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留缘》 作者:落樱沾墨 简介: “仗着你们是我的功臣,战场上了,打够架了,还勾走了两个本皇最最吃苦耐劳任劳任怨的臣子,逆天生子生下两个绝世宝宝,说吧,你们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 “什么?辞官携爱侣游四海?本皇告诉你们,朕不同意,不同意!!!” 闲王沈楚熙X侍卫黎景。 “黎景没有家。。。” “从此以后,本王在哪里,哪里就是你的家。” “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爱你,可我想和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景儿,其实你也舍不得吧。“ 将军邵越X文臣颜修文。 “修文爱慕将军,今大战在即不欲所求,可战后将军可给修文一个答复?” “颜修文,你醒醒,睁开眼睛看看我,邵越爱上你了,我爱上你了。” “邵越,这次,颜修文再也没有力气去拉住你了。” “伤愈过后,你却再没有笑过。” 沈楚熙,“兄弟,你儿子本王订了,本王的小宝贝非他不娶!” 邵家宝宝,“爹爹,我只娶不嫁!” 双cp,古风生子,一对甜,一对微虐,都HE 。 ============================================ 留缘 第一章 说书的人总喜欢讲, 他们风华绝代,他们为云为雨, 他们是神明的宠儿,他们是大楚的传说。 可我所听到的, 是那个如剑的男子与他们家御前侍卫长卿卿我我, 是那个如刀的男子与大楚国文官大人生生死死。 那两个风华绝代的人, 一个名为沈楚熙,大楚国闲王,爱人黎景,是大楚皇帝身边的御前侍卫长。 一个唤作邵越,大楚国将军,爱人颜修文,是大楚渊文阁学士兼大理寺大人。 不过,当他们有了各自爱侣,我们的故事也就结束了大半, 说书的人,总会忘了书中人的血肉,他们的情爱。 其实,他们也是最平凡的人,会为爱人的冷漠伤心,会为爱而不能悲伤。 大楚皇帝沈楚秦说过一句话,“吾为我臣,一为血染红巾,一为得之所愿,君有厌足?” 我不是史官,不用舞文弄墨,不用记载皇帝的歌德。 其实那句话是, “仗着你们是我的功臣,战场上了,打够架了,还勾走了本皇最最吃苦耐劳任劳任怨的臣子,逆天生子生下两个绝世宝宝,说吧,你们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 “什么?辞官携爱侣游四海?本皇告诉你们,朕不同意,不同意!!!” 而我的故事,正是要从那场胜战归来说起。 今日,大将归来。 大楚国国都佩阳的街上人海涌动,人们争相要观望那传说中一个点字成兵,一个挥刀震山的两个人。 大楚国皇帝,沈楚秦年方十七同王侯大臣在归迎城楼等候两人。 归迎楼下,在皇帝同王侯大臣面前是一个身著深红色烫金长袍骑着枣红烈马的年轻人,他神情淡漠,清冷之气寒人三尺。 街上突然人声喧闹 ,但还没在礼官呵斥的时候又突然悄寂如同无人。 有士兵先入城,手拿烫金红色大旗,上面‘楚将’二字令所有人看了精神大震。 当万物无声,有两人风华耀人。 将军邵越,毅然刚强,身着青铜金甲,头戴龙凤白羽,骑着墨色烈马,睥睨众人。 王爷沈楚熙,风度翩翩,着白玉色长袍,青丝披肩,骑着普通的深色马儿,清雅又风流。 见到归迎楼前的人,沈楚熙星眸微闪,一跃而起踩过马儿,鼓动长袍,在众目睽睽之下跃上那人的马上,从身后搂住他。 “黎侍卫,本王答应你同大军出兵一年收复两国又平安回来,那你答应本王的呢?” 黎景一脸淡漠,他声音如水毫无波澜,“臣答应王爷的,自不会悔约。” 闲王仰天大笑,风流潇洒,望着归迎楼上的皇帝, “吾皇,臣许一月后娶黎景侍卫为妃,可好?” 此言一出,天下皆惊。 大楚与男子相恋者,有。与男子为夫者,有。 可唯独没有这宣告天下的婚宴 ,没有这此生唯要一人的誓约。 皇帝面上一片镇定,他雍容一笑,“许!” 众人皆喜。 邵越面上厉色威严,心里怒骂,太丢人了,本将军的赏赐啊,让你给自己娶了个媳妇。 沈楚熙按住黎景的肩膀让他不得不回头望向自己,他凑上前去。 一吻定情,柔情似海。 站在皇帝身侧,颜修文温润如玉,安静清瘦。 他从那人一出现就痴痴盯着,看他受伤了吗,瘦了吗。 邵越早就察觉的那人的目光,他眸色微敛,表情冷淡,竟是一眼都没有望向那人。 直到归迎大军回城后,百姓皆散。 皇帝带众人入宫行赏,颜修文远远望着那人决绝的身影,心里阵阵苦涩。 归迎大胜,皇帝在宫中摆了八十四桌宴席。 春意正茂的皇家楚园,优伶,婢女,穿梭如仙。 星辰撒耀,歌舞绕耳。 “景儿,你是本王的王妃,为本王迎的宴会你怎能不参加。”沈楚熙换了身金黄色长袍,带着白玉束发,墨发披肩,手拿折扇,君子如玉,风流潇洒,竟是一点都看不出是刚从战场归来。 黎景瘦身黑色劲装,正指挥安排着宴会的守卫,检查纰漏,确保王侯贵族的安全。 沈楚熙在他身边晃来晃去。 “景儿,你想本王了吗?” 黎景转身行礼,“王爷,时辰到了,您该入宴了。”一脸清冷。 沈楚熙叹口气,“好,本王这就走,不过宴过半时你必须要来,这是命令。” “是。”黎景低声回复。 待沈楚熙走远,黎景还望着他消失的尽头。 他不懂,大楚国位高权重的闲王为何会看上他。一年前,皇上召回云游玩乐的闲王沈楚熙,要他出战四国,平定疆土。 四国何人不知,不怕楚王,只畏楚将。 而楚将指的仅仅是将军邵越、闲王沈楚熙二人。 二人联手,一出谋,一迎战,翻手云,覆手雨。 沈楚熙自是不乐,普通的战争,邵越一个人就够了,自己刚清闲几年,不想再闹。 而皇帝沈楚秦要的不仅是边境四国的安定,还要四国数年臣服和供求财物。 沈楚熙多年未归大楚,却在一夕间答应皇帝的要求,唯一提出的便是,大胜归来娶侍卫长黎景为妃。 黎景自问与沈楚熙无多言谈,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几次,他不明白沈楚熙为何做出此诺。 大楚国男子嫁为人夫不常见,却不是没有,可那也要二人心意相通情爱深刻。 他的命是皇帝给的,皇上的命令,他自会遵从,甚至连自己的终生大事。 黎景天生面冷心寒,不喜与人接触,纵然容貌迤逦,却少有人亲近。 恐怕不仅黎景困惑,天下众人也是不得而知。 唯独将军邵越曾摸着下巴感叹,“这人还真合你的品味啊” 沈楚熙大笑,“兄弟,恭贺我吧。” 留缘 第二章. 宴会隆重盛大。 烟火伴着漫天星斗在天上绽开一个又一个笑脸。 皇帝先是说了一大段祝词,然后礼官行礼,谢先宗,谢天地。 邵越深蓝色紧身劲装,袖口领口均用金线细细绣刺,发间用同色锦绳高高竖起,露出坚毅的脸庞。 他和沈楚熙站在一起如同天神下凡俊美无双。 王侯大臣围着二人,有巴结,有贺喜。 在皇上带着众人举杯庆贺后,众人各自闲谈,围着二人的人就更多了。 沈楚熙在看到黎景来了之后,就带着他钻进何处培养感情去了。 留下邵越一人不仅要应对那些主和派大臣,还要应对王侯贵族那些想要把闺女嫁给他的人。 沈楚熙姻缘已定,众人的目光便全集中在了他身上,甚至还有人表示愿将长子嫁与,连皇帝都私下问他可有意中人,某某公主年方正好。 邵越借伤势未愈不宜多饮酒,找了处清净地坐着饮酒赏月。 颜修文拿着琉璃杯缓缓走来。 “邵将军。”他声音清越柔和。 “哦,颜大人,有何事?”口气微醺。 颜修文在他面前站定,邵越坐在青石板上未动。 “邵将军可还记得一年前修文对将军说的话?” 邵越随手丢掉酒杯,把手枕在头后,向后,躺在细碎青草中。 “不记得了。” 颜修文抿唇,握紧手中的琉璃杯,“即是如此,修文再说一遍。” 邵越睁开眼睛,一个翻身站起,他比颜修文高出半头,站在他面前微微低头, “不用了,颜大人与邵某并无相交,颜大人是柴老的学生,在下与柴老并无瓜葛且政派不同,邵某认为还是少些联系为好。 他拍拍身上的微尘,转身离去。 “你不听,是因为你还记得。”颜修文在他身后坚定说道。 邵越脚步微怔,片刻后恢复原样,一句话随着漫天烟火升起,飘散在风中,“随意吧。” 天空中,绽开陨落的星火像小小的火种烧伤了颜修文的心。 他说,“邵将军,修文爱慕将军,今大战在即不欲所求,可战后将军可给修文一个答复?” 皇帝放了沈楚熙和邵越的假,不用上朝,不用办公事,甚是清闲。 沈楚熙好久都没有见黎景了,只要他不进宫就见不到,可他偏偏甚是讨厌皇宫。 可是,为了他家亲亲,罢了,罢了。 当今皇帝是沈楚熙的侄儿,皇帝都想传子不传兄的,沈楚熙也不喜欢那个地方,太压抑,太黑暗,人心否侧,简直是比打仗还无聊啊。 沈楚熙和邵越坐在城中一家不大却安静的茶楼,抱着供奉的酒在饮。 窗边便是热闹的街市。 习惯了边疆的荒凉与苍劲,突然回到这里,二人内心均有些异样。 “邵大将军,这酒我也陪你喝了,你也该放我走了吧。”沈楚熙懒懒的靠着木椅,拿把折扇抵在下颚。 “你怎么又去皇宫啊,你不是最讨厌那里了。”邵越仰头喝下一大口酒,酒水顺着脖颈消失在衣领处。 “啧啧。”沈楚熙用折扇挑开邵越的领口,邪魅的往里看看,十足的调戏。 “你说黎景要是看见你是这种人,你说他还会嫁给你吗。”邵越一动不动任他调戏,凉凉的说。 沈楚熙立刻乖乖做好,一副文雅君子模样,折扇打开,在胸前轻摇,脸上恢复俊逸的笑。 “你可不要乱说,我对我家景儿可是天地可表,日月可鉴!” “。。。。。。”邵越撇他一个白眼没吭声。 “哎,我可真走了?”沈楚熙站起来做出要走的姿势,斜眼看他。 “婚事准备的如何了?”邵越望着楼下欢喜的人群,“要我帮忙吗?” 沈楚熙走过他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你只需要祝福兄弟就好了。” 说完风度翩翩的下了楼。 邵越在他消失的尽头轻声说了句,虽然不大,但足以让沈楚熙听见。 “记得结账!” 沈楚熙回王府换了身衣服便进了皇宫。 皇帝正坐在皇家花园的凉亭里,抱一本书在看,桌上放了满桌的点心。 “臣参见皇上。” “皇舅近日来的甚是频繁,是离家多年想侄儿了吗?” 沈楚熙大方的坐在皇帝身边的位置,他笑吟吟的看着皇帝身后站着的人。 “皇上想太多了。” 小皇帝作弄不成反被逗,他哀怨的把视线放到书上。 沈楚熙突然道,“皇上,臣突然想到几年前臣离开的时候曾在书房留下了几本世间残本,但现在那里是皇上的专属地方,臣不适进入,臣想请皇上替臣去拿回来,还给臣。” 小皇帝一听,有好书,那还得了,他站起来,“皇舅不用急,侄儿这就去替您看看。” 说着就要走,沈楚熙叫住他,“臣还是同去吧,臣一人在这儿太闷了。” “黎侍卫在这里陪皇舅,朕马上就回。”说完便急忙走了。 沈楚熙笑吟吟的拉过还站着的黎景,让他坐在他身边。 “王爷,臣不敢!”黎景准备跪下请罪拒绝。 “你是王妃,坐在本王身边,何人敢有意义。”他甚至想直接拉过黎景坐在他腿上。 黎景是皇宫的侍卫长,统领皇宫数千侍卫,若让属下看见他坐在男人腿上,恐怕以后威严减少,就更不好管了。 他这能抢先一步坐在他身侧。 沈楚熙也没介意他,拿过桌上的糕点直接塞进黎景的嘴里。 “快吃,不然本王就用嘴喂你了。” 黎景拒绝不得,淡漠的脸上终于现出一丝窘迫,微低着头吃完沈楚熙一块一块送进嘴里的糕点。 侄儿??应该是皇叔才对吧… : 恩,终于被你给真相了。下面的确是皇叔,但是侄儿是不变的。侄在文言文中可以用来广称年轻后辈~~~~毕竟外甥什么的不好听啊~~~而且,父系社会里,母系关系并不重要~~~~~ 第三章. 春意开始阑珊,夜星挂了漫天。 佩阳城的夜晚更是繁华热闹。 颜修文从他的老师,柴老的家里出来。 拒绝了老师送自己的软轿,他信步走在街上。 “修文,老师对你寄予厚望,你可不要辜负了老夫的期望啊。” 辜负?什么是辜负?他不过是在入朝当官时,被柴老以门下学生推荐渊文阁学士罢了。 他所学的,懂得,都是自己那些启蒙老师和爹娘教的。 他不明白什么辜负,难道违背自己的意愿,就不算是辜负自己了吗。 邵越正带着一帮兄弟在请月花阁饮酒。 阁楼里,灯火缭乱,香味酒味迷蒙笼罩。 邵越是不能亏待那些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如今打完战,带他们来花阁也是无可厚非。 他坐在房间的窗下,他似乎总喜欢靠窗的位置,远离热闹又不孤僻。 身边座的女子魅力妖娆,邵越却只是淡淡喝着酒望着窗外。 街上人群渐少,他看见颜修文走过花阁,走过街道,走过繁华的人群,走进灯火阑珊出。 背影,清瘦倔强。 他漠然的看着他,从出现到消失。 隔日,皇帝召见邵越。 “邵将军,辽,鸪,柬,琰四国来访,朕想让你同颜大人同去接见,将军可又异议?” “皇上,接见使者是外交使臣之责。”言下之意是拒绝。 小皇帝也不恼怒,“朕知晓,这四国归降是将军之功,但这四国人定联合起来不愿臣服,朕怕外交使臣应对不来,需要将军在场适当加些威慑。” “臣接旨。” 邵越从来到走,即便皇帝提起颜修文,他都未看一眼。 邵越走出皇帝书房。 “将军如此不愿见到修文吗?”颜修文也随后告退,追了出来。 邵越望一眼他,“颜大人多虑。”一字不多。 颜修文追他的脚步慢了下来,望着邵越走远,他在心里默默叹口气,如此之难。 纵然沈楚熙说了不用邵越帮忙,但二人毕竟是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 邵越待在沈楚熙的书房。沈楚熙正拿着烫金红纸写请帖。 他望了眼旁边堆的一大摞空白红纸,走到书桌前拿起狼毫,挥墨。 “啧,你这不像再写请帖,像是战书。”邵越的字如同他自己,雷厉风行,勾点刚韧。 邵越望了眼沈楚熙的,“你这不像在写喜帖,像是情书。“他的字细腻柔软,潇洒飘逸。 站在旁边伺候的总管噗嗤笑出来,“王爷,将军,除了至亲之人,其他请帖还是让老奴带手吧。” 二人想想有道理,就放了笔。 老总管退了出去,留下两个人共处。 邵越拿过桌上放的青瓷笔洗,上面的刻痕是一刀一剑相互交映。 “想要什么贺礼?”邵越问。 沈楚熙心疼的夺过他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送个朋友妻吧。” 他二人同岁,年约三十,沈楚熙以前是没打算娶妻的,但自从他发现黎景后,就把自己和那个人连了起来,非要他不可。 邵越随后躺在床上,望着纱帐帷幕,“我还没找到她。” 沈楚熙站在桌边,“五年了,越,为何还不放弃。” “如果黎景消失了五年,你就会放弃?” 沈楚熙立刻否定,“当然不会。” 邵越把头转向他,“我也不会。” “那不一样!”沈楚熙把折扇朝邵越脸上扔过去,“我是爱景儿,你能说你爱她吗!” 邵越看也没看随手接住折扇,“所以我要找到她,问问自己,是否还爱她。” “太次了,你说你,打仗清清楚楚,怎么感情就一窍不通?” 邵越坐起来,“起码我知道,我对你是友情,不是爱情。” “废话!!”沈楚熙对他这种你说一句,我回一句无可奈何。 谁人不知我们大楚国闲王牙尖嘴利,凭一张嘴就能让敌人闻风丧胆,谁人不知我们大楚国将军刚毅果决,沉默寡言,但偏偏,沈楚熙从年少便说不过邵越。 他感慨,邵将军平常不爱说话,是因为不能占了世间全才啊~~~~。 又过几日,沈楚熙婚期越来越近,他每日忙的不开开交,中中打理,欲给黎景最好的喜宴。 黎景每日待在皇宫,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目不斜视。 路过的大臣总会感概,黎侍卫真是我大楚最忠实的臣子。 其实这不能怪他的,他第一次嫁人,根本就没人告诉他,他要做些什么。 沈楚熙心疼他家景儿,什么都不让干,外人更是看见他一张清冷的脸,便躲得远远的,生怕被寒气威慑。 沈楚熙怕黎景担忧,派人去问了问,结果回来的人说,黎侍卫一脸淡漠,任凭王爷吩咐什么的一堆。 四国使者也来了,邵越也开始忙起来,其实说忙也大多数是下属忙。 四国使者来后,说了一句话,众人就知道为什么皇上派将军威慑还要颜大人也参与了。 辽国使者,“邵将军好,祝大楚千秋万岁。” 鸪国使者,“乌拉切拉呼唔,鸪呼啦唔乌呼。” 柬国使者,“咕噜咕噜,路呼噜噜” 琰国使者,“阿坝把,把啊啊部啊把不” 皇宫众人,“。。。。。。。。。。。” 皇帝微笑着和几位使者握了握手,扭头道,“颜卿,邵卿,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说完,带着大臣急忙离开,留下一脸冷汗的外交大臣,一脸无所谓的将军和一身儒雅的颜大人。 辽国使者轻篾一笑。 颜修文走上前,“乌拉呼呼,啦不多,呼唔合,噜咕噜,阿坝不啊被不啊” 他说着指了指邵越和外交大臣王平。那三国使者立刻眉开眼笑着和二人握手。 辽国使者看众人皆友,也不情愿的上前问好,本以为的嘲笑没有成功,王平朝颜修文感激一笑。 邵越带头到了使馆,在使馆内为四国接风。 辽国使者不屑,“大楚可是看不起我们四国,你们皇帝为何不亲自为我们洗尘?” 他挥挥手,身边三个人各自到三国使者那里耳语,看似翻译。 邵越径自饮下一杯酒,“败兵之国,何须多礼。” 辽国使者云寥寥立刻脸露怒像,满脸通红,他挥了挥手,翻译向那三国翻译后,三人也尽是神色各异,有恼怒,有羞耻,有不甘。 颜修文为三人到了酒,“布鲁饿不呼,唔呼啦,额呜。” 听了他的话,三国使者脸色微缓,邵越挑眉望了眼他。 颜修文说,“胜将之首,何有不满!” 我楚将千万人之将军在这里,为败在他手下的国接风,无不展示着我国的礼貌与亲和,诸位还有何不满。 温和带着逼近,婉转蕴含不可抗拒。 辽国使者云寥寥这才发觉他真是小看了楚国。 眼前的二人,一个抵数千士兵将,战四国连兵,不怒而威;一个满腹文采,通多国语言,儒雅中满含文人志气。 邵越站起来,“请慢用,明日议事。” 留缘 第四章. 吃了瘪的四国使者敢怒不敢言,只好乖乖住在使馆。 邵越在前面走,颜修文后面默默跟着没有出声。 他走到分叉口,突然回头站定。 时时注视着他的颜修文也立刻停下来,二人相距数里相望。 “颜大人果然才华卓绝。”邵越突然开口。 颜修文眨了眨眼睛,脸上绽开一抹略带羞赫的谢意。 “谢将军夸奖。” “不是夸奖,是赞美。” 颜修文微怔。 邵越点点头,转身离去。 后来,颜修文常想,既然无意,又何须曾温柔相言,若后来注定无爱,为何不坚持当初的拒绝,让他死心,定不会换来如今浑身浴血,满心伤痕。 大婚那天,辰时。 沈楚熙一夜未睡,小心翼翼穿着烫金红衫,在屋中走来走去。他的喜袍领口袖口的金线滚了一圈,绣着莲荷,腰间白玉镶金镂空盘在劲瘦的腰身上。 “你已经走了一夜了。”邵越平静的声音响起。 “我大婚的第一天为什么要和你这个木头待在一起?” 沈楚熙不满的抱怨。 邵越转身要走。 “哎哎,兄弟,别走,再等一下,我紧张。” 邵越撇一眼,“数万敌人在前,也没见过你这样。” “不同不同,这可是我媳妇啊~~~~” “王爷,马车已经去了皇宫。”老总管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好,本王也准备好了。”沈楚熙声音稳重。 屋里,王爷正拉着将军的袖子,“来了,来了,本王出去了!”言罢,放开手,整了下自己。 在他走出房门的瞬间,脸上挂起风度翩翩,俊美闲雅的笑。 沈楚熙为了这场婚礼,可是做了万千准备。 门外,站着的是身着砖红色军装的士兵,用长矛垂下的红穗搭起长长的迎亲道路。 琴师鼓乐奏的不是凤求凰,而是铿锵有力的子归啼。 黎景是骑着纯黑烈马走过人潮拥挤的人群,每走过一处,长矛打开,像打开一条通往未来的路,金属的冰冷与红色的焰火勾勒马上男子的精致。 沈楚熙的心在看见黎景出现的一瞬间放下了。 他站在那里,微笑朝他望去。 皇帝为他们证婚,军队为他们争鸣。 直到天黑,长长的婚礼才到了尽头。 宾客喧闹,熙熙攘攘。 夜过半时,皇上该回宫了。 沈楚秦对沈楚熙说,“朕就把黎侍卫交给你了。” 沈楚熙一脸温和,“。。。。。。。”淡定,我是皇舅。 黎景眼神微动,他突然单膝跪下,“臣誓死不忘皇上恩典。” 他的命是皇上给的,皇上的话他不得不从,可是,这不会改变他将一生效忠皇家。 皇上淡淡一笑,“朕记住了。”言罢,回宫。 沈楚熙扶起还跪着的黎景,牵着他的手送他进新房。 宾客很开又喧闹起来,好似忘了刚刚的戏剧般。 只有邵越眉头微皱,若有所思的望着二人的背影。 王爷的新房,几个富家子弟早就想闹闹了,况且娶得还是男子,常言道大婚三日无大小,几个喝的微醺的刚走到新房门口。 “退后。”新房外,四个墨色铠甲的士兵如雕塑般守护在闲王的门口。 楚将中,邵越是将军,闲王是纸上谈兵的军师,运筹帷幄挥毫如兵,他在军队中的地位丝毫不输邵越。 贵家子弟被吓了一跳,酒也醒了大半,灰溜溜的走了。 沈楚熙的声音传出来,“兄弟,辛苦了,后院请吧。” 屋内,他帮黎景褪下繁重的外衫,拉他到桌边,“没吃东西吧,你先吃些,我叫仆人进来服侍。” “王爷!”黎景叫住他,“王爷不必如此,黎景不习惯有人服侍,自己亦可。” 沈楚熙想了想,“好,等你需要的时候再叫他们。” 他换上深红色常服,“你先吃吧,我去陪军中喝几杯。” 王府深深庭院。 众将领看沈楚熙来了,立刻要拉着他罚酒三杯,怎么不等将军一同成亲。 沈楚熙笑着喝下酒,“你家将军眼光高啊。” “那这么说王爷的眼光不高了?”说话的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虎子,瘦瘦小小,眼睛发亮。 “屁话,有你这么说的吗!”一个巴掌打在他头上,副将张诚笑着向王爷赔罪。 孬孩子,你这不是转弯说王妃不好吗! 沈楚熙摆摆手,“你家将军是看女人的眼光高,不一样的。” 邵越也一巴掌拍在虎子头上,“你不知道王爷最记仇了吗。” 虎子立刻撇撇嘴,撒娇的拉住沈楚熙,“王妃和王妃是天下最配的,王妃风华绝代,大楚无二。” “哈哈哈哈。。。。。” 邵越主动拦下沈楚熙的酒,沈楚熙醉醺醺的爬在他的肩膀上,狠狠拍了拍他的后背“你真是我好兄弟啊。” 邵越把沈楚熙直接拽到新房门口,“别装了,快进去吧。” 沈楚熙立刻从他背上站起来,“啧啧,还是你懂我啊,那我就不送了,你们玩够了就住下吧,王府最多的就是房子了。” 他进门的时候,屋里烛火昏暗。 黎景早就在门口听见二人说话了。 见沈楚熙进来,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床边,柔柔的烛火撒了他满身昏黄,好似融化了他一身的清寒。 沈楚熙慢慢走到他面前,抬起手想要抚上他的脸。 黎景下意识向后仰去,避开他的手。 沈楚熙笑了笑兀自坐在床上,向后躺去,横躺在床上。 黎景被他突然的放弃弄得有些怔怔,他们从相处就一直都是沈楚熙主动与他说话,主动讨好他。 留缘 第五章. 黎景被他突然的放弃弄得有些怔怔,他们从相处就一直都是沈楚熙主动与他说话,主动讨好他。 他突然的沉默让黎景不知如何是好。 他想了想,褪去外衣,坐下。 黎景刚坐到床边就被沈楚熙从后抱住了腰身。 他身体僵直,不知如何是好。 沈楚熙把脸在他后腰上蹭了蹭,“景儿,你终于是我的王妃了,我真开心。” 黎景没有出声,他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生性的冷寒让他今晚不知所措了好多次。 沈楚熙从后面缓缓抚他的背,直到察觉怀里的人放松下来,他直起上半身把黎景全部抱在怀里,吻了吻他的脖颈,顷而,说,“乖景儿,别怕,我不碰你。” 本来,黎景早就做好了准备,但当沈楚熙吻上他的脖颈时,他却不自觉紧握双手,拼命压下自己心里的排斥感和想要一拳打晕对方的冲动。 听见沈楚熙的昵称,黎景的心里升起一种不知道什么感觉,从父母双亡,他开始流浪的时候就以为再也不会有人会这么亲昵的唤自己,带着浓浓的疼爱和温情,但是现在却从这个自己觉得还有些陌生的人口中唤出。 黎景垂在床边的手轻轻碰了碰沈楚熙,像是答应,又像是回应。 沈楚熙心里一喜,他把他转过来,面对面搂住,在他耳边呢喃,“我会让你爱上我的,景儿,我要你心甘情愿和我在一起。” 皇帝放了黎景和沈楚熙的假,随他们去。 这边朝廷内正在忙活与四国外交。辽国仗着自己是大国,联合鼓动其他的,要求楚国以胜国款待其他国家,并约定友好往来。 此言一出震惊朝廷。辽国不以战败为奴,竟还敢提出要求。 “云寥寥,带你回去后可否替我问候穆尔元帅是否伤愈,邵某可能不久又要见到他了。” 辽国联合三国以划清分界试图侵占楚国边境,邵越同闲王以一年时间战败四国,曾成功捕获敌国主将辽国穆尔骑。 云寥寥心下哆嗦,他知道楚国从不怕战争,但竟没有想到楚国能在短时间内回复元气。 面前站着的将军,虽一脸不在意,但身上撒发着雄狮的慵懒,让人不得不畏。 其他三国看占便宜不成,怕反被侵城,便急急送上拜见贡品,并主动答应与楚修好,永承恩泽。 云寥寥气得不行“叛徒!” 邵越缓缓走到他面前,“世间分两种人,知事务者和不知世务者,辽使可知?” 云寥寥避开与他对视,望向楚王,“你是楚国的皇帝,就这样放纵你的人越俎代庖吗!” 沈楚秦懒洋洋的坐在帘幕后听他们谈话,听了云寥寥试图挑拨,他不以为然的笑笑。 “战争是邵将军打赢的,朕充分尊重邵卿的意见。” “你们是仗着吾王远在他方而欲欺辱臣吗!” 云寥寥见求人无门,又不想损自国颜面,羞愤难当,大有回去请战。 “云使者请留步。”颜修文叫住他。 “难道武臣羞辱,文臣也要口舌!” 此话一出,辽国使者纷纷作出防御之作。 颜修文温温而笑,“云使者可有兄弟姐妹?” “问这为何!”云寥寥被辽国人包裹在群里。 “战场纷争,不过是士兵相斗,而每一个士兵皆出百姓,百姓皆有兄父,谁都不愿阴阳相隔,白发送黑发。云使者可曾想过,如今您与我朝在朝廷上的政见不合,也许会导致楚辽二国再度开战,曾几何时,流血漂橹,遍地哀嚎,难道云使者愿意不久重现?” “是你朝将军先提开战!” “如果真到了那一刻,邵将军愿用万千士兵救数万万百姓,那也是维护百姓安定的唯一办法。”颜修文的语调诚恳而信服,带着让人相信的力量。 颜修文看向邵越,邵越朝他赞同轻点头。 颜修文又回头望向云使者,无声向他询问。 其他三国听了翻译后颜修文的话,私下里低声交谈,连连称可。 云寥寥面容通红,被他说的哑口无言,想反驳又觉得事实如此。 皇帝看棒子打的差不多了,该他出来给个糖吃了。 咳咳,清了清嗓子走了出来。 “辽国与楚国史上交好,如今尔等在此争论,怕会伤了楚辽的百年感情啊,朕愿意与辽国交好,且欲主动连亲,以示大国之威严与诚服。” 辽国是能与楚国相敌的大国之一,让他臣服,定是不可,不若主动与其结盟,已修和好,也总比让其他国家趁乱而起,有伤大楚。 皇帝给了辽国这么大的面子,云寥寥也不好再欲辩论,“臣愿意带楚王之意讯示我王。” 其他三国也趁机提出与楚国连亲。 沈楚熙心里大喜此事终于完结了。 “好,好,好,化干戈为玉帛总归能为宇宙之大喜。” “吾皇圣明,吾皇圣明!” 在场臣子皆下跪贺皇帝英明之举。 一场结局早知的外交就这样草草落幕,郁闷的沈楚熙连连叹气,“还以为真能打起来了。” 邵越待在王爷府,“你就这么想打仗?” “不是,只不过这样我就有借口带我家景儿远离皇宫了。” 说起黎景,邵越问,“你和他如何?” 沈楚熙更郁闷了,“景儿新婚第三日就进宫复职了,可怜我无福消得美人啊。” “黎景与皇上…..” 有些话他必须问,即便会伤了朋友的心,也总比他陷入万丈深渊的好。 沈楚熙表情一收,“我知晓,不过你也要知道我沈楚熙的性格,是我的,我便至死都不会放手的,而且是要他从人到心!” 看邵越好似比他还担心,他拍拍他的肩膀,“你还不相信本王的魅力吗?!” 好似安慰他,又像再坚定自己。 留缘 第六章. 沈楚熙成婚十日要同黎景去蜀川拜见他的舅父。 夜半,王府。 “王爷,臣宫中之责。。。。” 沈楚熙自幼养于舅父刘淇楚南王那里,与刘淇亲近。 他大婚自是要携新人拜见。 黎景却放心不下宫中的守卫,怕他们保护不好皇上。 “景儿,我让邵越亲自待在宫中保护皇上,你莫担心了。” 黎景低头不语,沈楚熙走到他面前,抬起他的头, “景儿,皇上已经放了你的假,你现在不仅是皇宫侍卫长,你还是我的王妃,知道吗,我们明日就要出发了,我不想你还如此担忧。” 沈楚熙吻了吻他的额头,“睡吧。” 黎景已经能接受沈楚熙这样的接近了,闲王要求他必须每天习惯一点他的身份,包括王妃的职责,王爷的亲近,迎见王侯。 沈楚熙知道黎景生性淡漠不易动情,他一点一点教他,一点一点亲近他,一点一点让他习惯。 就像这样,他抱着他睡觉,他会从僵硬到慢慢放松下来。 月色银辉从纸窗透漏出来,沈楚熙静静在黑暗中凝视他的轮廓,越是接近越是喜欢,越是喜欢便越放不开手。 黎景睡着的时候很容易被惊醒,是多年守卫在皇帝身边养成的习惯。 天刚亮,沈楚熙就看见怀里的人睫毛微动,似要醒过来。 他直直的盯着他,在他睁开眼的瞬间吻上景儿的眼睛。 黎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连睡着都会小心翼翼,怎么能在沈楚熙的怀里一睡到天亮。 甚至从开始他这样的偷袭,自己还能躲过去,在看过他眼里的失落确实防备的越来越差了。 沈楚熙吻他的眼睛,像柳枝扶在肌理上般轻柔,然后落在鼻翼上,最后停在唇边。 唇齿相依仅仅是一瞬间,沈楚熙便停下来了。 “王。。。” 沈楚熙用手指抵住他的唇,摇头。 黎景脸微红,“楚熙” 沈楚熙笑得眼睛都带着春意,“恩,起来吧,我们要走了。” 他让人给黎景准备了几身薄衫的长衫,均是白色。 黎景穿着很是别扭,他从来都是着黑色劲瘦装,可看闲王兴致勃勃,不想扫了他的兴。 微黄细密的长发从鬓间垂下来,脑后用锦色缎带扎起,鬓间留下碎发。 冷寒的面孔在这样打扮下也显得十分柔和。 沈楚熙带黎景去宫中辞别,让黎景同昔日好友叙旧。他站在门外,那些侍卫便围了过来。 “你真的是黎侍卫?” 黎景淡淡的笑着。 “哇,几乎认不出来,我们还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呢。” 他们像女人一样叽叽喳喳惊叹不已,没想到那个整天冷着脸的人竟是如此好看。 “哼,黎侍卫果然是嫁了人果然就不一样了。” 说话的是黎景的副领长黄贺,他二人向来不对,不,应该说是黄贺总找黎景的麻烦,而黎景只是漠然相对。 他的话一说出来,其他人便安静了。 大楚虽有嫁于男子的,但毕竟自身有男儿本性,若不是真心相守,是得不到祝福的,就怕被那些贵族玩弄。落下尊严和清白皆无。 “恩,王爷待我很好。” 黎景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能攀上皇家贵族的,日子能过的不好吗。”黄贺冷冷的嘲讽。 周围有人拉拉他的衣角,让他别说。 因为黎景淡漠不喜与人深交,所以真正能算上好友的几乎没有,只能算共事,真正肯为他出头的就更没有了。 “那你也试试,看有没有人要你!” 沈楚熙缓缓从他们身后的红漆柱子后转出来。 脸上还是熟悉的笑,鬓发垂肩,金黄色王室长袍在腰间收紧,显得闲淡之中又添邪魅高傲。他轻轻笑着,那些侍卫却觉得那笑容比十二月的雪还冷。 他走到黎景身旁,捉起黎景腰间的琉璃带,“王宫的侍卫是不是该换人了?难道是年纪太大了,连基本的礼仪都忘了?” 他在对黎景说。 旁边的侍卫立刻跪下,“臣等叩见王爷。” 沈楚熙挑眉,“景儿,他们之前是向你行过礼了?” 侍卫如同芒刺在背,这个王侯不同于那些吃会吃喝的贵族。 这个王爷杀敌多如晨星,这个王爷敢和皇帝讲条件,这个王爷墨笔一挥,便能号令千军。 “臣叩见王妃!” 黎景不喜欢这样的排场,他人情冷漠不喜去计较那些繁杂。 沈楚熙看景儿皱着眉头凝望自己的部下,知道他不高兴,便也不再计较。 “起来吧,这次原谅你们,不过下次再忘,本王真的要劝景儿看看皇上身边的人是不是该换换了。” 言罢便拉着黎景走了。 黄贺站起来看着两人的身影,他们手牵着手,安静却十分祥和。 他心里有个地方突然狠狠的痛了,他问自己,是不是弄错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可是,有些错了,就再也不能挽回。 皇宫外去蜀川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除了两个仆人外再无他人。不过他想没有,那是不可能的。邵越早就安排了暗卫护送他两人。 邵越站在马车边不悦的望着慢走的人。 “你准备把你的事推给我多久?” 沈楚熙上前拦住他的肩膀,“兄弟,我刚大婚,你就忍心让我丢妻弃子!” 他一脸悲苦的模样让黎景看的好玩,在心里想这个王爷究竟有多少种面孔。 邵越皱着眉嫌弃的推开他,“平安归来。”言罢,离开。 这就是兄弟,他会一边骂你一边疼你,一边嫌弃你一边为你自豪。 沈楚熙这辈子唯二干的好事,一个是交了邵越为知己,一个是找到了景儿。 留缘 第七章。 马车外面平淡无奇,里面却是极其的舒服与大气。 用黄色铺满马车,显得车里更加亮堂。 里面的坐垫全部是最舒服的布料制成,铺着精致的茶几,放着彩色点心和琉璃杯。 “你当时在柱子后面待了多久?” 沈楚熙正舒舒服服躺在黎景的腿上,随着马车的晃动遥遥欲睡。 听见景儿的话,他睁眼仰头看他,一手抓过他鬓间的发丝。 “大概从那个人开始说话的时候吧。”那个人说的是黄贺。 黎景皱眉。 “景儿,怎么了?” 沈楚熙抬起上半身靠在他身上。 “皇宫的侍卫该训练了。” 沈楚熙离他们那么近都没有发现,他还是在黄贺开始说话的时候察觉到有人的。但是他并不觉得沈楚熙的武功有如此上等。 如果有人如同沈楚熙的身手,那皇上就有危险了。 沈楚熙凑上前亲他一下,“景儿不知道吧,我虽然功夫一般,可是我的轻功却是几百年流传下来的轻功之学,身轻如燕,极易隐藏。” 不是沈楚熙夸口,除了他师父外,到现在为止没有比他轻功更绝妙的。 “景儿不信?”沈楚熙眼波流转,“我们现在已经到郊外了,车内无趣,不如景儿与我打个赌如何?” 黎景眨眼望他,带着期望。 “你现在出去,用最快的速度跑,不要停。我在一刻钟后去追你,我若追到了你,你就乖乖让我亲,若我追不上你,一个时辰后在第一个镇口等我,” 这个,他好像没说若他输了怎么办吧。 “恩。”黎景一束长衫下摆,尽显瘦腰。转身便消失在了马车。 景儿这是不想和我多待会儿吗。沈楚熙忧伤的想。 黎景在看到镇口的小茶铺的时候脚步慢了下来。 夏日的阳光浓浓烈烈的倾洒,早已过了午后,阳光却一点都没缓下来。 身后是悄无一人的野草满径。 汗珠顺着黎景的鬓间缓落尽微微敞开的领口,消失在雪白肌肤里。 他刚走进茶铺,“景儿累了吧,很热吧,来,喝点水,冰了好久呢。” 黎景默默看着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的人,端着陶瓷茶杯,笑得比外面的阳光还灿烂。 黎景接过茶杯,沈楚熙坐在他身边拿把蒲扇给他扇凉。 “呐,还要半个月到蜀川,之后的路程会越来越热,路上树荫浓密,但虫蚊甚多。景儿怕热吗?” “还好。”黎景放下茶杯,给沈楚熙递上一条锦帕。 沈楚熙笑的更是欢畅。 他本就俊朗,此时脸上被阳光透过树荫斑斑点点照射上光圈,像会发亮的仙神,更显俊美非凡。 黎景有些失神,他凝望着这个人,用自己没发现的柔情。 但沈楚熙却看见了,眼底的笑意更是浓深。 “王,楚爷,公子!”王府的仆人,一个叫沈宫,沈商。 宫商角徵羽,大大省了沈楚熙的麻烦事。 “呼呼,爷,公子,我、我们来了、、”沈宫喘着气同沈商把马车赶来。 沈宫大约年纪五十,干瘦的老头。沈商是约三十的农家汉子。 黎景把倒满凉茶的茶杯递上, “谢、谢王妃。” 他二人惊慌的接住茶杯,面面相觑。 “喝吧。”沈楚熙在靠在黎景的肩膀边懒懒的开口。 二人才急忙饮水解渴。 “景儿上车吧。”沈楚熙待他们都休息够了便拉着黎景上车。 人刚座定,马车才驶。 “唔、”沈楚熙就吻上了黎景,带着不同往日的急切。 他先轻触一下,看景儿没有那么大的反应,才一把搂住黎景的腰。 黎景也发现了他的不同,眼前的人用薄唇狠狠碾压自己的双唇,舌头贴着唇线一圈一圈舔舐。 自己是输了吧,答应他的了呢。况且,他们也许早该这样的。 黎景从未与人有过亲密接触,更何谈相吻。 他只能顺从的接受沈楚熙的动作,双手揽上他的颈项,微微张开双唇。 沈楚熙察觉到景儿的认可,动作更是激烈,他用舌头霸道的攻占景儿的唇舌,勾起来与自己绞缠,不断变换角度。 他一只手拖住景儿的头,另一只手伸到他的衣衫内。 因为是夏日,所以本就穿的很少,沈楚熙一触便触到黎景的肌肤,带着细细的微湿,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嗯。”黎景察觉到不适,他轻轻推开沈楚熙,这才看清了二人的处境。 自己外衫早已褪下,亵衣也大大的敞开,露出白皙的锁骨和蔓延到胸口的白皙,发丝尽乱。 他微微低着头,默默整理着自己的衣衫。 沈楚熙却慌了心神,答应他的不碰他,答应他要等他爱上自己,明明答应他的,可看着念念了一年的人,他却失了自己多年的自控力。 “景儿,对不起,我不是。。。。”他结结巴巴想要解释。 黎景却整理好衣衫,缓缓躺下去,枕着沈楚熙的腿,仰着仍是微醺的脸问他, “可以睡会儿吗?”他慢慢眨眼睛,虽然脸上的表情不明显,沈楚熙却仍是看出景儿没有一丝不耐。 他笑开嘴巴,拿过一边的蒲扇,“睡吧,我给你扇风。” 黎景这才闭上眼睛,但脸上熏起的微红却是迟迟不落。 马车内安静宁祥,有微风悄悄吹过,偶尔调皮的吹开窗帘,把青草的香味吹进马车,露出一副醉人的安宁。 荒草漫道的小路,树荫浓密,蝉鸣嘻嘻闹闹的喧闹,偶尔夹杂一声清脆的鸟啼。 前面赶牛车的老汉,晃晃悠悠的鞭笞着牛儿,轻哼这悠长的曲调,晃晃然又到黄昏落日。 留缘 第八章 沈楚熙为了让黎景安心,要求邵越必须随身保护皇帝。 其实,皇宫里的侍卫拉出来哪个不是能敌数的人,可是,那些侍卫在邵越面前全部失了颜色,连暗处的影卫都不得不咋舌,将军身上的戾气无人能敌。 他穿黑色纱质长袍,领口,袖口是金银色线勾勒的祥云,黑纱透明,微微显露主人长袍下用黑色锦带紧紧束起的劲瘦有力的腰身。 靠在龙亭的柱子边,邵越懒懒的站着,目光放空,远远望着无尽的城墙。 “颜卿,此句何解?”皇帝唤回颜修文的注意。 他微微抿唇,抽回注意力,接过皇上递过来的书。 颜修文是小皇帝十分喜爱的臣子,文刑双修,博识古今又知法严礼。不同于其他臣子的酸腐和傲慢,颜修文总是给人淡淡的祥和平静,不耀眼也不容忽视。 他的声音清润温和,讲起来像流水般潺潺。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是讲男女情爱,冬日夏夜漫长,且等君百年,宫同寝之意。” “男女?朕看是男子与男子亦可吧。”小皇帝笑道。 “回陛下,亦可。”颜修文不自觉的望向那边未动丝毫的人,没有得到回应,他微微转头把视线放在书上。 “皇上近日在看这些书吗?”颜修文微微皱眉。虽皇上依然十七,然大好年华,老师教导应多读治国伟业。 “此书不好?”皇帝扬了扬手中的百年古书。 “不是书不好,而是皇上应该多读些治国修身之书,先祖教导臣。。。。” 柴老带着三三两两的老臣走来,接过皇帝的话。 “臣等叩见皇上,吾皇圣安!”看见这些大臣,沈楚秦的眉毛快打起了结。 “起来吧,朕要跟邵卿去练功,都不许跟来。”言罢,沈楚秦挥挥衣袖,压住心底的烦躁离开了。 邵越施施然无视柴老等人随后离去。 柴老皱着眉厌恶的别过头,政派不对,相见是仇。 邵越晃悠悠跟在皇帝身后,却在尽头转角偶然回眸。 看得到的是颜修文低头接受柴老的责备。 说的好像是未尽人臣之责,有负先帝圣明,扰乱纲常什么的。 邵越不是沈楚秦的武师,且大楚律例,武官是不能在皇宫内碰触兵器利刃的,自是无权无责指导皇帝。 他只是趁皇帝拿轻剑耍花枪的时候,随手抚过兵器具上的戬。 红漆柱身,金绫银枪。 邵越除了不用剑,其他的兵器在他手中仅如游蛇,拿来方使。 至于他为什么不用剑,是因为沈楚熙说过一句话,‘天下兵刃,君使入心,随心所欲,此剑兄爱之,得切让过。’ 说白了就是,你兄弟我用剑,你天资聪慧就用别的吧, “听闻邵卿除剑不用,天下兵器皆精,朕甚喜这方天画戟,卿可为朕一武?” 说的甚是婉转。 “皇上,邵将军是不能。。。。”站在皇帝身边的武师尚穆插口道。 尚穆是两代皇帝的武师,虽鬓须皆白但精神烁励,是大楚的老臣了。 “朕知晓了,朕不过是让邵卿示范,老师何须介怀。” 沈楚秦不以为意,示意让邵卿开始。 尚穆望向邵越,想要让他一劝,结果邵越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拿起戬为皇上做示范。 尚穆闭口站在一旁,看似听取命令,却在眼底流露出嫉妒怨恨和不满。 沈楚熙的娘亲其实只是蜀川老王爷的养女,她嫁于先祖帝后生下沈楚熙,但终究不是王侯贵族,所以皇帝才由沈楚熙那短命的大皇兄当了没几年,便病逝传位了。 但如今蜀川王爷沈连城,也就是沈楚熙娘亲的哥哥对沈楚熙却是甚好,亲如父子。 “景儿,今夜我们就到长齐了,过了长齐就是蜀川边境。长齐以百日蝶花出名,既是路过,我们顺道一游可好?” 沈楚熙自从上次和黎景亲密接触后,两人的关系好似又进一步。 他一边喂黎景点心,一边托着腮欣赏美人。 “王。。。楚熙欢喜即可。”他还是不习惯这么叫他,不过沈楚熙死皮懒脸的要求,倘若喊错一次就主动亲他一下。 沈楚熙笑嘻嘻的把脸伸过去,黎景微赫,抬头在他脸庞轻吻一下。 “沈宫,听见了吗!” “是,王爷。” 邵越的大军在楚国国都佩阳待了近一个月,实属太长。 军队是不能长期驻扎国都的。 颜修文在街上几乎随处都能看到当兵的。 纵然邵越管理有方,军队纪律严明,平常大街出现身带佩刀的大量军人,让百姓心下从忐忑到安定。 但总有一些人畏惧和厌恶。 畏惧的那些平常好吃懒做王侯贵族,偶尔在街上调戏个都能被正直的邵家军队出手制止,即使拿出自家爹娘的身份,都不能镇压这些被百姓封为神明的军人。 厌恶的是此时颜修文身前轿中的人。 柴浦柴老,掀开轿帘,皱眉瞪着街上的士兵来往。 “哼,邵越真是不把楚国律例放在眼里了吗!” 颜修文未说话,因为他还不够资格。 旁边立刻有老臣附和,“柴老说的甚是,自胜战归来,邵将军依然忘却大楚律例,宫内宫外与我们作对。” “作对?他还不够,哼,闲王已不在国都,他只是小小臣子,在厉害也抵不过王侯数万银铜,尔等且与我同去府中,明日老夫就要好好参他一本。” 本是花甲年纪,享受天伦,安详慈和的老人在此时却露出如此慑人的心思,颜修文静静走在轿边,心中冰寒,他不仅茫然年少的大志,他日入朝,为国为民,此时他却看不懂这些满口仁义忠心耿耿的两朝老臣了。 留缘 第九章 沈楚熙还没到长齐就出事了。 “你们是什么人?!”沈楚熙看着围在马车外的十多个人。 个个手拿银剑,穿深黄色的紧身劲装。 那些人未开口,只是冷冷举起手中的兵器 黎景的剑反手背在身后,剑身微瘦,呈蛇状蜿蜒,剑身泛着青色的剑气。 他站在沈楚熙面前,以护卫着皇帝的侍卫身份保护着身后的人。 剑身微动,黎景在一瞬间便已挥出蛇剑。 银光凌乱,黎景杀势凶猛,呼吸间对方已有落血之人。 他身轻如燕,但手中的蛇形剑却如同毒蛇吐息,剑剑伤人,次次落血。 纵然身着长衫,却丝毫不影响他行动灵活。 跳跃间带起长衫飘扬,如剑舞般美丽,又招招凌厉。 他长发不如常人墨黑,而是带着浅浅的微黄,在阳光下反射柔光。 “景儿小心!” 沈楚熙的轻功能让他自保,这是皇家武学守学的东西。 黎景学的,却是如何尽最大的全力保护身后的人,甚至在必要的时候与敌人同生共死。 沈商护着不会武功的沈宫和沈楚熙。 六人把黎景围在圈内,其他人冲向沈楚熙。 “王爷!!”沈商还未出手沈楚熙轻鹞飞身腾空在跃出包围。 他夺下一人手中的剑,从身后刺向和黎景对战的六个人。 “影!”沈楚熙一身轻呵,数道身影出现。 “从外面!解决他们!”他和黎景背对背站着。 这数人功夫虽是上等,凭黎景一人也足以解决他们。 但是这次却不,在短短半柱香内,他们的阵法已换了数种,阵法人数依据此时人数而变,似乎是无论多少人他们都能够组成不同的阵法死死困住对方。 “慢着!”黎景突然放开防备姿势,放下剑。 “景儿。”沈楚熙看向黎景,你也看出来了,对吗。 黎景微微点头。 “琉璃骥?你们为何会离开皇宫?此是闲王,尔等不知?!” 是了,此时围追他们的正是大楚皇家云骑琉璃骥,是大楚每代皇帝自小便签订生死约盟,誓死守卫皇帝的琉璃骥。 但他们几乎不出现在江湖,只是隐藏在皇宫的黑暗处,没人知道他们怎么生存,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谁是琉璃骥。 琉璃骥和黎景不同,就相当于暗卫和明卫,他们接到的命令也是不同,明卫负责皇宫贵族的安全,而琉璃骥却只为活捉敌人。 所以他们的阵法极其厉害,困住的人就算上天入地都不能逃脱。 黎景是根据他们的阵法猜出来的,不过,还有那些不对! 那十七人仍是阵法行列,蒙面的其中一人开了口,“吾皇圣令,追杀闲王!” “胡说!皇上贤明怎会诛杀亲族,况且,闲王是奉皇上指令去蜀川省亲。” 黎景及其不满他们对皇帝的诽谤,沈楚秦虽小,但聪慧得善,黎景跟在他身边多年怎会不知他守护的人。 “景儿莫气,也许他们根本就不是琉璃骥。”沈楚熙丢掉手中的剑,拉住黎景的胳膊。 “谁人不知琉璃骥之所以称为琉璃,是因为骥中之人皆选俊美容貌之人。而且,就算天下少有人见过他们,但却不是没人见过吧。而且,本王记得琉璃骥是从不蒙面出现的!” 沈楚熙话音刚落,守在琉璃骥身后的影刀刀上颈,一时寒光在炎热的夏日散着慑人的冷意。 四周悄寂,只等一个命令。 “王爷!皇上与王爷血缘浓厚定不会下此命令,黎景请王爷放他们走” 黎景挣脱开他的手,向他行礼。 “景儿做主吧。”沈楚熙皱起眉,退后一步,把主位让给他。 他转身望向众人,手中的蛇形剑轻啸,寒意突涨,声音清冷。 “黎景不管你们是谁的人,请你们带话给你们的主上,想杀便光明正大的杀,莫要污蔑吾皇圣明做此假令!否则下次黎景绝不手软!!” 那十七人中眼露迟疑看向刚刚说话的人。 那人隐藏在面纱下的唇勾起看不见的弧度,“黎侍卫,琉璃骥不会放手的。” 言罢收剑,带人离去。 影卫向沈楚熙行礼,他们便是邵越安排保护他的人,沈楚熙和黎景早就发现了。 沈楚熙点头,影卫瞬间消失在周围,又重新隐藏在看不见的地方。 沈商手臂上有数道伤口,沈楚熙丢给他们一个包裹让他们自己包扎。 “景儿有受伤吗”他站在他面前检查完他安然无恙,顺便替他整理好衣衫和发丝。 黎景低着头,他突然拉住沈楚熙为自己整理衣衫的手,“王爷,皇上不可能。。。。” 皇上待他有救命之恩,沈楚熙却是他相守之人,他不想他们有什么误会。 沈楚熙顺着他的手,一把把他拉进怀里,把他的头压在自己胸口,“我知道了,你相信的我也相信。” 黎景抬起头,“王爷不生气?” 沈楚熙笑了笑,“气”他凑上前,叭的亲在他唇边。 “你从刚刚开始叫了我多少声王爷了?真是气死了。。。”他故意嘟着嘴,枉费一副风流俊美,像小孩一样假装耍赖。 沈宫沈商都笑着看着王爷夫夫,黎景脸颊微赫,转身跃进马车。 留缘 第十章 夏日的辰时,天亮的很早。 沈楚秦望了望下面站着的一干众臣,他无聊的撇撇嘴,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他身边站着的老仆三宝扬声道。 柴浦柴老轻了咳一声,吏省部刘珂站了出来,“臣有事禀告。” “刘卿请讲。” “近日城中常有士兵扰民之事发生,大楚康健,胜兵庆贺已过许久,臣以为邵将军应该遣派兵将回守边境,以防安事,实在不适合继续留在佩阳享乐。” 沈楚秦听他说的事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他勾起寓意不明的笑,“邵卿怎么看?” 文臣武将分站两列,分别穿不同的服饰,文臣是深蓝色纱质长袍,武臣玄色锦缎。 颜修文看着邵越冷淡的走出来,径直盯着史省部刘科。 “你说有士兵扰民?可有证据?”他身形修长,气质刚毅,一站出来压力尽显。 刘科快五十岁了,他颤抖着擦了擦汗,“自是有人看见!” “何人看见?”邵越语气不变,颜修文却能感觉他的不悦,邵越治兵严谨,纪律严明,而且那些当兵的都是生死从边境回来的人,一个个血汗皆尽,一个个忍受生死孤独,寻常人根本不会明白。 所以邵越自是不会让人诽谤他们,他睥睨望着刘科,颜修文却能觉得他看的,是这边所有的人。 “臣也有所耳闻。”刑省部的大人站了出来,刘科明显松了一口气。 “何人看见?”依旧是这句。 柴浦忍不住了,“邵越,你太蛮横了,既然有人看见,那便有此事发生,我等定不会随意编造污蔑胜军!” “是啊,就是。。。”朝廷纷乱,众臣低头接耳。 “何人看见?”邵越这次连看都不看他们了。 “你!” 沈楚秦看气氛紧张,“好了!”他一声喝止场面。 他巡视了下众臣,“颜大人。” “臣在。”颜修文走出来,白皙的双手拿着青瓷色的笏,背脊挺直,面容温润。 “颜卿认为此事如何?”沈楚秦对着颜修文的时候,总不禁被他身上清润的气质感染,烦躁尽消,语气轻柔。 “臣不知。” “哦?你是不知此事,还是不知是何人?”沈楚秦挑眉。 柴浦苍老浑浊的眼睛盯住颜修文。 颜修文看了看他的老师,又抬起头望向邵越。 邵越身形微动,似是很不在乎,完全没兴趣争论。 颜修文低下头,拒绝所有人的目光,他轻声道,“臣不知有此事。” 一瞬间众人脸上表情各异。 柴浦握紧藏在袖中干巴巴的手,冷哼一声。 那些和柴浦柴老一派的大臣脸上惊异,像是看见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邵越面无表情。 沈楚秦脸上显出有些欢喜的笑,“柴老,怕是刘卿听错了此事吧,朕相信柴老的为人,不会肆意编造此事,但朕也同样相信邵卿的管理严明,许是有人看错了吧。” 柴老知道皇上这是给他台阶下,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同众人低头谢礼,在无人看见的时候,微眯起了浑浊的眼睛。 众臣退朝时,天光大亮。 颜修文追上柴老。 柴浦身边站着数位老臣,看见他,都是不悦。 “你真是老夫的好学生,哼!”柴浦丢下一句话,甩甩袖子大步走了。 颜修文停下脚步,微微抿唇,轻皱眉头望着老师离去。 邵越从他身后走过,熟悉的感觉让颜修文从深思中回神,“将军慢走。” 邵越转头,无声的看他。 颜修文不着痕迹的深吸口气,“将军,老师是无意的。他。。。” “恩。”惜字如金。 颜修文在心里叹口气,“将军,大楚律例军队不可停留佩阳都城一个月,修文以为纵是胜军,但还是要守楚律,莫被人说起依胜而乱,有违邵家军盛名。” 邵越的眉深深皱起来,玄色的衣衫让他显得更加漠然,“干卿底事。” 颜修文因他冷漠的语气心中微痛,他勉强笑笑,“修文只是担心将军。” “不必。”他转身想要离开。 颜修文上前一步拉住他的衣袖,“将军!修文要的答案将军还没给。” 有路过的仆人时不时向他二人行礼。 邵越脸上不悦,他皱眉看着他拉着的衣袖。 颜修文忍住心脏的拼命跳动,他因紧张而脸色发白,有些颤抖的收回手。 邵越这才开口,“颜大人是柴老的学生,是男人。” 颜修文期盼的勾起唇角,他快速的说,“闲王妃也是男人。” 邵越走上前,离颜修文很近很近,他的影子几乎能够全部遮住颜修文。 他低头凝望他,颜修文好像能闻见他身上的清冽,和他本人一样,有些冷淡,有些漠然。 “忘了吧”那个人这样说,平静似水。 他的心跳声掩盖了邵越的声音,直到邵越离开好久,他几乎才找回自己的感觉,像是黄莲融化在嘴里,从嘴里一直苦到心底,几乎让整个心都泡在苦水里,水里的荆棘扎着自己的心肺,随着呼吸一阵阵疼痛。 忘了吧?忘了你吗?你的答案,拒绝的让人无话可说啊。 邵越,你还是真是冷漠。 颜修文突然轻轻笑起来,尽是落寞和孤寂。 留缘 第十一章 夏意正浓,大楚国都佩阳处处绿柳。 古人说,折柳送别。这招摇晃动的柳枝被阳光洒落,留了一地逶迤的遐想。 颜修文撑一把白色纸伞走在路边,他倾斜一点角度望了望太阳,被阳光照得微微眯眼。 楚国大臣的俸禄是不低的,况且颜修文只有一个人和仆人住应是花销不大,但他出门却从不坐轿子不带奴仆。 他停在偏僻的巷口。细细蜿蜒的巷道蔓延到深处。 巷子里密密麻麻的爬山草正长的浓密,一枝一枝相互交错。 草青色的轻纱长衫在袖口挽起来露出白皙皓腕。 他撑着伞站在那里,凝望满墙绿草。 午时又过一个时辰,午休的人都开始上工了。 “颜哥哥!你来了。” 离巷口最近的那户人家刚咯吱一声打开木门,就看见颜修文早已站在那里等了。 “水禾,叫夫子,怎么能乱叫呢。”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衣着朴素,她拉着手里六七岁的孩子训道。 “那颜哥哥就是不像老夫子嘛。” 看女子又要说话,颜修文合上手中的纸伞,“无碍的,大嫂。” 他对小孩子笑笑,把手中的包袱给他,“水禾,去把大家叫过来,我们要上课了喔。” “好!”小水禾接过他的东西蹦蹦跳跳走了。 “颜兄弟,真是谢谢你了,教孩子们识字不收钱,还给他们买纸墨。都是普通人家,用用木须棒都行了,费不着花那钱的。” 女人把颜修文带到家中,倒上粗茶,边忙边说。 “大嫂,孩子们多识字将来有大用的,大嫂不用为我节省,修文家中还是能掏起这钱的。” 女子坐在一旁纺织纱绸,听见了他这样说,停下手中的活,“颜兄弟,认识这么久了,小妇还不知您是做什么的。” 颜修文也不客气,把教孩子们的东西准备好。 “修文在府衙任职,做些书写文书的活,爹娘在老家不用修文操心,一个人住也花不了什么钱的,况且水禾他们也给修文带来了不少欢喜呢。”他温和的说着。 “颜哥哥。” “夫子” 一群小孩子叽叽喳喳的跑了进来,手中都拿着颜修文刚刚让水禾送给他们的宣纸欢喜不已。 “恩,上课吧,前日教你们的还记得吗?” “记得,我早就给爹娘背过了,爹还夸我聪明。” “我也是,我也是” 沈楚熙这边刚到长齐,就接到瑄王病重多日,让他速回。 夜有些深了,沈楚熙和黎景一直同吃同住,住的也习惯了。 沈楚熙从接到消息就一直在发呆,眉间尽显忧愁。 “楚熙。” “啊?”沈楚熙迷茫的看他。 “要是担心,我们就先连夜赶去吧。”黎景坐在床边轻轻说。 沈楚熙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我答应带你去看百日蝶花的。”他摸摸黎景散下来的长长的头发。 “我又不是女子,虽是美景,也不急于一时的,既然决定了,我们现在就走吧。”他站起来去收拾包袱。 “明日一早再走,我们先歇一夜。”沈楚熙拿下他手里的东西,褪掉外衫拉着他躺下。 黎景知道多说没用,只好静静闭上眼睛。 他已习惯了有人睡在他身边,烛火刚熄,黎景就睡着了,他不常赶路,所以在路上他几乎很少睡熟,像这样能找到客栈是很不容易了。 沈楚熙侧着身子,借着微弱的月光凝视身旁的人。 他把一抹发丝握在手心轻轻摩擦,这个人睡着的时候都是一脸清淡,连笑起来都无声无息,离这么近黎景身上清冷的清香就像月光洒在水中一样,有种说不清的动人。 他想着舅父的年纪也大了,身体也渐渐不好,况且自己都已过而立,皇上都快二十了,时间过的可真快啊。 还好他找到了景儿,就算景儿现在还没有完全爱上他,但是他也不会放他走的。 他看着他,想着很多很多事情,曾经的,以后的,从天黑到微熹。 黎景刚想睁开眼睛就被沈楚熙吻上眼眸,他躲在他怀里适应了一会才睁开眼睛。 他看他虽然精神很好,但眼底却有淡淡的血丝,“楚熙,你没睡。” “恩,没事,休息好了吗?” 黎景不赞同的皱眉看着他,不说话。 沈楚熙在他肩上蹭蹭,叹口气“我担心啊。” 黎景推他起来,自己也快速整理好,把昨夜没有整晚的东西打包好。 他俩先骑马离开,沈宫和沈商带着给瑄王的东西驾着马车走。 长齐离蜀川虽说不远,但也有几百里路程,他们一改前些日子的悠闲快马加鞭。 沈楚熙怕黎景受不了,尽量在最快的速度中慢下来,黎景却毫不在意,驰马临鞭跑的好不痛快,享受着在阳光中挥汗如雨永不停息的刺激。 二人硬是把马车走十天的路程压缩到四天三夜不停歇的跑。 刚到蜀川,就陆续有人来迎接,沈楚熙带着黎景甩开他们,直奔瑄王府。 他们最后看见瑄王沈连成的时候,夜早已深沉。 仆人直接把他迎到沈连成的屋中,黎景不好跟着他,就只好站在屋外等他。 “您是黎公子吗?”一个五十多岁模样打扮的妇人。 黎景点头,他不知该如何与这些人交往,只好束手站在原地等待妇人开口。 “我是熙儿的舅母。”妇人笑得很是慈祥贤惠。 黎景动了动唇,“夫人好。” 妇人也不在意,她站在他面前,笑着望着他,接着通亮的烛火细细打量,好像很满意,又皱皱眉好像有什么不妥。 “黎公子,熙儿是我和王爷看着长大的,我们待他亲如自己孩儿,黎公子既是熙儿的王夫,那也就是我们的孩儿,老妇人有些话想问黎公子,不知可好?” 纵是深夜,王府却依旧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夫人您请问。”黎景不知要保持什么样子来对待这个和自己有非同关系的夫人,只好礼貌的让自己不那么冷淡。 “黎公子还没有吃过育果吧。” 黎景的脸通的一下子就红了,继而转向苍白,他木然的看着妇人。 育果不是花果,而是一种药物,统治者既是在人口缺乏的时候同意男子相恋,定是出现了有可能解决这种情况带来的繁衍问题。 吃过育果的男子在左边锁骨下方会出现一块红色蝴蝶斑状。 黎景虽然以男儿之身嫁于沈楚熙,他却从来都没有想过此事,也许是内心觉得相伴之人男女并无不同。 留缘 第十二章 黎景虽然以男儿之身嫁于沈楚熙,他却从来都没有想过此事,也许是内心觉得相伴之人男女并无不同,也许是沈楚熙也从未提过此事。 他不知道,纵然沈楚熙也想和他有自己的血肉,但是却觉得眼前的人更是重要,所以他一直在等,等黎景真正爱上他,因此也就从未提过育果。 黎景脸色有些发白,不过在烛火的映照下并显现不出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是不愿意为沈楚熙孕子,还是还没准备好要和沈楚熙过一辈子,他只是觉得眼前的所有快的不可思议,几乎是一瞬间,他成了闲王妃,有了个要和自己悲戚相连的人,有了些莫名其妙的关系,就像梦一样不可捉摸。 老王妃觉得自己可能说错了话,但她想想又觉得没错,自己是长辈,应当关心这些问题。 正当她还想问,沈楚熙便出来了。 他神情疲惫,但目光却明亮,“舅母,你和景儿在聊什么?” 老王妃赶忙说,“我们只是在说熙儿你啊。” 黎景只好点点头。 “熙儿,你们赶路很累,先去歇着吧,你舅父也见过了,别太担心了,都是老毛病。” 沈楚熙搂着黎景答应一声,眉间尽是成熟和稳重。 瑄王府一直都有沈楚熙的房间,而且仆人日日都会去清理打扫。 沈楚熙拒绝仆人的带路,抱着黎景几下起落便到了房间。 “累吗?” 黎景点点头,他想了想又问,“王爷如何?” 沈楚熙躺在床上伸张舒缓身体,他身形修长,臂腕有力,腰间劲瘦,整个人张开像是一张大网一下子就把黎景抱上床抱在怀里。 沈楚熙把头凑到黎景的肩窝,“舅父没事,我看出来了,是装的,怕是着急见我吧,害我们这么累的赶路,我好困啊,景儿你累不累啊,明天再去。。。。。。。” 他说话声音越来越低,黎景本来还认真听着,到了最后也忍不住睡着了。 翌日清晨,黎景醒来的时候,沈楚熙已经不在房间了。 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没有在他怀里醒来,黎景感觉有些怪异,他暗暗嘲笑自己当初二十多年来是怎么过来的,是不是人总很容易习惯温暖而拒绝冰冷,这是不是不是个好习惯。 沈楚熙为他准备好的沐浴的水,温度刚刚好,冒着白白的雾气,洗去一身的疲惫。 他刚洗好,沈楚熙就端着盘子进来了。 “景儿,换上这身衣服,吃过饭,我们去给舅父请安。” 衣服的样式和沈楚熙身上穿的一样,腰间束身,长袖长摆。 黎景的衣衫除了袖口是米白色,胸前和下摆是大片大片晕开的青绿色模糊莲叶,像是远山云黛,臂弯处用金线绣出一圈镂空花纹,领口处青色的绣线隐隐勾勒出委婉的边廓。 而沈楚熙的长袍,胸前以白色为底,用大量青色淡青色绣线绣出大片莲叶,针脚细小,和黎景的刚好一个朦胧一个清晰,他的胳膊上同样的色线用反纹绣出金色镂空花纹。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两人的关系,同样的颜色,同样的样式,沈楚熙就是要所有人知道黎景是他的人,他的夫! 传言中病重多日的瑄王正神清气爽的坐在主堂位,等着沈楚熙他们的请安和引见。 “孩儿楚熙给舅父舅母请安。”他拉着黎景跪下,给养他教他的舅父行最大的礼。 黎景和他一同叩首,但却没有出声。 瑄王不着痕迹的皱眉。王妃却是乐呵呵的让他们起来。 “舅父,舅母,这是我的王夫黎景。” 瑄王严肃的点点头。 黎景有些紧张的看着他,不知道要怎么回应,他拉了拉沈楚熙。 沈楚熙笑笑,“景儿,叫舅父。” 黎景张了张口,艰难的小声吐出,“舅父。” 这不能怪黎景,他从小十几岁便被带到宫中训练,根本就没见过长辈,不知道要如何与这些老人相处。宫中也有年老的大臣,可他们也只是属于属级关系,见面行礼即可。 瑄王不情愿的嗯了声。 沈楚熙却像是不在意的扶起黎景,坐在瑄王的身侧,和瑄王随意拉起家常。 直到瑄王的注意力不再放在他身上,黎景才暗中松口气,他低着头,安静的坐在沈楚熙身旁听他们说话。 是夜,沈楚熙的嫂嫂叔叔们都来了,皇亲国戚的一堆。 黎景从前跟在皇帝身边时见过的贵族王侯更多,但是现在那些人打量和谈论的却是自己,他不善言谈,待在这样的地方实在有些不知所措,沈楚熙又不能时时刻刻待在他身边替他解围,他不自觉的轻皱眉头,有些懊恼自己的愚笨和不善言谈。 但瑄王却不这么想,他本来想沈楚熙找个女子成亲,生下子嗣,而且他会为楚熙找个贤良淑德能帮上楚熙前途的女子。 但现在却是个如此冷淡的男子,而且还是皇帝身边的人,看他一脸冷寒,是不屑还是不懂圆滑。 沈楚熙也察觉到了黎景的不适。 “舅父,景儿这些日子以来赶路很累,让他先回去歇着吧,楚熙陪您喝酒。” “去吧。”他正有话要对沈楚熙说。 沈楚熙唤人带黎景回去,自己留下来。 黎景一走,大厅里立刻安静了下来,瑄王让老王妃把女眷都带走,留下一屋子主事的。 “楚熙,舅父带你如何?”很严肃。 “大哥问的什么话,这。。。”瑄王的分支还没说完就被瑄王打断了,“你别插嘴,让他说。” 沈楚熙端一杯酒站起来,环视四周叔伯,“楚熙年少丧母,舅父一手养大楚熙,亲如父子,感激不尽,楚熙敬舅父。” 言罢,一干而尽。 瑄王老怀安慰,气氛稍缓。他心中揣量了会儿。 “楚熙,你和黎景已成事实,阻拦无用,多说不宜。你舅父老了,不想多管你什么事,但舅父只想让你娶个姑娘,这不算难为你吧。” 沈楚熙心里一震,他面上不动声色,“舅父说笑了,舅父怎会为难楚熙,可楚熙才刚大婚,立刻就另娶,这有所不妥吧,而且这婚还是皇上亲自指定的。” “其他的事,你不用多管,你只说娶还是不娶!”瑄王突然提高声调。 “舅父” “大哥,你别急,楚熙这不是还没说话。” 立刻有人抚慰沈连成,并且拉拉沈楚熙的袖子,示意他别再说话。 沈楚熙坐下来不说话,用沉默拒绝 一时大厅无人说话,只有瑄王恼怒的呼吸声。 留缘 第十三章 沈楚熙知晓黎景的心性孤傲,倘若自己有一丝一毫的松动,那黎景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再爱上自己,他本是男子,让他嫁于自己就已经是委屈他了,更何况还让他与其他女子共分爱人。 沈楚熙几乎不能想象那样的日子痛苦的定不是一个两个人了。 “大哥,你看这天色已晚,熙儿才刚回来,还没歇过来,脑子发昏,咱先让他回去好好想想,改日再说吧。” “是啊,是啊,王爷。” 有人开始帮和,试图缓和气氛。 沈连成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太急了,他咳了咳,“熙儿,舅父不要你立刻做决定,你回去想想,再告诉舅父你的答案,天色晚了,大家都散了吧,熙儿,你回去歇息吧。” 沈楚熙有话不能说,被人压着。 他只好无声的向沈连成和众叔伯行礼告辞。 沈楚熙回去的时候黎景还未睡,点着烛火坐在桌边看书。 怕是热,仆人只点了一支烛火和熏香。 熏香弥漫整个屋子,和着小小的黄色微光,黎景的侧脸在迷蒙中更是柔和。 沈楚熙一下子就忘了发生的不愉快,他轻步走到黎景身后。 黎景早就察觉到他了,他抬起头朝他微笑,沈楚熙的心瞬间软的像一湖春水。 “在看什么?” 黎景想起手中的书,一下子笑出声来,“楚熙,这是你写的吧!” 沈楚熙这才注意到黎景拿的不是书,而是由数张泛黄的白纸缝制的册子。 上面,自己歪歪扭扭的笔迹正大大的对着他。 沈楚熙俊脸微红,他夺下黎景手中的册子,“咳,你要是想看夫君的字,夫君现在就给你表演个草书,何必偷偷摸摸看小时候的。” 黎景似笑非笑的望着他,看的沈楚熙自己都尴尬的笑出来。 他一把拉起黎景丢在床上,“王妃是吃什么了,都敢笑话本王了,让本王好好教教你什么是为人夫道!” 说完他就压上去,把他的手按在身侧,狠狠吻上黎景。 邵越早就收到了沈楚熙平安到达的消息,当然也包括琉璃骥此事。 他不能直接问皇帝,毕竟就是再亲密的君臣也隔着条深沟。 他不肯定是不是皇上,但也不能否认。 毕竟自己和沈楚熙对大楚的影响堪比皇帝,他掌握大楚一半的兵马,沈楚熙更是深得人心。 早些年,先帝刚逝传位于沈楚秦,就曾引起多地藩王的不满,那时沈楚熙早已以聪慧仁德扬名大楚,藩王几欲起兵,沈楚熙主动出面,宣告天下拥护沈楚秦,愿意永远俯首大楚皇帝。 那时,沈楚熙和邵越同岁二十,以血盟约,永守大楚,以慰先帝,距今已过十年。 十年之间,邵越征战南北,平定楚境战乱;沈楚熙边境奔走,安抚百姓,教导文,农,工,兵。 当时年少,便无心于权,如今更是。 沈楚熙为避嫌,几年不曾回楚国国都佩阳,云游在外,羁旅谁知。 邵越为断佣兵之言,常年带兵驻扎边境,勤苦训练出来的邵家军对外皆称楚军,无人知苦。 倘若真心喜权,或许如今天下早已换了模样,更何况沈楚秦。 可是,当年那个七八岁的孩童也早已长大成人,皇帝做的丝毫不逊于先帝,那是否要开始清缴势力,招笼大权呢? 沈楚熙不知,邵越也不知。 他们唯一知晓的,便是无论发生什么,他们都会尽最大的努力去守护这个生生世世都活着的国家。 邵越派人去调查琉璃骥的动向,他仍守在皇帝身边保护沈楚秦的安全。 皇宫,楼亭。 天热了,沈楚秦小孩子心性,非要把奏章搬到楼亭来写。 亭下,小池塘清露踏涟漪,红鱼绕池与风嬉戏。 楼亭的四周安上了青色纱帐,远远看去轻纱,青莲,清水,给炎热的夏带去了阵阵凉意。 “邵卿,你说皇叔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臣不知。”邵越永远都是冷冷淡淡,闲散的靠在柱子上,不顾任何礼仪律例。 “别动!”沈楚秦突然叫起来。 邵越纹丝不动,保持着自己的姿势,没有任何迟疑和犹豫以及疑问。 “三宝,传颜修文来见朕!还有,叫人准备纸墨画笔!” 三宝老仆不知从哪里探出个头,哎哎的答应。 颜修文是渊文阁学士,平日大多会在皇宫的阁中整理文集,离这里并不算远,所以半柱香内便到了。 “吾皇圣安。”他在亭外行礼,却并不进去。 “颜卿,进来。” 飘飞的淡青色纱帐早已露出里面的景象,即便那人没有转头看他,颜修文却仍记得他说过的话,以及还留在心里的隐痛。 “臣文案还未写完。”他轻声拒绝。 “朕准许你明日再写。”皇帝之令不可违,颜修文迟疑的走进楼亭。 说是楼亭,却十分宽广,亭内放着着衣和茶几,仍是十分宽阔。 紫檀木的桌上,奏章早已被清走了,一张微黄的宣纸平铺在桌上。 “颜卿,画他。”沈楚秦命令道。 颜修文茫然的望着皇帝,好似不明白他的话。 “画下邵将军。” 颜修文才转头去看邵越。 邵越从刚才便开始丝毫未动,只是懒懒的侧靠着柱子,凝望池塘的方向。 他的侧脸英朗,薄唇紧闭,眼神像一头闲散的雄狮,危险而动人,让人忍不住想要冒险接近。 颜修文看的痴了,他缓缓拿起画笔。 笔尖微颤,轻落笔痕,婉转勾勒,他从未这么久,这么近,这么大胆的看过他。 深深墨色的紧身劲装,没有一丝杂质的线条从脖颈到劲腰。黑纱似的薄衫冷冷套在外面,清晰又模糊的遮住一身的刚毅。 笔下,是他的眼,冷漠果断;他的唇,薄情冰寒。 颜修文常常想,这双眼会不会露出丝丝柔情,会不会伤心,谁会让他看在眼里。 这双唇会不会吐出爱意,会不会关心,那又是谁,能留在他心里呢。 纸上,他的发随风轻飞,发丝间的玄色锦带几乎融入墨色的长发中。 他的发,他的眉,他的额,他的眼,他的唇,颜修文的眼中心中全部都是这个人的身影,他看的痴了,看的醉了,看的让自己的心更痛了。 他低着头,一滴眼泪直接从眼中掉进画中人的衣摆中,甚至没有划过脸庞,就这样寂静又迅速的落下来,落在画中,消失在墨色晕中 他可以画下他的身形,却画不出隐藏在墨色衣衫下那颗冰冷的心。 低着头,没有人看见,连他自己都忘了有滴眼泪融化在画中人的身体里,那么快,那么静。 沈楚秦爬在旁边的睡榻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当他醒来的时候,天色都有些微醺。 邵越墨色的身形几乎融进了夕阳映照的影子里。 亭中,只剩他二人。 紫檀木的桌子在微醺中几乎成了墨色。 桌上的宣纸被镇纸压住一侧,另一侧随着晚风轻轻飘起。 借着仅剩的微光,沈楚秦凝望了宣纸好久好久。 纸上,墨色的身影被青色纱帐隐约半遮,身影的身后,是用青色和着墨色的大片青莲,一叶叶晕开,水下涟漪阵阵,天边有风吹过发间。 最妙的,是身影的衣摆下一朵静静绽开,却用墨色勾勒的莲瓣,那么委婉,那么安静的绽放在画中人的衣摆边,悄然无声。 说实话,超级喜欢小颜给邵越画画这一幕,画着画着自己就掉了颗眼泪,掉到画中人的身边晕开一点点墨晕。唔唔,心疼死了。 留缘 第十四章 “楚熙!” 他早早就等在大厅里,终于叫住一到清晨便带着黎景出去游玩直到深夜的人。 沈楚熙无奈的转过身子,“舅父,怎么起得这么早,多休息对身体有益,我带景儿出去转转,我们。。。。。” 在沈连成越来越黑的脸色中,沈楚熙不得不拉住黎景坐到他身边。 黎景叫过一声舅父后就低着头,凝视自己指骨分明的手。 沈楚熙说过,若不知如何对待长辈,只要默不作声就好了,一切由他来说。 “黎公子,本王想与熙儿聊聊,你若喜欢蜀川,我唤下人带你去转转可好?” 沈楚熙笑着赶忙接话,“舅父叫景儿便好,都是一家人,什么都好说。” 他虽说着,却丝毫没有松开拉着的手。 沈连成脸色更黑,他低头喝了一口茶,压下自己的怒火,“熙儿真的想让你家王妃听?!” 沈楚熙知道今天是躲不过去了,他在心里叹口气,说“景儿出去转转吧,我随后就到。” 黎景虽然面无表情,但眼睛里却透露担心。 沈楚熙笑着拍了拍他的手,送他出去。 “熙儿想好了吗” “舅父,我与景儿挺好的。”沈楚熙望着自己前面的地,陈沉静道。 “挺好?他能忙你什么!他是皇帝的侍卫,他对你有害无益!” 二人说话连弯弯绕都不用了,一上来就是剑拔弩张。 “我不用他帮我什么,只要待在我身边就好了。”沈楚熙顿了顿,望向沈连成说, “舅父,楚熙只是区区无权无势的闲散王爷,用不着那些的,楚熙只想和心爱之人安稳过一生。” 沈连成啪的一声把茶杯放在桌子上,“俗子!无大谋之勇!” 沈楚熙苦笑,“舅父,如今大楚平定,百姓安宁,何必多生事端呢。” “多生事端?我为的都是你,你说我多生事端?!沈楚熙,想想你娘亲是怎么含恨而终的,想想你是怎么让你叔叔伯伯失望的,想想本王一生无儿无女是为了什么!” 沈楚熙倏地跪在地上,“舅父,爹娘生儿,是您养楚熙长大,哺喂之情生死难忘,可楚熙无能,怕是注定要伤了舅父的心了。” “你就真的死不悔改?!” 沈连成站到他面前。 “是!”沈楚熙低下头,不忍去看这个辛苦养自己成人的长辈失望之极的眼睛。 “好好好,真是我沈连成养大的狼崽子,骨头硬。你给我好好跪在这里反省,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起来!” 言罢,瑄王摇摇晃晃的向外面走去,好像一下子老了许多。 他走到门边,没有回头,用极轻的声音喃喃,你想平凡一辈子,可我不许,我不许本就是你的东西被别人抢走。 不知有没有听到的沈楚熙深深的低下了头,自古忠孝两难全啊。 沈连成不允许任何人去给沈楚熙送一丁点水和吃的,下了死命令不许人靠近,要让那逆子好好静静。 见过瑄王的沈楚熙的疼爱,谁都不会相信他们竟然会关系如此紧张。 沈楚熙幼时聪慧,纵然偶尔玩闹调皮,他舅父从来都没有罚过他,连责骂都没有,他总会用自己独特的方式让沈楚熙去认识到错误。 而沈楚熙自懂事起,就乖巧听话,再加上容貌迤逦,天资聪慧,心有善德,在蜀川无人不喜无人不爱这个小王爷。 甚至直到很多年,才有人知道这是皇子,皇帝的亲儿子。 可那又怎么样呢,哪一代皇帝的孩子不是数都数不过来,况且沈楚熙的娘亲还不算正宫娘娘。 他娘亲依凭皇帝对她仅剩的夫妻之情,在他烟气的时候让皇帝答应了放年仅半岁的沈楚熙离宫,送养蜀川国舅。 那时皇子争斗,国家动乱,老皇帝恨不得送走一个少一个,减少烦恼。 沈楚熙慢慢想着,那些幼时的记忆。 正是那些善良的人才让他养一颗善德知心。 见识过国家动乱,民不聊生,他怎忍心再起波澜,让百姓流离失所。 天色逐渐深沉,烛火微弱,有夏风吹过厅堂,缓解了空气的闷热。 有影子逐渐靠近自己,直到站在自己面前。 沈楚熙低着头无声的笑。 “渴吗?” 摇头。 “饿吗?” 摇头。 “那我走了。”平静的调子。 沈楚熙赶忙抓住面前人的衣摆,“不渴也不饿,就是很想你。” 笑盈盈的眼眸被烛火映的亮闪闪,好像眼里有一簇小火光在跳动。 黎景蹲下身子,“要我陪你吗”他说话的语调没有起伏,沈楚熙却听出来关心。 “恩。。。不要,你回去睡吧,本王已经够丢人了,不要王妃也跟着丢人。” 黎景嘴角微动,隐约有笑意,在心里感叹沈楚熙的乐观。 他转身靠着沈楚熙坐下,有意无意的让他借着自己的脊背缓解膝盖的压力。 “王爷都把人丢光人,还在意什么。”你个王爷都把人丢尽了,他王妃还怕什么。 沈楚熙把头抵在黎景的额头上,轻声叹息,“景儿啊。。。。” 留缘 第十五章 颜修文这些日子一直忙碌在渊文阁的整合书籍。 小皇帝沈楚秦喜欢看书,什么书都喜欢,但皇家律条,皇帝非治国之策,他书凭皇帝老师决定。 不用想,柴老一定不允许的。 所以沈楚秦只能让颜修文小心整理这些诗词歌赋,天方地理,并且尽量不让柴老发现。 正好这些日子柴老正不待见他,那个人怕是也不太想见自己,找个地方让自己定心,没什么不好。 他把书籍大致分好了类,向沈楚秦告假一日便离开皇宫。 孩子们的功课还是不能耽误的,他算好日子,买了些笔墨和零食再给孩子送去。 巷道是达官贵人从不来的地方,但颜修文却觉得这里安静忙碌充实,人们虽然辛苦,但终究幸福快乐的过着清贫的日子。 “虎子哥,你也太笨了,几个字学了那么久。” “哎呀呀,你哥哥我打仗却是一把好手呢。” “真的吗?” “那是,我们将军都是我前途无量,哎,知道我家将军是谁吗,他可。。。。” 一个清瘦儒雅的男子刚出现在巷口,还在听虎子闲扯的小孩儿立刻都跑去了。 “夫子,夫子,你终于来了。” “夫子,你教的我们都倒背如流了。” 颜修文笑着听围在他身边的孩子们像鸟儿一样叽叽喳喳兴奋的说着。 虎子郁闷的撇撇嘴,不就是个书生吗。 “虎子哥哥,我来给你介绍,这是夫子,我们的老师。” “虎子哥哥,快叫夫子啊。” 十六七岁,黑黝黝穿着不合身的军装的少年撇撇嘴,“又不是我的夫子,不叫不叫。” “虎子哥哥没有礼貌,夫子说。。。。” “好啦好啦,你们上课吧,我走了,哎,过两天你们就见不到我了。” 颜修文笑笑,把手中的东西分给孩子们。 “虎子哥哥要去哪里?” “我啊,要回边境了,也待的够久了。” 那叫虎子的少年作势要离开。 颜修文拦住他,微笑着拿出一摞宣纸和笔墨递给他。 虎子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的东西,被眼前人明亮清润的眼眸晃了心神。 “你不是让他们教你识字,拿着吧,会有用的。” 他看着谦和温暖笑着陌生的人送自己东西,脸颊突然变的红彤彤的。 颜修文拉过他的手把东西塞进去,“邵家军营识字的老兵应是不少的吧。” 虎子突然清醒过来,他警觉道,“你怎么知道我是。。。” “因为我家夫子聪明啊!” 颜修文笑着拍拍说话孩子的头,“待得够久,要离开,不正是邵将军吗” 虎子这才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他暗自吐了吐舌头,谢过颜修文,转身要离开。 “即是过几日走,现在不妨和他们一起上课吧,你也舍不得他们吧,而且我教的很慢喔。” 颜修文说完,被孩子们牵着手到自己家里上课,他的背影被阳光照得透亮,淡青色的儒衫和墙上浓密旺盛的爬山草相互辉映,给炎热的夏季带去了凉凉的清意,虎子在心里想,这个人简直和神仙一样,有平静内心的神力。 后来他识了更多的字,知了更多的词,才明白这个人给自己的感觉: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邵越派人调查琉璃骥,却得到消息说,琉璃骥的确被皇帝暗中派出,所去不知,指令不知。 他收到沈楚熙的消息,怕是近些日子不会来了,说是待在蜀川日子挺美,让他不要操心,好好保护小皇帝,当好将军。 邵越冷冷的把书册扔在一边,“来人。” 书册被烛火映照一片阴影。 暗卫无声无息的落了下来。 “还没找到吗?”他的声音平缓,却带着隐含的冷意。 “是,消息传来,说曾发现在辽国出现,但。。。。具体时间还在清查。” 邵越缓缓坐在,他皱了皱眉,“继续查!”“是” 他闭上眼睛,“又快过去一年了啊。” 冷峻的脸上出现了少有的忧虑与担忧,他微阖眼眸,眼前却突然出现沈楚熙邪邪的笑容, 他倏地睁开眼睛,都是这个混蛋友人,总把自己的事丢给他,害他不能放下官职去寻到自己失去了五年多消息的人。 嘴里怨恨,邵越却还是拿出影卫给的关于沈楚熙的消息,细细分析,到底是谁想要加害与他。 就这么一个知己,总不能放他在危险之中吧。 他叹口气,大军过两日就要归迎回边境了,很多东西还需要准备,不能让兄弟们白来一趟,打胜战的奖励该有的要有,不该有的,也要尽量争取。 军营的训练已经耽误了许多,还要分配人手重整军纪。 还有,又到了招兵之际,新兵规令还要下达。 哼,都是那混蛋代命军师沈楚熙要干的事! 沈楚熙醒来的时候天都大亮了,怀里的景儿也揉了揉酸疼的身体。 “回去再休息吧。”沈楚熙心疼的看着好无防备在他身边一睡睡一晚的人。 “那你呢?”黎景问。 沈楚熙勉强笑笑,“舅父刚刚来过又走了,怕是还是不肯原谅我吧。” 黎景微微沉思,“我陪你。”肯定的语气。 “景儿,你不用这样的。” 黎景蹲在他面前,望着他的眼睛,“你说的,我是你的王妃。” 沈楚熙笑开嘴巴,“恩恩” 纵然他们早就知道瑄王没有走开,却还是忍不住此时对方眼里浓浓的爱意。 他笑着和黎景紧紧相拥,他就知道他不会看错人的,他的景儿啊。 老王妃和瑄王站在大厅看不见的地方。 老王妃担忧的看着她的夫君,“王爷。。。。” 沈连成一挥袖子,,“他犟,我比他还犟!” 转身离开。 楼楼有话说,因为要把前面的时间配和好,让小颜和小景同时揣上包子,所以只好一点一点整理剧情,把两对的时间配好,把剧情串起来,所以前面的写得慢一点啦透露一点吧,其实后面的大纲早就写好了,我不会告诉你,我连两个小包子的名字都起好了!!! 留缘 第十六章 沈楚熙跪了四天三夜,没吃没喝。 黎景陪他了四天。 沈连成终究是狠不下心,一手养大的半大孩子,怎么舍得。 那崽子赌的就是谁比谁狠心。 老王妃眼睛红了四天,在瑄王面前,哭哭啼啼可怜他那侄儿啊,是招谁惹谁了。 沈连成狠狠心,没理沈楚熙,把黎景叫进屋子。 “景儿,你先去吃点东西,好不好。”沈楚熙拉住要走的黎景,声音微弱。 黎景脸色苍白,摇摇头。 沈连成怒道,“你都没死,他怕什么!你也不看看自己成什么样子了。” 沈楚熙跪在地上,下半身几乎没有了知觉,嘴唇干裂,眼布血丝。 他拉着黎景的手,黎景给他个安心的笑,便随沈连成进屋了。 沈楚熙不知道他舅父和景儿说了什么,再出来的时候,黎景只是面无表情的扶起几乎昏迷的他。 老王妃跟在后面红着眼睛,直到进了屋子,把沈楚熙放在床上,老妇人才呜咽出声。 她便流泪边喂水给沈楚熙,又让人熬了药,煮上热水。 黎景站在屋子的角落看着,尽管他脸色不好,却始终没有人注意到。 沈楚熙睡了两天,终于醒过来了。 天还是昏暗的,屋子里烛火微醺。 眨了眨眼睛,他才看清楚黎景爬在桌上好似睡着了。 他轻轻活动了自己的身体,下了地到黎景身边,试图抱起他。 他一动,黎景就醒了,“楚熙?”先是有些迷蒙,后来看清楚了,“楚熙,你醒了!” 清冷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却透出喜悦。 “恩,我没事了,去床上再睡会儿吧。”沈楚熙直接把他抱到床上。 黎景稍微挣扎,又想起来他膝盖有伤,只好作罢。 “你坐下,我看看你的伤。” 沈楚熙笑着答应,把裤脚拉制膝盖。 还是有些淤青,泛着淡淡的紫色,不过好在沈楚熙年轻体健,虽然还能看出来,但已经不影响走路了。 “我。自己来。” 沈楚熙想要把黎景的外衫褪下,却被黎景好似惊吓的拦住了,他有些结巴的说。 “恩。”沈楚熙没有多想,疲惫的抱住黎景,躺在床上,心里暗叹,应该是躲过一劫了吧。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黎景竟然已经不在房间了,而他竟然没有发现,两个人真是太熟悉了。 沈楚熙疼惜他,从来都不让黎景做什么,早上亲自给他穿衣衫,束发,端来早食。 黎景曾经拒绝过这样的照顾,沈楚熙说,“像这样,和平常百姓一样,为爱人着衣衫束发,是每个边境当兵的最想做的事。最平常的事,是我们最大的奢求。” 黎景只好作罢,随他而去。 沈楚熙穿好衣衫,洗漱好,黎景才出现。 他端着深红端盘,静静的站在门外,一言不发。 “景儿?这么早你去哪里了?”沈楚熙叫他进来。 黎景放下手中的端盘,他才看见竟是一碗金米粥。 淡黄色的金米先煮很久,煮出米的香味,再撒上切得细碎的红枣和着一起煮,直到米香浸透了红枣的香甜才取出。 黎景把细腻的白瓷碗推到他面前。 沈楚熙小心翼翼的笑着问,“景儿做的?” 黎景淡漠的脸上出些消融,有些忐忑,有些不明显的期待出现在他脸上,“尝尝。” 他没有声调的语气。 沈楚熙却开心极了,他长袖一挥,拿起勺子舀了一大口塞进嘴里。 黎景眼睛里露出些紧张,他盯着沈楚熙,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表情。 沈楚熙吃进嘴里的时候,停顿了下,随后便眉头舒展,大口的咽了下去,他唰的一声打开折扇,放在胸前装模作样的摇了摇,闭上眼睛,不说话。 黎景眉头皱了起来,无声的询问他,看他吃了一口便不再动了,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感觉,就像在选拨皇宫侍卫那时,不,甚至更甚,就好像自己的心被栓在悬崖边,不上不下的吊着。 沈楚熙越是不说话,黎景脸上越是冷漠。 噗嗤,沈楚熙装不下去了,突然笑出来,他扔下折扇站起来,站在黎景面前,挑起他的下颌,“本王真是太满意王妃的手艺了。” 听他这么说,黎景的眉却是越皱越深,脸上除了清冷还有怀疑。 沈楚熙知道自己演过头了,他尴尬一笑,摸摸鼻尖,在黎景的注视下又端起粥,舀了一口,以迅雷不已掩耳之势堵上黎景的唇。 微温的粥顺着他的唇舌流入他嘴里,很香,有米的香味和枣的甜味,但是。。。。。。 在他尝到自己做的粥的时候,黎景终究明白沈楚熙刚刚那一顿是怎么回事了。 太甜了! 他眼睛微微张大,瞪着亲自己的人。 沈楚熙悻悻的放开他,放开的时候还恋恋不舍的舔了舔唇角,“本王说了,很好吃的嘛。” 黎景撇他一眼,端起粥就要走。 “景儿生气了?” 黎景没理他。 沈楚熙从后面松松散散拦着他,“我说的是实话,只要景儿做的,都很好吃。” 黎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唇角勾起弧度。 “锅里的,没有放蜜糖。” “真的?我还饿着呢,景儿我和你一起去。” 留缘 十七章 “王爷,你还想做什么,熙儿可是我们一手养大的,你真的忍心伤害孩子” 老王妃看着在亭中喝茶的男人。 沈连成瞪他一眼,“妇人之家懂什么” “我是不懂,可我知道熙儿是我的心头肉。” 男人捋了捋胡子,“本王也是为他好。好了好了,你别哭哭啼啼的了,我让你去教黎景妇人之道教的怎么样了?他肯学吗?” 老王妃坐直身子,用手绢擦了擦眼底,“那孩子虽然不爱说话,可是学起来很是认真。” 她想了想,又说,“王爷,药那孩子都肯喝了,恐怕也是对咱家熙儿一片深情,你就别。。。。” 沈连成打断她的话,“喝了药有什么用,他一直不肯,楚熙又不逼他,我们要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况且,还不知道那药有没有用。” “有没有用,都是那孩子的真心啊。” 沈连成皱皱眉,“你怎么老和本王顶嘴” “我只是心疼楚熙。”老王妃别过身子不理他。 “好了,本王答应你定不会伤害楚熙的。” 听了这话,老王妃心里才稍稍宽慰,她扭头不理他,像当年那个刚嫁给他的姑娘小姐一样耍脾气,果然,这男人立刻就会软下声音哄自己,多年未曾改变。 沈楚熙恢复的很快,可是他很不高兴。 因为他几乎每天很少能和黎景在一起。 舅母拉着景儿说是要教他些东西,景儿也不拒绝。 沈楚熙在休息的一天里叹出第无数声叹息。 “小王爷,王爷让您去找他。” “好,本王这就去。” 沈楚熙就算再不想单独见沈连成也不行。 他一步一摇挪到了那里,站在门口深深叹气。 “既然来了,还不进来!是想给本王当梁柱吗!” 沈楚熙苦笑,怎么觉得舅父年纪越大,脾气越大了呢。 楚军定于明日归朝。 身为将军首领,邵越必定要亲自送兵千里。没有皇帝的命令,他自是不能同回边境的。 “朕令颜卿代朕同邵将军送军千里。” 柴浦柴老惊异的抬起头,望着年轻的皇帝,眼里尽是不满之意。 “皇上,臣以为颜大人少不经事,不能肩此重任光耀帝威。” 颜修文低着头,看着眼前的小块地面一言不发。 沈楚秦嘴角挂起微笑,“颜卿是柴老挑选的学生,怎么,柴老是不相信自己的眼光还是不相信朕的眼光?” 柴浦知道多说无益,他瞪一眼颜修文,颔首,“臣不敢。” 皇帝刚退朝,颜修文就被柴浦叫道跟前。 因为上次士兵扰民之事,柴浦迁怒于颜修文,已经好久没理过他了。 “你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吗” 颜修文跟在柴浦身后,“学生知道。” 柴浦一挥袖子,“知道就好!” 将军是要同军队商量出发的事宜,包括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归,怎么走,都要详细规划。 邵越需要守在沈楚秦身边,保护他的安全,但皇帝给了休假,要求允许他早去早回。 所以,为了加快速度,邵越决定全部同去的大臣随从均骑马而行。 隔日一大早,天还未亮,大军便已出行。 颜修文小心的骑上邵越准备的马儿。 邵家的马匹高大威严,毛色柔亮,精神抖擞。 他轻柔的抚摸着马鬃,眼睛注视着大军前方身穿黑色铠甲的男人。 “出发!” “出发!!!” 驻扎在城中、城外浩荡的军队缓缓而行,数万人脚步一致,身上的铠甲发出蹭蹭的声音,神圣庄严。 颜修文用了最大的力量保持平衡,勉强的跟在大军的身后。 因是夏日,穿的很少,颜修文又因不习惯骑在马上,一天下来双腿便擦出了伤痕。 同行的大臣不是忙着巴结邵越就是对赶路叫苦连天。 颜修文在心底欢喜,其实也挺好的,起码可以不用在意别人,能没有阻碍的望着那个人的背影。 就好像只要能看着他,那什么伤痛他都能忍。 有时候,他又会嘲笑自己,颜修文啊,颜修文,你真入了魔了。 留缘 第十八章 沈连成要求沈楚熙每日跟着他去拜访蜀川各地的就属王侯。 “楚熙,你还打算回去当你的王爷吗?” 他们正坐在马车上赶去沈楚熙的三叔家。 “舅父你真的不用同去的。”他无奈道。“景儿和我去就行了。” 沈连成一敛眉,“你家景儿虽是男子,但既是嫁于你,便如女子礼仪无恙,无事不需出府。” 沈楚熙对他舅父这种观念苦笑不得,“可他毕竟不是。。。。” “是不是不用你说,本王有眼睛。”他喝一口沈楚熙从都城带回来的珍贵茶叶泡成的茶,“本王刚刚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沈楚熙暗自撇嘴,本想糊弄过去的。 “舅父,楚熙本就是个闲散王爷,不当王爷,还能做什么。” “胡闹,本王教你的鸿鹄大志你都忘哪里了!哪个男儿不是心怀大志,希望建功立业。” 沈楚熙皱眉,“舅父,如今楚国太平,百姓乐业,君臣明礼,不是世代男儿都能遇到的静世,男儿之志不只能体现在平定战乱、君临城下。为官为民,守一世安定繁荣,也并无不可。” 沈连成知道沈楚熙向来善德,不喜名禄,不看重名声与地位。 可他不甘心,自己的孩子样样不差,甚至优于多人,为何不能名成千古。 他不甘心,这么好的孩子,为何苍天无眼,让他默默无闻,一生平凡。 沈楚熙的三叔人称白老三,靠商业发家,上祖捐了银两得了官位,但并不奉职,说明了只是为家中从商铺路。 至于什么叔侄关系,还要追溯到上一辈的种种关系。 沈楚熙也不想知道那么清楚,舅父说谁便是谁吧,毕竟这远的不能再远的亲戚要细数,可不是几天能说完的。 白老三,人如名字,简单豁朗,锦布华缎往身上一包,活像个穿了锦缎的老佛爷。 他们的马车还在数里之外,白老三就带着人亲自迎接了。 “哈哈哈哈哈,沈哥哥可是好久没来了,哟,这是楚熙啊,都这么大了!” 这么大了,他都活半辈子了好吗。 沈连成笑呵呵的,“这是你家女娃娃啊。” “是啊,闺女,快见过王爷。” “瑾儿给王爷,小王爷请安。”这姑娘声音脆亮,年约十七,生的一副好相貌,柳眉粉唇,活泼可爱。 沈连成连说好,直夸白老三生了个好闺女。 沈楚熙微笑点头回礼,轻摇折扇,风度翩翩,好一副风流潇洒的公子模样。 白瑾儿红了脸颊。 “哈哈哈,我家瑾儿害羞了,闺女真是长大了啊。” 沈连成和白老三在前面边走边聊。 沈楚熙和白瑾儿在后面跟着。 白瑾儿红着脸颊,一直偷瞄旁边的人。 沈楚熙借折扇掩盖自己的郁闷,明明他是带媳妇回来省亲的,怎么会这样,他的景儿啊。 而黎景此时正待在瑄王府,跟着老王妃学沈楚熙从不勉强他干的事——制衣。 “黎公子家中有何人?成亲之事仓促,可有通知父母?楚熙这孩子做事就是太着急,你看,连我们都是你们回来的时候才知道。” 老王妃小心的找话问身边这个一待一天不说话的男子。 “王妃叫黎景便好,我没有父母,常年待在宫中。” 老王妃心下可怜,“既是如此,黎公子与老妇人便是一家人了。”她给黎景递上一块布料。 “那老妇人也不客气了,叫你小景吧,你也别见外了,和楚熙一样叫声舅母吧。” 黎景通过几天的接触,知道老王妃其实心地善良,“舅母。” “哎,好孩子。”老王妃凑过去摸摸黎景的头,轻柔,慈祥。 常年清冷的脸上涌现丝丝羞赫,他低着头,掩盖自己情绪,一声简单的呼唤却触及自己心底的柔软。 纵然知道妇人是为了让他和楚熙分开,才主动和他接触,却仍是禁不住妇人如慈母的疼惜。 他看着手中的长衫,布料柔软,衿贵。 其实什么绣花,制衣,准备膳食,这些在平常人家或许需要男子的爱侣准备,可是在如此庞大奢华的王府,就算是刚嫁进来的妾都不用做,更何况他这堂堂闲王妃。 这些不过是瑄王不愿他和楚熙整日在一起才找的事罢了。 常年拿剑的手心上有细细的茧,黎景拂过衣衫,想到是那个人欢喜的表情,心里再多的不满都烟消云淡了。 也许自己不懂情爱,可是他想,他却愿意陪这个人直到白发齐眉。 黎景在这边想着,沈楚熙那边可就不好过了。 到白府已是下午,他估摸着舅父可能要待上三两天,所以沈楚熙早就在来的时候拿上几本书,以便在这里打发时间。 “楚熙,白姑娘呢?” 沈连成和白老三说完话回到客房,就看见一脸认真读书的沈楚熙。 “白姑娘?自是做自己的事了。” “你怎么不和人家好好聊聊,本王刚刚听说白姑娘邀你夜游,你拒绝了。” 沈楚熙翻过一页,“舅父,姑娘清白,我还是少些接触的好,以免有碍人家清闺。” 沈连成一巴掌拍到头也不抬说话的人。 沈楚熙在他快碰上自己的时候,一个旋身,头未抬,姿势未变,便移到了床边,仍旧是坐着看书。 “哼,看起来这些日子你没耽误练武啊。”沈连成一屁股坐在沈楚熙的房间,大有不走之意。 沈楚熙知道他舅父的意思,他放下书,走到窗口,望着窗外。 外面,枝叶繁茂,绿的浓密,他嘴边璀璨一笑,“景儿自是不会让我沉于美色。” 留缘 第十九章 邵越选在每日尘世开始赶路如夜休息,以便能快速回到佩阳保护皇帝。 刚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跟随大臣中的文臣叫苦不迭,称体力不行。 他们推出颜修文,让他与将军说。 “颜大人,我三人同为文臣,颜大人不能见死不救啊。” 颜修文看着明显瘦了肚子和面色蜡黄的大臣,心下不忍,他咬咬牙,同意了。 但当他站在邵越营帐前时,刚刚的不忍心和勇气一下子消失了。 他想起那日邵越绝然的拒绝,不由得身体微颤,微微抿着双唇。 “咦,你是?”副将张诚一把掀开营帐,从议事营中走出,就看见外面站个身穿官员常服的公子,长发披肩,面容清秀,但却一脸纠结。 “在下颜修文,是。。。。” “啊,我知道,皇帝派的送行的大臣嘛。颜大人有事找将军?” 颜修文眼睛睁大,支支吾吾。 军营中的人向来直肠子,张诚一听是来找将军的,立刻大声说道,“将军在营中,颜大人请进吧。” 说完就笑呵呵的走了,颜修文无语的想,军中之人果然率真啊。 “颜大人?” 营帐之中传来邵越的声音,颜修文的思绪一下子回来了。 他握了握拳头,叹口气,掀开了营帐。 “将军。” 坐在案前写字的邵越回过头,没有起身,皱起眉看他。 “颜大人所来何事?” 颜修文很想告诉他,不要用这种表情看他,不要用这种口气说话,很疏离很陌生,他会难过。 可是,事实却告诉他,他们本就如同陌生人,不,比陌生人还不如,是政派两边的对头。 颜修文低头不再看他,“修文想问将军,我们还要走几日。” “五日日后到济城,在那里送别大军。” 颜修文心里默算,还有五日到,再加上回来的时数,估计还要赶十日多。 “将军可否能减缓大军的速度?” “不能。”没有考虑的果断回绝。 颜修文苦笑,“将军不问问原因吗?” 邵越凝眉,他站起身拿过一旁的书册,“行军速度已是减缓许多。” 为了你们,已经减缓了速度。 颜修文走到又坐下的邵越身边,“可这不是行军,只是送别,不是吗。” 啪,邵越猛的搁下笔,扭头看他。 营中一时悄寂无声,只有烛火燃烧发出小小的啪啦声。 纵然他是站着,邵越是坐着,颜修文却清楚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的威慑力,从四面八方而来,他就只看着他,就让他呼吸不过来,心肺疼痛。 颜修文想,他最是怕的,不是这个人的寡情,而是冷漠。 邵越在心底懊恼,他虽然冷淡,却并不是易怒不讲理的人,为何会对颜修文如此? 因为他爱慕自己?所以矫情的伤害他?邵越,你什么时候是这种人了! 颜修文缓缓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他怔怔的移动脚步,转身离开。 颜修文忘了营帐中铺的是厚厚的地毯,为了防止虫蚁侵入,所以在他失神离开的时候。。。。。 砰! 咚,呼啦! 第一声是邵越扶着摔倒的颜修文的声音 第二声是他们中心不稳同时跌倒碰到桌案,又掉落一地宣纸的声音! “该死,你到底是为什么来的!起来!” 颜修文鼻尖红红,是撞到邵越胸膛撞红的,他整个人侧爬在邵越的胸前,邵越仰面躺在地上,试图直起上半身。 听到邵越的怒斥,他撇撇嘴,一手按住邵越的胸膛准备起身。 “哎。。。”他骑行多日,腿间有擦伤,刚经过不小的动作,衣衫的摩擦让有些结疤的皮肤又疼了起来,颜修文一时没注意又因疼痛跌倒在邵越身上。 “颜修文!” 邵越被他一手按在胸膛,连刚刚的侧爬都变成了现在的整个上半身都压在他身上。 “我听到了!” 颜修文也很不高兴,很难受。他手上有握着粗糙马鞭的细细伤口,腿间又有着羞耻的擦痕。 谁愿意在爱慕的人面前丢脸呢,可现在自己笨手笨脚,还不是因为这个人的蛮不讲理,一味拼命赶路。 “我听到了,不要再吵了!” 邵越因他的呵斥停住了。 不是因为颜修文有多厉害,而是从未有人敢对邵越用这种口气,如此不耐烦,如此嫌弃。 邵越微微眯起眼睛,他直接放松躺在了地毯上,“你是不是在报复我刚刚的不同意?!” 这边,试图调整姿势起来的颜修文动作一顿,他敛下眼眸,声音平静,“邵将军想多了,修文不是那种人。” “不是那种人?那你能给我解释解释现在是为了什么!”邵越直接一把握住颜修文的手腕,桎梏他的行动。 颜修文的清秀瞬间皱起来,“放开啊,很痛。” 握着他手的邵越看着身前半爬着的人,红唇抿起,脸颊隐藏在有些昏暗的烛火中,表情委屈。 “痛?” 邵越另一只手掰开他握在手中的颜修文的手掌。 白皙清瘦的指骨,纹路清晰的掌心中有被擦伤的红痕,一道又一道,青紫一片。 “马鞭擦伤的?” 颜修文点点头,有些不大想理他。 “以前没有骑过马?” 颜修文摇摇头又点点头。 “说话!”邵越呵斥道。 “不常骑。” “那几个老家伙也是?”邵越说的是其他随行文臣。 颜修文点点头。 邵越头痛的闭上眼睛平躺在地上,该死的,皇帝是让他们来添乱的吗。 颜修文第一次这么近看邵越,虽然他总是在看他,可是却没有像这一次,这么靠近。 营帐中烛火明亮昏暗,闪烁跳动。 颜修文清楚的感觉到他手下心跳有力的跳动,一下又一下,这个人身上的温度隔着层层薄纱传到颜修文的掌心,有些微凉和湿润,是因季节的闷热而流出的薄汗。 留缘 第二十章 他颤抖着想要抚上棱角分明刚毅的脸。 邵越却突然睁开眼,他未收回的手几乎贴在他的脸颊。 指骨白皙清瘦。 他凝望着他,眸色深深,意味不明。 营帐中的时间几乎静止,万物无声,他们看见的,听见的只有对方。 邵越在片刻后回神,他侧过脸,哑声道,“颜大人,你忘了我说过的吗。” 颜修文的心里突然像潮水般大片大片的涌出委屈,漫上眼睛,唇角。 他已经决定忘了的,真的,下定决心了。 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这个人还是忍不住想要去看他,想要接近他,想要。。。喜欢他,甚至想要爱他。 他紧紧抿起唇,敛下眼眸,点点头,忍着心里和身体上的刺痛离开邵越的身体。 颜修文站在一边咬咬牙想说些什么试图缓解营帐中压抑的气氛。 可是效果显然不佳。 他看着邵越冷漠背对着他,一时间他觉得自己再也待不下去了。 “颜大人,我会给你们一辆马车。”邵越在颜修文转身的时候说道,“但行程不变。” 颜修文回到自己的营帐的时候,脑海里还在想着这句话。 刚刚的委屈好像被这一句话一下子冲散了,他躺在安静的床上,在黑暗中瞪大自己的眼睛,眨呀眨眼睛,突然轻笑出声来,用薄衾蒙住脸颊,一夜好眠。 颜修文,你真是太容易被满足了,可是你知道吗,寒冰放在胸口是轻易不会被暖化的。 沈楚熙早上刚醒来就听见院中有女子娇羞的笑声和舅父说话的声音。 “楚熙太不像话了,瑾儿姑娘稍等,本王派人去叫了。” 沈楚熙懒懒的躺在床上,怀里抱着被子,蹭蹭,叹息道“好想景儿啊。” “公子,王爷。。。。” “知道了,下去吧。” 沈楚熙洗漱好,才缓缓走出去。 好吧,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表现出一幅懒散子弟模样。 但那一身月色长衫,细长的剑眉,弧度刚好的唇角,白皙的额头,墨色的长发,修长的腰身,偶尔露出风流儒雅的气质却怎么都掩盖不住。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舅父会亲自带他来这里了。 “小王爷”白瑾儿眼若秋波大方美丽,主动和他打招呼。 “恩。”沈楚熙懒懒的回应,一屁股坐下,拿起石桌上的点心就开始吃。 “沈楚熙,你那是什么态度!瑾儿姑娘一大早就等你了。” 白瑾儿脸颊红红,看看沈连成又看看沈楚熙,一副可怜模样。 “白姑娘,楚熙失礼了。”他坐直身子,向白瑾儿拱手。 沈连成这才满意了些,他捋了捋胡子,“楚熙啊,你和白姑娘出去走走吧,让白姑娘带你出去买些特产给你舅母带回去。” “近花楼外,柳下舟,风轻拂,花满袖。 女儿家心事让两眉羞,折扇与锦缎的并肩游,让笑涡红透。 几分情缘,讲陈词唱出新愁,有明月登楼,人不肯休” 沈楚熙随手将几枚银两投入在街边抱着琵琶弹唱的歌女的青瓷碟中。 曲调婉转平静,曲辞诗意情深,歌声透过暖暖的夏日清晨洒落在繁华热闹的街道。 一切都是那么安详与舒适。 除了。。。 为何自己要被迫和个不熟悉的人走在路上! 他想起前些日子带黎景在街上闲逛,纵然景儿不喜欢说话,他还是觉得很满足很高兴,能牵着手给他讲小时候最喜欢玩的地方,讲路边的小吃很好吃,他总会偷偷跑出来吃。 他的景儿会默不作声认真的听着,偶尔还会向他微笑。 沈楚熙的思绪完全沉浸在和黎景在一起的美好以及抱怨自己现在的郁闷。 “沈大哥。。。。恩,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沈楚熙没有作声完全沉浸自己的世界,白瑾儿以为他默许了,于是大起胆子, “沈大哥喜欢这里吗?我刚刚看沈大哥给歌女银两,蜀川传闻瑄王的孩儿是王侯善德之后,果然不假。” “。。。。。” “不知道瑄王妃喜欢什么,沈大哥觉得呢,瑾儿可以帮沈大哥商看。” “沈大哥是喜欢听曲吗?瑾儿也会些民间曲调,等回去后唱给沈大哥听好吗。” 沈楚熙低头看她,“白姑娘累了吗?不如和沈某同去茶店歇歇吧。” 白瑾儿立刻欢喜的答应,眼睛里放出天真动人的光芒。 “沈大哥要在白府留几日呢,十天过后就是庙会,会有很多好玩的。爹爹不让瑾儿自己去,沈大哥可以陪瑾儿去吗?” 沈楚熙轻摇折扇,上面是一副桃花图,漫天飘零的桃花在悬崖上寂寞盛开。 沈楚熙一身浅黄色长衫,腰间琉璃色佩带柔和俊秀,他勾起唇角笑的风度翩翩。 “可以,沈某携夫人住在蜀川瑄王府,自是愿意和夫人陪白姑娘一游。” 白瑾儿听到前半句还笑的美丽的脸,在后半句完全僵住了。 她脸色骤然苍白,快的还能看见刚刚留下的红晕,“你、沈大哥成亲了?” “是啊。”沈楚熙抱歉的笑笑。 白瑾儿看见男子提起夫人时脸上浮现的表情,是她从昨日相见到现在都没有见过的柔情,那么的神采飞扬,那么眷恋。 “沈大哥,瑾儿,喜欢你。”白瑾儿本来低着的头,在说完这就话后突然抬起,姣好的脸庞上却是盈盈粉泪,惹人怜惜。 “纵然只是初见,可瑾儿知道,自己却是真的喜欢上了沈大哥。”她带着微微啜泣。 沈楚熙叹着气递上一块雪白的锦帕,痴儿怎会不知,就像他刚遇到黎景,就知道这个人他要定了,此生不换。 “白姑娘,是沈楚熙没福气,像姑娘如此伶俐美丽定会有很多人喜爱。” 白瑾儿双手颤抖的捏住沈楚熙给的帕子,听着他轻声温柔劝慰,心里突有哀怨。她自小就被万人宠爱,何人不喜欢,可是她唯一看上的男人却不喜欢她,是她迟了吗?不,不会的,纵然不能一生一双人,但能成为他的人,名分何堪! 情爱总是让你莫名其妙,说不清擦肩而过的路人会与你有怎样的刻骨铭心,不明白为终生相守的人也许并不是心中挚爱的人。 也许,只是月老的红线太长、太细、太多、太乱、太缠。 守红线,望三千痴缠,听弦断,断爱恨纠缠。 留缘 第二十一章 马车其实和骑马没什么区别。 都是颠簸,都是坎坷。 “唉,这一把老骨头了都要颠散了。” “是啊,邵将军也太不讲人情了,武臣就是这样。” 颜修文默默坐在角落,他把额头贴在车窗边,试图借偶尔被风吹开的窗帘望向外面。 “颜大人身板虽瘦,但胜在年轻啊。” “是啊,不知颜大人是如何说服邵将军的?”礼省部大人说。 颜修文收回目光,颔首,“其实,邵将军很好说话的。” “好说话?颜大人与邵将军常有接触啊。。。。”户省部意味深长的说道。 谁人不知柴浦和邵越政派不合,朝廷之上多有争执。 纵然邵越和他直面的时候很少,但以邵越和沈楚熙为一派的主战派自是有人来应对来自朝廷的压力和民间舆论。 所以,虽然邵越长年驻守边境,沈楚熙游历四海,但柴浦却仍拿他们没办法。 知道户省部是什么意思,颜修文正襟危坐,眼睛淡漠的看着眼前腐朽偏见的人, “不曾接触,只是修文眼明心亮罢了。” “你。。。”知道颜修文说他们眼睛和心被蒙蔽,但那两个老家伙却是哑口无言狡辩不得。 毕竟车还是人家借的。 沈楚熙自从和白瑾儿说清楚后,白瑾儿果然没再找过他。 他也乐得清闲,捧本书躲在客房看书,算着舅父准备离开的日子。 白瑾儿回家后一天都眼睛红肿,闷闷不乐。 “是谁欺负闺女了?”白老三在客厅和沈连成饮酒谈天。 白瑾儿低着头坐着,一声不吭。 “是啊,瑾儿侄女,是谁欺负你了?本王让楚熙给你出气。”沈连成对这个姑娘好像很喜欢。 白瑾儿一听见这个名字,顿时压在心里的眼泪都留了出来。 她抽抽搭搭的说了起末。 “放肆,他沈楚熙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白老三一拍桌子,怒喝。 沈连成一张老脸挂不住,有些尴尬,不过也是一肚子闷气。 “王爷,这事你怎么不说清楚!你让我家瑾儿以后出去还怎么做人!” 白老三一丢茶杯,皱着眉头。 他二人刚刚谈的正是要撮合沈楚熙和白瑾儿。 “我白老三告诉你,虽然白某是商贩出家,但是要说权贵,我们家也是有的,纵然你家楚熙有天大的好,白某也不允许她当人家的妾!” 本来沈连成还有些尴尬,但一听有人说他们家楚熙不好,也怒了。 “白老三!本王可从来没说过让瑾儿当妾。再说就算是远亲,我沈家用的是国姓,吃的是皇粮,出身远高于平民!” 沈连成别过头不去看他们,白老三知道自己严重了,又不想让闺女受气,又想巴结王侯。 他嘟囔了两句,才干巴巴说出来,“王爷,是白某口误,白某只是怕着瑾儿受气,你也知道,我的脾气,就是好着急!” 他端起桌上的酒杯敬了一杯,一干而尽,表示歉意。 沈连成也就顺着台阶下了。 厅堂一时气氛沉闷。 沈连成看着坐在一边眼睛通红却仍掩不住娇美的姑娘,咳了咳嗓子。 “白兄,楚熙未经长辈同意私自成亲,本王是不会认的。就算有皇帝为他撑腰,天高皇帝远也是管不住的。” 白老三诧异,“这跟皇上有什么关系?” 白瑾儿也抬起头看沈连成,不明白原因。 沈连成缕着胡子,有些得意,“瑾儿姑娘知道我大楚的楚将是谁吗。” 他用的是肯定语气,楚军之首,楚将,天下谁人不知。 一个点字成兵,一个挥刀震山。 闲王,兵法无双,点石成兵;又则边境奔走,安抚百姓,教导文,农,工,兵,安抚人心。 邵将,十年守城征战南北,平定楚境战乱,除江湖之乱,定四国安稳。 白瑾儿突然呼吸急促,她不可思议的看着沈连成。 沈连成老怀安慰,自豪极了。 “你侄儿沈楚熙便是闲王?!”白老三惊的站起来。在得到沈连成的回答后,他感叹的拍着肚子,原地打转。 “不应该啊,你从来没有说过啊!” 沈连成也不在乎他的失礼,慢悠悠的饮口茶,“熙儿自幼养于瑄王府,本王对外皆称他只是远亲侄儿,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呵呵,蜀川皆知沈楚熙是本王侄儿,却从来没有想过他也是我大楚闲王,楚将之一!” 其实,不是沈连成没有说,而是为了保护幼时沈楚熙的安全,瑄王府对外宣称的沈连成在外结识的义妹之子,因早逝而把孩儿养于此地。 至于他为什么也姓沈,早有俗人闲话说是王爷在外的私生子,怕王妃生气才说是侄儿。而瑄王为避免麻烦也就从未解释过,只苦了自己的王妃跟自己一辈子,无儿无女,还被人说种种闲话。 留缘 第二十二章 夜深了。 漫天星辰也照不亮黑暗的朦胧。夏意阑珊,千里相送,终到一别。 军队有条不紊的安营,有人休息,有人守卫。 草丛深处,偶尔有风吹起沙沙作响。 “真的要走?” “你难道不想回去吗。” “我想,可。。。。” “嘘,小声点。” 有两个身影借着夜色朦胧,猫腰在半人高的荒草中。 “游哥,我、觉得这样对不起将军。” 说话的的是个半大的小孩,约莫十五,虽干瘦干瘦,但眼睛十分明亮。 “我也知道,可是我不想再打战了。”游哥压低身子,手里拽着包袱,在草丛中巡视。 正当二人说话之际,满山星火突然明起。 “有人来了,游哥,快想想办法。”小孩惊叫。 因为那是以燎原之势而来的明火,明晃晃的火把下,是二人皆畏的数千战友与长官。 “跑!”游哥话刚出口,身体便早已有了行动。 “抓住逃兵,他们在那里!快!” “找到他们了!” 喊声,脚步声,火把,星火,一片杂乱与吵闹。 “放开我,放开,我不是逃兵,我不是。”小孩被众人死死的按在地上,脸侧着压在土地上,他支支吾吾的大叫着。 那边的游哥也好不到那里,被四五个人用缴绳索困着身体。 “妈的,都到这里了,你们竟然给我当逃兵!老子就算让你们死在战场,都不会让你们给我逃!他妈的,给我捆结实了!” 副将张诚红着脸粗着脖子,“老子的手下只有战死的兵,没有逃走的兵!” “副将,求求你,饶了我们吧。”小孩几乎都哭了出来。 游哥咬着牙,“我不是逃兵,我只想回家!!” “回家?老子这么多年,就没回过家!”张诚把两个人捆在一起,手下用劲,把麻绳狠狠勒紧身体,疼的两个直叫唤。 “张副将,将军让你把这人带去。”有小兵来报。 张诚挥挥手,“大晚上的别麻烦将军了,就这俩,我能收拾。” “张副将,将军说了一定要带去,逃兵不是小事啊。” 张诚想了想,于是牵着绳子,“走,老子亲自给将军送去!” 夜已过半,营外吵吵闹闹。 颜修文穿一件简单的长衫,随手拢了拢长发,走了出来。 “哎,请问发生什么事了?”他拦住一个正跑着的小兵。 “哦,颜大人,没事,将军正审逃兵呢。”说完便急哄哄的跑了。 颜修文眉头微皱,逃兵? 没当过兵的人一定不知道军中有三罪,一为卖国投敌,二为军队逃兵,三为欺辱百姓。 三罪同等重量,不分前后。 其中逃兵是影响最大的。一个军中要想保持良好的士气和高度团结,大家必须凝神聚气,自长官至低等兵,皆不能生叛逃之意。 久在沙场,每个当兵的都有自己不可言语的伤痛与相思。 军营,是最苦的地方,因为这里,最接近死亡。 是最无情的地方,因为这个的人背井离乡,让家里人苦守白头。 这里,是最值得珍惜的地方,这里的兄弟是至死好友,在这里,我们的生命对于死神来说都是平等的。 军人,是最伟大的人,他们用自己的鲜血和年华守住了数万百姓的安康。 颜修文知道逃兵对军队的意义有多大,它会向耻辱和蚂蚁般,侵蚀着人心,一点点消磨士兵当初的斗志。 所以当颜修文混在邵越议事营帐前的人群中时,感觉到邵越掩不住的的怒气。 “很好看?!”大家都在无声的挤挤搡搡想看热闹。 邵越冷漠平静的声音从营帐深处传来。 “都给老子滚!不想睡觉的立刻给我出去跑步到天亮!”张诚一把掀开帘子,大老粗的一汉子气呼呼的指着一群看热闹的兵。 想看热闹的抵不过将军和副将的怒火,就算再好看也不敢再造次,摸摸鼻子,蹭蹭衣服,都灰溜溜的走了。 “哎,你!啊,你是颜大人吧,您怎么还不睡。” 一时间骤散的人把颜修文露了出来。 颜修文友好的朝他笑笑,“我可以进去吗?” 张诚摸摸头有些不知所措。 颜修文搓了搓双臂,在夏末的荒野郊外只穿一件长衫是有些冷了。 张诚对他很有好感,一点都不像传说中那些大臣一样酸腐狡诈,他想了想,得,都是大人,进就进吧。 颜修文刚进营帐,就感觉到不同于营帐外的小打小闹。 帐中,邵越坐在主位,身上还穿着白天穿的行军服,衣襟鬓发一丝不苟,看起来还没有睡。 邵越看见来人,眉头更深刻的皱了起来,“颜大人?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颜修文觉得自己已经有些习惯邵越这种拒人千里了,他紧抿唇把视线落在帐中地上跪着的两个人。 “他们,所犯何事?”颜修文小心的开口,眼里带着深深的诚恳。 看邵越没有反应,他又问,“我听见了一些传言,他。。。。。” “张诚!送颜大人出去!”邵越突然提高声响喝止住他的问话。 颜修文本来和气的脸上显出怒色,“邵将军,修文是随行的文臣,有权知道此事!” 邵越眼神一凌,“谁给你的权让你管我邵家军的事!” 颜修文脸颊通红,匆匆来时让发丝显得有些凌乱,松松散散的垂在鬓间和额头,让他谦虚温和的偏偏公子填了几分柔婉和惑人。 “我、我、是皇上派我、、”有些结巴,其实他知道邵越说的没错,这是他自家的事,可是颜修文总觉得他应该帮些什么忙,也许是因为喜欢他,所以总想让自己为他做些什么,即便他不需要,可颜修文还是想固执的坚持。 也或许,自己只是想找个借口多看看他,可是无论是什么,他都站在了这里不是吗,所以,如果能帮上忙,他还是真诚的希望帮这个人分担一些,就算这个人已经能做的很完美了。 颜修文甚至想,如果他说,他只是想多在他身边留一会,那邵越会不会更生气? 留缘 第二十三章 邵越终究没有再追究他是否有权利。他的眼神一离开,颜修文就感觉自己明显松了一口气。 “步兵营帐许顺子,这二人所犯何事。”邵越站在游哥和小孩面前俯视望着他们。 “将军,军中私逃。”徐顺子恭敬的回答道。 邵越弯腰用手指挑起小孩的下巴,挑眉,“逃兵?” “将军,我错了,我错了。”那小孩对上邵越的目光立刻吓得浑身发抖。 “不,是我强迫他走的,将军,不管他的事。”游哥挺起胸膛。 邵越眯起眼睛,像一只慵懒的黑豹,“为何要逃?” 游哥的眼睛一下子涌出眼泪,“将军。。。我已经多年未回家了。。。爹娘去逝我不知道。。。我媳妇她一个人真的不容易。。。将军,我真的不想再打战了。。。” 他声音悲切,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竟然坦然自己想家了,那该是积攒了多少的思念啊。 颜修文目光转到邵越身上。 邵越背对着他,“你当兵多少年” “回将军,四年了。” 邵越看向小孩。 “不足一、一年。”小孩结结巴巴的说。 他望向张诚,张诚老实的说,“八年。” 邵越转身,背对着他们,微微仰头,似是在感慨,又像是在回忆,身影中尽显风雨。 “我十七从军,至今已有十三年,留在佩阳加起来的日子不到两年。”他猛地转身。 “你觉得你有资格和我说想家吗!” 熟知邵越的张诚也自愧不如,小孩更是惊讶和带着说不清的情愫望着这个还很年轻的男人。 游哥浑身一震,他咬紧牙齿,抹了一把眼泪,抬起头望着邵越,“这不一样,不一样!我有家,我有孩子有媳妇!我不能死在战场,我不能再离开他们,他们需要我,将军,我已经离开那么久了!”他越说越激动,最后一拳头打在地上。 邵越快步走上前一脚踹到游哥的胸口,“谁都有家,谁都有爹娘妻儿!我也想走,我也不想打战!可是我能为了自己的家而让整个大楚的人都流离失所民不安生吗!!我能为了自己的家,自己的平安,就放弃大楚的尊严,让敌人侵略国家吗!!” 谁想打仗?谁愿意让自己的年华和生命都留在战场?谁愿意让白发人送黑发人?谁愿意让娥眉白了发丝?! 邵越是主战派,不是他嗜暴嗜血,而是因为他不能让国家失去尊严向他国俯首低头,他不能让大楚的子民活在别人的羞辱和欺掠之下! “你以为我想打战吗,我愿意让你们背井离乡苦守边境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吗,你以为我不知道白发送黑发的悲哀吗!死在我身边的人,比你见过的都多!可是能不要边国吗,那里!生的长的都是我大楚的子民!他们,也有家人,他们,加起来比我楚军还要多!如果我们不去,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欺辱和杀戮吗!!” 邵越的一字一句打在在场的人的心里他声音浑厚却带着亘古的悲凉。 他没有家,他只有那座伫立在佩阳的将军府——府中没有家人。 他的家人,他曾心心念的人都在那漫长而苦涩的十年中离开和不知所踪! “将军,呜,我错了,将军呜。。。”小孩跪行爬到邵越的脚边,“将军,我错了,你饶了我们吧。” “张诚,逃兵何罪?”邵越轻声说。 张诚咬咬牙,“叛徒之罪,上至长官下至士兵皆以当众杖毙!” “将军,呜呜,将军,我错了,将军”小孩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拉着邵越的长袍。 游哥维持着被邵越踹到在地的姿势,听见邵越的话,他绝望的闭上眼睛。 一时间营帐哭声、叹息、沉默。 颜修文快步走过去把小孩扶起来,张诚怕邵越生气赶忙去拉住颜修文,颜修文朝他笑笑,示意不要紧。 他走到邵越面前,看着眼前这个把国家都担在肩上的男子。 邵越死死的盯着颜修文,像一条毒蛇望着猎物,在下一瞬间就至他为死地,“你想要为他们求情吗!” 颜修文用带着心疼和柔情的望着这头愤怒的猎豹,嘴角绽开安抚一笑。 他转身望向躺在地上的游哥,“我记得大楚军律中记载,当兵两年,奉银三两白银,第三年,五两白银,四年以上十两。”他声音柔和中带着坚定,“每两年招兵入伍,新兵招际退伤残老兵和服兵役满四年的可自行去留,对吗”他看张诚,张诚点点头。 颜修文接着说,“每年夏初除战事吃紧外,均会勘察人数,。我记得从上次四国侵扰大楚边境到现在已有快半年,我想就算当初推迟的人数到现在也会查清了吧,大楚不勉强任何一个人去当兵,也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士兵和家属。” 他的声音很好的平息了营帐中紧张绝望的气氛。 邵越看着颜修文的背影,眉头稍缓,眼里露出几分惊喜意味。 “在军中军龄四年以上的或伤残、或战死、或失踪,其家属每年均有五两纹银,对吗,游哥。” 游哥的眼中露出惊恐之意,他颤抖着手,嘴里说不出话。 张诚赞赏的看着这个一身青衫长发披肩文文弱弱的男子,步兵营帐纳闷的挠挠头,不明白什么意思。 颜修文的意思其实很简单,怕是那游哥想要利用军中的规矩,一方面让自己远离战场,另一方面还想为家中增添银两,他以为只要他逃了,自己可以偷偷摸摸回家,又可以拿朝廷的钱,安享生活。 颜修文相信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说想家是真的,也相信每个人都是怕死的。 可是,若利用这每个人都有的软弱之处,那国家谁开保卫,百姓谁来安抚,没有国哪有家,没有家何谈想家! “将军,我错了,我错了,将军”游哥跪在地上朝邵越一下下磕头。 纵然他的额头很快流出了血,但仍是拦不住冰冷的话语。 “我不会杖毙你,因为你不配接受军人的刑罚。张诚,带他下去,明日当众断了他的一条腿,丢出军队,让他好自为之,此外所有的俸禄全部收回冲公。至于你”邵越看向已经哭得不成样子的瘦弱小孩,“谅你如伍不足一年,杖责三十。但身为军人,没有自己的见识,受人惑乱,军心不稳,罚你兵役五年,直到战死,再则五年内没有任何升职之机,你可接受?” “我、我接受,谢、谢将军和大人。”小孩慌乱的向邵越和颜修文磕头,脸上已经不再啜泣,眼里流露出恩泽和激动,狠狠擦干自己的眼泪。 后来,这个曾经当过逃兵和被罚五年没有任何升迁机会的孩子成了邵越唯一的一个传人,兵阵谋法出其不意,带兵领将深得人心,从军二十年,屡获奇功。他曾对人说过,我这一生只有一个长官,就是邵将军,因为他,我知道了一个人活着的责任和担当,他虽不常言语,但却用行动表示了对国家和百姓的热爱,以至后来大楚能同一天下平定四海,正是有了许多像他一样刚强坚毅并且有坚定信仰的人。 留缘 第二十四章。 张诚许顺子押着二人走了出去。 天边已有些朦朦胧胧的亮了,犬狼隐约的吠声从远处的村庄传来。 邵越维持着他们离开的姿势坐在案前一动未动,低头凝视手中的利刃。 黑色的长袍虽经一夜但仍然平展蜿蜒的垂在地毯上。 颜修文站在他身后,想要说些什么,但他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来。 他知道,等天亮就是离别了。大军归境,他这个将军却不能回去。颜修文早就知道这个男人对军营的热爱了,高官利禄终究不是他想要的。 “还不走”他的声音平缓没有任何波动发出丝质般的顺滑冷凝的字。 颜修文想了想,小心走到桌案边,“我想留下来。” “呵呵”笑声从邵越的胸膛发出,有些沉闷和悲凉,“颜大人,你想要什么。” 颜修文垂下眼眸,“将军,修文想要的,你能给吗?” 邵越嘴角浮起一抹嘲笑,他站起来从另一边拿过一壶酒,“会喝吗” 颜修文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他低着头苦笑一下,压下心里的失落,“恩” “还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邵越说着倒出来两杯酒,递给他。 颜修文双手小心翼翼的捧杯,眼神随处飘飞,一小口一小口的啜饮,偶尔看两眼他。 邵越把金属琉璃就被贴在唇边,一仰头便是一杯酒。 他一杯又一杯的给自己倒酒,喝得甚是凶猛。 “邵将军,空腹多饮酒对身体不好。”颜修文一只手挡住邵越的动作。 邵越轻笑一声,他推开那只手,用一种缓慢又带着冷漠随意的声调, “颜修文,我真好奇你是怎样的人。” 朝廷上,处事不变。才艺上,广览群书。 军营中,字字点精。相处中,大胆小心。 远处,有人烟开始升起,燃了一夜的烛火嚓的一声灭了。 清晨的阳光还不足以照亮营帐,营帐内是深蓝和浅黑的光阴,邵越的脸隐藏在忽明忽暗的角落。 颜修文低头凝视自己白皙的双手,片刻后,他带起头,脸上带着温润宁静儒雅的笑, “那,你可愿去了解?” 有号角声从远处传来,整齐的步伐开始在营帐外想起,光怪陆离的影子投在营帐上。 邵越站起来,走到营帐口,他掀起营帐的门帘,没有回头,他脸上挂着一丝嘲笑,像是在笑颜修文,又像是毫不在意,冰冷的话语从刚毅的唇边吐出,“我不愿”。 声落,人走。 颜修文脸上的笑在邵越转身后,变成了深深的苦笑,他在邵越的身后用手轻轻按住闷疼的胸口。 “所以,颜修文想要的,只能是奢求。” 蜀川的此时正在下雨。 噼里啪啦的雨点打在茂密的树叶上发出猛烈的沙沙声音,又在屋檐上挂下万千水帘,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形成急切的涟漪。 午后,黎景捧着一本书坐在窗边,静静凝望窗外,突然有风吹来,他才突觉自己竟是发呆了很长时间。 低头看看手中的书,《内训》二字讽刺的写着。 给出嫁的女子看的书,让他一个男人看吗?! 他眼睛微微眯起,想起几日前陆续送来的秀女图册,尽管老王妃让人小心的收着,但又怎能瞒过他。 呵,把沈楚熙故意带走让他们不能相见,趁机羞辱自己? 黎景知道瑄王对沈楚熙有养于之恩,但是,这不代表自己的忍耐没有限度。 让他学女红,他学了,让他学服侍人,他学了。 纵然这样还不可以吗!他只是想平静的生活。 黎景想起那坐在紫金殿上朝自己微笑的少年,他暗暗想是不是自己选错了?也许、、、 “轰!”天边突然响雷大作,房门被猛力打开。 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雨中,衣衫尽湿,发丝凌乱,雨水不断从沈楚熙的脸上滑落,映出他一身狼狈。 “王爷?”黎景倏地站起来惊讶的看着他。 沈楚熙一言未发,苍白着脸大步走入房间,也不顾自己身上的雨水一把把黎景抱住怀中。 “楚熙?你怎么回来了”黎景抚上他的胳膊,纵然被雨水淋得透湿,却能感觉到皮肤上滚烫的热度。 黎景想看看他怎么了,却被沈楚熙死死抱着动弹不得。 “楚熙,你怎么了?”他双手抱住沈楚熙,双手在他背脊上轻轻安慰,“先把衣服换掉好不好,这样会生病的。” 沈楚熙身体僵硬,他缓缓放开手靠在桌边让黎景给他褪下湿衣服。 黎景带着凉意的指尖刚碰到沈楚熙的颈项,就被他拉力拉过去抵在桌子和身体之间吻上。 他的舌头猛烈的侵入黎景的口中,带着滚烫的热度,急切而又热烈,带着雨水的苦涩,狠狠的搅动着黎景的唇舌,死死的抵在他唇上。 “唔。。”黎景想要推开他,却被抱得更紧,沈楚熙用双臂把他禁锢在怀里,用舌头摄取他口腔里每一个角落,然后放开他让他喘息吻上高挺的鼻子,脸颊,额头,最后用滚烫的双唇贴在黎景有些冰凉的额头,吐出沙哑的字,“很、难受、、” 黎景心里一颤,他贴在他胸前听他不正常猛烈跳动的心口,“你别下药了?是谁!” 沈楚熙的手开始贴着黎景的衣衫游走,他身上的雨水沾湿了黎景的衣衫,抱着怀里微凉的身体,沈楚熙觉得刚刚在雨里狂奔压下的燥热又突然如火般热烈的烧了起来。 从昨夜便被药控制一夜的沈楚熙神智几乎不清,用了一夜在雨中狂奔,惊觉自己急切的想要看见黎景,压抑的思念在心里都痛了,身体也灼热的厉害。 他不想也不能再回那里,不能看见沈连成,看见白家人,他怕他会失控,会压抑不住被他们逼到尽头的怒气。 当他看见黎景的时候,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用内力控制的药性疯狂的在身体里蔓延,他想抱住他的景儿,想狠狠的吻他,爱他。 他贴在黎景脸上游走的唇颤抖着吐出沙哑的话,“景儿,给我!” 黎景在听清楚他的话的一瞬间大力把沈楚熙推了出去,眼里突现怒火。 沈楚熙轻哼一声撞到墙上,旁边桌上的彩绘花瓶应声落地,一下子惊醒了神志不清的沈楚熙,他眼中难掩痛苦之色,靠着墙缓缓坐在地上,湿濡的发丝凌乱的贴在脸颊散在肩上,“出去、、、”他艰难的说道。手摸到碎了的陶瓷,握一块在手心,借利刃的冰冷和锋利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黎景站在门边,一只手紧紧的按在门栏上,他身体微微颤抖,像是控制不住怒火。 他沉默的看着蜷缩在墙边狼狈的男人,他知道自己是要接受的,可是身为男子的尊严却让他控制不住。 他知道这个人一直都是小心的守在自己身边,纵然相处时间不长,他却知道这个男人的性格,风流潇洒却谨慎有力,善德聪慧。 他记得成亲那日他说的话,他说,我等到你爱上我。 可是,现在。。。。 沈楚熙手指间渗出鲜红的液体一下子刺痛了黎景的眼睛。 窗外的雨声轰鸣,树叶被雨点打的左右摇晃, 狂风卷着暴雨像无数条鞭子打在薄如蝉翼的纸窗上,留下一道道蜿蜒的痕迹,夏末的风把雨吹的如烟、如尘、如雾,透过没有关严实的门窗吹进来,却浇不灭屋内激烈缠绵的人儿。 几日未停的大雨在灰蒙蒙的的天空中唱起似悲似喜的歌,不知岁月从何时开始又从哪里结束。 留缘 第二十五章 沈楚熙睁开眼的瞬间,记忆像汹涌的海水涌进脑袋,带着眩晕的浪扰的他的痛一阵一阵疼。 娶白瑾儿、下药、拘禁?雨、山野、瑄王府、吻、景儿?! 怀里的人脸色苍白皱着眉紧紧闭着眼睛,裸露的双肩上吻痕斑斑。 他伸出手小心的放在黎景的额头,还好,没发烧。 沈楚熙记得他是前夜从白府跑出来的,蜀川连着下了好久的雨,现在应是第二日的清晨了。 他低头凝视怀里的人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沈楚熙心疼的紧了紧胳膊,是他的错,没有控制好自己。 天光隐约照射进屋子,沈楚熙把黎景往怀里侧了侧遮住光好让他睡的好些。 “扣扣”这么早,是谁敲门?沈楚熙记得黎景不喜欢仆人伺候,更不喜欢陌生人接近他的生活,所以沈楚熙不允许府中的奴才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时候来打扰景儿的。 “黎公子,要起来准备膳食了。”声音傲慢无礼。。。是舅母的贴身丫头。 黎景动了动身子,眼睛在还没有睁开的时候被沈楚熙吻上,像在闲王府的每一天醒来。 准备膳食?这是下人才做的吧!他的景儿什么时候要做这种事了! “去告诉老王妃本王回来了回来了,还有今后没有本王的允许任何人不准进南院。” 那丫头听见沈楚熙的吓得腿都软了,趁闲王不在欺负他的王妃,恐怕所有人都忘了他闲王的权利了! “景儿,再睡会吧。”沈楚熙在黎景耳边轻声说。 黎景沉默的低着头把自己更深的埋进沈楚熙怀里,有意的遮住自己左边锁骨处红色的蝴蝶斑状。 看不见他的表情,沈楚熙不知道他的想法,心好像被吊在悬崖边忐忐忑忑。 片刻后黎景淡漠的声音才从沈楚熙的怀里发出,有些沙哑干涩。 “你记得、说过什么吗。” 沈楚熙的身体僵硬,却仍死死抱着黎景,像是一松手就会离他远去。 心里生疼,他艰难的动了动唇,“对不起。” 黎景掩在他怀里的唇角微微勾起,嗯了一声后一口咬在沈楚熙袒露在他面前的胸口,“很痛”。 沈楚熙的被他这惩罚的小动作弄的心软的一塌糊涂,温暖一下子回到了身体,景儿没生气,呵呵,景儿不会离开他的。 他无声的傻笑,用邵越的话说,就是把楚国贵族的心目中风流潇洒风度翩翩的闲王的脸丢尽了! 直到踏上回佩阳的路,颜修文都忘不掉那男人站在高台上为数万兵将送别的刚毅身形。 他站在高台上,望着下面数万热忱崇拜的眼神,望着那些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邵越举起手中装满酒的碗, “白露前,麦未熟,恰是清秋。 约临走,柴扉轻叩,何人知愁? 霜红浸透枯手,歌梗喉。 今为谁,白了少年鬓,不忍回头。 天涯漫卷黄沙,刀剑喑哑。 渭水歌,征战长途,封苍狼,争得天下! 雕镂一缕孤魂,战鼓不休。 铠甲未褪,逆风乘马,又念残脂未泪。 三千长丝绕指柔,锦声鼓瑟血染颊。 羁旅不停,兵营歌声扰男儿泪。 堪为谁,征战长途,封苍狼,争得天下! 堪为国,为君,为臣,为兵,为将,为她,为爹娘 征战长途,封苍狼,争得天下!!!” 长歌停,饮满酒,摔青瓷。 站台下,是数万男儿长歌,声声震天,声声潸然。 “为国,为君,为臣,为兵,为将,为她,为爹娘,征战长途,封苍狼,争得天下!封苍狼!争得天下!!!” 歌停,泪止,酒尽,碗碎,长歌烈酒送军回! 颜修文知道这个男人刚毅寡言,但却没想到一曲《将士别》由他冷淡低沉的嗓音唱出,竟是如此豪情山河,惹人恨不得立刻从军孤独一生为战场。 “约临走,柴扉轻叩,何人知愁”颜修文低吟,是孤独吧,又要奔赴战场,却不忍心向爹娘向娇妻告别,不怕生死,怕的却是爹娘的白发,妻儿的泪水。 他望着前方骑着黑色骏马背脊挺直的男人,邵越,你也会寂寞吗? 颜修文想到即使这个人寂寞孤独都不愿接近自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凄苦。 又察觉到身后熟悉又陌生的目光,身着黑色长袍的邵越握着缰身的手紧了紧,浓黑的眼眸中是看不懂的深沉。 留缘 第二十六章 沈楚熙在确定黎景真的没事,除了太累外。 他拒绝婢女多次来通报直到晚食才去见了老王妃。 “楚熙,王爷呢?你怎么自己回来了,也不让人通报。”老王妃还像以前一样和蔼温柔。 “为何让景儿做那些杂事?”他问。 老王妃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怎、怎么是杂事,那是为人妻应做的。” “他不是我的妻,是我的夫,舅母,你是知道的。”他叫她舅母,是以一个孩子的身份问。 老王妃眼里有失落和难堪,她那帕子沾沾眼角,“我知道你疼他,可是你这一回来就只顾得他,连我你都不来问问,舅母这、真的很心寒。楚熙,我和王妃待你如亲儿,你怎么能如此对待我们。” 沈楚熙望着自己手中的白瓷鎏金茶杯,“舅母知道我为什么会提前回来吗?” 老王妃抽噎的声停了一下。 “看来是知道了。” 老王妃忙走过来拉着沈楚熙的手,“熙儿,你真的要为他如此对我们吗” 沈楚熙任她拉着,他抬起头,眼里有浓的化不开的失落,“舅母,你们不想看到熙儿幸福吗?”他轻声的语调在这个富贵的屋子中质问她,真的这是对他好吗?! 沈楚熙和黎景又过上了那种没事就腻在一起,亲亲我我的小日子。 偶尔逛逛街或者两个人一人拿本书在院中没有人打扰坐在树荫下静静看书,时不时交换下意见。 出乎沈楚熙的意外,他以为沈连成会立刻驱马回来训斥他,结果竟是过了半个月多才回来。 “楚熙呢?”他一下车就看见老王妃和仆人在门外接车,唯独没有沈楚熙和黎景。 “去叫他!”沈连成皱皱眉让府中总管去唤人。 “这、、、”老总管为难的看看瑄王。 “怎么了?”他边走入府中边问。 老总管扶着沈连成赶紧说,“王爷,小王爷说了不允许任何人在没他的许可外进入南院。这、奴才不好。。。。” 沈连成脚步一顿,“他真的这样说?”他看的是老王妃。 老王妃拿帕子作势抹抹眼点点头。 “这狼崽子,我亲自去叫他!” 夏末秋初,午后过了许久,太阳仍毒辣辣的厉害。 沈楚熙正和黎景在院中的亭下休息,他躺在很大的梨木做的躺椅上看书,黎景侧躺着头放在他腿上上小憩,手中的书摇摇晃晃的垂着,一副岁月静好图。 沈连成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幅模样。 “你真的准备这样过一辈子?!” 沈楚熙扶起还在揉眼睛的黎景,帮他揉睡的僵硬的肩膀,“这样没什么不好。” “没什么不好?沈楚熙,本王真是不明白为何别家男儿挣的功名千秋,那个不是心怀壮志,为何你就如此满足?本王自问从未放松对你的教导,为何就能教出你这么个庸儿? 沈楚熙低着头给黎景捏肩膀没说话,黎景身子有些僵硬的维持着醒来的姿势,他能感觉到身上沈楚熙的手比刚刚有些重了。 “王爷,黎景认为人各有志,田野与庙堂匀有人间乐之事,并不是必须扬名立万才能光宗耀祖。楚熙他、是闲王,身份显贵,又是楚军之军师,得此之荣,人生何求。” 沈楚熙气的浑身颤抖,旁边站的老总管赶忙扶住他。 “闭嘴,若不是你,熙儿会违逆之此!若不是你,他用的着跪在祠堂四天,若不是他维护你,会宁愿辜负我与他舅母的养育,你以为你了解他?那你知不知道他三岁成词,五岁成诗,十二就熟读天下经纶!我家楚熙哪一点才华比不上别人,本王告诉你,就是当今皇帝都不配我家楚熙俯首称臣!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说话!” “舅父!!如今是司继年,你就不要再固执了,好不好!” 沈楚熙拦住想要拔剑的黎景,他知道谁都不能在黎景面前说违逆当今皇帝之言。 沈连成看着他,气的手一直在抖,“你、你你” “舅父!”“王爷!”话没说完沈连成就一翻白眼被活活气晕了过去。 沈楚熙跳下躺椅和老总管赶紧扶沈连成进屋和去叫大夫。 黎景想要站起来去看看,结果他刚站起来就眼前一黑,若不是快速扶着躺椅的把手,他恐怕就是第二个躺下的人了。 他摇摇头想要甩去眩晕,怎么了,这几日为何会一直这样?他缓缓坐下闭上眼睛调节内力平息自己,耳边是一阵又一阵嘈杂的声音。 “王大夫,舅父怎么样了?” “小王爷莫担心,王爷只是一时气血攻心,多休息写,心平气和就好了。老夫开些药服用几天,应是无多大碍了,但是人老了,难免。。。。” “本王知道了,沈商跟大夫去拿药。”沈楚熙坐在床边说,“你们都下去吧。” 老王妃抽噎着坐到一旁,沈楚熙挥退众人,一时屋子里只剩下她的哽咽。 “舅母,保重身体。”沈楚熙有些不忍。 老王妃擦擦眼泪,“楚熙,你别再气你舅父了,好不好,我们都老了,活不了多久了。。。。” 沈楚熙走到她面前抱住她,“好。” 他说着,眼睛却看着站在门口一直未动的黎景,带着深深的无奈和歉意。 黎景微微点头表示理解,转身离开。 沈楚熙却低头苦笑,你总是不在意啊。 黎景离开后是去了一处人少之处,蜀川到处密林丛丛想找到不难。 他曲起指放在唇边,一声清亮的哨声引起了许多鸟儿的回应。 片刻后,一只背上黄色肚子上带着白色斑点的流莺落在他腕上。 “啧,你是不是很喜欢这里啊。”他用手指逗流莺明显吃胖了的肚子,呐呐自语。 “啾啾~~” 看它圆溜溜的眼睛瞅着自己咕噜噜的打转,黎景勾起唇角,是沈楚熙不常见的笑意。 取出流莺脚边的圆筒信纸,看完后,他才彻底安心了,把流莺凑到脸边蹭蹭他柔软的羽毛,“只有你喜欢我啊。。。。可是我真的很努力了呢。。。。” 啾啾啾啾,胖小莺用翅膀拍拍黎景在他面前的脸颊,豪气的表示安慰。 沈楚熙守在沈连成的床边,直到夜深才回来。 屋子里亮着微弱的烛火,昏昏暗暗的橘黄色灯芯一跳一跃的滴着烛泪在烛台上落下好看的蜡花,使屋子更显得宁静和温馨。 他刚进去就看见趴在桌边睡觉的人,沈楚熙眼神温柔的望着他。 “嗯,楚熙,你回来了。”黎景用一只手撑住自己的脸颊,看起来睡的有些迷糊。 “景儿,你这警惕性要是别人来偷袭怎么办?”沈楚熙扶着他到床上,低着头在耳边说道。 黎景摇摇头,“最近很想睡觉,恩,你,吃饭了吗?” 沈楚熙给他脱了外衫,看了眼桌上放的小菜和粥,“是你做的。”很肯定的语气。 “刚刚没吃饱,本王就再吃点,爱妃先睡”他跟哄小孩一样拍着被子,看黎景又昏昏入睡才做到桌边。 唔,舅母说的不错,景儿做的真的不错,邵越那家伙办事怎么越来越慢了,粥熬的有长进啊,这个菜再辣点就好了,皇帝不知道一个人能忙过来不,还是本王的日子好啊。。。。。。 沈楚熙让邵越查琉璃骥的事其实早就查到了,但出于还不够更确凿的证据,他怕沈楚熙再咋折腾什么事出来。 秋天终于到了,炎热的太阳被蒙上了细细的面纱,朦朦胧胧的照耀。 佩阳开始下起小雨,淅淅沥沥刚好阻挡了热气,雨点淋在身上很是舒服。 颜修文站在渊文阁门口伸出手去接雨滴,让细雨淋在皓腕上,雨丝吹在发丝上,亮晶晶的珠子会顺着发丝滑落,垂在双肩的的黑发轻轻随风飘起。 “宫中都说颜大人如玉君子、眉目似画果然不假。”皇帝一步一摇的穿过长长的亭廊向这边走来。 颜修文慌忙慌忙向他行礼,沈楚秦挥挥袖子,“罢了,罢了,没有外人不必多礼。” 沈楚熙拉着颜修文仔细看他,像凡夫俗子一样调戏“啧啧,真是个美人啊。” 颜修文脸色一变,挣开他的手,下跪请罪,“皇上戏言,臣为堂堂男儿,怎可用此词辱臣,还请皇上收回此话。” 沈楚秦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话,他亲自弯腰扶起颜修文,“颜卿,是朕错了。” 邵越看着儒袍男子莞尔一笑,一时间美了秋雨的诗意。 沈楚秦在渊文阁中一本本浏览放在架子上的书,身后站着默不作声的颜修文和邵越。 “颜卿可是读过《军事策》?” 颜修文望着眼前脚下的一片地,“略识此书。” “颜卿谦虚了,朕听邵将军说的可不止如此啊,否则怎会对军营律例和大楚国律如此娴熟。” 颜修文惊讶的望一眼邵越,没得到他的回应,他颔首,“皇上过夸了。” 沈楚熙拿着一本书边走边喃喃自语,用邵越和颜修文绝对听不到的嘟囔,我大楚人才济济啊,恩,他们后继有人了。 留缘 第二十七章 即便是秋季,蜀川的树仍是年年常绿。 黎景拿一把蛇剑在轻雨中挥舞,起落之间利刃与轻柔相互交映,像一条灵动的蛇,柔弱无骨的吐着血红的信子,却能在你忘情时给你致命一击。 沈楚熙刚从沈连成那边出来,一进院中便看见这一幕,挥退给他撑伞的沈商,他着望着在树上跳跃武剑的男子,眼里全部都是自豪与爱恋。 “唔。。。” “景儿!” 黎景一剑挥出在收势时突然小腹一抽,也许是措手不及,也许是知道沈楚熙在下面,就直直从树梢掉了下去。 沈楚熙在刹那间扔掉手中的伞,凌空借力鹞子反手,转身接住他后缓缓落地。 “景儿!怎么了,受伤了?还是病了?”沈楚熙紧张的问。 黎景把手放在肚子上,在他怀里抬头淡淡一笑,“是饿了,怎么这么晚回来?” 沈楚熙不放开他,“真的是因为这个?” “恩。”他平静的收好自己的情绪,靠在他怀里,“进去吧,雨下大了。” 沈楚熙和黎景吃的午食都是黎景准备的,沈楚熙又不想让他累着,又想吃到景儿亲自为他做的,只好定在午食时了。 “瑄王好些了吗?” “恩,没什么大事了。” 黎景给沈楚熙夹一块油烧豆腐。 “景儿,过几天我会回来很晚你别等我了,记得按时吃饭,秋收到了,府中的村庄粮收舅父想让我出面。” 黎景的筷子一顿,放下碗筷他抬起头看他,“楚熙,我们已经待了快两个月了。” 沈楚熙给夹块肉,“多吃点,怎么觉得瘦了。景儿是不是觉得无聊?” 黎景皱着眉把碗中的肉夹还给沈楚熙,“我不太想吃肉。恩,不是,皇上寿辰在一个月后,你还记得吗。” 沈楚熙的动作停了一下,“记得。” 黎景迟疑的说,“我想回去,寿辰之时各国各地人多杂乱,我担心宫中守卫。。。” 沈楚熙递给他一杯清茶,青瓷的小杯中淡淡茶香飘在红木桌几上,“景儿,宫中有邵将军呢。” 黎景没有接,他微微低着头,“宫中宫殿众多,藏身之处明暗不一,邵将军不熟悉宫中明卫暗卫之地,我不放心。。。” 沈楚熙把青瓷茶杯放在桌子上,压声道,“你是担心沈楚秦还是大楚皇帝?!” “恩?”黎景莫名的看着突然站起来的沈楚熙,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 “没事,让人把东西收了吧,我去书房看账单。 言罢,便匆匆走了出去,留下黎景一个人在房间里沉默。 黎景在屋中等到入寝沈楚熙都没有回来。 沈楚熙每日上午在主院陪沈连成,午食回南院用,下午还要巡视瑄王府属地村落的属地,虽然同住在一起,黎景却觉得两个人的距离好远,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不明白要如何去讨好别人。 想了想,他拿了件长衫,接着亭廊中灯笼发出的微光缓步走进南院书房。 沈楚熙坐在桌案边,背脊挺直握着狼毫紫笔,知道黎景进来了,他握笔的手一紧,没有动作和言语。 屋子里一时沉默,气氛稍冷。 “秋夜温凉,王爷。。。保重身体。”黎景给他披上衣服,站在他身边,没有得到回应,他轻声告了别,转身准备离开。 “景儿”沈楚熙突然从拉一下他的手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黎景的胸前闷闷的说道, “对不起,我没什么意思的。”我只是在吃醋,吃你总是第一挂念的人是他的醋,在他身边那么多年的醋。 黎景的手缓缓抚上他的头发,“我明日陪你去山庄好吗” 沈楚熙顿时收紧抱着的人,“好。” 天边刚刚破晓,沈楚熙小心翼翼的下床,避免打扰他的景儿。 “楚熙,要走了吗”黎景也坐起来迷迷糊糊的穿衣物。 沈楚熙制止他的动作,“景儿还是留在家里吧,最近你好像很喜欢睡觉。” 黎景推开他的手,揉揉眼睛,“春困秋乏常理之事,唔,我想和你一起。”他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沈楚熙奈何不得,只好拿上薄衾以备不时之需。 瑄王是蜀川众王爷之一。皇帝家里亲戚多,大家都也习惯了,只要不是特别为非作歹的,皇帝是不太会管的。 王府大概有三四个村庄和数百佣户,分别散落在瑄王府百里之外,一路下来没有十几日是不行的。 “路还远着,你再睡会。”他在马车中把黎景搂在怀里,黎景挣扎了几下也就随他去了。 瑄王看起来暴躁易怒其实治理下属自有一套,而且让人心服口服,不同于有些王爷趁机压榨农民,沈连成订的粮价几乎是中等,并且每年荒年还会给予佣户租借和迟还。 “王爷,这是近几年王府的收成,您且看看。” 沈楚熙等人到最近的一户农庄已是下午。 他唤人先去准备些食物和水。 “景儿,你醒了”黎景刚下马车,就看见马车停在一座很小的村落的村头,一个村长模样的人正拿着账本让沈楚熙过目。 他没有走过去,只是靠着马车等他们处理事情。 “爷,这是今年冬春的账本,收成不错,但村里人口众多,您看” 沈楚熙看一眼金黄黄麦田,“就按往年的担数计量吧。” “哦,对了,本王想问你。。。。。” 夕阳偏斜,橘色的暖阳把世间浮尘拉长长的影子,秋已到了,蜀川却仍绿色浓厚,但仔细看却能发现树叶厚厚的枝叶上染上了微黄的边叶,一场秋雨落一场凉。 黎景想起这事他第一次离开佩阳,离开那个人这么长时间,没有想到自己竟能过上这种生活。所有的,都是眼前的这个人给的,他那么喜欢着自己。 察觉到黎景的注视,沈楚熙把交待村长几句就朝黎景走去。 “饿了吗” 黎景虽表情冷淡但眼中却流露出暖意,“恩。” “我让人去准备了,我们先凑合着吃些,还有个庄子就在不远处,我们到那里落脚可好” “好。”黎景主动把手伸出去去牵他的手。 留缘 第二十八章 因为有黎景一起,沈楚熙就安心的留在各个山庄过夜,也不急的回来。 就在他待了有七八日后,沈连成派人急忙唤回他。 沈楚熙刚下车就被沈连成叫进了屋里。 黎景无事,正把马车上带回来的农家人送的瓜果拿下来。 “啾啾~~”流莺着急的避开众人在隐秘的树枝上唤黎景。 黎景轻移脚步,躲开王府的人,朝密林走去。 “你又胖,还能飞动吗”黎景笑话着它,手中的速度却没一点慢下来。 纸上的字用红笔加急,“帝寿,异国使繁,查有敌影,邵捕,愿招景还。” 小小的信纸在黎景手中被内力催的粉碎,他的眼中不断闪过“查有敌影,招景还。。。” 宫中留下的是他的属下,虽不常熟,但却绝对可信。 黎景闭上眼睛又睁开,深吸一口气,似是留恋这里的深深望了一眼,大步轻衫离去! 沈连成把一本红色锦书递给沈楚熙,“今年皇帝寿辰,你替本王以瑄王身份出席。” 沈楚熙皱眉,“我是闲王,这恐怕。。。。” “你是闲王不假,你也是本王的亲侄儿!舅父不管,反正你只需要带着寿礼在那一天到了就可以了。” 沈楚熙不着痕迹的打量沈连成,“舅父,是不是宫中出事了?我说过了,舅父就不要想那些事了!” “你怎么这么怀疑你的亲舅舅?!我告诉你,此事绝对与本王无关。” “果然出事了!” “咳咳、咳”沈连成假装咳嗽几下,试图掩盖自己的失言。 “舅父,我不是说了千万不要参与。。。”有些话是不能说出口的。 沈连成烦躁的坐下,“本王没有!而且,这只是猜想,有没有还不知道!你只需要听舅父的话在寿辰那日到就可以了!” 黎景拿着包袱刚走到主屋就听见沈连成的声音。不是沈连成说的大声,只是黎景从小训练听力过人。 他表情越加冷淡,身上散着冷寒疏离之气。 “黎公子,你”老总管的话还没说完沈楚熙就已经冲了出来。 “景儿”沈楚熙看向黎景手中的包袱。 黎景示意他跟他来,沈楚熙跟他到了无人之处。 “楚熙,我必须要先回宫了。” “景儿,你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黎景思付下才点点头。 “景儿,邵越没有传来消息就证明宫中应是无事的。” 黎景颔首,“我不放心。” 沈楚熙拉他进了南院寝房,“今日已经很晚了,你先别急等我传急令问过邵越在决定好吗” 黎景不做声,沈楚熙把他禁锢在怀里,生怕他离开,“景儿,就算你要走,那明日也来得急啊,明日我陪你离开,可以吗”他声音带着恳求,眼中都是担忧和怜惜。 黎景不忍他做如此之态,僵硬的点点头,沈楚熙这才松开了紧紧桎梏黎景的双手 黎景闭着眼睛好久,直到察觉身边的人呼吸缠绵,才睁开满是清醒的眼。 他伸手快速点上沈楚熙的穴道,凝望着沈楚熙的俊颜,然后俯身吻在他的唇角,几乎耳语般轻声呢喃“对不起,忠孝两难,我不想让你为难,别担心,我会没事的。” 言罢,翻身着衣离去。 邵越冰冷的看着被枷锁锁住骨头的人。 深夜的寒气侵入阴冷的狱中,数盏灯火把血腥肮脏的牢狱照得灯火通明。 “真的不说?”邵越玩弄着手中的刺鞭。 “小人真的不知说些什么。” 仅三天,男子已经不成人样。 啪,一声狠戾的鞭子摔在褴褛的身上,“你还是要说,这东西是你偷得?”邵越一手持鞭一手掌心玩弄着巴掌大的玉雕。 那人的胸膛上一道紫黑色的肿起来的鞭痕横在胸膛,奇怪的是,纵然鞭子狠戾,那人却依然没有流一些血出来。 “你知道这鞭痕的下面是什么样的吗”邵越用鞭尾划过男子偶的胸膛,用轻声的的语气说着却好似如同来自地狱的呼唤,那一鞭竟是深深伤了自己的心肺,他几乎能觉得自己胸膛里面正拼命的搅动,一口淤血从胸腔深处涌到口中。 “我。。辽。。”话没说完,一口黑血喷出。 邵越没有躲开,任那口鲜血洒在自己的衣袍上,他冷漠的扔掉鞭子,丢给随从一句话转身离开。 “把他安葬。” 从佩阳到蜀川,来的时候马车走了近一个月。 黎景快马加鞭连夜不停的赶路,试图把时间缩到最短。 他一手握鞭一手死死捂住自己疼痛的腹部,连续的赶路他几乎没有吃过什么东西。 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想沈楚熙是否会生气了他不照顾自己了,他的脑中只有一句话, “快点,再快点!!” 沈楚熙面无表情的看着脚下跪着的影卫,“王爷,还是没有追到。” 沈楚熙一掌拍在桌上,“已经五日了!你们竟然还是追不到!” 影卫低着头不敢言语。 沈楚熙失神的坐到红木椅上,自从得知黎景离开,沈连成下了命令,只要沈楚熙离开府中一步,他就离开引剑自刎去见沈楚熙娘亲,说他没有照顾好沈楚熙。 他试着离开,却被沈连成脖颈间流出的血给吓得不敢再动,只能派邵越给的影卫试图追上黎景,可是已过了五日了,五日!那该是怎样的速度,沈楚熙不敢去想,他怕,他真的怕。 留缘 第二十九章 此时,黎景早已出了蜀川。 他正在离佩阳还有一千里的茶社换马。 天边浓黑的云徘徊在头顶,偶尔间或雷声轰鸣,雨滴一大颗一大颗的落着,地上坑坑洼洼的水涡被雨点落下激起泥点。 他牵着马站在茅草堆成的茶社凝望远处。 “客官,喝点热汤吧,这雨太大了,一时走不了啊。”老板看着一直默不作声的望着飘泊大雨的黎景,脸色苍白,用一只手紧紧按住腹部,却执拗的盯着雨势,忍不住递上热水好言相劝。 黎景的长衫几乎湿透,他僵硬的接过糙瓷茶碗,放在唇边一饮而尽。温热的热水滑过冰冷的腹部,稍缓了几日以来的疼痛。 还有三日,最多三日就能到了,他在心里告诉自己。 他突然想起两个月前沈楚熙也是在这样的大雨中突然闯进自己的眼中,他抱着自己,吻上双唇,褪去衣衫。 黎景在嘴边弯起轻笑,那个人会很生气吧,自己偷偷跑掉,不照顾自己的身体。似乎只有他才在乎自己是否冷了饿了,只有他让他能这么放心的不用任何担忧的留在他身边吧,可是沈楚熙,黎景的从前是为别人活的,你愿意等我彻底放下肩上的担子吗。 邵越在沈楚熙用暗号发来密语的时候就立刻派人守在城门口了。 他一边要查刺客的事,一边还要布置皇宫的守卫,沈楚熙是要他亲自去接黎景的,因为实在离不开,只好派了他身边武功绝不输于他的影卫。 直到离皇帝寿辰还有五日的那天黄昏,黎景终于出现在城门口。 “黎侍卫,将军有令,请先去将军府。” 黎景换上影卫的马,“请告诉将军,黎景必须先去皇宫,驾!” 沈楚熙望着虽然衣衫整齐但掩不住疲惫的人,“黎侍卫,你终于回来了,朕等你好久了。” “臣有负圣恩,晚来迟归。”黎景单膝跪在地上,一只手扶地承受自己的重量。 “回来就好,先去歇着吧,明日让邵越把安排告诉你。” “是。”他抬起头看着面前虽然年少却意气风发的人,却好像看见了那个闲雅的王爷正朝自己温柔的微笑。 黎景几乎是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就撑不住了,他扶着桌椅撑住身体才移到床上,躺在床上就昏睡了。 他是被腹部时不时的抽痛痛醒的,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唤人送些事物吃过便匆匆赶到仆人刚刚说的地方。 是沈楚熙在宫中的行宫,平常少有人来。 “邵将军。” 邵越回过头打量他,脸色苍白,双唇呈现不正常的青紫色。 “你生病了,要去看太医。”冷淡的吐出关心的话语,黎景一怔然后勾起看不出来的弧度,“还请将军转告告诉王爷,臣没事。” 邵越点头,先行进了行宫内。 直到一个上午,二人才把皇宫内部排查了一边,凭借邵越得到的消息,应是与辽国有关。黎景皱起眉,“辽不是答应与我国联姻了吗?” “是,但有信来说是辽国贵族内部出了问题。” “那这次祝寿的辽使。。。” 邵越点头。 “还有四日便是寿辰,礼官已然准备好了,黎侍卫还有什么需要可以邵某帮忙的请开口。” 黎景站起来向他行礼,“皇宫内院深而复杂,黎景愿助将军一力,捕捉辽国判使,还请将军亲自负责皇上的安全。” “我会的。”邵越冷着脸,有些不自然的说,“楚熙会在寿辰之日到,还请、黎侍卫为了他好好照顾自己。” 黎景笑着答应。 其实辽国怎么样与大楚没有任何关系,可是若连累大楚受伤,纵然不论你什么目的都是不可原谅的。 黎景在皇宫异国使者居住一地已经躲了两日,直到第三日夜深,皇宫的天上出现一点极其不明显的星火。 黎景知道这是邵越的暗号,对方动手了! 他如同鬼魅般跟在那个已经跟踪了好久的辽国使者身后,在他离开房间的后潜进房间。 宁静的皇宫突然亮起明晃晃的烟火。 一丛丛火把把辽国使者的房间紧紧的围了起来。 匆匆从外面赶来的辽使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好像刚刚睡醒。 “你们想做什么!大楚就是这样的待客之道?!”他强作镇定,到放在身后的手不自觉的颤动。 “还在装吗”侍卫分出道路,邵越一身几乎融入黑夜的长袍。 “你、你说什么、我不懂。”他一只手指着邵越,身边两个辽国护卫大刀护着他。 邵越轻哼一声,“黎侍卫。” 黎景应声走出,手中拎着和昏迷的男子,细看之下竟和那站着的辽国使者一模一样。 “我、我根本就、就不认识他!”那人还在试图狡辩。 邵越靠在一边的柱子上,“看来你是不想说,还是本将军替你说了吧,想借辽国名义在我皇寿辰刺杀我皇。啧,若成功了,那便大有利于辽国,但若失败了,也正好趁机挑起楚辽之战。” 他突然走进那人,假使者和两个守卫一起后退,“你胡说。” “算了,不见阎王你是终不死心,给我抓住他们!!!”他先是很平静的说,最后一句却突然严厉起来。 就这几个看似魁梧的人,黎景不用出手,邵越就可以解决了,所以他拎着真辽使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就在假辽使等人被逼走投无路时,那人却突然拿出手掌大的铃铛疯狂摇起来,还得意的阴森森笑起来。 “唔!” “小心!”铃声如同深夜想起的魅音,黎景手中抓的本是昏迷的人却突然醒过来,用黎景来不及的反应一拳打在他的腹部。 “黎侍卫!” “侍卫长!!” 黎景骤然松手,捂着腹部猝然倒地。 留缘 第三十章 寿宴从酉时开始,一直秋月高高挂在树梢头。 多国使者和大楚满朝臣子觥筹交错,谈论非凡。 “我朝祝大楚皇帝安康永泽。” “恭贺楚皇福禄恩乐。” “。。。。” “臣替瑄王送上贺礼,祝我皇千秋万岁,大楚海晏河清。” 沈楚秦虽是微笑但眼中却又掩不住的担忧,“谢王叔。” 小皇帝威严礼貌,言谈举止尽显帝王之风,赢得了各国的赞赏与期望结盟。 邵越一身藏紫色紧身长袍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保卫皇帝的安全,没和沈楚熙有任何眼神交流。 沈楚熙着深色华服用金红色绣线绣出高贵的图案,他看似稳妥的坐在宴席上,眼睛却不时看向四周,急切的寻找他想念的身影,嘴里忍不住咒骂该死的邵越,你倒是给本王回个话啊。 他把周边看了好几遍都没有找到黎景的身影,又派人去找得到的却是邵将军命令让王爷耐心等下去。 沈楚熙知道是邵越是怕自己骤然离场引起朝中非议,他强忍着想要去寻找的冲动,把礼官祝词听完,祭祖完毕,皇帝刚一离场,他在站起来的一刻被人按住肩膀,“半柱香内,闲王行宫。” 沈楚熙觉得时间像过了一辈子那么长,直到邵越的身影出现他几乎立刻就抓住邵越的袖子。 “景儿呢!说啊!” 邵越挥开他的手,“你先冷静,我想问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楚熙打断了,“先别问,先告诉我景儿呢!” 邵越皱眉不说话,冷漠的望着他,直到他平静下来。 “你知道黎侍卫有、孕了吗” 沈楚熙突然瞪大眼睛,“什么。。。” 邵越已经明白了恐怕他也不知道,他上前握住沈楚熙的肩膀。 “他。。。流产了,两个月了。太医说早些日子孩子根基不牢,大人身体受损严重体力出现透支,精元不足,再。。。腹部受了重创,孩子。。。没保住,已经昏迷一天了。” “你、在说什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一点 都不好笑,邵越你快告诉我景儿在哪!”沈楚熙挣开他的手,朝他怒吼。 他在说什么。他在说什么!景儿有孕了。。。。受了重创。。。孩子没保住。。。。昏迷。。。。 笑话,是他喝醉了?!怎么可能,景儿根本没吃。。。!不,他在祠堂受罚的时候,舅父唤景儿。。。 他以为、以为景儿只是答应了要学为夫之道。。。。。 不是的,怎么会这样,是他醉了,一定是。。。 明明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这样。。。 沈楚熙按住疯狂跳动疼痛的胸口,身体突然无力滑落坐在地上,眼中无神,嘴里一直说着不可能、不可能的。。。 邵越在他面前缓缓蹲下,“楚熙,你清醒些。。。” 沈楚熙猛的抬头,眼中是极力隐忍的痛苦,“他为什么会受伤,你答应的!不会让他受一点伤!你现在告诉我,告诉我。。。。” 邵越低下头,“对不起”嘭!沈楚熙一拳把邵越打倒在地,随后欺身而上揪着邵越的领口,“你答应的!你答应的!你怎么能让他受伤,怎么能!他他” 邵越躺在地上一声不吭任他一拳比一拳重的打在自己身上,承受着这个从没有如此崩溃失控的男人的痛苦和悲伤。 沈楚熙握着的拳头不受控制的颤抖,然后无力的躺倒在邵越身旁。 邵越擦一下嘴角的淤血,“够了吗” 沈楚熙眼睛睁着木然的望着屋顶,身侧的拳头却紧紧的握着,指甲深入掌心,试图用伤痛缓解心口像野草般疯长的痛苦和悲伤。 “走吧,黎景还在等你,收拾好你的情绪,比你更痛苦的还有他。” 转身离开,不再看地上萎靡的男人。 邵越出了行宫,深夜冰寒的冷气缓解了他身上的闷痛。 深吸一口凉气,他拿一壶酒坐在皇宫殿内离皇帝寝宫不远的亭中。 “谁?” 黑暗之处有异常声响。 “邵将军。”颜修文缓步走出。 “你来做什么?”邵越皱眉看着不请自来和他同坐早亭边长长的亭栏边的人。 “我从黎侍卫的房中出来遇见闲王了。” “你去哪里做什么!”邵越拉住他的手腕。 颜修文有些痛的动动手,“皇上让我给黎侍卫送上等的药。” 邵越这才一把甩开他的手,拿起酒坛。 “将军,有伤饮酒不好。”颜修文按住邵越的手腕。 昏暗的亭廊中,只有月光映照河面泛起得粼粼银光亮着,邵越的脸隐藏在忽明忽暗之中,颜修文看不清他的表情。 “颜修文”邵越低沉的声音响起,“你还不放弃吗。” 他放下手中的酒坛,站起来面对着月色,背对着颜修文。 颜修文痴痴的望着邵越的背影,苦笑,“将军,若真的那么简单,世间又怎会有那么多痴儿怨女” 听见他的话,邵越缓缓转过身走到他面前,有些迟疑,“倘若永远没有结果呢” 颜修文拿着锦帕和伤药的手抬起来,冰冷的伤药透过锦帕传到邵越的唇边还带着颜修文身上淡淡的纸墨清香,他一动不动的任颜修文擦拭自己脸上的伤口。 “我不知道”一声轻叹带着无奈和孤寂回荡在寂静秋月的亭阁中。 留缘 第三十一章。 为什么会真么痛?他从没有这么的难受过,从身体到心肺都在喧嚣着疼痛。 不只是痛,黎景觉得好像有什么从他的身体里离开了,那么失落,那么悲伤。 他闭上眼睛,只能听见喧闹的人群。 “给我立刻杀了他!!” “一个都不能放过!” “将军,黎侍卫流了好多血!” “快传太医!” “将军,皇上来了!” “让开!!” 。。。。。。。 他的眼中一片黑暗,身体疼痛着,好像要把十几天的不满宣泄出来。 黎景被邵越横抱起来,“快!传太医!!!” 痛,为什么?只是被拍了一掌,为什么会这么痛。 “皇上,黎侍卫流产了!” “给朕保住黎大人!” 流产。。。。我吗? 没有人看到黎景藏在锦被下的手缓缓移到自己的腹部,那里柔软平坦,什么都没有。。。 “皇上,孩子根基伤了大人!” “用最好的药。” 孩子。。。。他的?他的孩子?他和楚熙的孩子!他吃了育果,他和楚熙。。。 黎景的脑海中开始不断忆起过去,伤痛的、麻木的过去。 十岁被送进宫中,秘密进行训练,对于他们而言,就只有命令和主子是他们活着的意味。 他早就不记得温暖是什么了,他以为他是不需要的,他们都不曾明白家人意味着什么,因为不重要,所以不需要。 命令、厮杀、服从、相斗、黑暗。 黎景从没绝对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好,他习惯了,他为皇帝而活。 可是,那个男人以占有者出现了。 “臣要黎景!” “只要皇叔肯出山,朕就做主给你们赐婚!” “我要他凯旋而归,城门相迎!” “我看上你了,所以你就跑不掉了!” 昏暗之中全部都是那个人誓言阵阵的话,潇洒不羁的笑。 直到忆到。。。他在连夜赶路,腹部疼痛,戛然而止! 他的身体里曾有过孩子,他很多次的告诉自己他的存在,很多次很多次,可是他都没有在意过,他。。。 孩子,他从没想过这个能与他这么贴近的人。 可是,现在被他亲手杀死了,温暖的液体从冰凉的身体流出,没有任何迟疑和停留,在他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决绝离去,丝毫不给他挽回的机会。 楚熙。。。你在哪里。。。。 你知道吗,最痛的不是你失去,而是他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拥有,然后让你绝望的看着它无法挽回。幸福和快乐是每个人最珍惜的,就像身体里潺潺流动的血液,感觉不到,却十分重要,与你无法分离。 就像黎景冷寒的人,从未知晓温暖是什么,但是那个生命却真实的存在过,甚至无数次抗议他的忽视。有些错,可以挽回,可以遗忘,可是有些伤口落在人的心口,却能变成蚀骨的毒药,让你在以后无数次快乐的时候想起你曾经如此错过,失去过。 沈楚熙把冰凉的水淋在头上,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他的景儿还在等他。 走到床前的时候,沈楚熙觉得自己几乎呼吸不了,他心心念的人儿正平静的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双眼紧闭。 他踉跄的走到床前,伸出手颤抖的抚上那人的脸颊,额头。 “景儿。。。我来了” 对不起,说好了要很好很好的照顾你。 “景儿,景儿,没事了,楚熙来了” 沈楚熙在床边附身一遍一遍的轻声呼唤昏迷的人,难过的把头埋入黎景的肩头。 “楚熙。。。。”很小声,很小声,很轻很轻,带着沙哑和干涩。 沈楚熙抬起头看到的就是黎景深褐色的眸色。 “景儿,你醒了,终于醒了,没事了,没事了。”沈楚熙把他抱在怀里轻声安慰。 黎景却在他说话的时候身体被猛地定住,他的孩子,他们的。。。没有了,因为自己的不小心。 “楚熙,对不起。。。”黎景清冷的声音带上一丝悲伤。 沈楚熙紧紧揽着他,“没事了,景儿,醒了就好。” 黎景拉着他的手放在腹部,“我感觉到的,我曾经感觉到的,可是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孩子。。。。楚熙,我真的很想很想要他,对不起,我真的感觉到的,可是我。。。” 沈楚熙双手捧住他的脸,“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有察觉到你不舒服,景儿,我们还会有的,这个孩子和我们没缘,景儿,你好好养身子,我们还会有的。” 黎景敛下眼眸,沈楚熙,如果有孩子了,瑄王就不会逼你了吧。 沈楚熙,喜欢我,让你很为难吧。沈楚熙,如果是别人,一定不会让你的孩子就这么离开的。 留缘 第三十二章 “此事有谁愿意同邵将军去?” 辽国使者亡在大楚,这可是有些说不清了,无论是真是假,大楚都必须给个说法。 此时,皇帝内室里,邵越,柴浦,颜修文,礼省部,兵省部,大理寺大卿等人正在密谈此事。 颜修文低头站在柴浦身后,默不作声。凭他的官职,还不能够与这些重臣相提并论。 “朕听闻辽欲与宸齐国结好,众位可有什么看法?” 礼省部起身拜,“皇上,此事可真?” “来源可信。” 礼省部摇摇头坐下。 “皇上,辽早些便愿意与我国结好,虽然时久,但老臣以为等待是最好的方法,况且,宸齐不算大国,就算是真的联手,我不与辽战,也是无大碍的。”柴浦捋了捋胡子,老气横秋的说。 “辽是战败国,近几年应是不会有大气的”兵省部讨好的说,柴浦不着痕迹的满意一笑。 沈楚熙淡笑,“邵卿以为呢。” 邵越一身黑色锦缎长袍,坐在皇帝手的右手边,对面就是柴浦。 他背脊挺直,面无表情的漠然看着他们,听到皇帝问话,才施施然开口。 “两年前四国之乱,辽虽是主帅,但其兵力均出与其他三国。宸齐异族甚多,能人亦多,精通岐黄之术” 邵越冰冷的话从薄唇中吐出,丝滑低沉。颜修文低头听他们说话,在邵越开口后,偷偷看了一眼他。 邵越说话言简意赅,但在场的人就都明白了,因为兵力未出,所以辽此时国内仍有大批可供差遣的兵马。 沈楚秦眼神一凝,“我大楚的土地就是一寸,外人都莫想沾染!” 众人齐拱手,“皇上英明。” 沈楚秦摆摆手,“若不是皇叔。。。柴大人认为谁可以跟随邵将军同去辽和宸齐?” 柴浦老成的笑着,“礼省部大人的儿子今年十九刚满”礼省部朝他感激一笑,点头称是。柴浦接着说,“该子风茂正青,才华与武功高于常人,臣以为应是给重臣之子的机会,让其能早日为国效力。” 此话说出,在场的大臣均相互点头称是,唯有颜修文和邵越缄默不语。 沈楚秦轻咳一声,“礼省部之子,朕有所耳闻,是个人才,但恐怕少于经验,不能担此重任啊。” 柴浦朝兵省部使个眼色,兵省部大人立刻站起来,“臣愿意同去辅助。” 沈楚秦老神在在饮一口上好的苦茶,等清香慢慢散入喉间,他才缓缓开口。 “其实,这些事,朕只需一人就能办成了。” 柴浦等人等着他说完。 沈楚秦看向柴浦身后,“众卿不认为颜大人是首选吗。论才华,论赏识,论经验,论处事,朕都以为颜卿都足以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 颜修文袖手低头,望着眼前的一块地,竭力让自己不去在乎老师的怒气。 柴浦绷着脸,“皇上,颜大人前些日子才同邵将军送兵,若在次,怕是让外人笑我朝廷没有别的人才啊。” 沈楚秦意味深长的望着在场的大臣,除了颜修文邵越,其他都是先皇在世的老臣了。 “皇上,请给犬儿机会。”礼省部弯腰行大礼。 柴浦放在桌上的手给颜修文打手势,示意他拒绝。 颜修文看看对面沉默着的玄衣墨发的男子,他紧抿双唇,没有开口。 沈楚秦轻笑,“那好吧,不如就派颜修文同你儿同去。” 没有得到颜修文的回应,柴浦轻蔑的假装深思道,“皇上,总要有个主辅权属啊。” 沈楚秦问,“柴老以为谁主谁辅?” 柴浦站起身,“即使锻炼生子,必是要给起权能了,臣以为此子主,颜大人为辅以辅助其能力,弥补不足。” 沈楚秦朝邵越撇一眼,看他没有反应,就点头,“就按柴老所言办。” 三日后出发,明着以回礼各国为目的,暗着查询辽与宸齐,并趁机先行于宸齐建立良好关系。 宸齐虽不算大国,但国家内部有多数少数民族构成,生存条件稀薄,但民族内部生命力却极其旺盛,孔武有力,虽是好斗,却人心朴实。 所以能与其建立外交,益大于弊啊。 午后,兵省部,礼省部等人聚集在柴浦豪华的家中。 “柴老觉得颜大人。。。” 柴浦眼中浑浊的眼珠露出杀意,“既然颜修文已不能为我所用,留着也没有用”他做了个比划。 其他几人立刻言会,用眼神透露相似的想法。 皇帝已经开始不信任他们这些老臣了,试图培养自己的幕僚,提拔不属于两派的人,那么他们也绝不能放任别人取代自己的地位! 颜修文就像一把软软的剑,能围在皇帝身边,用最温和的方式察觉不到的伤了他们。 谁都能看到那人隐藏在深处的才华带着温和的内敛打动人心,这就是柴浦当年为什么会看中颜修文且收为学生。 柴浦私下叫住礼省部,意味深长的道,“还望大人好好教导儿子了!” 礼省部回以微笑,“还请柴老放心,犬儿定能完成任务,给柴老满意的见面礼。” 留缘 第三十三章 颜修文知道老师已经不再信任他了,或许自己又从来没让他满意过。 他孤身来到佩阳,是那个老人曾给过的长辈般的疼爱。 颜修文想起自己似乎好久没回家了,也许那个家已经不再需要他了,就像是老师也不再对他抱有期望。可是,他不能漠视心底的声音,他不能做那些事情,不能伤害无辜的人。他想,是不是每个对他有过希望的人都会失望呢,其实真的尽力了啊,还是不够吗。。。 佩阳开始映了秋景,微微起了凉意。一叶落而知天下秋,秋叶落在了心上就是个愁。 他茫然的走在路上,用仅依存的希望,也或许是绝望,但不管是希望还是绝望都是邵越给的,不是吗。 他轻轻苦笑,青衣儒衫,一个人寂寥的走在夜色繁闹的街道。 “喝!快让开,马儿受惊了!!” 吵闹,人群,颜修文陷入自己的深思,听不见他人的呼喊。 “让开,让开!!” “小心!” “呀” “颜修文,你是笨蛋啊!”一声怒吼响在他耳边,震的心肺生疼。 邵越拦腰抱着颜修文,在空中生生转身凌气,一掌拍在马儿的头顶。 马儿轰的一声倒地。 “邵、将军!”颜修文这次回过神来。 “哼,看来不傻吗!”邵越放开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骑马的人,“国都不能有行驶快马,你不知晓吗!” “我,不是,是马儿受惊了、、、” “受惊?你当本将是傻子吗,若不是你拼命的加紧马腹,马儿怎么会疾跑!你以为所有人都没看见吗!!” “我、、不是、、” “来人!”邵越扔他在地上。 匆匆赶来的国都守卫齐声道,“将军有何吩咐?!” “马儿跟本将收了,充归国有,这厮明日当众三十大板,牢狱一年,罚银一百两给受伤的人!” 那人一听,立刻急了,“你敢,你可知道这马是谁的吗,这可是礼省部大人儿子的马,你、你敢。。。” 邵越眯起眼睛,“非常好,牢狱免了。”那人露出讥笑,只听邵越冷冷开口,“狗仗人势,滥用职权,看在你是礼省部的人,本将再送你一百仗!还有罚银成双!来人拖走,打不够一百三十仗,不准停!” “你、、、、放开啊,救命啊,放开我。。。。我家大人不会饶你的。。。救命啊。。。” 众人看邵越如此痛快的解决了此事,一时大快人心,不由得拍起手来称赞。 邵越面无表情的转身走出人群,离开。 “哎、、”颜修文跟在他身后了好一会儿,看他没反应,就疾走几步拉了拉邵越的衣袖。 邵越突然停下,“呀!”颜修文一时没收住脚步,鼻子撞在了他的肩膀上。 “颜大人,有何贵干。”他皱眉。 颜修文这才发现邵越穿的是粗布短衫,脚上是黑色粗布靴子,头发高挽起来,身上似乎还有泥土星点。这多是楚国农夫的打扮,既是耐用,又非常方便。 “你、去哪里了?”颜修文儒雅的脸上,刚刚留下的红晕未退,此时他眼睛睁的大大,掩不住的好奇与惊喜闪烁。 邵越皱着眉,显然不想搭理他,转身就走。 颜修文知道是自己逾权了,他抿了抿唇不再说话,好不容易在朝廷外遇到他,颜修文刚刚的情绪一下子消失了,他小心翼翼的跟在邵越身后三步之外,在秋月下深深凝望这个人宽阔的肩膀,刚毅的背影。 颜修文知道,纵然这个人冷漠、冰寒、易怒,但是他却从没有违背过为官的职责,从未对不起任何人。这个男人,就像楚国的神山,孤寂沉默的守护这个国家。 “到了”邵越低沉质感的声音响起在烛火为明的街道。 颜修文从凝望中回神,“哦”他低着头回答一声,有些失落的要转身离开。 邵越转过身看着他,然后皱起俊逸的眉,带着些许不耐和疲惫没有起伏的开口。 “颜修文,你家到了。” “啊?”颜修文这才抬头,熟悉的字体在木质的牌匾上文雅的写着‘颜府’。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光芒,映进路旁的烛火,为黑色的眼睛增添了几分温暖和明亮,让邵越有些不敢直视。 “对不起。。。”颜修文在夜色中有些窘迫的道歉。 邵越转身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留下深沉挺拔的背影让颜修文数十年后想起还是温暖如新。 留缘 第三十四章 清晨,刚吃过早食,邵越和沈楚熙在佩阳不远处的村庄的一户小院中里喝茶。 远处的青山远黛,迷蒙的雾气弥漫着小村庄,好像人间仙境。 “黎侍卫怎么样了?”邵越端坐在用藤木编制成的小几前。 沈楚熙一身白衫,清清凉凉的喝着茶。闻言,他笑笑,“还好吧。”扭头眼神温柔的看向屋子的方向。 “你变了。”邵越坚定的说。 沈楚熙弯起弧度,“这样的变化没什么不好,起码,我过得很不错。”他拿起白瓷小杯碰一下邵越的,“哎,兄弟,本王可是很期待你会为谁改变。” 邵越一怔,问,“你不知道吗”他垂在腰间的手有意无意摩擦着一枚铜钱大的红玉。 沈楚熙收起扇子,严肃道,“邵越,你还执迷不悟。” 邵越没理他,他解下玉佩放在桌上,流转的血痕在玉上流动,魅惑又美丽。 “我昨日去找许大叔了,这是他给我的。” 沈楚熙没拿,只是皱眉看着他。邵越又喃喃说道,“你还没走时便得到消息说她在辽。我这次。。” “邵越!”沈楚熙打断他的话,他盯着他的眼睛,“如果她过的好,你就别在坚持了。” 邵越起身背对着他,放空视线望着远山。 脊背挺的笔直,冷冷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邵越,她不是你的责任,你以为自己喜欢她,你懂什么是爱吗!”沈楚熙按住桌上的玉佩。 邵越平静的转过身,剑眉下漆黑的眼眸如深水般看不透。 咯吱。 沈楚熙听见屋门轻响,他扭头就看见黎景只穿着亵衣站在门口,脸上还有没睡醒的迷糊。 他刚刚的怒气一下子化作一滩清水,沈楚熙走上前,“怎么不多穿些” 黎景朝他淡淡笑笑,问道“你们?” 沈楚熙不高兴的看一眼还陷入深思的邵越,“兄弟,明日我就不去送你了,你交代的事,我会派人去的。还有,记得我说过的!”说完拉着黎景进了屋子,留下邵越一个人在空荡清冷的院中。 邵越凝望紧闭的屋子,他的眼中露出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羡慕和深沉,随后轻叹一声,转身离开。 沈楚熙靠着屋门听到邵越离开,有些烦恼邵越的固执。 黎景靠在他怀里,片刻后,他说,“楚熙,我们回去吧,回皇宫” 沈楚熙微微低头问他,“怎么了?你病还没好,多休息些无碍的。” 黎景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楚熙,我们还会有娃娃的,对吗” “恩。”沈楚熙一手轻抚他柔软的头发认真的回答。 “那我的病就好了”黎景向他笑笑,“皇上身边,我不放心,这次有你在我身边,不会有事的,对吗” 好像从他病号后,黎景就变得更加依赖他,纵然在外面还是清冷模样,但是对着沈楚熙,黎景却总能不由自主的让自己去依靠他。 “那,你吻我一下。”沈楚熙说。 黎景凑上前,微凉的唇,柔软的唇,在一瞬间变得火热,灵巧的舌头在唇齿间游走滑动,相互纠/缠。沈楚熙拦着他加深这个吻,静静享受秋意的清晨。 明日便要出发。 邵越要准备很多的东西,因为是暗中调查,所以明着对外只是说回访各国。 将军府中的影卫派去了四个先行离开,要起潜伏辽与宸齐,接应邵越等人。 “公子,公子,你让水墨跟你去吧,好不好,公子”颜修文的小仆人正一边撇嘴一边哀求颜修文带他去。 颜修文抱着几本书走过来放进包袱,“水墨,我是去待皇上回礼各国的,不是去游山玩水啊” 水墨儿停下手中的动作,“公子,这可不比上次,这次要很久呢,水墨儿怕不在你身边伺候,公子你不习惯!” 颜修文抬起手拍他头一下,“胡说,公子我平时也没见过你对公子多照顾啊。” 水墨撅着嘴,嘟嘟囔囔,“这件也带着,天冷啊,谁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要按时吃饭啊,有人欺负公子了怎么办?还有那个冷冰冰的将军,看见他就浑身发冷,公子看见会不会更冷,你那么瘦。。。” 颜修文轻笑着看着这个自己一直把他当做弟弟的小孩,“将军是好人。” 水墨儿把打包好的包袱放在一边,恋恋不舍的回头看颜修文,“公子,你真的不带我去。。?” 颜修文含笑点点头,水墨儿的嘴一下子撅到了天上,含糊不清的说,“那公子记得要写信回来哦~~~” “好~~~”颜修文宠溺的答应。 留缘 第三十五章 天色未亮,只有远处隐约有深蓝色的光晕。 一辆马车平静的等在城外的小道上。 有犬吠鸣于人家,薄薄的凉意在身上落下一层冷霜。 “公子,你记得不要喝凉水,要记得吃饭。。。” “好。。” “唉,公子,还有啊一定要多穿些衣服,入夜早些休息,少看点书” 颜修文点点头,转身就要踏入马车。 “公子公子,我话还没说完,要小心,不要自己一个人,公子又不会武功,一定要小心。。。” “好。。。” “不是啊,公子,这件披风你先披着,包袱里还有。那边的大哥帮忙接一下包袱好吗,我家公子拿不动,公子啊,你还没吃早食,记得包袱里有吃的,等下上路要吃点,还有。。。。” “知道了,水墨儿,你快回去吧。”颜修文站在马车的横梁上居高立下的看着水墨儿。,水墨儿直接上前抱住颜修文的腿,大号道,“呜呜呜呜呜,公子啊公子,水墨舍不得你啊,呜呜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公子啊,你一定要小心,不要。。。” “颜修文!!”马车里突然传出一声冷喝,一下子喝住了水墨儿的哭声。 颜修文心下一颤,咬咬唇推开水墨儿,“你放心,我会写信的,快回去吧,天黑慢点走,我们走啦。。。。。。” 他的话随着马车的离开飘散着散着冷冷寒意的秋晨,水墨儿狠狠抹一下脸上的眼泪,绽开大大的笑容,“公子要听话哦~~~” 颜修文进了马车便安静的坐在角落,好像还没从刚刚的离别中缓过来。 邵越皱着眉看着穿着浅紫色长衫的男子,清秀的面容上忧愁尽显,异于寻常男子的长度的长发用同色锦缎半扎半散,剩下的披在腰间和胸前。 “颜修文!”邵越的干净利落的像训练士兵般唤他一声,打破了由颜修文进来后就一直沉默的马内。 邵越总是这么叫他,颜修文早就习惯了,他压下心里隐约的悸动才抬头看向声音出。 一看便愣住了。 邵越同往常一样穿着黑色紧身长袍,细窄的袖口处是玄色护腕。他坐着端庄而威严。令颜修文惊讶的是邵越身边坐着的年轻人。 这人眉目含笑,眼睛闪烁如星辰,细长的眉毛微微弯着及其魅惑人,极薄的唇正优雅的笑着,他年纪不大,却在眉目之间透着精明。 “颜大人,晨安,在下任郁冼。” 颜修文想起来了这便是那礼省部的儿子,他随行路上的长官。颜修文歉意的颔首,“任大人,失礼了”,任郁冼绽开唇边瑰丽的笑,“郁冼还不是朝中大臣,颜大人这么叫这是折煞了,不如便唤我郁冼吧。” 颜修文点点头,心中轻叹,文武双全吗,果然是英雄少年啊。 邵越坐在一旁没有出声,但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颜修文,皱着眉深思。 “将军,前日下人的马惊扰了将军,郁冼在此赔罪了。”任郁冼靠近邵越,离他极近,邵越的剑眉动了动,不由自主的先看向颜修文。 颜修文正一脸温和的看着二人,脸上带着邵越觉得有些傻的笑。 邵越面无表情的动唇,“邵某已经替任府管教了下人。还请任公子记住冲撞的不是我,是百姓。” 任郁冼一脸美丽的脸上带上些委屈,“是,将军。”在心里默默郁闷,刚刚还聊的甚好的,怎么那人一进来就这样了。 任郁冼打量颜修文,却发现邵越的眼睛从他一进来就没有离开过颜修文,任郁冼微微眯起狭长的眼睛,为什么?他的人查到的明明是颜修文对邵越有。。。 三人坐在宽大的马车里,一时无人说话,各自心事。 马车外有随行的四个侍卫和一个马夫装扮的影卫全部都是邵越的人,此时他们正严谨的巡视着四周的安危,一行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外出的富贵人家。 “爷,柳镇到了,离下一个市镇还有三个时辰,爷是否要停下来休息?”侍卫中的老大齐意问。 外面早已天光大亮,小小的城镇热闹非凡。 邵越刚想说继续便看到颜修文正低着头抱着个包袱不知在想什么。他想起来那个聒噪的小仆人说的话,公子,你还没吃早食。。。。 邵越皱着眉吩咐道,“下去吃些东西,午时不再停车。” “是。” 颜修文听见吃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快速的眨了眨,他好饿,包袱都找不到水墨儿说的吃的东西。。。 任郁冼笑着用颜修文听不到轻声对邵越说,“颜大人一点都不像文采满腹朝廷臣子,倒像个傻乎乎的兄长。” 邵越撇他一眼,先行下了马车。颜修文看见邵越下去了便立刻跳下马车,步伐不稳的跟着那抹深沉刚毅的背影。 任郁冼透过被风吹起的窗帘看向外面,他嘴角带一抹意味不明笑,轻声呢喃那个人的名字,邵越。。。。 留缘 第三十六章 越向北,天就越冷。辽在大楚的北部,入了夜,马车里冷冷的秋意直侵身体。 邵越和任郁冼倒没什么反应,他们是练武之人,自然有内力护体,就算没有,那也是身强体壮,就像在外面的四个侍卫和马夫。 颜修文拿出披风盖在身上,有点小郁闷的看着那两个丝毫没有感觉的人。 任郁冼轻笑,“颜大人很怕冷吗。” 颜修文温和的回礼,“还好的。” 任郁冼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邵越,“颜大人可曾去过辽?” 颜修文笑着摇了摇头。 他又看向邵越,邵越略微点头。 任郁冼笑得更开心,“那邵将军能否说说辽与大楚有什么不同之处吗?郁冼想如果可以多了解是不是有助于这次的出行。让我同颜大人好有些准备。” 颜修文也期待的看着邵越,虽然他期待的只是想听邵越说话。 邵越沉默一会,才开口,“人异,身形偏大,讲辽语和普言。” 他简单几个字就把辽的特点说出来了,任郁冼有些尴尬,“将军可不可以多说些?”虽然听说邵越为人冷漠箴言,但他没想到真是比自己想象中还惜字如金。 邵越皱着眉,不悦的望着他。 颜修文早就习惯了邵越的话少,他温和的解释,“辽因在北部,常年气候粗狂,通常长于高大的更易活下来。他们为人豪爽,常有辽人远行各国交换商品,所以辽人大多会讲两种语言。他们执政的是王年老许久,国家大权旁落。其元帅穆尔骑在辽盛名,是最有希望的继承人。” 任郁冼略略惊讶,“颜大人不是说没去过吗” 颜修文正想回答,邵越一撩袍子,“到了” 秋夜很亮,月光朦胧的照在楚国的城镇,深夜到来的人并没有惊醒熟睡的人们,只有家狗野猫侧着头一群一群的注视着外来者。 马车停在客栈的门口,一家奢华的客栈。 “客官住店?”掌柜的强打着精神用他锐利的眼睛笑问这行非富即贵的人。 “是,老板,要五间上等客房。”齐意说。 掌柜的为难的说,“抱歉客官,我们这边只剩下两间比较好的了。” 齐意扭头无声询问邵越。 颜修文上前一步问掌柜的,“那普通的呢?” 掌柜的对这个温和儒雅的年轻人很喜欢,他笑着皱起许多皱纹的脸上浮现歉意,“还有三间。” 邵越在他们的身后开口,“够了,我们住一夜,明早出发,送些吃的上来。”言罢径自上楼。 两间房,怎么分? 颜修文有点不好意思的想,他要是和邵越住一起的话。。。。算了,晚上只会更冷。 邵越直接进了一个房间,留下他二人。任郁冼轻笑着,“颜大人不会嫌弃我吧。” 颜修文摇摇头,友好的说,“任公子请进。” 任郁冼不客气的进了房间。 颜修文睡醒的时候已经过了辰时。 他走出房间,楼下的住客已经座的满满的了,熙熙攘攘的吃着晨食。 邵越和任郁冼坐在窗边的一桌,任郁冼不知说了些什么,邵越竟然脸上浮现些赞许。 “颜大人睡得可好?今早那么吵闹都没醒呢。” 颜修文尴尬的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试图掩盖自己的羞赫,从茶杯中偷偷抬头看邵越。 邵越恰好也看向颜修文,冷寒的脸上却什么表情都看不出来。 “颜修文,快点吃!”邵越皱眉呵斥他。 “哦。。。”颜修文只好赶紧一口一口的往嘴里塞包子。 上路之前,齐意向掌柜的买了许多吃的。 那掌柜看颜修文对客栈恋恋不舍,就笑着送给他一小包点心,“公子看看是否喜欢,这是我家刚出的新品,昨日让公子委屈了。” 颜修文向他道谢,惊喜的看着手中的点心,追上邵越他们。 任郁冼美丽的长眸似笑非笑的说,“颜大人的人缘真是好,怪不得柴老那么喜欢你。” 提起柴老,是他让他失望了,可他不后悔。 马车里,任郁冼和颜修文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再往后走,路边能遇到客栈和村落就越来越少。 这些天,他们大多时候都留宿在路上。有了上一次出行的经验,颜修文感觉好了一些,只是天越来越冷了。 狂风呼呼的吹着,在马车外面形成巨大的声音。 “将军,下雨了!”还没到酉时,天边就被浓黑的乌云掩盖住了,噼里啪啦的雨点落在树上哗啦啦的响。 他们此时正在官道上疾奔,想要尽早找到停留的地方。 邵越掀开帘子只看了一眼,便有大风卷着雨点渗进马车。外面一片深沉的浓黑,出了风雨的声音再也没有其他的。 “你们是何人?”齐意的的声音夹杂着雨声散在风中。 “怎么了?”邵越问。 “是趁雨打劫的。” 邵越一跃直接下了马车。立刻有侍卫给他戴上斗笠。仅一会,邵越的身上已经全部湿透了。 他声音带着浓烈的危险,“滚!”用上了内力,声音虽低却仍是传入对面的人。 那些人带着大大的斗笠,身上披着蓑衣,坐在马上手中拿着看不清楚模样的兵器。 听见邵越的话,他们胯下的马儿不安的动着,邵越的棱角的脸上满是雨水,很好,他正很不爽,即是如此!顺手拔出侍卫的刀,邵越从马上一跃,直直杀入还在犹豫的劫匪。 眼看邵越的刀越来越快,颜修文看不清对方有多少人,只能看见那比夜色还深的背影在雨中洒出漂亮的圆弧和飞溅的雨珠。 “太帅了!”任郁冼说。 颜修文皱眉,这样下去,邵越就要把人都杀光了。 这个男人比自己想象中还嗜杀。 正当颜修文还在担忧的时候,一颗丝毫不畏惧大雨瓢泼,夹杂耀眼的火光直直冲向马车。 “砰!砰砰!”火光四溅之地满是星火。 “躲开!” 马车在雨中刹那间着起大火,四分五裂的散开! 邵越回势,把劫匪留给四个侍卫,直冲火场。 留缘 第三十七章。 漫天的雨挡不住奇异着着的火。邵越紧握佩刀,雨点打在脸上生疼,他急切的寻找刚刚还留在马车上的两个人。 “将军。。。”邵越在数十米外扶起浑身泥沼的任郁冼,接着火势查看了他,除了有些狼狈没有外伤。 “颜修文呢!”他朝他大喊。 任郁冼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美丽魅惑的脸庞有着说不出的凄惨,“我带他出来了。我。。。” 邵越推开他站起身来,“给我留下一个活口,其余的全部杀了!” “是!” 之于邵越而言,让别人信服的,是自己要比所有人都狠,要有他们都没有的气魄和果断。邵越从来都不认为自己善良,他知道对于敌人,只有死亡才能吓退更多的冲上来的对手,无论对待自己还是别人。 “颜修文!你想死吗!”邵越找到颜修文的时候,他正坐在地上淋着瓢泼的大雨,眼睛却在火光下闪闪发光。 “你说,这火为什么不会被雨淋灭?”他的声音很容易就被雨声掩盖,若不是邵越在他身边,几乎也听不到颜修文的喃喃。 “你。。。。”邵越拼命控制自己想一巴掌拍上颜修文的冲动,他扔掉刀,把斗笠带在颜修文的头上。 “起来!” 颜修文眨着眼睛仰起脸,雨点颗颗滴在他清秀的脸庞,凌乱的黑发紧紧贴在鬓间,满身泥点,模样无辜极了。 邵越在心里叹口气,放轻语气“受伤了?” 颜修文摇摇头又点点头。 邵越扶住他的腰把他横抱起来,湿漉漉的衣衫黏在身上很不舒服,天边的雨势减小。 齐意拉着一个被牢牢绑住的人走过来,“将军,这个好像是他们的头。” 邵越抱着颜修文越过那人身边,“唤两个人把死了的都埋了。”入土为安,只要一死,生前所有的种种都化作尘埃,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这是邵越的习惯。 “前面可有人家?”邵越问那头头。 那汉子愤恨的红着眼睛瞪他,听见邵越问话,他恶狠狠的说,“我不会告诉你的!” 如果没有的话,那人只会无声的嘲笑他们,像这样的怒视,那应是有了。 邵越露出不屑的目光,“走吧。你们埋好了追上我们,前方是有人家的。”言罢他抱着颜修文施了轻功向远处飞去。 马夫想要去扶狼狈的任郁冼,却被他一手拍掉,“别碰我。”眼睛直直看着离去的身影。 最近前面只有一家破庙,但起码还能遮雨了。里面有一老一小乞丐,他们正惊恐的看着突然闯进来的人,两个人都抱着自己唯一的破被子和缺口的碗唯恐有人和他们抢。 邵越只是安静的走到庙中的另一边把颜修文放下。 颜修文坐在地上,曲起膝盖,抱着湿漉漉的自己仰头羡慕的看邵越用内力一点点烘干衣服。 “将军,接下来怎么办?” 邵越的眉一直紧紧的皱着,才走了十多天竟能遇到劫匪,这里离佩阳不过数十千里。出了这种事,这里的官员竟然没有上报朝廷。大楚的百姓内部治安一直是由沈楚熙管理的,对外军队由邵越掌控,所以即便邵越对这民生不了解,但也知道太平年代出这种事,绝对不是好现象。 “去调查,这里的劫匪来自何处。还有将此事传书闲王,让他先稍安勿躁。” 任郁冼进来的时候,颜修文正拿着手中捡来的玉佩放在眼前仔细的看。他坐在颜修文呢身边,侧身问他,“颜大人受伤了?” 颜修文摇摇头,尽管浑身湿透冰冷,他还是温和的回答“没有。” 任郁冼用干了的锦帕慢慢的擦拭自己的头发,“那你是骗邵将军了。”很肯定的语句。 颜修文有些疑问,“任公子,是什么意思?”他无意的握起刚刚在地上捡来的血色玉佩。 任郁冼在优雅一笑,“没事。”说完便朝邵越走去,留下颜修文湿漉漉的一个人坐在原地。 天边隐隐雨停,但外面却仍是漆黑一片,偶尔有寒冷从破旧的窗口吹进来。 邵越出去寻前面的路,侍卫被派去处理刚刚的事,一个去查邵越交待的事,马夫主动去寻他们留在马车上还有用的衣物和东西,就只剩下一个有些轻伤的侍卫守在庙中。 颜修文小心翼翼脱下外衫,只剩下还湿着的的亵衣,他刚想把马夫送来的已经弄干了的披风盖在身上,抬眼便看到了那边——小乞丐瑟瑟发抖的躲在老乞丐的怀里。 他想了想,唤那个侍卫把自己的披风送给那两个乞丐。 老乞丐有些惊恐和感激的看着从进来就蜷缩着坐在墙边的文雅男子,最后,他抱着怀中的孩子努力的弯了弯腰,朝颜修文表示谢意。 破庙中有火在熊熊燃烧着,窗外黑色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亮起来,明日真的来的好慢啊。 颜修文靠着墙抱着自己的膝盖,以前双腿的旧疾又犯了,好像很多年都没有犯过了。 他闭上眼,尽量忽视自己身上的沾湿,迷迷糊糊又想起十七岁那年,自己为了上楚都赶考,在自家祠堂跪了两天,本就文弱的他根本就坚持不了多久,他只觉得膝盖从钝痛到麻木,又从麻木到毫无知觉,然后被人扶起的时候像是被数万根银针狠狠的扎着,痛到了脊髓。 模糊的疼痛在这一刻清晰起来,颜修文混乱的想着。 “唔”正当他迷糊的想着的时候,有力的臂膀却突然拉起了他。 颜修文睁开眼睛,天边已有了朦胧的亮意。 “颜修文!拿出来!”邵越一把抓起颜修文。 颜修文因为膝盖疼痛,不自觉的靠在墙上,在邵越松手的时候滑落到地上。 他眯起眼睛望着他,像是没有睡醒,“什么?” 任郁冼笑着问,“颜大人,既然你没有受伤为何不自己走呢?邵将军丢了一枚玉珏,你可是看到了?” 颜修文看着邵越,脑袋沉沉颠颠的,有些混沌问,“什么受伤?丢了。。。。” “颜修文,不要跟我装!从昨天到今天只有你近过我的身,把东西给我。”邵越蹲下抓住颜修文的手腕,望着他如小丑般的动作,“颜修文,玉珏对我很重要!” 颜修文的脑子已经开始不能思考了,他只觉得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沉重,什么都想不了,明明邵越的话就在耳边,可他费力的去听却怎么都听不懂。 邵越双手握着他的肩膀想,想要让他出来。 咣当。。。!清脆的声音从颜修文盖在身上的衣衫中掉落。 血红的玉珏在一点点升起的微光中泛着幽红色的光,血痕在玉珏中缓慢游动,沧桑、美丽、惑人。 番外 探亲(一) 从颜修文收到家信后就开始坐立不安,纵然他们此时离颜修文的老家只有百里之远。 “这么说来,你家这位以前过的很不好了?”沈楚熙搂着黎景,对面坐着将军夫夫,他们正在楚南的常年百花盛开温暖如春的小镇明着体察民情、寻医看病,暗着吃喝玩乐。 邵越的脸刷的变黑冰冷的瞪着优雅饮茶的人。 “喂,你别这样看我,我家景儿会吃醋的。” 黎景把自己刚剥好的虾肉丢到沈楚熙碗中,淡淡的说“王爷想多了” 颜修文尴尬的笑笑,“不能这样说啦,其实爹爹在还没有娶二娘的时候对我还是很好的。” 邵越看向,“你想回去吗” 颜修文顿了一下,点点头,“我已经六年没有回去了” 邵越颔首,“我同你一起去。” “啊?”颜修文眼睛溜溜的转起来,低头吃东西又或者看看这看看那,就是不和邵越对视。 邵越伸手按住他的后脑,逼他直视自己,冰冷的问“你不想?” 颜修文为了不和邵越说话,他迅速往自己嘴里塞了一根蜜饯瓜条咬着,一半在外面一半在嘴里,然后顺着邵越的动作看着他,表示自己正在吃东西不能说话。 邵越的眼里黑色突然变得浓郁,有墨色的火焰一簇簇的跳跃。 他在一瞬间凑上前咬住颜修文叼在嘴里的蜜饯瓜条吞进嘴里,又撬开他的唇把他嘴里的瓜条也勾进自己嘴里吃掉,然后坐直身子平静的开口,“说!为什么不想” 颜修文被他一系列太快的动作惊住了,微张着唇呆呆的看他。 对面,沈楚熙搂着黎景的腰也又惊又呆又怒又喜,他低头凑在也看呆了的黎景耳边,“我们也试试吧!!看起来味道不错啊。” 客栈里人来人往,清谈的花香和着茶的清香飘散这个散着悠闲的小镇上。 暖暖的黄色阳光透过纸窗在阁楼上投下好看的剪影。 颜修文一头扑在邵越怀里,羞得不敢抬头见人。 片刻后从邵越胸前传出闷闷声音,“我怎么向他们介绍你啊。。。。” “我是你孩儿的父亲。”温柔低沉带点安慰的声音。 “他是你孩儿的父亲啊~”戏谑看好戏调笑的调调。 邵越瞪一眼沈楚熙,把怀里的人拉出来,一只手在他脑后轻抚他柔柔的长发“颜修文,你是大楚第一将军的爱人” 沈楚熙看好戏看的正是兴头,也赶紧附和,“是啊是啊,还是大楚王爷他儿子的小宝贝他爹。” 黎景身体一僵,颜修文低着头,“说到孩子,我好想宝宝啊。。。”黎景默默点头。 沈楚熙亲一下黎景的额头,“等修文看望完,我们回家吧,也出来这么久了,那两个小混蛋说不定都不认识我们了。” “恩。” “好” “既然如此,你和修文赶紧去探亲吧,我和景儿在这里再玩几天顺便等你们,快点,早去早回。” “。。。。。” 颜修文的家里是个不富不贫的小地主,以收粮为主,兼顾做些小生意。 颜修文的娘亲在刚去世的第一年,他爹爹便领回了个女子,还带着一个比颜修文还大些男孩。颜修文突然从嫡子长子变成庶子。 他坦言,爹爹不是对他不好,只是淡漠,只是忽视他,直到他十七岁那年要上佩阳科考,爹爹才发现他温和的孩子已经长大成人了。生不进官衙,死不入地狱。颜老坚决不允许这个自他发妻去世后就没注意过的孩子当官。 颜修文在家中的祠堂生生跪了两天,又同家族约定,一旦将来他出了事,都与本家无关,这才放了他走。他膝盖上因太过劳累就会疼痛的旧疾也因此而来。 而他,这一走就是六年没再回来过。 颜修文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他珍惜热爱生活,他的文雅善良让很多很多人都真心喜欢这个才华横溢却温润如玉的人。 “睡不着吗”邵越的声音在头顶轻声响起来。 颜修文紧紧靠着邵越的怀里,闷闷的说道“爹爹不是不想对我好。。。他有苦衷的,他想让我学商的,和。。。兄长一样。。” 邵越撑起身子侧着看他,似安慰似叹息,“给我说说小时候的事吧” 留缘 第三十八章 咣当。。。!清脆的声音从颜修文盖在身上的衣衫中掉落。 血红的玉珏在一点点升起的微光中泛着幽红色的光,血痕在玉珏中缓慢游动,沧桑、美丽、惑人。 颜修文眯着眼睛看掉在地上的东西,他昏昏沉沉想起好像是自己捡的什么东西。 邵越弯腰捡起玉珏,一眼都没有看颜修文转身离开。 颜修文蹲下身子用手揉揉混乱的脑袋,邵越好像误会他了,头好痛,好想睡觉。 充当马夫的齐硫好心把颜修文扶到墙边,“颜大人,你好像生病了。那东西对将军很重要,将军没有别的意思,你先休息吧,我们要在这里停留两日。”说完他把刚刚找到的包袱里已经弄干的衣服拿出来披在颜修文身上。 颜修文只得点点头昏昏沉沉的靠着墙睡了过去。 “老人家,你知道这附近离最近的镇上有多远吗?”邵越带出来的五个人中,齐硫长的是最温和的,脸上总带着笑意。 老乞丐看了看那边的颜修文,有打量些许齐硫,结结巴巴的开口,“走、走、路要一天。” 齐硫想了想觉得如果骑马的话应该半日就能来回了。 他又温和的说,“老人家,我们遇到了劫匪东西丢了,这两日可能要现住在这里了,您莫怕,我们不会伤害您和孩子的。” 老乞丐点点头,想了想拿出一把包裹在脏手绢中的草,他递到齐硫手里,指了指那边昏睡的人,“药、伤风、、” “谢谢您。” 邵越站在悄无一人的官道上,昨夜下过的雨留在空气中成了青草的味道。 快到午时了,齐意去查劫匪的事还没有回来。 “大人,办好了。”齐尔手中领着半死不活的那个劫匪头头和齐午并肩走过来,邵越让他们把人埋了。 “你是哪里的人”邵越不怒而威,居高临下的望着那劫匪。 “哼”他别过头。 邵越继续问,“或者你说说,你们怎么会知道用酒浆燃火” 那人惊恐的看着邵越,“你、你怎么知道、、” 他们在雨夜中点燃的火是用酒浆当燃料点起的,这种火风吹不灭雨浇不灭,很少人知道用这样的办法燃火。 邵越让齐尔放开他,他蹲下身子平静的说,“我昨日杀你兄弟二十七人唯独你一个活口,你是到若我把你放了,你那剩下的兄弟会怎么对你吗,是逃兵还是叛徒”邵越没有波澜的声音让那劫匪不寒而栗,他好像是被最后一根稻草压死的骆驼,惊恐、理智崩溃。 他朝他大喊起来,“你到底是谁,你想做什么!!!” 邵越站起身,“我是邵越” 不认识沈楚熙,但一定知道闲王;没见过邵越的,却一定听过大楚第一将军。 “你是。。。你竟然是。。。我不信我不信。。你骗我,不可能。。。。。” 邵越到淡淡的说道,“天下,没有第二个邵越。” 任郁冼在旁边看着心里赞叹,不愧是我看上的人。他准备拉住要走的邵越,邵越回头冷漠的看他一眼,任郁冼悻悻的收回了手。 颜修文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申时,越来越到深秋,天黑的很早。 “颜大人,喝点药吧。”齐硫适时的把一碗熬好的药汁端到颜修文面前。“是伤风的药,那老人家说谢谢大人的披风。” 颜修文双手捧住药碗把药一饮而尽,还给齐硫,笑着问,“将军呢?” 破旧的庙中只有任郁冼垂头丧气的坐在一边,那边的乞丐祖孙在破旧的瓦罐中熬着乳白的汤。 齐硫动作一滞,“将军在外面,他、不想让人打扰。” 颜修文扶着墙站起来,齐硫制止,“大人。” 颜修文笑着遥遥头,“没事的。”说完缓缓走出去。 浓郁的黄昏在天边拉出长长的影子,荒凉的路上悄无人迹。秋雨打落了一地的树叶,铺成晶莹的地毯。 “将军。”颜修文在荒庙的后面寻到邵越,他轻声唤他。 邵越一动不动背对着颜修文坐着,没有转身,没有声响。 “邵将军,那玉是修文在地上捡的。”邵越沉默的背影让颜修文有些难受。 “它对你那么重要吗”颜修文放弃的说。 邵越单膝坐在玄色的大石头上,低头看自己拿在手中摩擦的玉珏。 颜修文绕到邵越身前,涩涩的说“这玉珏是那个姑娘的吧” 邵越猛地抬头,如同毒蛇般的眼眸紧紧盯着颜修文,“你、调查我” 颜修文苦笑,“将军,玉珏上刻着‘瑶’字。能让你如此生气的逼问我。还有,将军为何一直未娶,这些恐怕修文猜不到都难。” 邵越一时无话可说。颜修文突然心中涌起一片汹涌的苦海,带着浓浓的委屈和落寞,他抱膝坐在邵越身边,“我总在想为什么你不娶妻,为什么不肯答应我,为什么连个机会都不肯给我。将军,修文入朝四年,将军回来了三次,第一次半个月,第二次十天。这一次呢?是不是解决了事情就直接留在边境军营了” “颜修文,你越逾了。”邵越淡漠的开口。 颜修文心下狠狠的痛,“是啊,修文越逾了,邵将军,修文在你眼中永远都是什么都不能问的路人吗“ 邵越跃下石头,背对着他,“颜修文,聪明人就要知分寸,该说的说,不该说的永远都别开口。”他顿一下,“我以为你是” 留缘 第三十九章 邵越回到庙中好久后颜修文才回去。 黝黑的天幕下,烧的通亮的荒庙中多了几个人。齐尔、齐午、齐意和齐硫、一直守在庙中的齐玖。 “将军,查到了,那群劫匪是两年前从楚军和西南西北军队中退下来的老兵和伤残兵。” 邵越不语,等着他说完。 齐硫笑眯眯的递给齐意一碗清水让他缓口气。 “盘踞在距此三百里的名为迎敌坡山。” “迎敌?还真是当兵的啊。”齐硫没等邵越开口就插话说道。邵越家中以齐字开头的十八个守卫均没正正常常当过兵,但他们都曾跟随邵越在军营中生活过,上过战场打过敌人。每一个守卫都是以‘影术’‘幻术’来培训的,其目的是为了一则保护安全,二则利于出行办事变换各种不同身份不同生活。 十八个守卫都是以数字命名的,其中不分先后长老,缺那个补那个,而且,让邵越说实话,就是这十八个人活活让沈楚熙带坏了。 性格散漫、没规矩、骄傲、冷漠、温和,无奇不有,但共同点就是绝对信任和能力卓绝。 他们的名字是沈楚熙懒得思考才想的,在邵越坚决反对下只用了数字的侧音。 “接着说。”邵越瞥一眼齐硫,齐硫摸摸鼻子跑到颜修文那边了。 齐意看了一眼地上晕着的人,“他们被当地人称作马贼,因为每个人出来都有马。他们之中吸纳当地的流氓和无家可归者上山,一劫去财物为生。” 邵越凝眉,“当地官员呢” “将军,因为他们只强外来客和那些非法敛取财物的富人,对当地百姓影响甚少,所以当官的都是少一事不如多一事算了。” “颜大人,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呐,这是我今日去镇上买的,你吃点病才好啊,要不然上了路就更不舒服了。”齐硫和颜修文坐在另一边离火近的地方。 颜修文礼貌的笑笑,“齐侍卫很能言。” 齐硫翻身坐在他身边,“恩,这几日可是憋坏了,离皇帝越近说话就要越谨慎啊。” 颜修文心中一窒,他透过燃烧的火光看向那边朦胧不真切的人,眼神茫然低声呢喃,“是啊,可什么才是能说的呢” “将军?”齐意说完后发现邵越没有反应。 “明日离开,上迎敌坡。”片刻后,邵越开口,从那边交谈的两个人身上拉回视线。 “我们要怎么去呢?”任郁冼紧挨着邵越,他有些柔媚的脸庞在火光下更是动人。 齐硫听见任郁冼的话,拍拍身子走了过来,“八匹俊马等候将军降临。”他笑的越是温和就越显得阴险。 “将军,硫哥是不想再当马夫了。”齐玖小声开口。 听见他们揶揄,邵越刚硬的脸上出现细微的缓和,像寒冰轻微的融化,弥漫层层淡淡的雾气。 任郁冼不自觉流露的感情像火焰闪闪跳动,让那边静静注视的颜修文在心底深深叹息。 夜色逐渐越来越深,小乞丐在老乞丐的怀里打起小小的呼噜,火堆小声的噼里啪啦着想着。 出了齐午在守夜,所有人都在安静的沉睡。。。。除了已经睡了一天的颜修文。 颜修文侧靠着墙角,睁着眼睛无神的盯着悬梁。 许久后,他小心起身,齐午朝他看了一眼,颜修文无声的用唇语说‘莫担心’便小心的出去了。 刚被大雨洗过的星空满是星辰闪烁,繁茂的树枝因秋雨落了大片大片落叶,刚好露出深蓝的夜空。月光被隐藏在层层云中不见踪迹,只剩点点耀眼的星光在清澈的天幕中闪闪烁烁。 颜修文坐在庙门前的石阶上身上披着外衫抬头看满天星辰。 邵越在颜修文起身的时候就醒了,侧过头就看见颜修文正认真的仰头看星星。 他靠着墙等了好久都没有进来。 “哎。。唔”邵越一巴掌拍醒睡的肆无忌惮的齐柳,在他开口叫的时候捂住他的嘴。 “唔唔唔,唔?” 邵越给他一看向外看的眼色,齐硫摸摸给拍疼了的肩膀点点头。 齐硫摸索着坐到颜修文身边,然后抬手用手背碰了一下颜修文的额头,点点头像兄长一样,又啧啧嘴,“颜大人忘了自己还病着的吧” 他不着痕迹的关心让颜修文的心里像是温暖的泉水潺潺流过。 齐硫把带出来的衣衫披到颜修文身上,然后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话,又用手按住他的后颈不让他回头。 “颜大人,齐硫跟着将军快七年了,我还比将军大了三岁呢。”颜修文点点头,从他和邵越熟稔就可以看出来。 “现在留在他身边的侍卫早就不是原先那些人了,可是将军对谁都是一样的。别看他面冷,其实心里还是很懂关心人的。” 颜修文点头,看着地上来回变换的云的影子。 “将军很专情的,颜大人知道吧。” “恩。”颜修文轻声回应。 “颜大人,能和将军相守的人一定是他挚爱的人。他的专情让他很难轻易去改变自己多年的相守,。所以,齐硫说句颜大人不想听的。”齐硫认真的看着他说,“若那个人不是你,还请颜大人,一定要祝福将军,不要让他为难。可以吗?” 寂静的深夜,有风吹过山廊,发出似是哭泣的呜咽声,呼啸着匆匆从山疾划过。 颜修文盖在外衫下的手紧紧按住胸口,他身子微微颤抖,想要试图避开齐硫的注视。 可齐硫认真的眸色让颜修文动弹不得半分,直到他眼中弥漫浓浓的雾气,朦胧的缠在眼瞳。他动了动唇,半晌后才说出让自己的心痛的难以呼吸的字。 “好” 留缘 第四十章 天刚亮,邵越等人吃过早食就要离开这落难的时候住了两天的地方。 “这件披风送给你们的,还有这里有些吃的是我让人买给给你们的,放心啦,是可以吃的。” 颜修文弯腰把一大包吃的递给让他们同住在荒庙中的乞丐祖孙。 “谢谢、哥哥。”老乞丐推着小乞丐让他向颜修文道谢。 颜修文清秀的脸庞上,笑容如同路边被雨洗的干净的叶子,挂着晶莹剔透的露珠般闪烁。 “大人,这是给你的。这是老乞在山里摘得,熬成水能缓您腿上的旧疾,大人莫嫌弃啊。” 老人颤巍巍的拿出还有些湿漉漉的野草药给这个总是温和笑着的善良的人。 颜修文眼中带着些许欢喜的解下老人的东西,挥挥手向他们告别。 不用再当马夫的齐硫潇洒的坐在马背上踱到邵越身边。 “将军,颜大人心真是好啊。” 紧紧挨着邵越的任郁冼看了眼沉默不语的邵越,“将军,该出发了吧,再晚些天黑也到不了了。” 齐硫温和礼貌的说,“任公子所言极是。”然后意味深长的望了眼邵越,跳下马去催颜修文了。 颜修文正好从门中出来,齐硫牵着匹温和的母马,“颜大人能骑吗?” “可以。”颜修文接过马缰,伸手摸了摸枣红色马儿的鬃毛。 青衫轻跃,墨发散舞,他衣摆轻轻划过齐硫的脸颊,再看时,颜修文已然坐在马背上。 齐硫摸摸鼻子在心里赞赏句身轻如燕,也翻身上马。 大约还有二十日便能出了楚境。颜修文坐在马儿上一边大口大口呼吸着混合着青草的气息,一边贪婪的看着寂静无人绿树还青的乡间风景。 任郁冼和邵越在最前面,后面跟了着齐意、齐午、齐玖和齐尔,还有那个被齐尔当成麻袋一样仍在身后驮着的马贼。 颜修文和齐硫走在最后面,两人一时无话可说都安静的看着景色。 颜修文努力把视线放在四周和马儿身上,尽量不去看前面走着的玄色身影,他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般认真的欣赏着路边的夏末留下的青色。 “将军,你准备如何处理迎敌坡此事?” 任郁冼拼命找话想让邵越开口,奈何邵越这冰疙瘩丝毫不近人情。 突然手心一痒,任郁冼像是想起什么,脸上绽放明艳的笑容。 “将军待在军营十年之久,那骑术应是了得的吧。” 听了此话,邵越的眉微皱,终于把视线放在任郁冼身上。任郁冼知道自己找对了路,他在心里欢喜,面上不动声色的道,“秋雨刚止,野草带露,水璇影重。若此时能纵马快疾,遇清风迎面,沾露珠湿衣,溅泥尘马蹄,听空谷传响,绝为人生之快意啊。” 任郁冼看见邵越眼中显出些意味,他继续说,“此行无过多累赘,将军不妨宽心把此当做游玩,快意临鞭享独余阑珊,骏马飞驰也能快些啊。” “任公子,此行关乎三国利益,定不是儿戏般简单。”邵越平静的开口。 任郁冼‘哦’了一声,邵越接着说,“不过任公子此言有理。” 任郁冼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他握紧手中的马鞭,“将军,郁冼不才也曾习过骑术,我、我想同将军一比,好让郁冼知道自己差在何处。。。”他说的语气带着压抑一的激动。 邵越酷酷一笑,“如此至景,谁愿同本将疾马相驰?” 齐意,齐午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齐尔忧郁的看着自己身后死猪般的人。 “颜大人要参加吗?”齐硫扭头问颜修文。 颜修文小心的掩饰住自己的落寞,朝他温和笑笑摇头。 齐硫策马到齐尔身边,“你且去吧,这人我同颜大人看着,你们到的时候可要等着我们啊。” 任郁冼和邵越低声交谈,听见齐硫的话,邵越扭头看了一眼。 只是,他回头,他低首,恰恰错过了一个人为数不多的关心,和另一个少有的落寞。 直到片刻后,幽静的树林中想起声声有力的马蹄声时,颜修文回神,只剩哒哒回响静林。 颜修文低头认真的抚摸着马儿柔顺的鬃毛,温和母马舒服的甩甩头,也不管没有机会能撒腿疾奔只是驮着颜修文不快不慢的走着。 “颜大人,真的很容易就让人,甚至是畜生就轻易的喜欢上。”齐硫看了颜修文好久,最后感叹道。 颜修文手下不停,只是轻轻摇摇头,算是回话。 齐硫知道是昨夜他的话让这个好脾气的男子伤了心,所以才不想和他多说话,齐硫在心底叹气,颜修文,是你出现的太迟了啊。 林边的老树的枝叶依旧繁茂,在丛林深处数十个身着青色的隐形衣的人蒙着脸静静蛰伏在虫鸣幽静的树林深处。 待到路上的那一行人离开后,他们缓缓掏出还挂着露珠的兵器。 风动,声动,人动。 剑鸣,马鸣,轻鸣。 青衣人如同刹那间落下的大雨,哗然而落。 “隐于身后,莫动!”齐硫站在马背上,手持双剑,在对方动手的一瞬间冲向他们。 颜修文手心冒出冷汗,他紧张的看着被包围的齐硫。 “啊”突然从颜修文身后跳出三个青衣人,他们一刀砍向被齐硫护在身后的颜修文。 “哼,有种冲我来!”齐硫迅速一猫身子从包围中窜出,在刀落在颜修文身上的瞬间抱起他揽在身侧。 “杀一个不会武功的,算什么英雄好汉!” 齐硫一手扶着颜修文,一手持剑,从双剑换成了单剑。 颜修文知道是自己拖累的齐硫,他抿着唇怕再次让齐硫分神。 所有的攻势朝二人杀去。齐硫挥出怀中的兵器打落前面的人,没等他轻鹞翻身,有人从后面一剑刺向颜修文! 齐硫守不及时,在千钧一发之刻转身,让剑锋落在自己身上!一时间,血花轻溅! 哒哒。有声音正疾驰而来! 齐硫看一眼肩膀上血痕,对颜修文说,“这些人是朝你来的、颜大人。” 颜修文慌乱的用双手按住齐硫肩上的伤口,“对、对不起。” 哒哒、哒哒、声音越来越近。 齐硫一刀砍死一个冲到跟前的,趁空闲,他轻声在颜修文耳边,“其实。。。将军对你也不是无动于衷。” 反手扔出剑刺在又一个青衣人胸前,他突然大喊一句,“终于来了!!” 然后,颜修文只觉得天翻地覆,眼前墨色和青色快速交替,一阵眩晕后,一双坚硬冰寒的双臂紧紧的接住他,熟悉而冰冷带着些许不耐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颜修文,你真让人不省心” 留缘 第四十一章 “颜修文,你真让人不省心” 邵越的声音让颜修文刚刚快要跳出胸口的心刹那间落回了原地。 耳边剑铮,刀鸣,马蹄,杀戮和温暖在现实和梦幻间骤然几次变换不停。 颜修文不顾自己还满手鲜血,张开胳膊便投入进了他深深放在心底的人,那个人的,邵越的怀抱。把脸埋在有些汗湿的胸膛,丝绸般的质地贴在脸颊上,听着耳边有力的心跳声,颜修文把额头紧紧靠在他怀里,嘟囔出声。 “谁、让、你、疾、马、相、驰、去、了!” 邵越的胸腔发出闷闷的笑声,尽管颜修文看不见刀剑飞舞、生死危机的厮杀,但他知道这个人肯定是张狂的挂着冷冷的笑,藐视着不值一提的刺客。 颜修文的心跳突然加速,邵越宽阔坚实的胸膛发出轻笑,“你还怪我?颜修文,我真的很怀疑,你喜欢我只是为了给我制造麻烦的。” 颜修文收紧在邵越劲瘦腰身的手,“恩,是啊,所以不想解决麻烦才是你真正拒绝我的原因吧~” “如果你的牙尖嘴利可以杀人的话,这些麻烦你自己就可以解决了~” 颜修文听出来邵越话中的嘲笑,他无声绽开唇角,所说的,不过是一时兴起的玩笑,谁还会当真呢。可他却真心希望再让他抱一会儿,只要一会,让他记住这个人的味道,这个人的拥抱,这个如同山一般宽阔的肩膀,比海更多的沉稳。 任郁冼虽邵越身后而来。 他只是知道,他真的很想很想和这个男人一起快马在天涯海角。 可是,他的梦还没做完,那个人一句,‘出来了,回去’便狠狠的打碎了他的梦。 任郁冼趁人不注意摘掉死在他身边人的毫不起眼的记号握在手心,用有些发红的眼睛狠狠瞪着相拥在一起的两个人。 他以为他从不笑的。 他以为他什么都不关心。 他以为他从来都没在意过那个人。 他以为他的心是冰做的。 他错了。 因为,他对他的,是独一无二的关怀,用邵越冷漠、无声、伤人的方式。 任郁冼用内力化掉手中的东西,他抬起头,绽开魅惑人的动人微笑,颜修文,可他绝对不会违背自己曾经的诺言的,即便他对你,是最特殊的,邵越,也不会是你的。 “颜修文,你到底要赖到什么时候?”风吹散邵越的声音,吹淡了冷寒。 颜修文抬起头望了周边朝身后飞驰的风景。 解决了?这么快啊。。。查清楚了吗。。。 颜修文打了个哈欠,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靠在邵越身前,闭上眼睛,“将军,修文的马丢了,借将军的坐骑一用,可以吗。” 齐硫坐在齐玖的马后面,正用一只手和嘴给自己包扎,一不小心听见了颜修文的话。 “可以,刚刚让颜大人和齐硫一起当诱饵,现在也该让我们歇歇了。”他满不在乎的插话。 齐玖寒寒的摸了摸额头,无语的想,明明是将军打算把他们引开的,谁知道他们的目标是那个看起来最不会惹事的颜大人啊。。。。 “睡吧”沉稳丝滑的声音在颜修文头顶响起,他昏昏沉沉的想起来齐硫保护他受伤了啊,应该给他包扎的,不过听他的声音好像没事啊,到底重不重呢。。。 错过了午时,也没人提起。一行人都迫不及待的想快点解决这些一波又一波的事。 任郁冼握着马缰的手被粗糙的绳子勒出了印子,他低头咒骂一句,抬头找那个人的身影,却在看见时更加气愤。 邵越一手抱住颜修文的腰防止他掉下马车,一手拉着缰绳丝毫没有让马放慢脚步。 他眼睛微微眯起,这些人不是迎敌坡的人,那又是谁的?若目标是他,也许不难猜,他的仇家太多了,来一个杀一个便是。可这次明显是冲着颜修文来的。 邵越毫不留情的想,就他这么个没背景没权利没家产,连官职都大不了哪里去的人能和谁有仇?难道是和沈楚熙在蜀川遇到的假冒琉璃骥的是同样的人? 不可能,琉璃骥是瑄王拿出来让沈楚熙误会的人,绝对没有杀意的。而这些人却是要对颜修文下杀手。 颜修文。。。 怀里的人突然动了一下,好像是睡的太舒服了想要翻身。邵越叹口气,复杂的眼神落在飘舞他手臂上柔顺的墨色的长发,不由得想如果这个人和他的头发一样柔顺听话就好了。 算了,这些与他无关。此行过后,待他带回那个消失的让自己寻了五年的人后,也许他和颜修文就这样到此了。 不过,若是能与他成为好友,恐怕小皇帝就更能安心了,他也不用烦心那些主和派如何了。或许沈楚熙就更加偷懒了。 颜修文昨夜因齐硫的话本就没睡好,他窝在邵越的怀里睡的天昏地暗,直到自己肚子响了一遍又一遍,邵越都闷笑出来,颜修文才懊恼自己怎么总在他面前丢脸。 邵越无语的看着醒了后就在反省的人,心里叹气,他觉得自从认识了颜修文,他在心底叹的气越来越多了。 “醒了就起来”邵越平静没有声调的声音响起来。 颜修文不舍得坐直身子,望了望有些昏暗的天,“将军,不用吃饱饭再打架吗。。。” 齐硫坐在齐玖的身后挥鞭让马儿上前,羡慕的说,“不会武功就是好,饿了就吃,困了就睡,也不怕。。。” 他话没说完就被邵越瞪了一眼。 任郁冼笑着策马过来,朝颜修文伸出手,“将军,速速解决吧,颜大人?” 留缘 第四十二章 清晨,微熹。 王府养的鸟儿开始小小声的叫起来,偶尔还带着扇翅膀的声音,就好像是刚刚睡醒伸懒腰。 “今日是旬休呢,景儿。”沈楚熙按住想要起身的黎景。 黎景顺势躺下来,“楚熙,我有事要对你说。” 沈楚熙翻身压在黎景身上,亲他一下“正好我也有事。” “那你先说吧。”黎景认真的看着沈楚熙的眼睛。 “皇上让我检负这次的文试武试,想让我亲自下楚南先行寻能人异士。我想让景儿与我同去。” 黎景扭过头,他双手推了推沈楚熙,“十五日后是秋猎。。。我向皇上请了护卫此行狩猎之责。。。” 他不敢去看沈楚熙,自从他们回到皇宫后,他几乎日夜都守在宫中,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沈楚熙本来就想让他向皇上辞官,不愿再让他受什么伤害。 屋子里一时无人说话,黎景不知怎么办的睁着眼睛看着红色纱帐围成的屋顶,他也很想留在他身边,可是他不是女子,依靠夫家才能生存。即便嫁于王府,他也是个七尺男儿,他不能为了私情而违背自己应有的责任与担当。 沈楚熙突然把脸埋进黎景的发间,胳膊抱着黎景,“唉,你什么时候能把本王放在第一位呢,我的王妃” 黎景身体僵硬,有些干哑的说,“对不起,我。。。” 他话没说完就被沈楚熙侧头吻住,没有深入的吻,只是在唇齿间亲密缠绵,唇瓣相依。 “景儿,等我回来,我同你一起去。” 少了邵越和颜修文的朝廷沈楚秦明显觉得好无趣啊。 他一手治额懒洋洋的望着下面大发陈年格调的老臣。 “皇上,臣以为此次文武双试,出题应符我大楚历来规矩。”礼省部任大人说。 “文武双试朕已经交给闲王去办了。” 柴浦一捋胡子,“皇上!此事不是闲王一人就能完成的,再者闲王常年不在朝廷,对历代试题科目多有不熟,臣。。。” “柴老”沈楚秦懒洋洋的打断他的话,“朝廷历来出的试题太过拘泥伐味,不足与挑选更加出色的能人异士。” “皇上,此为国家大事,不是儿戏,又不是江湖比武,寻那些怪林作何?”柴浦严厉的出言。 他话一出,扰众臣咋舌,怎能用如此大不敬的语气和皇上说话。 沈楚秦坐直身子,他眉眼未变,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柴老所言极是,不过是否这秋季将至,秋烦伤身,朕看柴老面色发虚,看来要多休息时日了。这样吧,朕允柴老数日休安,就不要再管此事了。” 柴浦听见此话,脸色刷的黑了起来,他知道皇帝这是在变相拒绝他。 他微微低下头,掩盖住眼中的嫉妒和愤怒,语气依然崇敬,“老臣谢皇上体谅。” 邵越几乎没费什么力气,迎敌坡的人就投降了。 马贼的大头目叫刑虎,曾是在西南边境服役,是骑兵营营帐,他身边站着两个稍微年轻的两个人,邵越知道这两个人曾是自己军营中的,因为偷窃和私斗被逐出军营。 “邵将军,既然是您来了,那我们有话好说啊,请上座。”刑虎大手一挥唤邵越进屋。 “将军”齐意试图拦住。 邵越盯着朝自己伸手的人,他嘴角挂着冷冷的笑意,用极低的声音,“派人保护二位大人。” “将军,你” “将计就计。”言罢,转身进入用朝木和藤棘搭成的屋子。 迎敌坡下是一片荒凉,几乎远离人境。 任郁冼靠在树上淡淡的打量着正仰头看星辰的男子。 时间随着邵越他们的离开变得十分漫长,直到星辰挂满天际,颜修文才发觉自己已经保持一个动作好久了。 “齐侍卫,你的伤怎么样了”颜修文看见齐硫正靠着马儿坐着,地上放着药酒。 齐硫绽开明朗的笑容,“没什么大碍,但颜大人愿意过来帮齐硫绑扎一下,那就更好了。” 颜修文眼中溢满愧疚,他蹲下身子接过齐硫手中的纱布凑到他肩膀边认真的缠动纱布。 齐硫几乎侧头就能看见颜修文放大在眼前的清秀的脸,颜修文温和平缓的气息打在齐硫的颈边,痒痒的带着些清香。 “颜修文。。。。”齐硫低声唤他的名字。 颜修文手下不停,轻声答应。 齐硫有些痴迷的看着靠近自己的人,他的眼前忽然浮现好多年前有个人如同这个人一般会温柔的给自己包扎伤口,嘲笑自己的不小心,手中的动作却轻如羽毛。 齐意飞身下马疾奔到任郁冼他们落脚的地方,还未开口,便看到齐硫侧坐着,颜修文俯身在他面前,那个笑容里总带着阴险狡诈的男子此时脸上的表情却是再温柔不可。 任郁冼也看向他们,“颜大人似乎很招人喜欢啊。” 齐意回过神,微微侧开眼睛,“任公子,将军让我来保护你们。” 颜修文听见这边有交谈声,他急匆匆的放下手中的活快步跑到齐意面前,“将军呢?怎么没一起回来?” “将军可能还需稍后。” “那他有没有事?你回来了,他一个人能行吗?” 齐意把马栓到路边的老树旁,“齐尔他们三个会暗中保护将军的,颜大人不用担心。” 他说着走到还在这边坐着的齐硫身边,表情僵硬,他蹲下身子查看齐硫的伤势。 颜修文脸红红的一片,结结巴巴尴尬的说道“啊,对、对不起,我不太会、这伤。。。” 齐硫朝他一笑,“没关系,颜大人已经做的很好了。” 齐意刚想去解开有些过紧的纱布,听到齐硫的话他伸出去的手一顿,僵硬在空中片刻后又如无其事的收了回去,他一声未吭的站起身离开。 邵越平静的饮下刑虎送上的酒一饮而尽。 “好,楚国第一将军果然好酒量!我在西南时便听过将军的大名,恨未在楚邵家军啊。”刑虎意味深长的说道。他身边站着的两个副将隐隐发抖,忐忑的看着曾经的长官。 邵越给自己倒一杯酒,没有理会刑虎的恭维。 留缘 第四十三章 屋外,朗月高照,星辰闪烁,秋风凉凉的从四面八方吹进静静对峙的大厅。 大厅内其他的马贼因为邵越身上冰冷的气息也忐忑的守在一旁,不时地低头接耳碎碎,不敢惊扰这个传说中的战神。 刑虎堪一把自己的大胡子,“邵将军此行是要去何处?需要刑某帮忙之处尽请说。” “有。”邵越平静的说。 “额?”只是客气一说的刑虎被邵越的不客气给噎了一下,他干干的大笑掩饰自己的失礼,“将军需要在下帮什么忙?” 邵越放下手中的杯子站起来,他明明是站在下数位,但刑虎却觉得被邵越压得有些喘不过去。 “解散此处,放人归田。”邵越此话一说,屋内骤然静了下来,连小声索索都没有了。 “哈哈哈哈,将军这是在说笑话吗”刑虎大笑出来朝两边的说道。 邵越身形未动,面无表情,“好笑吗” 刑虎笑声骤停,他两手扣在桌边,“将军若不是在说笑,那怎么会如此好笑,难道是刑某的酒太高,将军说了醉话?” 邵越束手立于屋中,墨发飞扬,“刑寨主若不喜欢主动,那本将就需要被动让寨主接受了。” 一声寨主,刑虎刚刚所有的巴结和试图讨好全部化为烟尽。他已经劫匪了!还是那个最大的头,就断再不想接受,就算仍旧忘不掉当年从军时的赫赫威武,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是他自欺欺人了。 刑虎站起身,“邵越,你不曾被逼上梁山,你根本就不明白我们这种被军队驱逐的耻辱!既然军营看不起我们这些人,那我们另谋他路又有何不可!你为何违非要一网打尽!” 刷的一声,四周的马贼纷纷掏出自己的兵器都忐忑的对着屋内优雅暴虐的男人。 邵越看都没看一眼那些不值一提的小兵,“刑虎,就连军中的律例都坚守不来的人,哼,何谈知耻”他话落,坐在刑虎身边的两个人也羞愧的低下头。 “邵越,你欺人太甚!”刑虎一跃而起,赤手空拳的朝邵越打去。 邵越直到他的拳头离自己两指之间脚下错步便轻松躲开了。 “你!啊。。。。”刑虎觉得自己被耍了,他怒吼一声挥退身边试图帮忙的手下,虎躯在空中一翻掀掉脚边的桌子。 邵越侧身躲开桌子,上身未动便接住了刑虎的拳头,他反力一扭。 咔嚓一声。 邵越跃起,跳到刑虎身后双手按住他的肩用力一捏。 “啊。。。”刑虎爬在地上疼的大叫出来。 邵越翻身在他面前,提气欲砍。 唔。。。 胸腔内突然翻腾涌起,内力紊乱四处流走让邵越不得不停手稳住内息。 “哈哈哈哈,邵越,你是正人君子,我们可不是,嘶。。。”刑虎被人扶着朝站在不能用力的邵越大笑。 邵越暗中朝齐尔打个手势让他们稍安勿躁静等消息。 刑虎被人架着挪到邵越面前,邵越毫无表情看他,“我给你一次机会停手。”语气冷淡仍是不屑一顾。如果不是刑虎亲眼看着他喝下酒,又亲眼看见他内力反噬,他几乎不相信已经这样的人还如此高傲不屑于他们。 “我刑虎绝不后悔自己所做的。” “是吗” 话落,手出,人倒,没有人看见刚刚发生了什么,只有他们的寨主扑通一声爬在在地上的身影,刚刚还中了药的人却安然无恙的站着。 刑虎到死都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中了药的人还。。。。 “你。。。” 邵越环视周围的人,“还有想上的吗?”他语气冷漠像是随口问一句今日如何一般随意。 “将军,我们错了,我们错了。。。”那两个被楚军驱逐犯错的人扑腾的跪下来。 “您大人有大量,我们错了,我们也是被逼的啊。” 邵越退后一步,避开他俩想要抓住他腿的人。 周围的马贼看大寨主已死,旁边的几个头目又低身下气的求饶命一时惊得不知如何是好,又想丢下兵器求饶,又怕这人。。。 “齐尔”邵越唤出他。“拿着我的手令带他们到府衙投案。” “将军,您没事吧?”齐尔问。 邵越皱眉,“你的眼力便差了。”说完轻跃出门消失在浓浓黑幕中。 额。。。 憨厚老实的齐午现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速度太慢了,将军早就把酒逼出体内了,兄弟,你要加强训练了啊。说完也跟随邵越消失在黑暗中,留下在风中凌乱的齐尔。 他被人鄙视了吗?他被人鄙视了。 邵越疾驰在风中,他烦闷的挥洒内力震落了一地的落叶。 齐午和齐玖对视一眼,将军心情不好。恩。 为了此种事耽误行程,邵越心里真的很不快,他很想快些到辽国去寻那个已经消失了五年又曾出现过在辽的人。 明明就只剩十多天的路程了! “将军!”齐午叫住突然改变路线的邵越。 邵越身形未停,在明亮的月光下留下一抹玄色的衣摆,“五日后,江奉镇见,保护好所有人,本将先行一步!” 江奉镇,大楚最后一个城镇。踏过它,家乡已遥遥在身后。 留缘 第四十四章 哒哒的马蹄声从静谧的远处传来,天色朦朦胧胧的亮着,淡蓝色的雾气弥漫在树林间。 “将军、将军。” 从远处传来急切的呼唤 “和你一样。” ,邵越玄色的衣衫张扬的散在空中,发丝间尽是被雾水打湿的朦胧。听到喊声,邵越疾勒马儿。 “将军,等、等我。”任郁冼有些狼狈的追上邵越,一夜的追赶让他衣衫凌乱,额间点点细汗。 “你怎么来了。”邵越皱眉看着大口喘气的人。 任郁冼擦了擦头上的汗,还好追上了。 “我想和将军同去。”他笑得尽是艳魅。和颜修文的清秀儒雅不同,任郁冼容貌姣好,眉眼之间尽是迤逦,笑起来艳过三月桃花。 邵越没有多问,只是默默许可了他,策马慢行让他休息。 天色开始明亮起来,小径无人的路上只有马儿哒哒的漫过路边有些泛黄和带着露珠的野草丛中。 “颜大人不担心吗?”齐硫骑着马在颜修文身边。 颜修文自从知道邵越先行一步后就没怎么说话。 “担心什么。”他喃喃的说。 齐硫叹口气,“任公子已经连夜去追将军了,现在恐怕早就追上了。” 颜修文敛下眼眸,“任公子对将军。。。。” 知道如此明确的答案,颜修文心底一痛,茫茫然的回答,“哦。” “颜大人这是要放弃将军了?”齐硫不死心的问。 颜修文一惊,他动了动唇竟是什么都没说出来。他能说什么?邵越从一开始就在拒绝他,没有任何理由的拒绝。他知道邵越,楚国第一将军,喜欢爱慕他的绝不是少数。他们对于颜修文而言几乎没有任何概念,他喜欢他的,与他人何干。 可是现在,出现了一个和他同等喜欢邵越的,而且这个人就在自己眼前,在邵越的身边。邵越对自己从没试图接近,可是,那他对任郁冼呢。 颜修文试图去想邵越和任郁冼在一起的画面,只是片刻而过的身影却让颜修文心痛不已,邵越从不是他的,对吗。从来都不是。可是他不想,不想让任何人去接近邵越,用和他同样的感情去接近。 甚至,他都想过如果邵越永远都找不到那个姑娘的话,那会不会。。。 颜修文牢牢抓紧手中的缰绳,指尖深入手心,让身体上疼痛去缓解心里的疼痛,不由得嘲讽自己,颜修文,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自私了,你什么时候和那些他不屑的人一样只为了自己的幸福而试图去毁灭欺骗别人的幸福。 齐硫怜惜的看着深深陷入枷锁的儒雅男子,他的眉间随着这个人的皱起而隐约出现忧虑。 齐意回过头不再去看这两个陌生又让他熟悉的人。 虽然邵越的话不多,可任郁冼却能感觉到随着离辽越来越近,邵越的冷寒好像也随着慢慢变淡。 “将军,我们就在这一家等他们吧。” “恩。”任郁冼觉得这几天的相处,邵越对他已不像从前那么冷漠了。 因为靠近两国交界处,江奉镇人来人往,各国商人在这里聚集又分散到各地,纵然江奉镇不大,但明显繁华的场景让一直在偏僻无人的路上赶路的人心情变得好起来,虽然很吵,但起码有人气了,不是吗。 秋意至浓,只穿一件薄衫已经能深切的感觉到冷意。 颜修文晚邵越他们晚他们一天到达这里,收到了邵越飞莺传来的地址,齐意很容易就找到了邵越他们落脚的地方。 他们找到客栈的时候,天边早已挂上星辰,繁闹的街道处处霓彩,笑声叫卖声络绎不绝。客栈里人声鼎沸,累了的人都安静的休息,刚开始路途的人大挥袖子听着别人滔滔不绝的讲着旅途的趣事和异事。 “颜大人,将军在那里。” 不大不小的隔间被朦胧的薄纱飘渺的半掩半盖,露出里面交谈甚欢的两个人。 颜修文站在楼梯的转角处,他淡淡的笑笑,“齐侍卫,修文有些累了、请转告将军,修文先行去休息了,请他、将军见谅。” 言罢转身上了二楼,忽略身后关切的目光。 齐硫收回心神朝隔间走去。 齐意好像学会了邵越的面无表情,与往常不同的是,他留停在齐硫身上的目光越来越长。 冷夜,冷月。 深秋将至,晚风萧索,几乎圆润的月亮高悬深蓝色的天幕。薄薄的雾气弥漫在终于安静了的小镇上。 夜将过半,颜修文身披长衫推开房门。 他站在被他们包下来的小院中抬头看圆月。 他好像很喜欢看天上的东西,漂浮变换的溪云,闪烁不定的星辰和明朗带愁的月,后来邵越才知道只在颜修文有心事的时候便会寂寞的望着天上的一切,好像看着他们自己就不在是一个人。 在颜修文吱哊一声推开门的时候,邵越就已经知道了。 思虑到这个人的种种前科,邵越还是起身出了门。 “颜修文,你不是累了吗。”邵越低沉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静谧的深夜。本应该被下了一跳的颜修文却是好像早就知道般的转过身,“恩。” 得到如此敷衍的回答,邵越的眉间出现皱痕,“知道了,就快点回去。” 颜修文在邵越要回房的时候转过身不看他,也不回话,继续着自己刚刚的事——寒夜赏月。 “颜修文,你什么意思?”邵越拉住颜修文的手臂强行让他面对着自己。 颜修文被邵越不知轻重的动作弄得手臂麻疼,他试图甩开他的桎梏。 “将军好像管的太多了。”颜修文放弃挣扎,脸上没什么表情。 邵越的眼中突然涌出簇火,“我管的多?你若是生了病,可没人会在乎你,难受的只有自己。” 邵越冷漠无声的关心让颜修文难受的抬起头,“你总是对喜欢你的人这么好吗?” “颜修文,你说什么,你到底怎么了?” “我怎么了?”颜修文眼中突然涌起大片大片委屈,“不用你管。” 邵越冷着脸,把颜修文往屋里拉,“我根本就不想管。”他嘴上说着,手下却没有要放开的意思,直到把颜修文带进他的屋子。 “睡觉,既然你这么有精神,我们明日就出发!”邵越把颜修文拉近屋中冷冷的丢下一句话就走。 留缘 第四十五章。 “邵越。。。!” 颜修文突然从身后抱住邵越的腰。 “颜修文,放手!” 颜修文把脸放在他背后,双手收紧,声音悲伤“邵越,你总让我放弃,可为什么还会给别人希望” 邵越站着没动,“颜修文,你想多了。” 听见邵越这么说,颜修文更是难过,“邵越,你喜欢任郁冼吗?” 邵越,你喜欢他吗。邵越,你喜欢的那个她呢?为什么你的世界里,没有我丝毫的位置? 即使如此,你为何还要在乎我是否生病,是否受伤,你总是在给我绝望的时候让我看见希望。 邵越,我像女人一样为了莫名其妙的事和你生气,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我不能说服自己放弃你,说服自己不再喜欢你,甚至不再爱你。。。 “颜修文,不要胡闹。”邵越伸出手掰开在腰上的素手。 “我没有胡闹,邵越,为什么你不相信我。。。”颜修文松开在邵越腰上的手改为拉住他的胳膊,站在他面前强行忍住自己浑身的战栗。 “颜修文,有些话,我不想再说第三遍。”邵越没有语调的声音在昏暗的房间中显得飘渺。 有些话,他不想说第三遍。。。。邵越,你给我的永远都是不会改变的答案吗。 颜修文怔怔的松开手,任邵越大步离开房间,任他和自己擦身而过,玄色的衣摆轻柔的擦过他的手腕,但他觉得那轻薄他怎么都握不住,要么是流走的太快,快的像飞逝的箭;要么那么沉重,重到颜修文怎么拿不起来。 没有关上的屋门被一阵阵冷风侵入,噗的一声,房间彻底陷入黑暗,只剩下月光洒进冷冷的寒光。 颜修文扶着桌子缓缓走到床边,麻木的躺在床上。 颜修文,有些话,我不想再说第三遍。 突来的声音席上他混乱的脑海。颜修文紧紧握着被子像是握着依靠,他蜷缩成一团,明明没有到寒冬,可却怎么觉得这么冷? 从心底到骨髓,彻骨的寒冷。 他轻声呢喃出给自己希望和勇气的名字——邵越。 刹那间,痛像漫天浪海席卷全身。 这个人,他不会和你在一起。 未来的潮起潮落,他陪在另一个人身边,陪他看庭前花开,天上云卷。 他的一切都和你没有关系,他会把你最想要的关心和温暖给与别人。 他会像唤你一样唤别人的名字,给别人他最极致的关心和疼爱。 邵越,邵越,爱你让我真的很难过,很难过。 邵越,我要如何忘记你?我要如何不去想你? 邵越,爱上你,到底是我的错还是上天和我开的玩笑? 颜修文紧紧缩成一团,他用一只手死死的按住不收控制的心房,邵越。。。邵越。。。 你知道吗,我不在乎爹爹是否疼爱我,我不在乎老师是不是对我失望之极,我以为我失去的,上天会用另一种方式带给他。 我以为能爱上你,便是上天给我的恩赐。 邵越,是我贪心了,我以为我可以不要你的不管不问,你的不回复。可是,邵越,我是贪心了,我从爱上你开始,就拼命想要你也会有同样的爱情,我想和你相爱,我想和你在一起, 邵越。。。。对不起,是我忘了,爱本就是一厢情愿,勉强不得。 留缘 第四十六章 有的时候,我们会为了自以为是的坚持而伤了真正爱你的人。 有的时候,总以为尘缘是握在自己的手中。 直到后来,再回头,才会发现当初的经历的伤痛和磨难会让如今的自己倍加珍惜现在拥有的。 所以,你会用用尽最大的力气来守护得之不易的缘分。 看不见的红线,在尘世间纷乱纠缠,错综复杂,纷纷扰扰让人看不清楚。 什么是爱,什么是情?轰轰烈烈的惊天动地,和纠纠缠缠的痛彻心扉? 情爱,我看不见摸不着,可我却知道,我想和你守在一起,不只是一起面对尘世间的风雨,看尽世间美景,还会为晨时醒来的时候耳鬓厮磨,日落守烛火饮茶,春看百花,夏沐日光,秋赏瑾月,冬玩雪。 我会把钱放在路边乞讨的孩子,我会在街边买给你长衫折扇,我会泡茶等你凯旋,我会为每日的饷银而担心,会墨发染雪。 我知道情缘那么虚幻,那么易断,我知道世间被尘土沾染,情缘那么艰难。可我却会为你曾给过的拥抱和温暖恋恋不舍和依依留恋。 我们的缘不为因果,情注定生死,可我却愿意为未来的你承受现在的艰难,为你留下我们的缘。 邵越的屋子里只有深深的黑暗。 他靠着紧紧闭合的窗门凝首,窗外,凉凉的秋风飘忽在寂静的小院,摇动树枝发出沙沙的悲凉声音。 手中看不清的红玉在指尖磨捻,冰凉而坚硬。一如他的心像一颗红色的石头,有温暖的红色血液和石头的冰冷。 他闭上眼睛,看见的,却是那温润如玉的男子,莞尔笑颜。 冬日,似乎是一夜就来了。枝叶上下满了斑驳的凌霜,给熏黄的枝叶添上了道道悲凉。 任郁冼坐在客栈的大厅,面前放着江奉特产的肉冻,雪色的馒头和来自异族的暖暖奶汤。 “任公子好早。”齐硫首先进了客栈食饭厅,他一脸清爽笑眯眯的和任郁冼打招呼,然后座到他面前不客气的拿起馒头就开始吃。 “齐侍卫,将军呢”任郁冼极力维和着脸上的笑容。 “这里这么多的齐侍卫,任公子问谁呢”齐硫端起甜香的用牛奶熬成的汤汁喝了慢慢一口。随他而来的是齐意和齐午、齐玖。 任郁冼面无表情的坐好,“齐硫,我想,这里除了邵将军,我是有权利命令你们的。” “恩?你是官?” 任郁冼脸色一遍。 “齐硫记得除了邵将军,还有一个大人呢。” 任郁冼怒极反笑,“颜修文只是皇上派来辅助我的,你以为他小小文官有什么职权” 齐硫吞下最后一口粥,“是吗,我家将军没说过。”他丢下极淡的话便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剩下平静吃自己东西的齐意和尴尬的齐午和齐玖。 留宿的小院中纵然阳光普照,没有人声,却仍是带着寒夜的凄清。 齐硫站在颜修文的门口犹豫。昨夜的动静,虽不大但却仍是断续传入几个他们几个功夫甚好听力极佳的人中,甚至也许还有那个早上笑得一脸明媚的任郁冼耳中。 他摸摸俊挺的鼻尖,“扣扣、、扣扣扣” “颜大人?颜大人,你在吗?” 寂静的屋内声息全无,悄然无声。 砰!齐硫踢开散乱的桌椅急忙出门,捉住闻讯而来的齐午等人,“颜大人呢?你们有没有看见?” 齐玖小心开口,“颜大人今晨不是都没有出来过吗?” “将军呢!”他对着齐午着急的问。 “将军天刚亮就出去了,让我们在客栈等候。”齐意从颜修文的屋子巡查过之后出来说道。 齐硫瞪大了眼睛,“我们刚刚全部都去了大厅!那谁留下来保护颜修文了?” 齐意齐午查看了院中的所有房间,齐玖愧疚的站在一边,“疏忽了。。。昨夜,我以为、将军和颜大人他们,也许今晨有话说,我、不知道将军出门了。。。” 齐玖是他们之中年纪最小的,因为年纪小和老实迷糊,办事不太不严谨,所以邵越很少会让他单独做什么事情。但是虽然有些迷糊,但他们却不得不承认齐玖是他们之中武功天赋最高的。 可是现在。。。 “硫哥,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将军会生气的”齐玖惊恐的拉了拉齐硫的袖子,有些胖的圆圆脸上都是着急和慌乱。 “你又做错什么了”邵越淡漠的声音突然传入小院中。 齐玖害怕的躲在齐硫身后。 邵越鹰熠的眼眸扫过在场几个沉默的人,“说!” 齐硫被邵越身上散发的疏离和冰冷气息弄的更是心惊,前些日子,就有人要追杀颜修文,本想到竟然是因为他们自己的疏忽让颜修文陷于危境之地。 “颜大人呢?”任郁冼从邵越的身后走出来。 邵越的眼神突然凌厉,“说!” “将军、、、颜大人不见了,哪里都找不到、、、”齐玖在齐硫身后颤抖出声。 齐意从外面进来,看见邵越顿了一下,知道已经将军已经知道了。 “客栈找过了,没有人见过颜大人出去。” “屋中除了凌乱的碎片,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客栈、也没有。”齐午说。 任郁冼思付开口,“如果是像你们一样的武功,在没有人的情况下把颜大人带走,也不是没有可能。” 邵越大步走进颜修文的屋子,昨夜,他让这个人还这么伤心,只有短短几个时辰,就不见了?是他自己出去的吗,如果只是想要躲避他不想看见他自己出去的话,是不是还会回来,是不是? 像是从没有这么寂静的屋子突然空荡起来。 邵越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为什么同样是消失不见,邵越却觉得他一定能找到她,也从未担心过她是否会受伤或者已不在人世? 颜修文。。。 怅然若失的空荡像从手中流走的秋风,从心头呼啸奔逝,异于常人冷静果断的楚国第一将军在这清冷的寒秋中第一次知道了舍不得和担心的滋味。 他,不一定喜欢颜修文,可是,他却不确定将来他是否还能果断平静无动于衷的再拒绝这个温润微笑的男子。 所有的感情从这一刻间冰解消融,就像寒冰总会拒绝温暖的阳光,但却会在慢慢相处中接受温暖化作清水,如同溪流缓缓流过青草香味的泥土,绽放星点小花。 可是如今,寒冬侵临,春日何久来? 留缘 第四十七章 “你说什么?”影卫齐绮正跪首在沈楚熙面前。 “王爷,几日前袭击将军的那行绿衣人是柴大人门下季洛的人。” 沈楚熙此时正在楚南的路上,他啪的一声合上手中的书册。 “可有找到原因?” “回王爷,不知。从齐意传回来的刺客信息上属下只查到柴大人曾暗中派人。” 沈楚熙托在腮靠在马车上,“季洛是什么人?本王怎么从未听过?” “回王爷,据属下得知季洛是柴大人一年前收的门生。” 沈楚熙让齐绮起身,“门生怎么会有暗卫,给本王细查此人。” “是。。。还有一事。”齐绮有些迟疑道。 “说” “皇上秋猎的名单上,可能有季洛的名字。” 沈楚熙拿把折扇在无意识的在手心滑动,“为什么是可能” 齐绮跪下身子,“这关系到皇家事,齐逝可能有些不太方便。” 沈楚熙挥挥手让他站起来,“算了,你派人查清季洛的来历,还有唤齐逝在暗中保护好王妃。”他想了想问,“将军到哪里了?” “三天前流莺传书说他们还有百里到江奉。” 沈楚熙给齐绮一杯茶,齐绮谢过后熟悉的接了过来。 “你亲自再派些人追上将军,告诉他让他小心,还有把辽最近的势态传给他,最近可能不太平啊。。。怎么事一桩接着一桩。。。”他本来还严肃的威严的坐着,说着说着突然郁闷的爬在马车温暖松软的垫子上。 齐绮知道王爷这是又耍无赖想王妃了,他在心里感叹王妃不容易,然后退了出去。 沈楚熙翻身盯着晃动的车顶,“知道我怕麻烦还要我烦心,真想直接打一场干脆的了解,让本王回去抱我家亲亲王妃啊。。。” 颜修文昏昏沉沉的醒来的时候只察觉到自己好像被人紧紧绑束住了,丝毫动弹不得。 双眼被黑色的布束着,颜修文试图开口却发现根本说不出话来,嘴巴张的大大的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为什么?他静静的闭着眼睛想,为什么有人要加害他? 纵然自己与朝廷大臣政谋不合,但他自问对谁都是倾心倾力,没有做过任何让人想要杀之而痛快的事啊。 自己是什么时候被抓住的?好像是晨时要出去吃饭的时候吧,然后呢?完全不记得了啊。颜修文默默叹气百无一用是书生啊,还有,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他还没吃饭,好饿。 他在片刻之间脑海百般旋转,直到最后眼中的画面定格在那个人冷漠的脸上。 邵越。。。想起这个人,颜修文突然觉得被人绑架也挺好的,起码他不用再见到那个人了,也许他也不想看见自己的吧。 颜修文心口苦涩的疼痛,怪不得招人讨厌啊,自己还真是一点用处都没,只会给别人麻烦。 “齐侍卫,你们可有找到颜大人?”任郁冼的声音隔着远远的纸窗传进颜修文的耳朵。 齐意和邵越等人分几个方向在江奉镇寻找,就这么大的地方他们几个人昨日连夜找了一天,几乎把江奉翻了个底朝天,根本就没有人看到有颜修文的身影,甚至官衙都查了。 “那将军人呢?” 齐意带着齐玖,“将军还在找,任公子你可有什么消息” 任郁冼忧虑的道,“掌柜的也没有看见有人带着模样类似颜大人的出入,我想也许我们应该到更远的地方找,毕竟颜大人已经消失一天了,这里是楚国边境鱼龙混杂,一天的时间也足以离开江奉了。” “任公子,等将军回来我们在商量吧。”齐意带着齐硫又匆匆离开。 任郁冼?是他绑了自己?为什么? 颜修文正深思的时候,绑住他的房间外有脚步声缓缓传来,然后吱的一声门被打开了。 颜修文看不见,但他想把脸转到来的人身上,却发现自己不仅被束缚的很紧,似乎还被下了药竟然连转头和说话都失去了知觉。 任郁冼缓缓靠近床上躺着的人。被子下是被用虽细却牢靠的缫丝制成的绳索绑住的人。他做到床边掀开颜修文眼上的黑布。 不意外的看见一双线条柔和的眼眸带着惊慌疑问和深思凝望着自己。 知道颜修文丝毫不能动弹,他仍是用绳索把他紧紧绑住以防万一。任郁冼的指尖在颜修文的脸上缓慢游走。 “你长得哪里有我好看,不过算上清秀罢了。你很生气吗,他们怕是怎么都想不到是我绑架了你吧。将军知道现在都没有对你起心思,但却还留你在身边,你知道为什么吗”任郁冼用极其轻柔的声音贴在颜修文耳边说道。 没有得到回复,他明朗的笑了笑,把手缓缓移到颜修文的颈旁,“因为他可怜你。”话落下的时候,颜修文的心脏突然收紧,他知道邵越面冷心善,而自己却默不作声的利用邵越的心善故意靠近他,他。。。这是他,用来拼命欺骗自己还死皮赖脸留下的最让自己难过的理由。 任郁冼手指游走到颜修文的衣襟处用手轻轻的抚摸光滑,颜修文被他的动作引起一阵不适胃里不住的翻腾,身上起了一身的寒颤。 颜修文不能说话,也不能动,他用眼睛狠狠的盯着任郁冼,眼里涌现少有的厌恶、恶心和愤怒。 “我不全是为了邵越呢。”看见颜修文这种反应,他轻蔑的收回手坐好。 颜修文眨了眨眼睛。 “看在你如此可怜的份上我告诉你,真正想要除掉你的人其实是你叫了四年的老师呢。” 颜修文的眼睛突然瞪大,里面满满的都是质疑和惊恐。 “颜修文,你真的很聪慧,尤其是在文事和朝政上,若不是你实在太不听话,柴老也不至于让人对你下杀手,以防止你被小皇帝重用啊。” “是不是从来没想过?”任郁冼朝他快速眨了眨眼睛,一副纯良无害的样子。 留缘 第四十八章 任郁冼站起来,“颜修文,我不杀你,我要让你看看邵越是怎么和我在一起的,我将会代替你的位置成为皇帝的重臣,柴浦吗,本公子还看不上他。。。” 说完,他转身离去,把房门落下锁的声音让颜修文陷入深深的绝望中。 他爱的人,他敬仰的老师,他从没想过自己竟然有一天要面对如此大的打击中。颜修文闭上眼睛,混乱的脑海像一团团缠绕的藤条在紧紧缠绕,让他想不到什么事情,听不见任何声音只剩一片醒目刺眼的空白。 寒夜冷的刺骨,天幕上星辰却是万分明亮,寒雾朦胧稀薄。 邵越坐在屋顶的上喝酒。 “将军,我们要怎么办?”任郁冼从一边缓缓走过来。 邵越没看他一眼只是冷冷的喝着酒。 “将军,若颜大人一直找不到,那皇上交给我们的。。。” 邵越喝了一大口酒,然后扔掉酒壶,“我找到他了,有人看见他被人带走往南走了,你们继续往北,过几天就到辽国了。任公子,麻烦你先行一步了。” 任郁冼心下一惊,他强笑道,“那真是太好了,不如我和将军一起同去吧” 邵越跳下屋檐,“不用了。” 一夜无梦,只因无人入眠。 任郁冼怎么都想不通为何邵越会找到颜修文,明明他还没有,是不是邵越怀疑他了?不,不可能,自己没有露出破绽的。 天还朦胧着昏暗,任郁冼便在院中等候了。 齐硫也几天未休息。 “任公子,好早。” “既然已经决定好了,我们快些出发吧,我想颜大人也一定希望我们能尽快完成皇上交给我们的任务。” 齐硫嘴角勾起淡漠的笑,“即使如此,任公子随我出发的。” 任郁冼望望那边的房间,“邵将军呢?” 齐硫抓着迷糊自责几天了的齐玖扔到马上,把连夜打包好的包袱系在马儿的两则,也跟着翻身上马,“将军和齐意已经去找了。” “那。。。还有一个呢”任郁冼问的是齐午。 齐硫面无表情的撇他一眼,“将军派他有别的任务,不管任公子的事还是不要问。” 任郁冼没计较他的无礼,得到自己的答案后,任郁冼也翻身上马,在离开客栈的时候不知道是否是进了寒气,任郁冼咳了好长时间,脸颊通红更显柔媚。 齐硫只是淡淡的回了句,任公子保重身体,便首先策马先行。 这时天才大亮,而此时离颜修文失踪已经是第四天了。 街道开始繁华热闹起来,细看之下各个商贩卖的东西无奇不有,珍奇异兽、海贝珍珠、药材杂粮,络绎不绝,邵越等人从来到走都没有好好欣赏这异趣小镇。 “将军,怎么办?”齐意和邵用越从街道的尽头出现。 “你向西和南,我往东和北,用流莺联系。” 齐意拉住正要走的邵越,“将军,你觉得真的是任公子所为吗” 邵越凝视他。齐意有些艰难的开口,“属下只是觉得任公子既然对将军有意,而且颜大人也如此认为,那任公子不应该再有。。。” “不是为此。”邵越突然出声打断齐意的话,丢给他一张沈楚熙传来的密报便离开了。 午后的阳光随着天气的变凉,一天比一天暗淡,即便是阳光浓郁的午后也让人感觉不到温暖。 隐匿在客栈客人之中的刀疤杀手在收到任郁冼的暗示后,便大摇大摆走进了房间。 颜修文紧闭眼睛,气息微弱。 他得到的命令是杀人灭口,但既然任郁冼给了他许多钱要他拖延时间,看在钱的面子上,刀疤也不介意时间的问题。 他带着把颜修文粗鲁的塞进马车,然后伪装成马夫架着一辆破马车慢慢朝南北而去,无视任郁冼要他往南走的口令。 邵越怀疑任郁冼是因为他表现出来的担忧和惊慌过于他和颜修文的关系了。邵越相信那夜他和颜修文的话任郁冼也一定听到了,若是颜修文失踪,那人们猜测的也多是他负气离去,根本就不会想到是那个被羡慕的人所做出来的。 但他不确定任郁冼会把颜修文怎么样,而这个人他不得不还要留着。 邵越的冷寒这个深秋莫名多了几分寒意。 颜修文被马车的摇晃震醒,正当他想极力发出声音引起车外人注意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终于看见河了,这是个什么鬼地方,水源这么少,渴死老子了。” 不是任郁冼,是陌生的人。 颜修文一瞬间身体僵硬起来。 “哟,你终于醒来。”刀疤把颜修文拖下车解开他身上的绳索。“啧啧,竟然还下了僵毒啊。” 他拍了拍颜修文的肩膀。 颜修文饿了几天,别说现在是动不了,恐怕就算让他动他都没力气了。 身体的虚弱让颜修文的脑子更是清醒。 他朝刀疤缓缓眨眼睛,露出恳求的意思。 刀疤肯定他不会武功,而且没有内力,也不怕他逃跑,“这僵毒很好解,沾水即化。” 颜修文用尽最大的力气朝他飞快的眨眼睛。 刀疤大笑起来,“颜大人长的真是好看。” 他认识自己!颜修文在心里惊呼。 “即便你能走能动也没用,不过拖着一个不会动的人实在太麻烦。噗。。。”他边说着,走到颜修文面前一手拉起颜修文的胸襟手腕用力便抛向了不远处不深的河流中。 “咳咳”几乎是沾水的同时颜修文的手脚便能动了,但他身子僵硬动作缓慢根本没能力从水中爬起来,只能任冰凉的河流湿透自己的衣衫,然后冰寒心肺。 “咳咳咳咳咳。。。。” “哈哈哈哈”刀疤一把抓起快要被冷死的人扔在地上,颜修文俯身撑住咳了好长时间,若不是没有吃什么东西他几乎都要把心肺都咳出来了。 沾湿的衣服湿乎乎的贴在身上,膝盖受不住这样猛然的袭击像是有钢针扎入骨髓般疼痛。 “快点,我们要走了。”刀疤看颜修文爬不起来便抓起他扔进马车,嘟嘟囔囔的驾着马车缓慢前行。 刚刚被颜修文爬着的地上,有一条泥泞衣衫的布料被丢弃在地上,而布料的旁边,使用手指在沾湿的泥土上写着的字——文。 留缘 第四十九章 邵越一路轻功驾马狂奔。 “喝!”不对,带着一个人驾马车根本不可能那么快,任郁冼不可能在那些天那么快把颜修文带走!中计了! 邵越立刻策马揽鞭调头,沿路查看驾着马车的人。 出了江奉,沿边是几个国家边境的荒凉之处,要么荒草重生,要么干渴黄沙,景色各异却都是恶劣。 邵越牵着马让它顺着好不容易遇到的河流饮水。 随即而来的寒风朝北边呼啸刮向江奉,靠近河边的溪流的土地沾了河流的光,带着浸湿的水滴。 邵越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他立刻扬袍起身翻转上马,这次马儿的脚步快而稳当。 颜修文裹着怎么暖都不会干的长衫,他侧躺在马车里,呼吸微弱,脸色苍白,双唇因为多日以来未尽粒米和清水而干裂流血。 齐腰的长发散在脸颊上,顺着冷汗贴在额头鬓间,他很轻很轻的呼吸,颤抖着撕下衣衫,咬破干瘦的手指写‘文’顺着破旧漏风的马车的侧壁丢出去。 刀疤嘴角挂着满意的笑,按着样看来,就算他不动手马车里的人也会被饿死了。 他晃晃悠悠的行在空无一人黄沙满地的寂静国道。 哒哒。。。马鞭挥破长空在空荡无人的野地十分清亮,一声比一声干脆凌厉。 乘风而去,胜势而来! 沙沙。。。马蹄踏出黄沙中又快速的仰蹄朝前。 邵越我着缰绳的手中飘着一两条带着血痕的白纱,他手下马鞭一声比一声清脆狠戾。 马声突然仰天嘶叫,声音几乎就在刀疤的耳边,漫天腾腾的杀气凌厉而来,在他回头防御的瞬间玄黑蛇藤编成的长鞭顺势袭来,像蜿蜒的长蛇缠上颈项,邵越这边使力向后一扯,雄壮的身躯竟直直被从行驶这的马儿上扯下。 “铮。。。”邵越头也不回的丢出刚刚从那人身上拔掉的兵器向后衣袍,刚刚还试图追赶的刀疤刺客在瞬间被破空而来的自己的长刀从头至下钉在松软的黄沙中,然后汩汩鲜血迎头而来,染红了他脚下一片黄沙。 邵越在掀开的门帘的瞬间一向刚毅果断的他竟隐约感到了心底的忐忑,是他吗,他怎么样了呢。 思绪在看见蜷缩在马车角落的人时争鸣而断! 颜修文,我找到你了! 邵越抚开沾湿在苍白清瘦脸上的散发,失踪了五天的人终于又回到了他身边。 齐意在赶到邵越身边时离他找到颜修文已经又过了两日了。 “将军,颜大人还没醒吗” 他们此时距宸齐只有千里,大约十日便能到了。 暗中监视任郁冼的齐午回报说他们快马还有三日便能到北辽。 邵越下令推迟行程,放慢脚步,不要让任郁冼接触北辽的权势,他找到颜大人了,他等先去宸齐试图签订合约,其他的事等他们到北辽再说。 邵越问农舍的夫妻买了些清粥。 齐意站在一旁看他们将军小心的扶起床上的人。 邵越摸了摸颜修文的额头,发热已经褪下了,但他身体乏水的厉害,邵越又不敢让他进食太多,怕收缩的胃一时受不住太多的东西。 “颜修文,颜修文。。。”他让他靠在身上,从身后环着喂他喝粥。 睡了两天,又被邵越在昏迷的时候喂下药和食物,颜修文本身虚弱劳累的身子开始慢慢复原。 看见怀里的人有了些动静,虽然还是闭着眼睛,但明显比前几天好喂了许多。 齐意惊讶的看着他们将军,没有想都他他们将军竟然还有如此温柔一面啊。 终于察觉到了有吃的,颜修文睫毛一阵颤抖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虽然他在昏迷的时候能感觉到是邵越来救他了,但极力疲惫的身体却不允许他在看他一眼。知道邵越终于来了,颜修文才放心的昏睡了两天,任他照顾。 “颜修文。”邵越冰冷的俊颜上终于绽开一抹轻柔的微笑,像寒冰溶解春回大地的那一刻,树梢上蝴蝶破茧而出的翅膀微颤的动人和美丽。 颜修文一直盯着他看,心安理得的吃着邵越喂他的粥,然后在有力气的时候搂上邵越的脖颈,把下巴放在他的肩上,脸贴着脸,亲密无间。 齐意忍着笑看着他们将军有些无措的一手拿着碗,一手扶着爬在他身上的人,看见忍笑的下属,俊脸微红,然后就听见颜修文蹭了蹭他侧脸,干哑生涩的嘟囔抱怨。 “你怎么才找到我,我饿了好久,又饿又渴” “。。。。。” 后来,邵越在和颜修文相守的几十年中,从一代将军变成了一代名厨。沈家宝宝天天和他父父生气,这是个笨蛋,不会做饭。。。。沈楚熙讨打的带着夫儿成功的找到了借口赖在他兄弟家中,这一住直到他们都墨发染雪,那个大大的家中仍是每天笑声不断。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留缘 第五十章。 “将军,礼仪队已经通知了,半个月后便能到宸齐。” 邵越把马鞍上铺上层厚厚的垫子,他们已经在这荒芜国道的农舍待了五天了,在这样拖延下去恐怕他们就再也完不成任务归都了。 颜修文也恢复的差不多了,虽然还会轻咳,但有了邵越的照顾他真的已经好的太快太多了。 邵越转身把披风裹在他身上,给他胸前系襟绳。 “我们真的要先去宸齐吗?”颜修文温和笑着问他。 “恩。”邵越淡淡的回应。 “那,任公子怎么办?” 邵越翻身上马,伸出手拉颜修文上来坐在他身后。 “我让齐午暗中盯着他。” 颜修文双手环住邵越的腰,“王爷真的查清楚老师有和北辽联系的证据了吗?” 邵越喝马前行,齐意跟在他身后。 “颜修文,你能不能安静点”邵越有些不耐烦,但语气依旧平淡。 齐意在后面无奈这个生龙活虎的不像官员像公子的人。 “可是,你都不说清楚,我要知道啊,这毕竟关系到如北辽和宸齐建立盟约,不能让大楚有把柄落在他们手上让大楚吃亏啊。” 邵越皱眉望着越来越冷的荒道,越靠近宸齐,就越危险,总有一些人不想让他们好过。 宸齐国以多异族为名,能让这些人和睦相处并且把国家治理的昌盛平缓,当朝宸齐国国主还是很有能力的。宸齐位居辽国的西北方向,国土不大但国内各种地势繁多,恰好满足了不同族人生活的习性。 宸齐与大楚从未发生过战乱纠纷,但关系也是极淡。沈楚秦寿诞的时候邀请了宸齐国的人,但他们只是送上了一份大礼,便离去了。沈楚秦听闻宸齐国主治理国家非常有自己的一套,对待外交也是远近有礼,为了避免自己少一个敌人多一个朋友,沈楚秦极力督促邵越等人尽最大的能力与宸齐建立外交。 但颜修文和任郁冼以为此行目的的重点是北辽,皇帝虽让任郁冼负责此次的文官外交,但其实他真正的权利给予的是邵越。 让他安静,偏偏又是一长段,邵越叹口气,“齐意,讲给他听。” “是。” 此时正在楚南的沈楚熙却也遇到了麻烦。 当地的重要官员大多都是柴浦多年培养的亲信和内幕,他们推荐的文武才人虽然有一定的才华和能力,但皇帝让他亲自来的目的却是寻找有真正能力且不属柴浦或者朝老臣的人及亲信。 但这种事,沈楚秦不能大摇大摆的说,什么什么不能要吧,这样不仅暴露了皇帝的目的还会引起朝堂不必要的争端啊,毕竟都是跟着前朝留下来的臣子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 所以他必须拒绝和接受的可能时从另一方面招募人才。 而真正的麻烦却是,才华是人的品行内识,并不能只靠寻找来发觉。况且像那种处处显露自己才能的人恐怕也是不能要的。 楚南之地的温度偏高北楚,所以这里的寒气还并不明显。 繁华热闹的街道上,叫卖声,吆喝声,吟唱声,歌曲阵阵。沈楚熙早些年在楚南住过一段时间,对这里的风俗人胜还是比较了解的。 他坐在一家茶楼的二楼饮茶等人,湖青色的长衫让沈楚熙显得风流优雅。 望着窗外人来人往,午后的阳光柔和的在低矮青灰色的墙上投下慵懒的影子,树影随着风动,墙上影阑珊。 他突然想起来有个人绝佳是楚南之地的典范——文雅、修瘦、温和、清秀、悠慢、细心。 那个被朝中称为‘如玉君子、眉目似画’,那个喜欢着他兄弟的大臣。 这样的人啊,沈楚熙品着微苦甘甜的清茶,想到他的王妃,沈楚熙不禁觉得若是邵越那家伙真和想颜修文这样温雅的公子在一起,好像也不错啊。 “王爷,将军送来的密报。”齐绮一身深紫长衫出现在沈楚熙身旁。 沈楚熙看完密报在桌上烧点,喃喃自语“看来有些人真的已经忍不住了啊,不过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要是再忍着,恐怕就要带进土里了。” 沈楚熙让齐绮坐下,“看来我们又有事要大干一场了。” 齐绮纵然心里早已等不及了,但面上仍是面无表情,“王爷,其实,我们已经等很久了。” 沈楚熙优雅一笑,“等此事过后,本王就把你们都嫁出去,本王再也不要管什么事了!” 齐绮的脸不由得抽搐一下,“王爷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啊?是吗。。。” 留缘 第五十一章 “齐侍卫,为何不走了?还有两日就到辽国国界了。” 齐硫坐在一家边野客栈里悠闲的喝茶,听到任郁冼的话,他淡淡的撇了一眼,“我们在此等候将军。” 任郁冼轻掀长衫坐下,“将军是否找到颜大人了?” “还没,不过有消息了。” 任郁冼闻言顿了一下,随后轻揽一缕长发在鬓间,唇角带着媚丽的笑,“齐侍卫喜欢男人吗。” 齐玖呆呆的坐在齐硫身边低头不语,好像还沉浸在自己犯错的时候。 齐硫到嘴边的白瓷酒杯停住了,他放下酒杯,“任公子是何意” 任郁冼低头看自己洁白的手指,声音从他发间传出,“齐公子不担心颜大人吗” “哦?我家将军已经去了。” 任郁冼一根一根数自己的手,“像这种英雄救美的事不应该留给有心人吗” 齐硫突然出手拦住沉思忧郁的齐玖,“所以将军去了。”他噙一抹笑,“我喜欢这样的。”然后大笑着回了房间,剩下一脸强忍怒意的任郁冼和呆呆傻傻不知所措的齐玖大眼瞪小眼。 寒冬呼啸而来,不刮风还好,一旦刮起来,落在脸上又冷有疼。 颜修文坐在马后抱着邵越的腰,身上披着厚厚的披风,把脸埋在邵越的后背。 “颜修文?” 天还未黑,邵越和齐意想尽快到宸齐,所以一路快马狂奔。 “恩。”颜修文在他后面闷闷开口。“还有多久?” “已经七日了,大约还有三日就到了。你,还好吧?” 颜修文收紧在他腰间的手,喃喃“有些冷。。。” “将军!”齐意突然叫了一声。 邵越鹰熠的黑眸微微眯起,“终于来了。齐意,护好颜大人。”话落人末。昏黑的长空下,一边是杀气腾腾怒马鞭策,另一边不怒而威身上带着来自黑暗的平静。 “齐侍卫,你快去帮他”腾腾而来的策马在濒临宸齐的浩淼黄沙上聚成一团团黑色浓影。 颜修文心骤然悬起,为什么有人要阻拦他们?这么多的杀手,难道真是不想让他们进入宸齐吗,既然如此那会是辽的军队吗? 不,他们前往宸齐的消息还没有传出去。那么,是大楚内部出家贼了! 战场上,刀剑争鸣,手起刀落的片刻黄沙染上层层霜血,数十个人接连而上。 这样的画面,邵越太熟悉了,他嘴边带着轻蔑的冷笑,不过比起真正的战场这还不算什么! 齐意把颜修文藏在枯草深处,借着昏黑的暗色掩住他。 颜修文的眼直直盯着邵越飘忽凌厉的身影。 “去死吧!”三把刀同时朝邵越的面门砍去,邵越向后弯腰,同时长鞭出手一把卷住那三人的手肘。 对方蒙住的脸上,一双双眼残酷狰狞的笑着。 “将军!身后!!”一直盯着邵越的颜修文突然大叫,有一条软剑像无声的蛇般趁邵越对付前面的三人的时候悄悄的直逼邵越身后。 铮! 铛!邵越手腕用力在空中后翻而起,马鞭蜿蜒紧紧缠住的三把刀突滑人手,顺势向后撤去直刺后面偷袭的人。 “邵越!住手吧!” 邵越回头,一个蒙面身形瘦削的刺客一手持剑另一手扣着被狼狈抓住的颜修文! “你既是知晓我是谁 ,还要来送死吗?!”邵越长鞭落地直没黄沙。齐意站他身侧,手中的长剑争鸣。 剩下的人紧紧围着他三人。 瘦削人用臂弯死死扣紧颜修文,直把他逼的呼吸紧迫脸色苍白。 “放下鞭子,立刻自杀在我面前,我就考虑放了他!”邵越一步步向前,那人持着颜修文一步步后退,他浑身颤抖着强说。 邵越冷冷的抬起手直指颜修文,“他与我有何关?逞强不过当朝为官罢了,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 纵然知道只是缓敌之策,颜修文却仍是被邵越的毫不留情而心底颤痛,他不敢去看他的眼神,颜修文怕他真的从邵越眼中看出什么,像他的话般冷漠和无情。 啪! 邵越手中的长鞭凌空一响,鞭尾颤动。 啪! 又一声,黄沙卷起! 那人手中的有些拿不住,他惊恐的想要看一眼首领。 啪。唦! 就是这一眼,邵越长鞭直如颈项,那人惊恐的松开颜修文拼死朝他后背砍去。 嘶!一声布料划破的声音! 邵越马鞭卷住颜修文拉他到怀里,翻身用后背接住那人的起剑。 “将军!”齐意被剩下的刺客围住。 “邵。。。将军,流血了!”颜修文手触到邵越的后背,从挺直俊挺的脊背滴滴落下的鲜血片刻之间便沾湿颜修文的手。 “怎么办。。。对、对不起。。。怎么办。。止血啊。。”颜修文惊恐的颤抖着说。 邵越按住他的头在怀里,“闭嘴!” “齐意,小心刀痕!” “哈哈,邵越,我们的毒怎么样,你还有力气。。。。额!” 说话的人正狰狞的笑着,片刻间鞭落头末。 只是说话间,颜修文却觉得邵越的重量几乎全部都压在他身上,若不是颜修文竭力扶着他,其他人根本就看不出邵越的不同! “齐意,留下他。”解决完最后一个,邵越被颜修文扶着。 齐意一把把那人丢到邵越面前,“解药!” 邵越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异样,他盯着地上即便怕的发抖也不肯投降的人,“回去告诉你家大人,他若还想活着,就立刻收手,否则邵越要他的狗命!滚!” “将军,解药!伤口的毒。。。怎么办。。。”颜修文一手按住邵越的伤口,慌忙惊恐的说道。 留缘 第五十二章 齐意想要扶住摇摇欲坠的二人,颜修文咬住下唇摇头。 “连夜赶到宸齐,我。。。。没事。”邵越平静的拉住慌乱的颜修文。“只是普通的毒。。。先到宸齐。。。药铺有解药。。。。” “可是,怎么办。。。还在流血。。。”颜修文眼眸盈满闪烁,像一只迷路的小鹿忐忑害怕惊恐。 齐意扶住邵越,把马匹拉过来递给颜修文。 “我带着将军,颜大人请你尽量跟上我。” 颜修文咬着下唇,双手接住马缰眼睛却死死的看着邵越。 长夜满空,星辰在没有一丝杂质的天幕中闪烁。黄沙遍地的荒野,只有扰人心神的哒哒声,每一声都打在颜修文的心上。又是因为他!都是他,邵越才会受伤,都是他,才会招来刺客! 寒风凌厉,呼啸着从脸边划过,又冷又硬。粗糙的颗粒粘在脸颊,让白皙的脸庞了一片。马蹄溅起的满满黄沙又苦又涩的从眼前阵阵掠过。 颜修文突然就知道为什么邵越让他坐在身后了。 他用背脊为自己挡住了一路的风寒黄沙! 颜修文强忍这自己的情绪,努力跟随着在前方和风般的疾速。 邵越的背脊上的伤用轻纱绑住,满满渗透出来的变黑的血让颜修文不敢再看一眼。 他从来么有觉得这一天竟是如此漫长,没有言语,没有接触,只有拼命的赶路。 纵然是如此疾速,他们不吃不喝也用了一天半的时间赶到宸齐最近的客栈。 齐意把有些昏迷的邵越放在床上,他手下不停撕开邵越身上的玄色长袍。 “颜大人,请你去买龙葵二钱、百部四钱、飞燕草二钱、鹤顶红一钱、草麻三两,告诉大夫要解毒用,一般药铺是不许卖鹤顶红和草麻的!还有把药熬成稠糊状,记住了吗!” 颜修文所有神经绷紧,齐意说的飞快,他记得也丝毫不差。 没有注意自己被马鞍磨得生疼的腿,颜修文匆忙赶到药铺。 明明是白天刚过午后,宸齐因为寒冬的降临而人烟罕至。 街上的人换上了厚厚的衣衫,低头快走,急切的想要回到家中,避开着恼怒的寒风。 齐意拿银质的匕首缓缓划开邵越背后染上毒的肌理。 冰凉的刀锋贴着麻木疼痛的血肉毫不留情的划过,彻骨冷的寒意和疼痛让邵越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他爬在床上一声未吭,只是紧握着床边。 “他、呢”邵越干哑的嗓子吐出字。 齐意一刀又一刀,没有任何犹豫。 对他们而言,割掉坏死的肌理是让伤口好的最快的方式,对待敌人和自己一般的果断,因为对于军人而言,疼痛是保持清醒最好的方式。 “颜大人去买药了。” 颜修文跌跌撞撞的推开屋门,手中滚烫的药碗把指尖烫的晕红,他像是没有知觉的端着碗,臂弯上还挂着大夫送的纱布。 “颜大人,按住将军,我要把药抹在伤口,会很痛。”齐意看颜修文几乎被眼前血红的一片吓得不知所措麻木惊慌的站着,只好让他做些事。 颜修文小心走上前蹲下身子。 邵越黑眸浓郁,额头上是一层细密的汗珠,有颗大的汗珠顺着挺直的鼻尖掉落在床铺上,他嘴角泛紫却仍是平静的抿着。 邵越朝他微微点头,颜修文颤抖着手抚上邵越的肩膀才发现玄色衣袍早就被汗湿透了,手下遒劲的肌理紧绷着,像一张随时就飞驰出离的剑弦。 齐意把滚烫的浓黑的药汁抹在纱布上,已经不再流血的伤口因割下了染毒的血肉正鲜血淋漓的袒露着。 颜修文几乎扶不住身体紧绷的邵越,他一头俯身抱住邵越的颈部,双手死死的扒着,崩溃般的哽咽从邵越黑色的长发中出声,“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将军。。。” 冰冷的刀锋,滚烫的药汁,在麦色的身体上张狂的游走,鲜血一滴一滴的滑过背脊掉落在雪白的床铺上,然后迅速的晕开一片,不住颤抖的身体上偶尔泄露出不属于他的哽咽声,带着浓浓的自责和难过。 齐意快速的在邵越的身上紧紧缠绕层层雪白的纱布,两掌大的伤口因毒物而加倍的疼痛起来。 颜修文的心随着邵越额头滴落的汗珠而阵阵颤抖疼痛,像是有千万重的刀割在他心口。 对不起。。。。邵越,喜欢你的我,给你带来的竟然只有这些吗。 对不起,我真是个笨蛋,邵越你说的没错,我只会给你惹麻烦。 昏黄的天边,阳光透不过浓厚的云层只留给世间昏暗的深蓝色朦胧的光晕。 终于忙完的齐意把屋子收拾好,又把床上的人用被子避开伤口的盖好。 层层纱布终于掩住了深色的鲜血。 他把床边爬着的颜修文放在宽大的椅子上让他爬在桌上睡觉。 用厚厚的披风盖住又惊又吓又累又难过又自责又伤心的公子,齐意看他连睡觉都带着惊慌和难过的表情不由得呼出一口气,给他擦了擦额头被吓出的冷汗。 “很勇敢呢,颜大人。”轻柔耿直温和的声音劝慰了一天两夜都没睡好的人。 屋子里一片寂静,规律的呼吸声成了此刻最动听的轻声。 把所有的一切都收拾好,齐意轻轻地走出房门,在转身关门的瞬间对着躺在床上正睁眼看他的将军安然一笑,轻步离开。 留缘 第五十三章 繁闹的街道让屋子更加寂静。 突然的生机让好久未闻人声的颜修文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他坐在床边贪恋的盯着那人棱角分明的脸庞。 “颜修文,你这是在照顾人吗?”邵越紧闭的眼睛毫无预兆的睁开,浓黒的墨色像深深的水潭。没有声调的话语带了点点揶揄,炯炯目光笑意的望着颜修文。 “…这,你、醒了,我去给你倒水。”颜修文尴尬的收回目光结结巴巴的说着站起来。 没有想象中他惊喜异常的拥抱,邵越蓦然觉得有些不适应。 颜修文把水放在床头,看也不看邵越,匆匆忙的说了一句“我去叫齐侍卫”便逃似的离开了房间。 躺在床上的邵越看一眼还在晃动的水杯挑起了眉。 “将军,你终于醒了。属下都来了两日了。”说话的是齐弎。 邵越坐在床上,肩膀侧靠着床栏,“齐弎,谁允许你离开北辽的” 齐弎是邵越得知他要找的人在辽出现后派去的人,没有他的命令,在齐弎未完成任务之前不能擅自离守。 “将军且看此画”齐弎炫耀似的拿出自己在辽查出来的东西。 一张墨色写意图! 邵越的眼眸突然紧缩,“你从哪里得到的?!” 齐弎恭敬的把画图双手送上前。 “这是有人一年前为一家王侯之女而作,此女唤作北云瑶!” 咣当! 齐弎闪身出门,再进来的时候手中拎着正一脸惊恐抱着药碗的颜修文。 黒色的药汁撒在他胸前一片前襟上,晕透了雪白的长衫。 “对、对不起,我没有偷听、我只是送药…”颜修文白着脸急忙解释。 邵越知道就凭颜修文根本不可能偷听他们而不被发现,他合上手中的画卷朝他点了一头。 颜修文低下头,“我、再去煮药”说完踉跄的走了。 午后刚过,纷乱的喧闹慢慢消失,客栈里一时寂静无声。 炉火上黒陶瓦罐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颜修文躲在灶房里发呆。 此女名叫北云瑶。。。 这是他刚到门口听到的唯一的一句话。 北云瑶。。。瑶。。。邵越血红玉珏刻着的字。 颜修文心里发酸发疼,他在嫉妒这个姑娘。他从来没有这么羡慕一个人,羡慕到恨不得自己就是那个人。羡慕到希望邵越永远都不要找到她。 冒着热气的陶瓷在火红的火焰上冉冉,朦胧的雾气落在颜修文稍长的墨发上,染了一身的药香。 他茫然的伸手去端药罐。 “唔。。”指节分明的白皙双手指尖立刻红了一片,疼痛从指尖立刻席上心头,十指连心啊。 颜修文把手指放进清水里,然后回头看了看药罐,还好,没洒出来。 齐弎绕来绕去终于在灶放寻到了颜修文。 “颜大人,刚刚对不起了。”他伸手端上颜修文手中的药碗。 “恩,没事”颜修文不舍的看着他手中的自己好不容易熬出来的药。 齐弎开朗的笑笑,突然站直身子严肃的道“我叫齐弎,是将军的侍卫,属下见过颜大人。” 颜修文踌躇的支吾一声,齐弎端药要走。 “齐侍卫”他赶紧叫住他。 齐弎扭过头看他。 “齐侍卫说的那姑娘。。。。”“哦,那是将军的心爱之人,属下负责寻到她。” 齐弎接下他的话,说完便走了。 “心爱。。。之人。。。”颜修文轻声呢喃,疼痛像疯长的野草迅速占据了他的心房,他踉跄一步,伸手扶住屋里的桌角,“心爱之人。。。” 他伸手触上胸口,声音悲切,“颜修文。。。你为什么不信呢。。。傻啊,你真傻。。。” 窗外的寒枝落尽的秋叶,干冷的寒风毫不吝啬的刮进屋子,即便是阳光朦胧的下午,也抵挡不住侵入身体的冰冷。 沈楚秦无语的望着桌上厚厚的柬策。 “唉,黎卿,狩猎准备的如何了?”少年无聊的望着窗外干秃秃的树枝。 “回皇上,十日之后便可起程。” 立于一旁几乎成透明人的黎景听到他的话才回了一句。 “好啊,朕待在着皇宫简直无聊死了!”黎景好笑的望着突然活起来的小皇帝。 沈楚秦注意到黎景嘴角的笑意,“哎呀呀,王叔真不简单呢,寒冰都给捂开花了。” 黎景瞬间恢复成冰冷的模样。 沈楚秦好像终于找到了好玩的,他走上前,“黎卿,王叔走了有半个月了吧” 黎景僵硬的点点头。 “那你想不想他?”沈楚秦睁着闪亮闪亮的眼睛看他。 黎景没做声。 沈楚秦更是一步凑上前,“说来,朕其实挺喜欢你的,要不是王叔动作太快。。。”像是自言自语的少年眼睛微微眯起好像是在回忆过去阑珊岁月。 黎景呼吸一窒,慌忙跪下,“皇上请不要戏弄臣!” 沈楚秦背过身子,目光放的很长很长,透过干枯的藤蔓,透过蜿蜒的围墙,“你记得朕在你大婚的时候说过什么吗” 臣誓死不忘皇上恩典 黎卿,希望你永远不要忘了这句话! 黎景漠然的目光带上复杂和崇敬久久投在那窗前站着的深金色少年。 留缘 第五十四章。 礼仪队还有五日才能到达宸齐。邵越等人在此停留了四日等候礼仪队。他们只是先行,而该准备的礼数一件都不会少。 有了齐弎的帮忙,颜修文这几日几乎没和邵越见过几次面,每次也只是匆匆问候。 邵越好像变得很忙很忙,即便是匆匆问候,颜修文总能看见他拿着地图和齐意齐弎谈事,以及让他难过的齐弎那副总不离身的画像。 “齐意,去迎接礼仪队,齐弎去把在宸齐的暗影手中的关于宸齐皇帝的资料。”邵越坐在桌边吩咐。毕竟是年轻,身体强健,留在他背后的伤几乎在他醒过来后就在迅速的自己愈合。 “将军,我留下来吧,等意哥回来了我再去,我们走了就没有人保” “你觉得本将需要吗?”邵越一手按住齐弎的的腕部,齐弎躲闪不及被按的生疼,只好默默答应。天啊,谁会理解他好不容易看见将军了,好不容易把将军交代的事完成了一半的心情! 末时刚过,颜修文茫然的飘荡在各种不同长相不同装扮的宸齐边境小镇。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又或者该怎么面对邵越面对自己。 他不想,真的不想就这么放弃邵越,他也控制不住自己去想他。可是,邵越从来没有放弃找的姑娘像颜修文心头的刺,时时刻刻折磨着他告诉他,邵越不爱你,甚至连喜欢都算不上。 街上的人与他擦肩而过,一个又一个,他好像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般寂寞孤独。 脚步停在一家店铺口。颜修文苦笑,你怎么还在想着他啊。这家药铺便是颜修文为邵越买药的地方,那几日来过了多次了。 铺口靠着深黄色木质的木板,上面一条一条古朴的树痕盘踞着。 店里,老板苍老严肃的声音在充满药香的深深药铺。 颜修文怎么都甩不掉自己脑中刚刚看到的一幕。 是一对爱人在城门口拥吻,两个人在肆无忌惮的街上告别惜语,是两个男人。就像闲王和闲王妃那般相爱亲密。 颜修文胸中全部都是苦涩的味道,萧索的背影留在徘徊的树影下让人心疼不已。 邵越寻到颜修文的时候,那人正坐在自己的屋子发呆。 暗下来的天幕让屋中一丝明亮都没有,没有点起烛火让颜修文整个人都笼罩在黑暗中。 “颜修文?你在做什么”邵越的声音让颜修文募得一颤,他借着昏暗的房间隐藏自己在深处。 没有得到回复,邵越又上前一步,才模糊发觉颜修文竟是抱膝坐在地上。 他缓缓绕开桌子,放轻声音,“颜修文,你怎么了” 颜修文没有答话,手中握着的冰凉小瓶以及渐渐模糊的药铺老板意味深长的笑容。 须臾后,靠在墙边的人抬起头,“邵越,你喜欢我吗?就算是一点点,就算是一瞬间,有吗?”他的声音寂静悲伤。 邵越站着俯视黑暗中的一团,听见颜修文的问话,他顿时答不上,他也想问自己是否喜欢他,是否对这个温雅善良的人动过心吗? 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是见异思迁的人,只为了一时的情动而忘却自己几年苦苦的坚守。还是,也许这个温和的人已在心里留下痕迹。可是,向来无欲无求的他真的不知道。 时间停止的刹那,静的只剩下呼吸的声音,那么近又那么远。 颜修文手中握着被黑暗淹没的深色瓶子,缓缓的,坚定的,移到自己唇边冰冷的寒意让他不由得绽开一抹笑容,邵越,可我爱你,这就足够了。 仰头吞下。咣当一声,碎片满地。 “颜修文,你在做什么!说话!”突然的碎片声让一向习惯掌握事态的邵越有些着急。他蹲下身子,双手握住颜修文的肩膀严厉斥责。 冬夜的云层遮住了每一点想要泄露的星光,弯月也被浓黑的云不知藏在哪里了。 颜修文突然抱住邵越,死死的用尽最大的力气吻上总让他伤心的薄唇。 他软软的颤抖的舌头伸出来钻进邵越没有防备的嘴里,带着温热的液体顺着颜修文的舌头流入邵越的嘴里,甜甜的,带着花香的味道。 邵越回过神猛的用力用手肘撞向颜修文的肩膀。 “嗯。。”颜修文痛的闷哼一声,紧闭眼睛,双臂却更加用力的缠住邵越,固执的和他唇齿相依,让他口中的药大部分流入邵越的口中。 软软的唇只是静静的贴着他,小巧的舌头没有头绪的在他口腔中乱窜。 轻微的痛声传入到邵越的耳中,仿佛在千万重的铁锤紧紧压着他,让他停留在颜修文后心口的手掌不敢再拍下去。 直到口中的药汁全部化在两个人的口中,颜修文才低着头从他怀里离开,刚刚的执拗仿佛瞬间就消失了,他一点点放开他的手,放手中玄色锦袍。 “我。。。”颜修文刚开口,便被邵越狠狠的推到墙上,带着一分狠戾的粗暴吻上他,绝对不同于颜修文刚刚的轻柔,他的吻让人窒息,让人疼痛。舌头不断侵入间,唇齿狠狠碾磨。 放在颜修文身后的手瞬间变成紧紧相拥,有一种几乎把他嵌进身体的力度。邵越把颜修文抵在墙上,用胸膛碾压他,不断交换角度的和他深吻,借着黑暗伪装两人的亲密。 颜修文觉得自己几乎要窒息,滚烫的舌头在他口腔搅动,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沉情绪,邵越铁壁般的双手死死的禁锢着他,让他连一丝呻吟都发不出来,只是觉得全部的力气都随着邵越的亲吻离他而去。 他知道邵越的冷漠,知道他刚毅、知道他的狠绝,却从不知道邵越能如此疯狂和霸道的和他亲吻,吻一个自己不爱的人。 在感觉自己快要窒息的刹那,邵越才放开他的唇。颜修文软软的靠着他的肩膀喘息。 “够了吗”邵越没有波澜的声音响起来,颜修文一瞬间几乎想哭声出来,他的动情失措和邵越平静简直成了极大的讽刺,讽刺着他自己的可笑,讽刺着他的愚蠢,讽刺着他几乎就以为邵越也许是喜欢他的。 留缘 第五十五章 窗外,冷冷的寒风呼啸而过,带着隐隐哭声消失在天幕。   邵越放开手,转身离开。   “邵越!”颜修文哽咽的声音唤住他,跌跌撞撞的跑上前伸手抱住邵越。“邵越,颜修文爱你,很爱很爱,最后一次,我爱你。”颜修文把脸贴着他胸膛。   怀中温润的身体带着清淡的墨香,邵越突然觉得身体腾地漫上浓浓的欲火,颜修文有些凉的双手在他身上,让他想要的更多更多,想要抱住他,想更加贴近他。   “颜修文,你给我下药。”肯定不疑、冷漠的质问。   颜修文咬住唇,点点头。   “滚!”一个字,话落音止,没有任何拖沓,没有任何感情。   颜修文身体一顿,僵硬的摇摇头。   邵越的黑眸在暗中散着危险的气息,他抓住颜修文的手,用力向后一扭。   “呜……”错骨的疼痛从手腕传进修文的心里,他颤抖的站不住,却仍是固执的站在他面前,忍着半分挣脱不开疼痛的手腕,终于说出来便再也收不回的话,“邵越,你抱我吧,你抱我吧,只有一次,好不好,好不好,我再也不会让你为难,不会让你困扰,只有一次,我只想记住你,只想拥有你一次。我不要什么都没有留下,我不要。你抱我吧,留给我,留给我一些回忆,让我不后悔爱上你,邵越……”   悲戚声像丢失心爱玩具的孩子般,再也找不到让自己笑让自己快乐的理由,绝望、伤心如同沉闷的海水涌进颜修文的胸腔,满满的,窒息般的。   “邵越,我是男子,不用你负责。邵越,抱我吧,就这一次,以后颜修文再也不会让你困扰了,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颜修文清秀的脸上尽是绝望悲伤和深深地迷恋,黑幕的掩盖住了他所有的脆弱,只剩下颤动的身子仍固执的不移半步。   颜修文的手缓缓从邵越的桎梏中滑落,他闭上眼睛,像赴死般等待凌厉的刀锋。   空荡的街上,打更人拿着细小熏黄的烛火慢悠悠的走在路上,手中古老的竹筒发出苍老悲戚的声响,一声又一声,悠远亘长。   “痛吗”   “没有、我的心痛。”   “是吗。”   邵越一下比一下狠戾的侵袭颜修文的身体,用一种发泄似的决绝毫不留情的冲击侵袭的方式。滚烫的汗珠从俊挺的鼻尖滑落在身下人的脸上,滑过颜修文清秀的脸颊,像泪痕般落在白皙的锁骨上。   颜修文死死咬住下唇,不让一声呻吟滑出嘴边,他手边的床单被他紧紧握在手里,剧烈的冲撞让他受不住的颤抖不停,却还依旧努力的迎合带给他痛苦的男人。   邵越俯下身啃食他的锁骨,他的下颌,直到唇边,冷漠的避开,吻住他的耳垂。   从答应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没有吻过他,再也没有。只是冰冷的、狠戾的玩弄、啃食他身上每一处细腻滚烫的肌理,发泄般的同他沉浮。   颜修文的嘴角被他咬出丝丝缕缕的鲜血,他茫然的睁着眼睛,无神的望着如同浓黑的漩涡,仰起的白皙脖颈挺出优美的弧度,齐腰的长发凌乱的铺在床上和玄色长袍交缠在一起,勾勒漠然寂寥的凄美写意。   缓缓流出身体的液体染红了一床的凌乱,颜修文双手紧紧揽着邵越的脖颈,睁着朦胧的眼眸细细的、一点点的把他的模样印进自己心里,刻在骨头上,永生铭记。   灼热的温度狠狠的烫着他的心,他的身体,带着潮水般的快意和痛入心肺的疼痛把滚烫的痕迹留在颜修文最深最痛的地方。   就这样死了吧,死了吧,他闭上眼睛,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阑珊的微光映入房间,深色朦胧的雾气弥漫在整个寒气来袭的世间。结着厚厚的寒霜的树枝上落了薄薄一层银白。   一夜之中,竟是满世飘雪。   颜修文醒来的时候邵越正背对着他穿上玄色长袍,微开的窗隙刮进冰冷清凉的寒风,凌乱的屋子告诉他在一夜究竟是怎样的荒唐。   “颜修文,记住你说的。”比寒风,比冷雪还冰还冷的是邵越毫无波澜的声音。   颜修文木然的望着头顶空荡的悬帐,直到邵越转身离开,他的眼角缓缓滑落一行清冷透明的眼泪。   没有了,颜修文,连留在他的借口都没有了。   长长柔软的青丝蜿蜒的铺了一床,白皙的身体上青紫斑红像烙印般深深印进心底,颜修文缓缓闭上眼睛,任寒风落在冰冷的身体上。   齐意知道率领礼仪队的是军中副将张诚,只是他没想到这仗势也太大了。   数千人身着铜色铠甲的的护送队像长龙般盘踞在宸齐国境边界。张诚看见他哈哈大笑,“齐侍卫,怎么样,皇上够给咱家将军面子吧!老子看谁敢不同意和我大楚结盟,立刻带人推了他!”   齐意默默在心底无语,“张副将,将军让我来迎接您。还是请快些吧。”   张诚抹一把落了雪的马鬓,“是是,齐侍卫还请带路。”他憨实的笑着,“将军最近还好吧?”   “恩,将军无碍。”   张诚突然拉住他,“将军不应是先去北辽吗?为何突然又要改道到宸齐了?”   齐意呵斥着马儿,轻声说道“半路中出了些事,颜大人被人抓走了,临时改道时遇上了刺客,所以将军怀疑有内贼,为掩人耳目便先行宸齐。”   张诚粗大的眉毛在脸上纠结,“内贼?可又人定?此行是王爷请皇上让在下从边境直接接手礼仪队赶来的。”   他又咦了一声,“颜大人?该不会是那个文文弱弱的小公子吧。”   齐意知道颜修文曾随邵越替皇帝大军送别,点点头。   张诚眉眼笑开,“这颜大人可是聪明的很,定能帮上大忙。但这么远的行程他能受得了吗?”   齐意朝他廓然一笑,“张副将太小看颜大人了,恩,也许是太小看将军啦。”撒马长奔。   张诚在后面挥鞭,吆喝“我就是关心一下,没有别的意思啊,齐侍卫,你别告诉将军啊,千万别,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留缘 第五十六章 颜修文躺在床上了一天一夜,没有人进来过,他也没有出去过,就只是醒醒睡睡,睡睡醒醒,睁着眼睛茫然的躺在床上。 第九日了。他们留在这里九日了,礼仪队该到了,他艰难的动动身子,答应了不能再给邵越添麻烦的。 轻轻一动便疼痛不已的身体,让颜修文白了白脸。他扶着床侧靠在床边,一只手扶住额头,滚烫的温度在手心久久不散。 他闭上眼睛缓了一下眩晕的感觉,忍着身上的不适站起身穿好衣衫。 好冷。 他移到窗前一把推开纸窗,刹那间清冷的寒气夹杂的泥土的芬芳扑面而来,洁白的白雪纷纷扬扬的在天空中打着小小的旋飘落而下,白了整个幽静的小院。 毫无杂质的银色让颜修文嘴角弯起淡淡的弧度,他伸出清瘦白皙的手,像他每每站在文渊阁的楼台般伸手接住朦胧的雨丝般,接住精致美丽的雪瓣。 雪瓣飘落在他的手心,沾染暖暖的温度便片刻消失,留下清澈一点水滴。 颜修文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侧靠在窗栏边,静静的凝望着纷飞的纯洁。 客栈走廊的转角处,邵越靠在灰白色的石墙边,仰起头,纷扬的雪瓣落在他和长袍般同样墨黑的长发上,然后消失在发间,留在发丝间一点水珠。 他伸出手,像他刚刚看到的般,接住,漫天飘零的纯洁。 齐意让张诚先把队伍安守在城外,他进城先行通报。 客栈早已被他们包下,邵越站在二楼的廊边拿着齐弎传过来的密报细看。 午时刚过,客栈里唯一剩下的小斯和掌柜的也静了声,不知所踪。 “告诉他准备好队伍,我们两日后正式拜访宸齐。下去吧。”邵越望着纷飞的白雪,思绪复杂。 齐意在楼梯的转角看见颜修文踌躇的站着。 “颜大人,怎么了?将军在楼上。” 颜修文朝他礼貌的笑笑,“恩。”只好一步一步走上去。 听见齐意说的话,邵越在一瞬间站直身子,挺直脊背望着屋檐下的大雪。 颜修文缓缓走上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心口上,他轻柔的开口,“将军,何时出发。” 邵越不着痕迹的怔了一下,“两日后。” 没有多余的一句话。 颜修文低下头,再抬起的时候,脸上带着清雅的微笑,“这、还给将军。” 邵越转过身,颜修文清瘦苍白的手中,捧着的是他掉落的,那块刻着字的血红玉珏。 勉强的微笑,清澈的眼神,苍白的脸颊,血红的玉珏,邵越的心突然像是被狠狠的蛰了一下,疼的他想立刻离开这里,疼的他心口一酸,疼的他莫名想把这个人抱入怀中。 原本应该黑了的天幕,被明晃晃的白雪映出一片片雪白色。 “夫人,我们回去吧。”两个白白嫩嫩的小斯苦苦的求着一个身披深紫色披风的俊美的男子。 “什么夫人啊,老子是男的。” 两个小斯顺口的改嘴,“爷,回去吧。” “不回,不回,都说好了要陪我来看看大楚的人呢,哼,什么密旨啊,还没爷我的消息灵通。” 说话的俊美男子名叫洛涵,明明早已过四十,但丰神俊朗的脸庞一点都不输那些风华正茂的少年,时而成熟,时而活脱的性格让他更是多了几分引人注目。 小果忧虑的看着自家爷,都生过一个孩子了,性子竟还和小孩子一样,他看着男子兴奋的表情,不由得为他们的王多了几分同情,像这样的爱人真不是一般人都掌控的啦。 洛涵是大楚人,但自小便跟着家人奔波在各国行商,几乎就没有回国大楚。洛涵性子野,喜乐喜玩,心性如稚,飘摇不定,直到十五年前遇见宸齐现在的王——都宸陌,才定下心,定下情,留在宸齐,便是十五年,从都宸陌只是王子到现在的王,不离不弃。 宸齐是由各数异族相结合,国家内部常有动乱和纠纷,但都宸陌处理的却很好,好到让他们能快速的和睦相处,能安居乐业,能异族同心。 洛涵被都宸陌宠的无法无天,不是在朝廷上兴风作乱,就是在民间各种招摇撞骗。 邵越等人在进入宸齐的第二日,便有亲信通知洛涵了,他虽是大楚人,但却对大楚没什么感情,所以对都宸陌对待大楚国的态度视而不见,而这次,他能有机会和大楚这么接近,让洛涵莫名生出一种亲近之感。 “爷,小王子最近刚学会了一项新本领,他正想向爷您讨赏,若是找不到您,他该有多好伤心啊。” “是啊,是啊。”另一个小斯小水赶紧附和。 洛涵一边走,一边用锦缎制成的昂贵靴子懒懒的踢着地上的雪球。 “要炫耀,找他娘去!”洛涵咬牙切齿的说。 小果无语的看着年过四十并且都有了一个十岁大的孩子的,却还能如此幼稚的主子,“爷,咱回去吧,王也是担心您啊,再说你想找楚国人,朝廷之中便有楚族人啊,何必跑到这偏远之地。” 洛涵拿着冻成冰珠子的糖葫芦,“不一样,这次这些可是纯种的!” 小果觉得这白雪明晃晃的刺眼,天啊,都是楚国人,住与不住大楚有什么区别,况且照王夫这么说,他也不纯啦? 小果偷瞄憨呼呼的小水,边叹气边敲自己的脑袋,“傻点多好,叫你这么聪明。” 雪,在宸齐是吉祥的征兆,即便是清冷的冬夜,有了雪,也热闹了许多。 小商小贩的门口全部挂上了橘色的兽皮制成的灯笼,熏黄的烛火微微露出来映照地上洁白的雪层,预兆着明年将是个丰收年。 洛涵三人一步一个脚印的踏在地上,留下一串串紧凑热闹的痕迹。 他拿着张纸条,凑到灯笼下细看,突然叫出一声。 “怎么了,怎么了”小果急忙问道,生怕着没心没肺的主子出什么事。 “哎呀,真是的,年纪大了,眼睛都不好了,连着上面的字都看不清了!” 小果和小水无语的望着一脸假伤心的主子,齐声说道这早就说过无数遍的话,“爷,丰神俊朗,英姿不凡,貌盛仙子,才过万人,谁敢说爷一句不好,小果(小水)让谁不好。。。” 留缘 第五十七章 “爷,您看这夜已过半,我们就算现在去,人家也在休息啊,要让王知道您半夜还不休息,那以后王就更不让您出来了。”小果拦住洛涵。 “恩。”小水点点头,附和他。 洛涵皱皱眉,望着人越来越少的街道,漫天飘着轻雪。“那好吧,我们就先住下,不过!明天一定要去!老子一定要好好看看是不是大楚的人都和老子一样风华绝貌!好了,去地儿睡觉!” “。。。。。。”小果小水慌忙跟上信誓旦旦的主子。 宸齐的雪从昨日一直持续到今晨,还在纷纷扬扬。大楚偏向南部,所以很少有如此大的雪。邵越一大早便交代好事出去了,颜修文想,他应该是去找张诚商量路程了。 客栈的二楼被他们早已包下,颜修文一个人坐在二楼靠窗的角落,面前放着早食。 他手边放着本宸齐图志,是讲宸齐的民俗风情和历史,他正托着腮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大概是精神不好。 楼梯口出传来一片喧闹,与楼上的宁静形成极大的反差。 “为什么不让我们上去,上面又没有人。”小果的声音。 客栈掌柜的为难的挡在楼梯口处,“三位公子,这楼上被一位客人已经全部包下来了,人家就是想图个清静,咱不能没了信誉啊。” 洛涵又走上前一步,指着窗边的秀雅公子,“我们是来找他的!” 颜修文的心绪在就不知道跑到那里了,他只是默默望着窗外飘飞的白雪凝神,对这边的吵闹充耳不闻。 掌柜的看了看毫无反应的客人,仍伸着手,“不行不行,公子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这么不讲理。” 洛涵被他前一句给恭维了,他整了整衣衫,“掌柜的,你去告诉那边的客人,就说大楚的人要见他!他若不同意,我们在离开,可以吗” 掌柜的想了想,给身边的小二个眼色,小二便赶紧轻声走了过去。 洛涵一脸坦然的站着,脸上带着俊美的笑容,极像大楚标标准准的公子哥模样。 颜修文朝这边温和点点头,洛涵便大摇大摆的走了上去。 齐意对颜修文这种没有防备皱起了眉,他感觉到洛涵没有恶意,便只好继续隐藏在暗处保护颜修文。 “嘿,你是谁家的小宝贝儿,不好好在大楚待着,怎么跑到宸齐来了。”洛涵上来一句话让颜修文瞪大了眼睛,白皙干净的脸上瞬间出现了茫然呆滞的表情。 小果丢人的捂住自己的脸。 洛涵坐在颜修文对面,“你是大楚来的,不对吗?我也是大楚人,不过没有在大楚居住。” 颜修文还被刚刚那一句呆着,“啊、、” 洛涵凑上前看了看颜修文面前只有一碗清白的白米粥外别无他物的早食,纵了纵好看的鼻子。 “你怎么只吃这些?” 颜修文低头用勺子无意识的搅动,“恩。” 他好像忘了是这个人要找自己的,颜修文抬头刚想问他有什么事,只见洛涵披风一接,扔给身边的小斯,毫不客气道,“爷我饿了,去叫点好吃的,还有,给这个小公子也来份,账就记在小公子身上了,去吧。”小水抱着披风站在一旁,小果颠颠的跑了下去。 “公子,你。。。。” “你看起来不太好啊。”颜修文话还没说完就被洛涵打断了,他凑到他面前有模有样的打量颜修文。 颜修文轻微摇了摇头,“多些公子关心,还请问公子有何事找修文?” 洛涵笑眯眯,“原来你叫修文,那我叫你修文可好,你唤我洛大哥就可以。” 颜修文怔了怔,好像很少人叫他的修文吧。皇上唤他颜卿,孩子们叫他夫子,有人叫颜他大人,水墨儿唤他公子,邵越。。。。 小果带着端着精致早食的仆人把一盘盘丰富的饭菜摆好。 清扮豆腐,燕飞排翅,蜜汁香果,三鲜瑶柱,肉末烧饼和鲜美清汤,很有讲究的搭配,锦衣华缎的衣衫,从容大气的风范,丰神俊朗的面容,颜修文在心里想,可能是个出来游玩的非富即贵的公子吧。 洛涵拿着筷子,举止优雅的吃着,他看颜修文不动筷子,碗里的清粥也没喝多少,就用公筷主动给他夹了快排翅。 小果在一旁替他的王忧郁,这是王多想要的待遇啊。 颜修文礼貌的谢谢,“洛公子多吃点吧,修文已经吃饱了。”他不再问他,只是把视线放在书上,一页一页翻着。 洛涵也放下手中的东西凝视这个人,文雅,礼貌,善良,干净,清透,大楚的人就是这样的吗?他伸出手碰了上颜修文低着的额头。 “你身上好热!”手中的热度让洛涵一下子蹦起来,拉着颜修文的手就往外面走,“修文,你在生病,你太不会照顾自己了!走,洛大哥带你去看病。” 小果连忙拿上披风给洛涵披上。 颜修文睁着清澈的眼睛,无奈的解释自己真的没什么事情。 突然有身影挡住他们的路,像黑色影屏阻断他们的路。 “颜大人,您不能自己出去。”齐意直直的看着颜修文,带着谨慎、小心和轻微的不满。 洛涵推了一下他的手,“他是你的?” 齐意不为所动。 “他不是你的宝贝,所以你不在乎,对吗?”洛涵突然收敛了气质,冷冰冰的说。 颜修文又一次被他吓人的言语钉在哪里,怎么有人会说出这样。。。这样。。。的话。 小果看众人表情各异,知道自己主子又语出惊人了,好吧,他们是习惯了,可是别人啊!公子,你和王这些话自己说说就可以了嘛! 颜修文一下又一下眨眼睛,望着对面对峙的人,好不容易清楚的脑袋因为发热吵闹而变得胡乱起来。 他看着这个俊美无邪、率真正直的公子,一时摸不着头绪,这人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什么事”低沉平稳的声音像流水般涌入颜修文的耳朵。 留缘 第五十八章 邵越身后跟着张诚,刚走到二楼,就看见诡异沉默对峙的人,尤其是其中一个不认识的还紧紧握着颜修文的手腕。 “你是谁?”洛涵先发制人,望着突然又出现的一个俊朗男子,而且气场绝对胜于常人。洛涵甚至敏锐的察觉到这个人一出现,他拉着的那个人身体僵硬,并且有意无意躲在他身后。 “邵越。” “邵越?不认识。”洛涵拉过颜修文向楼下走去,路过邵越身边的时候,颜修文低着头,却听见。 “颜修文,你要去哪里。”他背对着他,漠然问。 洛涵扭过头,用一只手戳他一下,“我要带修文去看病,省的没人关心他,自己病死了都没人知道。”然后拉着颜修文下楼。 张诚摸摸下巴,这个公子好眼熟啊。 “颜修文,你记得你说过什么吗。” 邵越,我再也不会对你造成困扰了,最后一次,再也不会了。 颜修文身体一震,他趁洛涵没回过神的时候挣脱开他的手,低头走到距邵越三步的距离, “将军。。。。对不起。”连洛涵都听出来话里的颤抖和落寞。 洛涵涌出一堆怒气,这个人他很喜欢,很像很像小时候的都宸陌,带着自卑和隐忍,默默的承受命运带来的不公和寂寞。 小果拉住要发怒的主子,“爷,你忘了你来的目的呀。” 洛涵拍开他的手,走到邵越面前,“本公子看出来了,他是你的,可你根本不在乎,所以,你要是不要了,本公子喜欢的紧!还有,你现在宸齐的土地上!” 邵越眯起眼睛,“我的事与你无关。” 颜修文只是把头转向别的地方,眼里是茫然,无视这边的纷扰。 洛涵望了望俩个人僵硬的气氛,突然笑出声,他用一种极柔和关心的声音,“他生病了。”只有四个字,便让一时诡异冷漠的场合打破了,洛涵瞥一眼颜修文朝他挥挥手,便带着小水小果走开了。 邵越靠近颜修文,颜修文僵硬的站着,低头凝望自己的手。 张诚还在思考自己在哪里见过那个人的时候被齐意拉走了。 一时宁静的二楼人声悄寂,窗外,原本下着的大雪也停了,留在山野、树梢、泥土上厚厚的白雪,有孩子露头露脑的的想要出来玩雪。 邵越上前一步,颜修文就后退一步,直到后腰碰上桌边,邵越才不再逼他。 邵越伸出手,颜修文吓得闭上眼睛,原本就白皙的脸更是苍白。 邵越摸上他的额头,原本畏寒的身子却像火炉般温热的烫着,他清楚的感觉到手下那人紧张的颤抖和不知所措。 邵越在心底叹口气,他伸出手拉过僵硬的颜修文抱在怀里,双手缓缓的抚摸颜修文的长发。 “怎么办,颜修文,我舍不得呢。” 他闭上眼睛嗅怀里人的清香和温雅,把颜修文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颜修文,你愿意等我吗” 你愿意等我爱上你吗。颜修文,你愿意吗。 怀里的人突然大片大片的委屈漫上心头,苦涩的装了整个心房,他伸出手,抱住让他又痛又爱的男子,强忍着自己的情绪。 “好。” 就在他吻他的时候,就在他抱他的时候,就在他凝望他的时候,就在他生他气的时候,颜修文,你像是在寒冰中种下的种子,捂着,等着,忍受着,倔强的。 颜修文,我从未对别人如此失控过。 楚南的阳光还高高的挂着,纵然不够温暖,却仍足矣感化人心。 沈楚熙盖了个台子,“且试天下”,带着柴浦在楚南的几个亲信老家伙坐在台上,一上来他便唤人主动的读了一大段柴老重臣的丰功伟绩。 “吾皇年幼,柴老一代重臣,为劳为怨,相载数十年,为楚培养文采学士,鞠躬尽瘁,为百姓请命,为百姓安康茶饭不思,为。。。”那读书人摇晃脑袋一段话还没说完,台下就有郁愤不满又不敢言语的人,扔掉手中印满柴浦德行的宣纸,踌躇愤恨的离开。 沈楚熙满意的给暗中的人打个招呼,齐绮派人把离开的人记住名字。 “朕以柴浦柴卿为臣之重臣,扰卿担当大任,以卿之学徒门士。今设宴台且请楚南学士文雅骚客相互且试。。。。” 台上站着的都是有当地大臣推举出来的才华人士,说实话就是那些既有学识又忠于柴浦的人。 沈楚秦早就想到当朝大臣的亲信幕僚爪子伸的太长了,依仗着自己是前代老臣随意欺压皇帝,纵容后代欺男霸女,依仗老臣身份无视沈楚秦的威严。 如今,沈楚秦早就不在是那个年少无数的七岁孩童了,经过十年的磨砺和学习,他已经能清楚的认识到想要大楚继续和平繁荣的发展下去,需要的是学识五车,独立、不属任何派别的年轻大臣为这个国家增添新的生命力和清楚冗臣冗兵冗费。 沈楚秦唤人把一台摆明是做戏,却仍是邀请各方学子在此相讨赐教,说是要选拔有真正才华的学子入试。 沈楚秦唤人记下对柴浦心怀不满,又不愿投其所好的人,共三十多个。 他笑眯眯的望着红纸柬上的名字。 “王爷觉得如何?” 沈楚熙笑得更是俊朗,“甚好甚好,柴大人果然有眼光。。。。” 随手把红柬放在一旁,沈楚熙从容大度,俊朗明润的离开宴台。 留缘 第五十九章 “闲王说他三日后赶到?” “是,皇上。” “下去吧。朕知道了。”沈楚秦正在试去狩猎新制的大衣。深紫色的长袍上面用金线绣出大气奢华的绣纹,毛绒绒的衣领把少年的帝王之气更显得高贵端庄。 “黎卿,看来为了你,王叔的速度快了很多呢。”黎景站在一旁看年轻的帝王束装,透过年轻张扬的面容,他看到的却是一张成熟俊美的脸。 怕是有一多月都未见到了吧,自从和沈楚熙大婚后,他们好像从没有分开这么久过。 沈楚秦拿过一张红色宣纸,“看看。” 黎景皱着眉头,看向沈楚秦。 “黎卿,这个人,你要小心。” “皇上,他是辽国穆尔其将军的的兄弟,此时柴大人知道吗。” 沈楚秦拿起手边的的热茶喝了一口,挑眉,“朕不知。”说的尽是随意。他望了望窗外,“听说宸齐下雪了,不知道邵卿事办的如何了。” 黎景漠然。 沈楚秦接着说,“等大楚也下了雪,白雪融化后,就是一个新的楚国了。” 黎景敛眉,肃清朝中内贼和冗臣,也该到时候了,否则再过几年大楚就只能成为垂危老朽,向其他逐渐强大起来的年轻国家俯首低头。 一个王朝,若想保持不被他人侵略,就必须政治清明,军事强硬,投降和畏惧永远不能成为失败的借口。 沈楚秦嘴角挂着明朗的笑,像孩子般天真,又隐藏着莫名的杀意。黎景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感慨,撒娇的狮子终于要张开利爪扑向他的天地了。 他突然想到那个人,明明是有着深厚的血缘,沈楚熙却是追求逍遥自得的生活,他心有善德,聪慧看透尘世,权与势或许在沈楚熙眼里就是个阻碍他每日沐阳、饮茶、赏花的罪魁祸首。他心性平和,甘愿为他人守一方安静,即便自己再不喜欢,他也会努力完成。 黎景默默的在心里思念那个逍遥悠闲的男子,怀念每日与他顷而读书,顷而练武,看他不着痕迹的关心百姓,看他毫不在乎的把自己的年华留在别人的历史中。 而那边,沈楚熙为了加快速度,他派出自己身边所有的侍卫,让他们装扮成官员走狗的模样。 齐绮皱着眉拉了一下身上的锦衣华袍,他长相并不出众,但却让有种十分可信的感觉。 沈楚熙悠闲的坐在躺椅上,看他一个个原本清一色黑色的侍卫全部变成了半束长发,长袍宽袖,不由得好笑。“你们的表情好像人家都是刺客一样。” 齐绮哭丧着脸,“王爷,属下只是负责安全。。。” 沈楚熙止住他的话,“身为本王的属下,你就会那么一点本领,好意思吗。好了,都给本王装好了,快去办,越快越好,本王要三日后离开这地方!听见了吗” “是!”五六个人肃声答应。 沈楚熙一笑,“你们这群柴浦的走狗,拿出你们这些狗仗人势的模样来!” “。。。。。” 夜已经朦胧的暗了下来。 柳染刚把烛火点亮,准备继续读书。柳大娘端着个破了口的瓷碗,“染儿,咱家的鸡下蛋了,这是娘拿来给你补补的。” 烛火下,娘亲的发丝更加斑白。 “吃什么吃,天天读天天学,也没看你读出什么名堂。”柳大叔不耐烦的声音从隔间传出来,“这灯油贵着呢,都赶紧睡了,读书有什么用。你想当官又不肯归王大人门生,咱家一个清贫人家要什么没什么,你在清高有什么用!” 柳大娘默默的摸了摸柳染的头发,“孩子,想做什么,就去做。” 柳染握紧手中狼毫,“娘亲,王大人是大楚皇帝老师柴浦大人的下属,他们都是贪生怕死,爱慕虚荣,为富不仁的小人,娘亲,为朝为臣,不当如此。” 他情绪竭力遏制,气的手直颤,泛黄的宣纸上滴下一大滴墨汁,缓缓晕开来,竟比深夜还黑。 扣扣、扣扣。 是谁这么晚还来敲门? 柳染让他娘坐着,自己去开门。 门外,一个瘦高的年轻人一身锦衣华袍在黑暗中闪光。 “你是柳染?” “你、是什么人,夜深有何事造访?” 齐绮挂着骄傲不屑的笑,掏出一张令柬,“在下是当朝重臣柴大人的人,奉皇上指令寻才华之人上都,招幕才试,被皇上和柴大人选中者可入朝为官。” 柳染戒备的看着他,“此事柳某知晓,但、你为何深夜来柳某家。” 齐绮往他身后看了一样,看他没有丝毫让他进去的意思,齐绮眼中不屑。“我听闻你不肯入王大人学士?你可知他是柴大人的什么人!” 柳染挺胸抬头,“走狗!” “你!好好好,要不是有人举荐说你有点才华,老子才不来劝你呢!但是你记住,你的清高会让你在大楚永无出头之日!柴大人学生遍布大楚,只有讨好我家大人,说不定还会有人赏你一口饭吃!”齐绮咬牙切齿的装作十分生气。 柳染向后退了一步,一手按在门框上,“狗仗人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齐绮摸摸鼻子,从门缝递进去一张闲王亲笔。 片刻后,门又开了,这次,齐绮恢复正直坦率的笑容走进了这个虽清贫但傲气骨硬的书生家中。 留缘 第六十章 洛涵开心的和颜修文一同躲在马车里,前往宸齐国都之地。 “你们和好啦?”洛涵吃着点心满意的卧在舒适的马车中问。 颜修文摇摇头,“洛大哥费心了,我和他不是。。。洛大哥像的那样。” 洛涵凑近颜修文,“你不喜欢他?” 颜修文把目光投向窗外,摇摇头。 “他,不喜欢你?”颜修文点点头又摇摇头,“洛大哥,修文的事。。。一时很难说清。” 洛涵直接躺倒,“没事啊,你慢慢说嘛,我们还有两日才能到呢。” 颜修文双手放在温暖的手笼中,“洛大哥知道?” “恩。。。我住那里。” “那,洛大哥来这边是?” 洛涵笑了一笑,“我说我是来找你们的,你信吗?” 颜修文迟疑的点点头,他和邵越都觉得这个人目的是他们,可是洛涵到现在看来,对他们没有恶意,好像只是对他们很好奇。 还没到午时,邵越在队伍前骑着马,后面是上百的随从,身着崭新衣衫,队伍中间跟着辆豪华的马车。 一行人不紧不慢在宸齐的地方慢慢行走,队伍中飘荡的红色大旗上潇洒俊逸的正题写着‘楚’。 洛涵透过马车向外看去,高大黑色的骏马上不怒而威的刚毅男子让他连连赞叹。 “除了他有些冷,你家那位真属人中龙凤。”洛涵赞叹道。 颜修文微微红了脸,他望向邵越的背影,眼中带着浓浓的迷恋,清秀的脸上有着简单的满足。 洛涵扭头笑着他,“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修文你。若不是我家娃娃年纪小,我一定要让他把你娶回去。。。。” “洛大哥,修文是男子。。。”颜修文匆忙解释。任何一个男人听说娶自己什么的,恐怕都不会有太好的感觉。 洛涵笑笑,“恩,没有娶和嫁,只有成亲。” 颜修文这才想到,洛涵说道他家娃娃。。。。 “洛大哥有孩儿了?” 洛涵眨着长长浓密的眼睫毛,“你猜猜洛大哥的年纪。” 颜修文想了想,“而立之年。” 洛涵脸突然就变了,“你这么以为?” 颜修文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他白着脸想要解释,洛涵噗嗤笑了出来。 “修文啊,洛大哥真是太喜欢你了。”洛涵喝着热热的果茶,“洛大哥可大了你二十多岁呢。” 颜修文的眼突然睁大,不相信这个丰神俊朗,心性稚纯,率真的公子已经四十有几,男子的墨发黑密,棱角虽没有邵越的棱角分明,但仍是五官清润,眉眼清澈,几乎可以算上唇红齿白。 “你这样的表情,真是对洛大哥最好的赞美。”洛涵拍了拍门窗。 小果探进来头,“爷,饿了?” “不饿,可是到午食的时辰了呀。” 小果无奈的撇嘴,默默叹气,什么时候都坦率的主子。, 颜修文还没从刚刚的事实中恢复过来,邵越便突地上了马车。 “怎么了?”他看向颜修文,问的却是洛涵。 洛涵轻笑一下,“邵将军是来告诉我们要停程休憩了吗” 邵越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洛涵立刻闪身下了马车。 颜修文的视线却仍随着洛涵的身影向窗外飘去。 “颜修文,你在看什么”邵越一步一步靠近他。 颜修文抬头看他,脸上尽是懵懂,“洛大哥,他。。唔”邵越突然按住他,把他抵在车壁和自己之间,低下头,吻上。 邵越把他拉向自己,逼他仰起头和自己纠缠,蛮横的撬开他的唇,舌头迅速的侵占攻地,吸吮他口中饮过药的苦涩味道,邵越紧紧桎梏着他,带着不满和说不清的情绪侵略他的口,俘获他的唇舌。 颜修文艰难的呼吸挣扎,受不了这样的蛮横,瘫软在他怀里,靠在邵越坚实的胸膛前喘气。 洛涵捧着小果递上来的鲜汤,边咋舌边津津有味的喝着。 满是异族特色的风情,街道上,各种各样的吃食和挂饰在冬日的阳光在散着暖暖的光华。 颜修文捧着大口白瓷碗,把脸都埋进去。 洛涵意味深长的靠近颜修文,“修文啊,你的嘴怎么肿了” “咳咳咳。。。。”颜修文被狠狠的呛了一下,远处和众人交谈的邵越脸色不悦的把视线移到洛涵身上。 洛涵伸出手好意的给颜修文抚背,“怎么了,喝的那么急做什么。” 颜修文支吾着点头不说话,清瘦的手指扣在碗边摩擦。 小果拉一下主子的长衫衣角,努努嘴,示意要自己不长心眼的主子注意点, 洛涵不以为意的握住颜修文一大把黑发,“修文,你的头发为什么这么长?” 颜修文放下好不容易喝完的汤,看了一眼洛涵手中的长发,“洛大哥的头发也很好看。” 洛涵满意的放下他的头发,挥挥袖子向马车走去。颜修文把鬓间的头发拢到耳后,眨了眨眼睛,自己好像找到和洛涵相处的办法了。 邵越带着礼仪队,名正言顺的出现在宸齐国,华丽的队行,厚重的礼物,所有的一切都代表着大楚的重视和宣扬国家富足。 大楚欲和宸齐联盟,此事一出,各国哗然,朝政相议。 大楚是历史悠久,人多地广富足的国家;宸齐却国界不大,但异族繁多,国内能人异士,孔武好客。 大楚皇帝,虽年少,但朝臣各付文才,朝中繁荣;宸齐王,上任数年之间,各族和睦,朝政有方。 大楚军事,以楚军为主,分部处境边界各地,战事胜多,谋略多诡,倾向平和。 宸齐,族人孔武好战,但热衷和平安逸。 于是众多国主朝政开始重视自己同大楚和宸齐的政军来往。 任郁冼捏碎手中一直未饮的白瓷陶杯,脑中回响的全部都是今日下午街头巷议的纷说。 他突然站起身向外走,刚到客栈院中的门口。 “任公子深夜还要去何处。”齐硫披着黑色的长袍,懒散的靠在墙边,手里握着酒坛,有一口每一口的喝着。 “原来你们早就有所谋划了!只瞒了我一人!” 齐硫不在意的笑笑。 “现在是什么意思?!囚禁吗!”任郁冼愤恨的说。 留缘 第六十一章 齐硫没搭理他。 任郁冼不放弃的说,“你们这算什么?!我是皇上亲自任命的外使文臣!” 齐硫站直身子,“任公子,我劝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待着,等将军来,否则,出了什么事,将军也不会管的!” 任郁冼扭曲的笑,“我又能做什么,所有的事不都是在你们的掌握之中!” 齐硫走进他,“若不是你,绑了颜大人,恐怕现在也不会如此。” 任郁冼一抖,娇美的容颜上尽是惊慌,“你们。。。知道了?。。。不是的,不是我。。” “是与不是,等将军同颜大人来辽,就知道了。”说完他转身离去,留下一句话成功的停住了任郁冼想要走的脚步,“任公子,你走不掉的,不信,你可以试试。” 任郁冼狠狠的握紧拳头。 地上的白雪,被冬日慢慢晒化,露出黑色泥土的土地。 天刚亮,颜修文刚束好衣衫,便有敲门声传来。 “洛大哥?”洛涵披着初见时华丽的披风,洁白的绒毛把白玉无瑕的脸衬得烨烨闪光。 洛涵身后跟着小水小果,他接过小果手中的包袱递到颜修文手中。 “这是?” 洛涵站在门口,“这是宸齐的特产,送给修文尝尝。” “洛大哥,你” “你们今夜便能到宸齐的国都,你们是要去见我王的,我就在此和你们告别了。” 颜修文有点舍不得。 洛涵拍拍他的肩膀,“修文,你相信缘分吗,我们还会再见的,我保证。”洛涵满脸笑容,看不出一丝不舍,带着两个小厮大摇大摆、毫不留恋的走出了客栈。 颜修文心里隐约有些失落,他默默的站着。 “很快就会见的。”邵越平静的声音响起。 颜修文扭头看了他一眼,迟疑的点点头。 邵越转过他的肩膀,“你很喜欢他?” 颜修文看手里的包袱,“洛大哥对我很好。。。” 邵越顿时沉默,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他凝首看这个比从前瘦了许多的人,只能收紧双手,然后在颜修文吃痛的时候,放开,带他去吃早食。 沈楚熙选人的办法很有用,起码最大限度的剔除了柴浦的人。 沈楚熙最后只挑出了七个人。 “王爷,只需要这些?”齐绮问。 沈楚熙正在马棚挑选骏马,“够了,有用的人,可以以一敌百呢。” “那当地选出来的呢?” “不要随便找个借口不要就可以了” 齐绮无语,“王爷,这是皇上当着文武重臣下达的文武试。。。怎么能如此草率。。。”齐绮艰难的说,“起码,也要认真想个借口打发柴浦的人啊。” 沈楚熙满意的拍了拍一匹强健的马儿,“本王说笑的。这些人,暗中找个借口带走。剩下的,那些有或者没有墨宝的人,只需要一试一试的考,最后也是有可能进入朝堂的。不过,这利用的程度嘛。。。就要任凭皇帝定夺了。” 齐绮点点头,“王爷要去哪里” “恩,既然事情都差不多了,本王要先行回去,明日就回,你留在这里,等事情办的差不多了,再以本王的名义回去。要让别人都以为本王一直留在这里。” 齐绮颔首,去准备沈楚熙明日回去的事宜。 邵越等人被安排在宸齐王宫的外使馆中,明日为楚使洗尘。 宸齐的宫殿没有大楚那么大,但却十分庄严典雅。 石青色的围墙曾一份宁静,腾跃的屋檐勾勒出宫殿的大气与端庄。 浅色的侍者服侍脚步不急不缓的在宫殿中行走,井然有序。 颜修文好奇的看来看去,亮闪闪的眼睛直转,这里与大楚差别太大了,房屋奇特,服饰明亮,颜修文只在书中读到过宸齐文化的奇特,却从未见过。 邵越和颜修文在前边走,后面跟着张诚,齐意,齐弎和数十个担着礼物的人。 为他们引路的,是皇帝身边的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叫都都。 老人一一把年纪了,但身体见行,走起路来步步稳实。 颜修文悄悄的看来看去,以为别人没注意,他亮着眼睛拼命把自己读的《宸齐志》拿出来与眼前的景象对比。 都都看见外使中竟有个如此年轻、温和、对宫殿如好奇的人,一点都没有那些趾高气扬的大国使者模样,反而让你一看就十分欢喜。他不由得笑出声,皱纹在脸上挤出个大大的花,和邵越交谈的内容变成了颜修文,“外使大人似乎对宫殿十分喜欢。” 颜修文的心思却放在周边了,没注意到他们在说些什么。邵越垂在身侧的手伸出来轻轻握了一下颜修文的手,颜修文顺势拉住他的手扭过头看他。 “外使大人很喜欢王宫?”都都问。 颜修文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很美,很有特色。” 都都慈祥的笑着,“王宫里很多饰物都是王后亲自装点设计的。” 颜修文的脸上立刻有了好奇和敬仰的表情。邵越有捏紧他的手,示意他收敛,颜修文这才没有问出王后是怎么样的人。 打听他国的王室,本就是不应该的事,可颜修文实在对这个见识广阔,欣赏考究的人充满好奇,他一想到这个端庄中不失明丽,清润中带着庄严的宫殿是王后参与设计的,就像找到了一本好书般向往和崇敬。 到外使馆的时候,都都笑着退下,说是所有的事宜王后全部已经安排好了,请他们安心的休息。 邵越放开颜修文的手,送都都出去。 颜修文仔细打量着这个宫殿,其他的人都各自忙去了,只有齐弎站在颜修文身后,复杂的望着这个朝中重臣。 他绝对忘不了刚刚自己看见了什么。那个寻便天下,找了五年心上人的男子竟然在此时和一个男子相握,甚至。。。。 齐弎敬佩邵越,一是为他的刚毅才略,出事波澜不惊,不慕荣利,二为他为人专一,为情专守。是否天下儿郎,谁又能为寻一个不见了五年的女子而从未改变,矢志不渝呢。 齐弎的眼中带着深深的复杂。 留缘 第六十二章 外使馆中,灯火通明。 晚食是精致丰富,是许多宸齐的家禽野味。颜修文吃了几口便觉得有些不舒服,他本来就不怎么吃荤腥,这几日车马奔波,虽是辛苦,却仍是受不了。 邵越坐在他身边,皱眉看他几乎就吃了几口,就不动了。 “不喜欢?” 颜修文摇摇头,“只是有些不适应荤食。” “哈哈,文人嘛,像颜大人这种书生,怎么会习惯大鱼大肉。”张诚正啃的厉害。 他们本就没有几个人,所以大家也就在一起进食,也热闹些。 颜修文歉意的朝他笑笑。邵越把仆人端上来的时令鲜汤放在颜修文面前,“喝了。” 颜修文惊喜的看看他,弯起唇角。 齐意低着头吃自己的没有任何感觉,齐弎却一直愁眉不展,看见将军对颜修文关心,他握着筷子的手更是用力,却沉默不语。邵越有意无意的看来齐弎一眼,便又把视线放在努力喝汤的人身上了,却在眼中带了些怜惜,无奈和复杂。 颜修文和邵越住隔壁,几乎这边打开房门,那边便能听到。 “扣扣” “请进。”颜修文正坐在灯下准备把《宸齐志》再看一遍, 齐弎拿着明日颜修文要穿的衣物。这些都是临走前沈楚秦让人现做的,出门在外一定要把大楚的颜面挺的亮亮堂堂。这些东西都是礼仪队随后带来的,邵越让人把衣衫给颜修文送去,齐弎主动请行。 “是将军给的”颜修文清秀的脸上带着明朗温润的微笑。 齐弎转身关上门。 “将军有话要传吗?”颜修文小心的把华丽昂贵的衣衫放好。 齐弎踌躇了片刻,最终开口,“颜大人,你和将军、是什么关系” 他的话让颜修文的笑淡了下来,“齐侍卫想说什么” 齐弎拿出镶边的宣纸,在桌上铺开来。 颜修文静默的站在烛火边,美丽灵秀的女子偏偏然站在树下,轻嗅花枝,薄衫在她臂弯柔顺的垂在地上,飘逸动人。 是这个人带给邵越的写意图,即使不再看,颜修文也忘不了画上的灵秀女子。 就是这个姑娘,让邵越在他消失后仍念念不忘苦苦追寻了五年。 “颜大人,将军一直在寻她,您知道吧。” 颜修文暗淡的面容在烛火下显得暗淡。 “五年前,也已经快六年了,将军一直在找他。”齐弎似有叹息的说道。 颜修文没有看他。 “将军五年前曾因一次敌军偷袭,为挽回局面,带少数人从后面围抄敌军,最后,在消灭敌军的援军后,将军受了重伤失踪了。” 颜修文惊愕的看他,他记得邵越身上是有许多伤口的,但没想到。。。。 “这女子叫许瑶,她家住在楚境边,是她和她爹爹救回了将军。将军那时真的伤的很重,在徐老爹和许姑娘近乎一个月的照顾下,才让将军从慢慢恢复起来。我们在将军醒后的第三天便收到了平安信,但将军却要我们不要来寻他,你知道为什么吗。” 颜修文低着头,一=手指间轻轻摩擦画上的人物。那一年,邵越二十有五,意气风发,受伤相遇,日久生情。颜修文不禁苦笑,邵越,就像话本中的一样,你也毫无悬念的爱上了那姑娘,对吗。 “后来,那姑娘不知为何失踪,将军寻了他那么久,你知道为什么吗。将军把那许姑娘的爹爹接回佩阳照顾,你知道为什么吗。”齐弎一步一步靠近颜修文,“颜大人,我在平原各国寻觅,几年未归,你又知道为什么吗” “不要、问了”颜修文阖上眼睛说。 齐弎转身走向门边,“颜大人,你才华横溢,位居重臣,为何要和一个失踪的可怜女子相挣呢。” 颜修文坐在桌边,静默着,孤寂着。原来,任何一个人都知道如何轻易击碎他的防线,任何一个人都知道自己的贪心。 齐弎的话,像一把锤子狠狠的敲打颜修文的胸口,质问他,和女子抢男人,质问他,他的尊严,质问他,他对邵越而言多么的不值一提。 颜修文走到床边,看那身精致奢华的锦衣,一夜无声。 冬日里,天亮的很晚。颜修文和邵越却在还没亮的时候就开始起身着衣,准备进殿见宸齐王。 颜修文对着一身黑色长袍,金线湘绣,稳重,刚毅的将军微笑。 邵越是的长袍刚好裹住坚实的身体,紫金色的护腕扣着有力臂弯,墨发用白玉冠高高竖起,干净利落。的挺直的脊背像刀剑般散着淡淡的王者之气,冷凝的俊颜上,不怒而威,冷寒,让人敬畏,感叹。 颜修文是浅紫色纱质长衫,一层又一层深浅不一的紫颜给人温润如水的感觉。他长发用同色的锦带半遮半散,留在鬓边两缕,其他的齐腰垂在在身后。 从远处看,文,清润如水;武,决绝如刀,缓缓从远处走进端庄的宫殿。 宸齐王后靠近宸齐王的耳边,“看吧,我就说他们是风华之人。” 宸齐王宠溺的从后面拍拍他的腰,“坐好。” “大楚使者邵越(颜修文)参加宸齐王,愿宸齐安好,国富兵强。” “使者请起。”低沉丝质般的声音响起。 颜修文站直身子,低首等候都宸陌先言。 “楚使来宸,携挚友之意,商明日之政,汉族有言,有朋自远方,不亦乐乎,朕大开宴席为楚使接风。” “谢陛下。” 宸齐王后偷偷的伸手在都宸陌的背后,戳戳他的后背。都宸陌不动声色的拉过他的手,“即使相好交言,那就无需在意冗杂礼仪,楚使不妨与朕移驾宫廷,细聊长史。” 留缘 第六十三章 结盟此事,不是摆在明处,几人拱手便能详谈的。 颜修文和邵越于是也随着都宸陌从浩瀚大厅移到了议事厅。 屋中的案几上摆了许多少见的水果,和精致的点心。 颜修文一直没怎么仔细看宸齐王,毕竟国颜不是任何人能随意亵观的。 屋中除了侍者,便只有宸齐王后,宸齐王,颜修文,邵越和齐意。 颜修文敛眉望着眼前的一块地,为何议事,王后也在?他并没有思虑所久,便知道了原因。 “咳咳。。。”有些熟悉的声音。 “咳咳咳咳咳。。。。。”那声音继续咳。 都宸陌心疼的拍拍他,“好了,别装了,再咳,就真的不舒服了。” 颜修文在心里惊讶,宸齐王竟如此温柔体贴。 “修文,你再不看我,洛大哥就走了~” “。。。。。。!” 颜修文看看坐在主位的洛涵,又看看已然知晓的邵越。 “洛。。。王后。。。”颜修文清秀的脸上尽是惊异的的模样。 洛涵穿着华丽的锦袍,金黄的颜色把他身上的成熟显得更是魅人,举手投足之间端庄高贵,俊美神人般。 邵越脸上是不动声色的平静,好像早已知晓。 “修文,叫我洛大哥吧。真是太好了,你们终于到了,洛大哥等你好久了。。。” 颜修文有些无措,他脸颊红红,“王后,修文。。。。不可。。” 洛涵脸色一变,气鼓鼓的做到都宸陌身边,“都是因为你,吓着我们修文了吧。” 颜修文连忙站起来,“王后。。。不是。。。” 都宸陌搂着洛涵的手捏了捏他的腰,“谁让你不早些告诉人家,怎么怪到朕头上了。” 颜修文眼里带着惊讶过后暖暖的笑意,真的,很少人对他如此的好呢。 都宸陌一边笑洛涵,一边打量邵越,冷寒的气质不怒而威,不卑不亢,静坐着却让人不容忽视。 邵越不言不语,平静的任都宸陌视线在自己上。 洛涵和颜修文凑到一处在说话,桌上放着精致可口的小点心,洛涵时不时拿起一个塞到颜修文口中,然后自己也吃一个,两个人旁若无人的低声交谈。 洛涵留他们在主宫中吃了午食和晚食,一直到深夜才恋恋不舍的让他们离开。 颜修文和邵越走在空旷无人的路上,斑斓的城墙上印着朦胧的史画,静谧安静。 无风的冬夜,天上的星辰闪着冷冷的寒光。 一直到外使行宫,邵越才淡淡的说了句,“回去吧。”转身便要离开。 “将军。”颜修文拉住邵越,抬起头,闪烁的星眸凝望他,然后凑近他,仰头在他唇上印上一吻。邵越看着那双温和灵悠的眼眸正盈盈望着他。邵越表情微缓,抬头摸了摸颜修文额头的黑发,“回去吧。” 说完便离开了。 颜修文刚走进昏暗的屋子。 “你!”有人影站在他身后,吓了他狠狠一惊。 齐弎压低声音,“颜大人,你真要如此?” 颜修文静静的站着,“齐侍卫,将军的事,恐怕谁都不能做主的。我,爱慕将军,何须他人多言。” 齐弎靠近他,“颜大人,你这样做,最后伤的,不止是你自己。” 颜修文别过头,用最快的速度说,“齐硫如此,你也如此,为何你们都认为只有那姑娘能给邵越他想要的” “不是她能给,而是将军想要只有她!” 齐弎的话像一把匕首毫无预兆的刺痛他的心肺,让他呼吸急促,血液仿佛都慢慢凝结,冷寒之气突然侵蚀屋子,侵透颜修文的全身,让他冷的发抖。 “你、、不是他、、、不能、、不能、、、”他勉强想反驳齐弎。 齐弎走到他面前,“颜大人,将军有一块血玉,是许老爹给将军的定亲之物,只要他找到许姑娘,就许配刚给将军。若将军没有此意,定不会日日将血玉戴在身上,寸步不离。” 颜修文身体僵硬,他知道的,他是知道的,就连那夜过后,他亲自把落在他屋中的血玉还给邵越时,他都没,都没问过自己是否可好,是否。。。。 颜修文在昏暗中闭上眼睛。 “颜大人,同齐弎一赌可好,明日你为将军着衣,若他当着你的面带上血玉,就、、颜大人就放弃将军吧。。。。” 齐弎这么说。 颜修文没有说话,他静默的靠在墙边,默默凝视桌上昏暗燃烧的烛火,直到齐弎离开,他才缓缓坐在床上,抱膝。。 邵越,颜修文早已经定放弃了,是你一次又一次给颜修文希望,一次又一次让他以为也许有一天你会认真看看他,会愿意为他化了寒冰。 留缘 第六十四章 天才蒙蒙亮,邵越一身劲装,刚习完武回来。 “颜修文”颜修文淡淡的微笑,双手捧着邵越的衣物。 邵越褪下衣衫,走进屏风后快速的用温水擦了擦身子,走了出来。 “将军,早。”颜修文的脸上带着丝疲惫,有些苍白。 邵越只穿着白色的亵裤,赤裸着上身,好像丝毫没有注意到冬日的寒冷。 颜修文擦干他身上的水珠,有些笨拙的,第一次为他的男人着衣。 邵越皱着眉,默不作声。 直到颜修文拿着血痕流动的玉珏站在他面前。 “颜修文,你真的要和齐弎打这个赌”邵越及其平静的声音像从严寒中传来,颜修文的心狠狠的一痛。 他都知道,他都知道还放任他们如此对待自己。 他都知道,他都知道却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 他都知道,却从来没有在乎过。 “邵越,她对你,如此重要?”颜修文抬起苍白的脸。 邵越拿过颜修文手中的玉佩,“颜修文,我和她相识不到一年,却寻了她五年。颜修文,我放不下,也不能放” 颜修文倔强的凝望他,“邵越,若你找不到她呢,若她以为人妻呢,若她,若她、、、早已、、不在了呢!” 邵越倏地转身,“颜修文,这话,我不想听见第二遍!你走吧,午时要去见洛涵。” 颜修文心痛的不可遏制,像是从心口传来的疼痛,一直延伸到腹部,搅动般狠狠的疼。 他扶住身边的桌子,“邵越,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我等你?你到底把我当做什么?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邵越转过身,不去看颜修文,他紧紧的握住手里的玉珏,冷漠开口,“颜修文,不要胡闹。” “邵越,我在胡闹吗”颜修文拉住邵越的手腕,“邵越,在我心里中重要的,对你而言只是胡闹吗” 邵越没有出声。 “如果找回来她,你有没有想过,你让我等,等来的却是最深,最可笑的痛吗!邵越,是不是颜修文就那么不重要。” 邵越的冷漠和无声,彻底激怒了颜修文。他直直的站在邵越面前,倔强的抬起头,“邵越,我的问题,没回答过。” 他低了一下头,眼中带着委屈和愤懑。 “你不让我说,是因为你也这么怀疑过,对吗。邵越,这是事实,这是事实,你一直都在自欺欺人!失踪了那么长时间的人怎么可能还能再找回来,就算找回来,她还会是当年你认识的那个人吗! 啪! 颜修文闭上眼睛,向后踉跄一步,心痛到极致。 邵越,你为了她,终于以最狠的方式伤了颜修文。 也许,这一巴掌你早该打了,打醒颜修文的执迷不悟,打醒他痴人妄想! 邵越怔怔的看着白皙脸颊上的红痕,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是以十倍的方式抽在自己的身上。 他握紧那只隐隐发痛的手,指骨作响,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竟能如此不受控制,竟能伤了一个没有任何反抗能力,深深爱着他的人。 颜修文缓缓睁开眼睛,清柔灵越的眼眸竟如深水般平静。 邵越看着啡色眼眸,听见这个清瘦纤细的人说出一句话。 “对不起、、、修文失言了、、、” 音落、人走。 宸齐王宫,洛涵正懒懒的爬在床上。 都宸陌好笑的走到床边,“还生气呢。” 洛涵头埋在枕头里,“你骗人。” 都宸陌给他揉揉腰,“怎么骗你了?” 洛涵拉他的手放在嘴里狠狠一咬,“说好的上面呢?!” “朕没有失言啊。” “伪君子!”洛涵气的从床上跳起。 都宸陌笑着摸摸鼻子,仰头问,“不疼了?” 洛涵一下子爬在他身上,“疼!,还酸!本大爷下午还要见修文呢!” 颜修文几乎一回屋,就瘫坐在门边。 他紧紧靠着门,曲膝怀抱住自己,把头埋在膝盖上。 一夜未睡的疲惫,和邵越给的沉默,一波又一波袭上身体。 剧烈搅动疼痛的小腹从一开始的缓和,到现在疼的他说不出话来。 他小口小口喘息,吸进去的冷气却让身子更加冰凉。 可是,他却觉得这点痛,一点都比不上邵越给他的,一点都不。 他用一只手按住自己的胸口,抬起头闭上眼睛靠在墙上,咬紧下唇,颤抖。 邵越一直未动,他凝视他的手,手上残留的寒意和痛意让他突然很想一巴掌抽在自己脸上。 狠狠地,毫不留情的抽在自己脸上。邵越,你是个混蛋! “出来!”邵越压抑的声音在空寒中响起。 齐弎闪身从暗中现身。 “跪下!三日之后滚回北辽!” 留缘 第六十五章 “主子,北辽急信。” 阴暗中,一双骨瘦有力的手伸了出来。 “准备好了吗?”暗中的声音普通,没有声调。 “是。” 黎景还是没有等到沈楚熙来,皇家狩猎便开始了。 大楚还没有下雪,冬日也比往常好了太多。 御驾上至千人,马骑,步行,马车,牛车,浩浩荡荡来至距佩阳几百里的山郊。 他们午时出发,速度不缓不急。 刚入夜,狩猎的王侯贵族便已开始了安札、留营。 沈楚秦什么都不用担心,他懒懒的爬在马车里看王叔留给他的千奇百怪的繁书。 黎景在皇帝的营帐中安排了数十人相守,暗中还有影卫埋伏,王侯和大臣加上自己带的家护又各自安排四人确保安全。 “老师,学生告辞。” 从柴浦的营帐中走出一个青衫儒巾的男子,相貌普通,看不出有什么过人之处。 黎景带着四人巡查各处的守卫,遇见男子时只是淡淡一望便要离开。 “大人,还请留步。”那儒衫叫住黎景。 黎景站在远处,丝毫没有要走过来的意思。而那人则带了些讨好的意味忙走了过去。 “大人可是黎侍卫” 黎景没有出声,只是静默的观察周围的环境。 “在下是季落,是柴老的门生,初次亲临皇家,真、真是犹感尊荣,在下早闻黎大人年纪轻轻便是皇家侍卫长,肺腑之意。。。。” 酸腐、封闭。 黎景向他点了一下头,便带人离开了。 季落原本平凡无奇,刻意讨好的假笑骤然间便成阴鹜嫉妒的深色,他朝他不屑一笑,缓步走进自回自己的营帐。 夜过半。黎景隐藏在皇帝营帐十步之外的大树中。 凋谢的冬日,只有这些苍老的长青长年不谢,浓密的直指深色清冷的夜空。 隐约的风声从远处传来,没有鸟虫的鸣叫,只有柴堆燃烧时的噼啪声 黎景突然僵住身子,一动不动的倾听,破风而来的轻微呼啸急速从远处靠近。 他把剑横在胸前,然后,等待,蓄发,出兵刃! “哎呀。。。。”轻声的感叹。 黎景一瞬间划出手的软剑在一瞬间划过那人的脸际,斜斜的插入身后的树干上。 带着寒意的怀抱就着树干的狭隘把黎景困在身前。下一瞬间,他就被人按在树枝上狠狠的狼吻。 沈楚熙一只手大力的捏着他的腰,另一只固定着黎景的头,逼他仰起头和自己纠缠。 冰冷的双唇在一瞬间变得火热、湿润。急切的舌头拼命的在对方口中吸允搅动,恶狠狠的想要把黎景拆掉吃进腹中。 黎景双手主动揽上沈楚熙的脖颈,一点也不输他的迎合,然后靠在他肩头大口喘气。 “景儿,景儿,我回来了。”沈楚熙的吻贴着黎景的鬓边游走,一只手在他腰间游走,另一只已经顺着他微开的领口钻了进去。 寒意顺着脖颈突然钻入领口,一双微凉干燥的大手在黎景的锁骨处留恋,他不自觉的因突然的冷意和悸动起了一身的豆子。 沈楚熙好像刚刚才想到这是荒郊野外,他迅速的抽出手,拉好黎景胸前的褶皱。 “楚熙,我很想你。”沈楚熙抱着黎景坐在树上,静静享受分离后归来的极大喜悦。 黎景的声音从他颈边传入,有些清冷,有些淡漠,但沈楚熙的嘴角却挂起了大大的笑容。 他侧头吻了吻黎景的额头,“齐逝” “王爷,您回来了。” 黎景知道沈楚熙派了人在他身边,虽然不曾见过,但却能隐约感受到,齐逝这是第一次出现在黎景面前,而他刚刚还和沈楚熙。。。。 “保护皇上,连一只蚊子都不能放进去。听见了吗” “是。” 黎景俊脸微红,疑虑的望着沈楚熙。 沈楚熙搂着他的手暗中一捏黎景的后腰,忍怀里的人瞪大了眼睛。 “景儿,我们去你的营帐吧,我想看看你。” 黎景是有营帐的,但他原本根本就没打算进去。 沈楚熙贴在他耳边呼气,“相信齐逝,他可以的。” 听见自己名字的齐逝不自觉的在空气中答了一句,“是,王妃放心。” “。。。。。” 沈楚熙果断的带黎景避开影卫进了漆黑的营帐。 营帐中一片漆黑,隐约中只能看到地上铺着厚厚的床铺。 地上凌乱的丢着衣物,黎景转过头看营帐上斑驳的树影。 喘口气,“你、不是想看、嗯,烛火、、” 沈楚熙从他胸前起身,他随意的扯掉身上的衣衫,戏谑道,“本王在用身体看你啊。。。” 黎景一手无力的抗拒沈楚熙在他身上游走的手,“明日、、还要继续、、赶路、、、” 沈楚熙捏起他胸口的果子,在手里玩弄,“王妃莫怕,本王轻些。” 黎景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他像是按住他的手,又像是他引到着他。 “嗯、、、楚熙、、嘶、、、想我吗、、、” 沈楚熙的动作突然一顿,然后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证明你看。” 留缘 第六十六章 “喂,爹爹回来了这么久,你都不知道去给爹爹请安吗”王室寝宫里,洛涵正侧躺着躺椅上盖着毛毯吃点心,他随手长臂一挥,拉住一个年纪不大但五官精致能看出英气的的半大孩子。 那孩子站直身子,拉了拉身上的锦袍,小小的脸上神情淡漠“父王好。” 洛涵摸摸那孩子的小脸蛋,“叫爹爹。轩儿,你去哪了,身上凉冰冰的,父王回来几天了,你都不来看爹爹。” 四十多的俊朗男子躺在床上撒娇,那小孩撇了撇嘴,强装的淡定忍不住了,“爹爹,你出去玩儿都不带轩儿。” 洛涵抽了下嘴角,“你父皇让你习的马术、经文你学会了吗?” 都宸轩泄气的坐在洛涵身边,“爹爹,马术轩儿早就会了,可是大楚儒经真的好难噢~~” “咦,说道这个,爹爹带你去外使馆,楚使有精通儒文的,他可以好好教教你。” 都宸轩捏起一块五彩点心塞进嘴里,“不去,白胡子王宫里有好多,轩儿为什么要学大楚的经文?” 洛涵轻轻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因为你爹爹我是大楚的人,想要以后把宸齐成为强国,你就必须要精通这些呀。既然没事,爹爹现在就带你去。” 都宸轩孩子般在他怀里蹭蹭,露出他孩子般的纯稚,“爹爹,不去嘛,轩儿刚从老师那儿回来。” “走啦走啦,快点,轩儿一定会喜欢修文的。” “你们要去哪”都宸陌走了进来。 “父皇~~爹爹要带我去见楚使学习儒经。”都宸轩跑过去抱住他。 洛涵抱胸斜视他俩,“正好,你们跟我去见修文。” 都宸陌讨好的帮他捋了捋头发,“函,朕是宸齐王,主动去见他国大臣。。。。是否有降。。。哎哟” 洛涵一把扭上他胳膊,“去不去!” “是!谨遵夫命。” 申时已落,冬日藏在厚厚的云层之中。 邵越和张诚在屋中商讨事宜,颜修文坐在屋中的角落一边听他们说话,一边拿着本书。 他只是低头看书,隐藏在宽大袖中的手却按在腹部,清秀的眉微蹙,不知为何近日腹部总会隐隐抽痛。 屋中的炭火暖暖的烧着,他和邵越自从闹僵后就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但,结盟之事还需他们共同商议,所以颜修文即便再不想见面,也不得不坐在这里了。 “将军,宸齐王和王后在路上。”下人来报。 “迎接。” “楚臣参加陛下。” 皇帝身边的老仆人都都笑眯眯的瞅他们。 “起来吧,朕只是带王后来看看你们,无需多礼。”都宸陌首先进了屋子。 洛涵拉着都宸轩和颜修文在后面,“修文,你可住得习惯,前日说好要过来的,有事耽误了呢。” “烦忙洛大哥记挂,修文很好。” 都宸轩拼命朝他爹爹眨眼睛,直盯着清秀俊雅的温和男子看。 “修文,这是我孩儿,都宸轩。轩儿,这就是我对你说的楚使文臣,恩,你叫他颜叔叔吧。” 都宸轩看的眼睛只眨眼睛,宸齐的百姓偏长相大气身材魁梧,像这般似水公子甚是少见的。 “可以叫哥哥吗,轩儿觉得颜大人不比轩儿大多少。” 洛涵一巴掌拍他脑袋一下,“那就乱辈分啦。” 颜修文温和的笑笑,“小王子随意便好。” 都宸陌坐在屋中主位,邵越坐他左下方,他看了看洛涵早就带着轩儿凑到颜修文跟前了,也就没在乎礼数。 “邵将军可知近日我朝发生了何事。” 邵越冷冷淡淡,不卑不吭,“各国急文,欲与宸齐相交结盟。” 都宸陌在心底赞叹,“邵将军,我宸齐与大楚多年未有联系,但却从未有过边境争端,朕以为盟约似对宸齐并没有如此重要。” 他声音虽不大,屋中的交谈却都停下了下来。 颜修文轻蹙细眉,思付都宸陌的意思。 “陛下,宸齐位居陆之上北,多以暑寒为主,地势繁茂,丘陵,枯漠,平陆,能值粮草之地甚少,百姓以食荤腥避寒。不满您说,修文曾在书中识,以荤肉为主,少于瓜果蔬菜,易导致百姓得败血症状,骨质僵硬,年老易甚,以致国内老人甚少,对吗?” 都宸陌赏识一笑,“是,早些年朕还身为王子时,宸齐的确如此。纵然现在有所改善,但收效甚慢。” 颜修文低头沉思,顷而他站起身,朝都宸陌一拜。 “大楚平路甚多,黄粮,白粮供给百姓使用,多余量大。我皇有意用粮换荤肉,鼓励商人交换。纵然宸齐与楚并无苛刻条例,但物资流通仍有些许守制。” 洛涵虽喜欢颜修文,但牵扯朝政,他却充分尊重自家夫婿,所以他和都宸轩边吃东西边保持缄默听着他们言论,无不展现出一国之母应有的礼节和聪慧。 都宸陌对他的大人儿和小人儿的表现十分满意。 他优雅的笑,“颜大人所讲的,朕与他国也可实现。” 留缘 第六十七章 颜修文刚想开口,却因腹部突然一痛,刚想说的话骤然止住,微微睁大了眼睛。 一直注视着他的邵越好似察觉到了颜修文的不适,他淡淡的开口。 “非也,陛下。与辽交,辽内此刻朝政不稳,无暇他国,况且辽并不能提供与楚同量草粮。宸齐北有若干小国,但因地势为北,国土狭小,更是不能满足宸齐之需。” 颜修文没有看邵越,他只是他邵越开口时,便静静退到一旁坐下。 “宸齐南,有大楚和斯第大国。斯第纵愿与宸齐友,但臣却得知斯第窥视宸齐边境地已经,恐怕陛下若与其结盟,所付出的远甚与楚。今平陆,有大小国数十,但只有辽,大楚,斯第与宸齐距近,若在往远深,就会得不偿失。” “哈哈哈。。甚是精妙,你二人果然做了充分的准备啊。。。”都宸陌笑了起来,“若朕愿意,但条件是要你二人于宸齐为官十年,邵将军猜大楚小皇帝可会愿意” 邵越淡淡一笑,毫不谦虚的说道,“陛下谬赞。” 都宸轩第一次见到出了父皇父王之外,如此厉害和气质冷绝的人物,他听见父皇叫那人将军,心里对邵越的好奇和敬佩更是又增几分,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盯着邵越看。 “修文?你怎么了?”洛涵刚想给颜修文说,邵越果然名不虚传时便看到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颜修文脸色发白。 邵越在洛涵刚说出话的时候就快步走了过来。 颜修文抬头看了看围在他身边的人关心的目光,他白着脸笑了笑,“没、没事,可能有些胃痛。” “去请御医!”都宸陌朗声道。 “别,陛下,洛大哥,修文真的没事,不要请。” 邵越伸手想扶起他,却被颜修文躲闪了一下,避开他身上来的手,“洛大哥,不要请御医,好吗,修文真的无碍。” 洛涵心疼他,“好好好,不请不请,那你告诉我你怎么了” 颜修文苍白的脸上中带上一丝狡黠的笑,像是撒娇,“好饿呀。” 看他还能开玩笑,洛涵松了一口气,“既然饿就要说呀,都怪他”洛涵斜了他一眼,“讲了那么久,早就到晚食了,来人,让人快些准备晚膳,陛下要在外使馆进膳。” “修文,洛大哥陪你先去寝宫休息一下。”洛涵说着扶起颜修文带来进了议事殿的侧殿。 邵越缄默的站着,无声的凝视被颜修文躲开的手,心里一阵说不出的沉闷。 刚刚邵越和颜修文的动作早就被精明的两个人发现了,都宸陌像是发现了什么般,他有意无意的看了眼侧殿,对邵越说,“邵将军放心吧。”便自顾自的坐在一旁饮茶。 洛涵让都宸轩留在外面,扶着颜修文进了屋子,让颜修文靠在床上休息。 颜修文只是呆呆的坐着,眼睛茫然的不知看向何处。 洛涵看颜修文好了些,才踌躇开口,“修文,你和邵越怎么了” 颜修文敛眸,“洛大哥,没事的。” “还说没事,自己不舒服还要撑着,和洛大哥见你的时候一模一样,邵越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我这就去收拾他!”四十多岁的男人像小孩子一样的恶狠狠的说。 颜修文扭头看他,“洛大哥,修文很羡慕你和陛下亲密无间。但,修文和将军真的不是洛大哥像的那般”他曲起膝盖,“只是修文,一厢情愿。将军并没有对不起修文过什么。” 洛涵蹙眉,他能看出颜修文喜欢邵越,邵越也并没有无动于衷,可。。。。 洛涵郁闷的一拍手,“修文,洛大哥没有兄弟,要是有,就一定撮合。。。。对了,修文,要不然我把轩儿许给你算了,虽然他才十岁,但是养两年就够了,这样我们” “洛大哥!”颜修文急忙打断洛涵,他好笑的叹口气,“洛大哥,修文没事的” “没事,你为何还要在他面前死撑?洛大哥是过来人,不会不懂的。” 颜修文收了笑意,“只是不想让他看轻自己罢了,就算是喜欢,但颜修文起码也是个男人,不会”他停顿了一下,“不会像女子般再继续纠缠,让他困扰担心。” 洛涵静看着清瘦温和的公子,纵然文弱如柳,但却有着竹般的坚韧和沉静,这样的人,怕是错过,就再也难以挽回了吧。 沈楚熙正式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小皇帝等人早就到了皇家狩猎场。 沈楚秦似笑非笑的说,“王叔来的真及时,朕刚狩猎场,王叔就来了。”他边说,眼睛边黎景和沈楚熙身上打转。 沈楚熙摸了摸鼻子,“臣一向算的很准。” 黎景冷寒的脸上突然浮现一丝红晕。 “你们退下吧。”沈楚秦挥退其他人,只剩下他们三人。 沈楚熙朝他点点头,告诉他外面是他的人,沈楚秦这才放心开了口。 “王叔,楚南之事办的如何” “皇上请放心。” 沈楚熙拉过黎景坐在他身旁。 “黎卿,听说前日季落主动与你说话?”沈楚秦对他的动作假装没看到。 黎景维持挺直,“是。” “穆尔其的野心似乎也太大了,一个北辽就已经掌控在他之下,竟还有余力打大楚的注意。”沈楚熙懒懒的说。 沈楚秦笑了笑,“看来两年前,邵卿和王叔把他教训的还不够深刻啊。” 沈楚熙收敛表情,“明抢不行改暗渡了。” “恐怕他暗渡不成,还要帮朕除掉几个腐朽的木块呀。”纯良的笑容在沈楚秦年轻的脸庞上,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他说的话的威慑力。 留缘 第六十八章 任郁冼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他觉得他自己好像是被困住的鸟,打不开翅膀,无法逃脱现实的困境。 日渐等待和预谋中,任郁冼一张美丽惑人脸上愈加沉闷。 夜深了。任郁冼黑着张脸在桌前写字,好像他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他走到窗边拿砚台到桌边。 “这是。。。”黑色方正的砚台下,就是凭空出现的般,一张很小的宣纸压在外面。 彭彭、彭彭。 他觉得自己的胸腔里心肺在剧烈的跳动。 任郁冼若无其事般关好只开了一条缝的窗户,装作平常般长袖拂过桌面。 任郁冼灭了屋中的烛火,只留一株在桌前,就着昏暗的烛火,他忐忑的打开纸条。 “邵觅之人于辽,阻拦邵回楚。三日后有人接应,静待——柴。” 任郁冼的心跳随着燃烧完的烛火渐渐停了下来。 他嘴角一笑,墨笔一挥,在大摊宣纸上这下,‘君’。 颜修文等人在宸齐也有几日了。除了刚到时的大雪,之后便没再下过了。暖阳躲在云层中不冷不热的照着。 都宸轩正拿着笔墨坐在颜修文的屋中。 “王子请坐。”颜修文站在他身旁。 “颜哥哥叫我轩儿便好。” 都宸轩身边的仆人有些冒汗,这 人问王后叫大哥,王子又叫他哥哥。。。 “轩儿,在看这些书吗” “嗯,父王让我学习。可是轩儿有些看不懂楚经。” 颜修文翻开他的书,里面用墨色小字写的工工整整的笔录。 “洛大哥是想让修文教轩儿吧。” 都宸轩笑眯眯的点点头。 颜修文轻声给他讲解着楚经的含义和背后浓重的历史思想。 颜修文声音清脆柔和,像溪流潺潺,碰着石头带起闪亮的水珠般剔透。 午后刚过,暖阳正旺。 齐意守在门口,也凝神倾听颜修文的博识。 邵越回到行宫的院子时,天都暗了下来。 都宸轩才刚刚离去。 颜修文坐在桌边,有些困倦的揉揉眼睛。 邵越和齐意交换眸色便了然对方的意思。 齐意待邵越进去后就离开了。 “齐侍卫,我这便好了。”这些日子都是齐意在他身边,负责安全和照料。颜修文正整理桌上的纸张,听见有人进来。 “颜修文…” 不该出现的人骤然出现,颜修文身体僵硬,动作停了下来。 “将军,你回来了。”颜修文低头坐在桌边。 邵越去了哪里,他不知道,因为也许他知与不知都无关大碍。 “将军有何吩咐”颜修文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坐着。 邵越有些不习惯这样的他。他伸手去触颜修文的头发,却在触上的瞬间被颜修文避开了。 “你在生气。”邵越平静的声音中带着肯定。 颜修文猛的抬头看向他,片刻后又别过头,“将军多虑了。” 邵越错一步到他面前,“不要、这样,颜修文。” 他想说的只是,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冷淡,不要这样……可邵越却也不明白到底颜修文应该是怎样的。 不要这样…? 颜修文握一下拳头,我不该生气吗?我不该难过吗?邵越,爱着你的我,也会被你的无情而不想再走下去的。 而他也说出来了。 “我不该生气吗,邵越,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到底把我当做什么……是什么让你以为我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颜修文压抑着声音,却比几天前平静了许多。 “放开我…” 邵越上前一步抱住他,“对不起” 颜修文闭上眼睛,“放开我,你哪里有错呢,怕是你自己都不知道吧,就这样吧,我……唔” 邵越一手钳住颜修文突然吻了上去。 像是动物的天性般,会主动寻觅食物。颜修文被他吻得喘不上气,像每一次少有的纠缠那样,有些让人窒息的热度。 颜修文每次想沉浸在他怀里时,都会心痛的想起这个人他不爱自己,他只是…… 不,他把他当什么?! 颜修文羞愤的挣扎起来,邵越一手搂着他的腰跟自己贴在一起,一手逼他抬头和自己纠缠。 “嗯……”颜修文想狠狠咬住在他嘴里的舌,却在下口的时候软下心肠,最后闭眼一口咬在自己舌尖,然后让腥甜的血液盈满两个人的口中。 血痕顺着两个人的唇瓣流了出来。 颜修文却只是倔强的咬紧牙关忍痛。 邵越眉间深深纹痕,他抬起手,抹掉颜修文唇边浓艳的红痕,认真的看着他。 “疼吗” 颜修文不看他,也不说话。 “为什么不咬我”邵越淡淡的问。 颜修文抿唇,神色悲戚。 番外 探亲(二) “给我讲讲小时候的事吧。”邵越侧躺在床上把他搂在怀里。 颜修文用头蹭蹭邵越的下巴,“嗯,从哪里说呢。我没有见过娘亲,是奶娘把我带大的。爹爹在我六岁那年带回姨娘和哥哥。过了好久我才知道爹爹把家里的族谱我从长子改成了庶子。娘亲是爹爹娶得正妻,他却这样做” 颜修文脸埋在邵越颈边,发出的声音闷闷的。邵越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好侧头细吻他的青丝。 “噢,对了”颜修文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得,他抬起头看邵越,用一根手指戳他的胳膊,“幸亏当初你没有娶她,否则我…”“我只要你” 颜修文话没说完邵越就抢他一步先说了。 颜修文把刚刚握在他手里玩的发丝给邵越看。柔软的青丝和墨黑的长发挽成的同心结躺在颜修文清晰的手掌上。 他嘴角带着温暖的笑意,在昏黄的屋中莞尔,像是撒娇,又带着感慨和释怀。 “是呀,神仙说,我要用很大的代价才能得到战神的亲睐呢” 邵越一只手贴在颜修文身后,抚摸他光滑的背脊,认真而温柔的目光中带着歉意和疼爱。 颜修文伸出双手,搂住他,“唔,其实小时候真的没有很特别的回忆,我喜欢一个人待在屋中看书,练画,弹琴,除了算账,大都会些。可是爹爹想让我学经商,也只是为了帮大哥。家中有重要的事,来了什么人,他们都不会告诉我,我安安静静的在小院中,直到十七岁离乡到佩阳,再几年,就爱上你啦~” 他越说声音越低,直到慢慢消了声,留下绵长的呼吸。 窗外,夜深如墨。 屋中,温情似水。 嘴笨的男人慢慢动了动身子,让怀里的人有个更舒服的位置,男人很喜欢他的青丝。修长坚实的指骨缠上长长的发丝,如水般柔顺的触感,久久不散。 一户不大不小的家府,砖红色围墙上浓绿的爬山草长了一墙,黑色门岚上规整的写着‘颜府’二字。 颜修文站在门口踌躇了好久。 邵越在他身后默默陪着他。 “进吗?好些年没有回来过了。” 他扭头问邵越,在邵越还没开口的时候又赶紧摇摇头,“算了算了,他们早就不认我了,越,我们还是回去吧。” “可是听说他病了呀,进不进呢,哎!”颜修文正在反反复复纠结的时候,邵越一把拉住他的手阔步走进颜府。 “公子,你们找谁?” 院中,只有一过百老妇人正拿着扫把在清扫落叶,听见有人进来,老妇人眯起眼睛问到。 邵越和颜修文并肩站着,他牵着颜修文的手,大大方方。 “您、是奶娘?”看清楚老人满脸皱纹的脸时,颜修文惊喜出声。 老妇人原本茫然的脸上随着记忆的回现逐渐清晰起来。 苍老的脸颊涌出一丝红晕。 她拉着颜修文的手,眯着眼睛细细的看,“少爷、你、你是小修少爷、是小修?” “奶娘”颜修文脆生生的唤她,就像幼年时的每一次,少年清秀温和的笑着对她说,“奶娘,小修学会这篇古诗了,念给奶娘听,好不好” “你、你真是小修少爷,真是你,真是你,奶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颜修文任老妇人抱着,他对着阳光眯起眼睛微笑,“修文回来了。” 留缘 第六十九章 你不在我预料,扰乱我平静的步调。 爱像无根的野草,在梦中飘摇。 邵越抚上颜修文的唇瓣,凑上去,舔舐他口中弥留不散血味,像温柔的野兽在舔舐伤口。 颜修文抓着邵越的衣襟,任他作为,却没有丝毫反应。 昏暗的屋中,烛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齐意站在屋子的不远处,靠着柱子仰头凝望满天星辰,冷凝寒风。 邵越抱起颜修文,把他放在床上,自己坐在床侧,搂他在怀里。 “瑶儿那时照顾我了半年。颜修文,邵越十七上战场,早就没有家了。” 听他低声言语,颜修文却只是收紧手中的锦袍。 “瑶儿和许老爹相依为命住在边境,若不是他们,邵越也许就命丧异乡了。也是他们,让我第一次尝到平淡简单的家的感觉。后来我回到军营后,许老爹也常常带瑶儿到军营中送米粮。我知道许老爹的意思,所以我主动向他提亲。” 颜修文闭上眼睛,想象那时邵越该有的温柔,冷峻的脸上会带着很淡的笑意,剑眉横额,薄唇微抿。 “瑶儿那时才十六,许老爹告诉我一件他埋在心里的秘密,他要我用一年是时间查到瑶儿的身世,我才知晓瑶儿是他边境从商时捡的孩子,他之所以常住边境,就是为了等到有一天瑶儿的爹娘能寻到她。颜修文,边境之地常年动乱,战事频多,流离失所者不计其数,但许老爹坚持说瑶儿在他遇到时锦袍裹身非寻常人家。” 邵越凝望微醺的烛火,好似陷入深深的回忆中。玄色衣袍顺滑的垂在床侧,上面散落的是颜修文清凉的青丝。 “她,知道吗?” 邵越点点头,“瑶儿被许老爹照顾的很好,虽然她不说,但仍能看出来她偶尔的愁虑。我于是派出数人在各国寻觅,半年后辽带三国扰乱楚境,我带楚军朝南,再见到许老爹时,瑶儿已被人带走不知所踪。我于是带许老爹回佩阳,答应无论如何都要找到瑶儿。” 屋中宁静片刻。 颜修文缓缓从他怀里离开,迎面望着邵越。 “只是答应了他吗…” 他眼眸静如清水,又像满天星辰闪烁。 邵越骗不了这样的颜修文。 “不只是。” 颜修文低头深吸一口气,压抑心中悲苦。 他问他。 “如果寻到,一如当年莞尔,你可还会…” 不必说完的话,你可否明白? 邵越缓缓的坚定的点头。 颜修文咬紧牙,等涌上心头窒息的痛过去。 他缓缓伸手,贴在刚硬的脸庞,然后微笑,“邵越,颜修文从不怕失去。” 他搂紧邵越的腰身,把头放在他肩膀“将军,修文爱你,很爱很爱” 邵越眼眸如墨,敛眉阖眼,清楚的感觉到了怀里之人痛入心扉的悲伤,连带着自己的胸腔都颤抖疼痛。 “将军,你对我,也曾动过心吗” 邵越从胸腔里发出肯定的声音。 颜修文无声的启唇轻笑。 “够了,这就够了。” 颜修文捧着他的脸,“不要和我生气,不要不理我,邵越,给我时间,此程之行,让我就这样留在你身边,让我绝不后悔爱过你,此行之后,将军,你愿意交颜修文当朋友吗” 就让我,在这短暂的路程,真而深刻和你相爱。 不去在意他人,不去在乎过去和将来,让我在路上和你相爱,想象这一程漫长无际。 他日,待到莺飞草长,君着红袍长衫,再与臣无关。 邵越低声呢喃,颜修文,颜修文…… 夜浓于墨,好似无端浓寒。 星遂凉薄,烛心落痕。 喧闹巷口,留了旧时守候,许下温柔能入酒。 庭院长长,月光到估故里,送走多少离人唏嘘。 “邵越,颜修文从来都不怕失去,从来都不” 风停了,云知晓。 爱舍了,心自然明了。 你不在我预料,扰乱我平静的步调。 月光常常常常照屋几,你在转角看我伸手接住雨。 留缘第七十章 之后的数日以来,发生了太多的事,就像瞬间而来的潮水般汹涌,逼迫着我们接受事实。 司继四年一月十六日。 我同将军与都宸陌约定签订盟约。 只是,签订之日,突有刺客袭击,且刺客出于我等楚使之中。 洛大哥为都宸陌当下攻势,身负轻伤。 都宸陌龙颜大怒,不顾任何人相劝,要邵越查出主使,倘若刺客真属大楚,则数年之内莫谈盟约。 一月二十日,也就是自都宸陌幽禁我们后的四日,宸齐朝史,辽国使者觐见宸齐王。 一月二十三日,大楚传来消息,皇帝沈楚秦外出狩猎遇袭,老师柴浦冒死护驾,以身殉国。闲王重伤,朝政出奸细竟是老师的门生季洛。 二月初,辽国皇帝驾崩,辽国分裂成北辽和南辽,北辽有当朝将军穆尔其为王,南辽是旧日贵族皇帝遗孀和公主桑华为政。 二月十日,北辽传出穆尔其欲擒桑华,桑华出逃在外。 而在其数日之前,邵越,张诚和齐意早已查清刺客来历。正是季落等人。 我这才明白原来,老师早就知晓皇上的用意,革除朝中前朝老臣中家族势力和权利范围过大等人。季洛找到老师,要他与其合作,分大楚之土。 而季洛恰恰是北辽穆尔其的义弟 都宸陌言明与楚之交暂定,但愿意在必要时以盟国身份维和大楚和平。 而来宸齐的辽使属南辽,他们只是为得到邵越的帮助才暗中来宸齐。 南辽请求邵越帮助,并以公主桑华和大楚联姻,一旦国家统一,愿永臣为好。 皇上回复邵越,让他先行寻觅公主桑华,在回朝商讨助辽之事。 我没有想到,南辽使者拿出的桑华画像竟和邵越要寻觅的女子——许瑶,有十之有八的相像。 我背过身苦笑,原来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我们该是结束了。 邵越携张诚同南辽使者暗中前往北辽,寻觅桑华。 我带齐意回大楚,接应老师职务,并处理和安排今年文武试。 而距我从开始离开大楚,又走上这条路时,我才明白那时的若即若离也还好过如今的只影徘徊。 三个月的时间,从初冬,路过严寒飘雪,又到另一年入春时,我才真正意识到原来寒冬从未离去。 留缘上卷完。 留缘下卷惜缘第七十一章 “痛吗” “没有、我的心痛。” “是吗。” 侵袭、呻吟、绝望、臣服。 一次比一次的狠戾和发泄,毫不怜惜的冲撞,沉默不语的亲密相贴。 他的眼,他的手,他玄色的衣袍和麦色的胸膛。 他的眸,他的发,他清瘦的身体和绝望的迎合。 不。。。 颜修文从梦中挣扎醒来。抬头,看到的却是深红色马车车顶,是回楚的路途,他一个人的归程。两个月前和邵越的那一幕丝毫没有感到爱怜,有的却是绝望和无助。 “醒了。” 侧过头,看到的却是有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正捏着胡子朝他慈祥的笑。 齐意拿过水囊里的水,递给颜修文。 “这可不行,这位公子不能再不顾自己的身体,这么冷的天还喝凉水。” 齐意扶起颜修文,让他靠在车壁上,前些日子的烦乱,让颜修文清瘦了不少,又要连夜赶回大楚,这文弱的书生身子恐怕早已到了极限,才会突然晕倒在途中。 老大夫按住颜修文的脉搏。 “公子可近些日子可又身体乏困,饮食大减?” 颜修文轻轻点头。 老大夫笑了笑,“按公子的脉象和情况来看,公子怕是有了两个月的身子了。 他慈祥的笑着,无视马车内因他的话而冷凝的气氛。 片刻后,颜修文才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大夫,带着质疑和无助,“不、可能,我从未、从未饮过育果。” “公子可曾服过紫河车?” 颜修文突然愣住,紫河车。。。是他那日亲口喂给邵越的药,是崔情之药! 老大夫了然,“公子,紫河车是育果的药引之一,一般人服用只会有动情之药效,但容老夫一猜”他凑上前拂过颜修文左鬓下的青丝,一枚很淡很淡的紫色蝶形印在耳后。 “公子祖辈之中,应是有男子孕子的,传下来的子嗣中,虽不能说会有男子天生能够与人交和孕子,但体内却会有比寻常男子更易受孕的脾性。而紫河车恰恰是打开这种脾性的药物。” 老大夫说的头头是道,颜修文却仍是质疑的低头凝视自己的身体,不愿相信。 齐意纵然也是震惊,但却比颜修文从讶异中回神快了些。 事关人命,他不得不认真的沉声问道,“大夫所言可又根据” 那老大夫胡子一翘一翘的生气,“男人孕子又不是不常见之事!说白了,紫河车对普通人只有动情之用,而祖辈中有男子孕子的先辈的人也不在少数,而你家公子恰恰融合了这两种人,老夫行医数十年还从未错过!” 言罢,老大夫一扭身子下了马车。 春寒料峭,冬意微褪,马车也挡不住冷意袭来。 齐意在心里叹气 ,他拿过旁边的毯子给正在低头不知在想什么人盖住。 “齐侍卫。” 齐意想要离开去给颜修文取些热水。 清瘦的人才缓缓开口。 颜修文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捂住自己的小腹,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很温暖,很轻,像是能被风吹散般轻薄。 “可以,不要告诉别人吗。” 齐意转身,皱眉凝眸,“是将军的吗”他反问他。 颜修文身体轻微一震,缓缓点点头。 “抱歉,颜大人,齐意不能。” 颜修文抬头望他,脸上尽是苦笑和落寞,“他,很快便会寻到那个姑娘了”颜修文另一只手紧紧拽着被角,“邵越寻了那么多年,终于要寻到她了。他会娶他,会很好很好的生活,会有自己的孩子”齐意突然发现这个倔强的男子眼中涌现出一层朦胧的雾意。 “他不需要颜修文,不需要这个孩子。齐侍卫,可颜修文就只剩下这个孩子了。” 颜修文低头凝望自己的腹部,温柔的轻声说,“我是男子,不需要你家将军来负责。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孩子是我的,与他无关。” 颜修文扶着车壁站起身来,走到齐意面前,苍白的脸,“齐侍卫,颜修文求你了。”他弯下身子,竟是朝齐意深深一拜,放下尊严和清傲请求他。 留缘下卷 惜缘 第七十二章 “我曾经问景儿,你担心的是沈楚秦还是大楚皇帝。 我知道景儿心性淡薄,无论是嫁于我,还是留在皇帝身边,他只是为了保护和服从皇帝而活。” 不知道要如何在谈及那场冬狩。 为让季落露出马脚。 沈楚秦只带着黎景偕同柴浦踏入枯林深处。 沈楚熙和齐逝隐在远处。 枯枝蔽天时,沈楚秦停下脚步,牵着马,悠悠的渡步。 “柴老觉得老兽和幼崽哪个更容易落入朕的手里。” 柴浦浑浊的眼睛精光毕现,“老兽经验良多,天性狡猾,次遇猎手,当然是更难捕捉。” 沈楚秦一笑,“老兽年迈,命力体力均不如幼崽,抢食时,牙痕老光,怕是就算猎手不去捕捉,也会自己饿死,不如早早隐退,食虾食兔,颐养天年。” 柴浦褶皱的脸上老气纵横,挺出沈楚秦的意思,他没有一丝臣服,“皇上,是否到了颐养天年,这恐怕还要看幼崽有没有那个能力了,哈哈哈哈” 天幕随着柴浦诡异的笑声,突然暗了下来。 黎景立刻护在沈楚秦身前。 黑暗中传来苍老的声音。 “小皇帝,初生牛犊不怕虎是不假,但不要忘了姜还是老的辣!” 黑暗中,软剑如蛇,幽光隐隐! 看不清面容,只能凭借声音和感觉。 温热的血液溅到身上,脸上,黎景却仍是把沈楚熙护的严丝不漏。 “柴大人,王爷到了。” “柴老,辛苦你了,朕一定会嘉赏你的。” “不是,这是炸,老夫不是内奸。。。” “柴老,你怎会是大楚的内奸,你是忠臣、、、、” “王爷先救柴大人。。。” “你。你们、、想做什么,是、老夫带他们、、、嘶。。。” 笼罩的黑雾淡淡散去,沈楚秦带着冷冷的笑,望着对面蒙面的男子。 地上,黑血入土,肢体满地。 “掀开你的面纱吧,朕早就知道你是谁了。” 面容下,是一张不熟悉的普普通通的脸。 “季落,你不觉得你动手过早了吗” 闻言,季落不屑的踢了柴浦苍老的身体,“季某是很想深入贵国的,可惜将军已收好了半个辽国,形势危急啊” “你真的以为就凭半个辽国就能与大楚抗衡吗” 季落退后一步,阴笑着,“不,我们当然不会与楚相对,我们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楚国皇帝,就这块地,我北辽还不屑一顾。” 沈楚熙和黎景一左一右把沈楚秦护在身后。 沈楚熙俊雅一笑,“老人说,狐狸会吃不到葡萄就说普通酸,本王原本不信,这次可算见识到了” 季落脸色一变,竟和石墨般黑,“你太自傲了!”他飞身跳上树丫。 “放毒!” 隐藏在黑暗中的机关如同兵刃般开始发出吱吱的声音,像旋转的兵器,朝他们铺面而来! 一团团黑雾从暗中射出来,手掌大的雾气可以在瞬间侵入人身体。 身边响起一阵阵士兵的哀嚎声。 黎景把沈楚秦护在怀里,跳跃在树枝间。 “景儿,小心!” 越来越多的黑雾团在身边扩散,毫无躲闪之处。 “皇上!”一团雾气从头顶而至,黎景一把推开沈楚秦,迎身当了过去。 黑雾在瞬间侵入结实的胸膛,受阻力朝四面散去的淡雾波及侵入沈楚秦! 黎景飞身越过,拦腰抱住沈楚秦,留下刚刚为他中了毒雾的沈楚熙! 沈楚熙抑制毒物在血脉中游走,他看向黎景,发现他二人安然无恙才放回了心。 不知名的黑雾在身边砰砰绽开。 “齐逝!保护皇上,我去毁掉机关!”黎景朝同他一般的齐逝喊。 沈楚熙持剑而来,“你留下,我去!” “王爷!”叫住他的是齐逝。 沈楚熙看向黎景,去只看到那人把小皇帝护在身下的背影。 他默默握紧剑,落寞的转身。 “保护皇上、王妃!” 下卷 惜缘 第七十三章 雾气渐渐散去,露出早已黑下来的天幕。 料峭的春风吹冷剑锋。 沈楚秦没有内力,受刚刚的雾气波及,身体开始呈现不正常疼痛,少年的身体缩在一起。 “皇上,马上就好了,马上就好了。”黎景小声安慰他,把沈楚秦紧紧抱在怀里。 “王爷!”沈楚熙阑珊的身影逐渐出现在散去的雾中。 齐逝跑过去扶住他,却在碰到沈楚熙的时候,沈楚熙猛的吐出一口黑血! 黎景有些颤抖的掏出怀中沈楚熙给他的药丸。 用灵蛇和苍草制成的药丸,是沈楚熙待在身边数年的救命解药。 他却在大婚之夜便送予闲王妃黎景。 “王妃,请先救救王爷,王爷的毒很深,坚持不了的!” 齐逝在他身后朝他大喊。 黎景的手突然一顿,他从刚才便一直没回头看过的男子,时时刻刻的在默默凝望着他。 小皇帝的脸色发白,没有武功的身体受一点点的毒物侵体便疼痛发冷。 沈楚熙睁着无神的眼睛看向遥遥黑幕。 “景儿,你担心的是沈楚秦,还是大楚皇帝?” “黎景的命是皇上给的,黎景誓死效忠皇帝!” “景儿,我等你爱上我。” “黎卿,朕记住你的话了!” 黎景忍着不断袭来的疼痛,和那个人无声的失望,颤抖着把手中的救命药送入小皇帝的口中。 “王爷!” 沈楚熙口中吐出一大口血,他一手按住胸口,沉默的缓缓闭上眼睛。 直到救援的侍卫到来,黎景都一直守护在沈楚秦身边。 然后,随着进入皇宫。 御医穿梭在皇宫和闲王府中,一夜,佩阳未眠。 “黎卿,你、不去看看他吗”沈楚秦脸色还是有些不好,他靠在床侧问守在床边如同影子般的人。 黎景无声跪下。 “你是何意?”沈楚秦问他。 黎景叩首,仰起比他还苍白的脸色,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臣、请皇上、卸掉臣职责” “你护驾有功,何错之有?” 黎景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住,“臣答应他,有一天愿意只当他的王妃,永远只留在他身边。” 沈楚秦平静的沉默。 “黎卿,你真的愿意为他做到如此?” “是!” “若朕不答应呢?” “臣跪到皇上答应为止。” “你爱上他了?” “臣不知道自己是否爱他,可是却不想再看到他为臣受伤,为臣伤心。” 沈楚秦叹口气。 “撤职之事,稍后再说吧,你、还是先回去看看他吧。” “是!” 从交待述职,安排好宫中的事宜,再走出皇宫,已是两日后,而离那日归来,却已过了七日。 凌厉而潇洒的大字横挂在白色与砖红色围墙的王府。 幽静的庭院,迂回精致的亭廊,融入庭院的山石池塘。 黎景静静走在他并不常住的家中,直到主院。 “王爷,您别动,柳儿拿便好。” “烦忙柳姑娘了。” “师父让柳儿要照顾好王爷,您先别动,柳儿去拿药。” 待到所有的声音都静了下来,黎景才缓缓走出转角。 浅紫色长衫从石椅上垂下来,长发用紫色羽冠随意束起,露出散发披在双肩。 浅色薄唇微微抿着,高挺的鼻子,白玉面容。 黎景的心狠狠一痛。 他缓缓走到男人的身前,蹲下身子,抬手抚向缠在男子眼上的白色纱布。 哽声道,“为什么?” 男子突然裂开嘴无声的笑,顷而后才淡淡的说,“毒物留在身体时间太长,眼睛是最脆弱的地方,受不住侵袭。” “你是。。?”轻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黎景张了张口,竟说不出话来。 是他让他失望了,是他让他伤心了,是他害他受伤。 下卷 惜缘 第七十四章 颜修文没有想到随着孩子而来的反应竟会如此的大。 他靠着树吐得撕心裂肺,从胃中传来呕意一阵又一阵涌上喉头。 刚刚好不容易吃下去的东西又全部吐了出来。 颜修文软软的倚着大树,感觉胃里还是一抽一抽的,带着丝疼痛。 “颜大人,你还好吗” 颜修文一手按住腹部,强声道,“请不要过来,我,自己可以。”他边说边深深的喘口气,摸摸自己还平坦的小腹,颜修文勉强的苦笑,娃娃这就开始折腾爹爹了。 齐意站在离颜修文百步远处,皱眉担忧的看着清瘦的男子。 他身上的披风几乎可以把他自己全部遮进去了,一天比一天清瘦苍白,却一天比一天倔强。 他一步一步走进马车,却在进去的瞬间倒在柔软的垫子上。 颜修文轻轻敲了敲车壁,“还、有几日到佩阳” “五日。。。颜大人,你真的不要紧吗?”齐意担忧的问道,不知道自己瞒着将军是对是错,看着这人自己承受,齐意竟在隐隐中埋怨起邵越。 颜修文揉着抽痛的腹部,“没、事,请加快速度吧。” 齐意无声的点点头,没有在意是否颜修文能看到自己的回答。 邵越站在金碧辉煌的屋外,抬头凝望昏暗的天际。 没有星辰。。。。像那人一样闪烁的眼眸,他,快到家了吧。 “邵将军,你在看什么?” 从屋中出来的美丽姑娘,就是南辽公主桑华! 他到了南辽后才知晓,根本就不是穆尔其带走的她,而是他们的计策,企图激起民愤和获得帮助。 沈楚秦要邵越先行把公主带回大楚,共同商议北辽叛乱之事。 而桑华,也根本不是许瑶。 不过,凭借着和桑华相像的容貌,邵越却能肯定许瑶一定是辽国王室之子。 “没什么。” 桑华不满意邵越的回答,她站在邵越面前,“将军是在想念什么人。” 邵越没有理会桑华,唤人看好公主,径自隐藏在浓浓黑暗之中。 颜修文在最后的两日中,几乎一直处于昏迷。 齐意不敢停下来,拼命的加快速度,想要尽快找到大夫。 “送、我回府,不要、告诉将军” 颜修文在清醒的时候,对齐意说的唯一的一句话。 嘶嘶。。。! 夜深浓重,一辆马车飞奔入城。 “扣扣。。扣扣扣!” “谁呀,这么晚,哎,你是谁啊。。。公子!”迷糊刚醒的水墨儿被突然闯进的人吓了一跳,黑色长袍高大的男人怀中抱着被紧紧裹在披风里的人。 “公子!公子!公子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属下是将军府人,照顾他,我去请大夫!”齐意把颜修文放在床上,沉声向快要哭出来的小仆人道。 “公子,这怎么了,走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呜呜呜呜呜,怎么这么瘦了,呜呜呜,公子,你别吓墨儿啊。。。” 水墨儿用热水边哭边擦颜修文脸上的冷汗。 “大冷天的怎么出这么多的汗” “墨儿。。。” 水墨嘟嘟囔囔慌乱的不行,纵然颜修文没有练武之人强壮,可却很少生病,水墨儿的公子,是温温和和,一直明朗笑着的人,不是现在躺在床上瘦成一把骨头苍白如纸的样子。 “哇。。。公子,怎么会这样,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啊,哇。。。。”他越说越伤心,直到大哭了起来。 “墨儿,别哭” “公子啊,你醒醒啊,别吓墨儿啊。。。哇。。。公、公子,你醒了,醒了。”他正哭的伤心,眼泪流了满脸。 颜修文勉强伸出手擦了擦他脸上的眼泪。 “没事了。”颜修文很轻的说,脸上淡淡的笑,他终于回来了。 颜修文只是让大夫开了几幅安胎药便打发大夫走了。 他靠着床栏,“齐侍卫先行向皇上述职吧,修文无碍了。” 齐意踌躇开口,“颜大人,你真的愿意如此?” 颜修文摸着腹部,“颜修文心意已决,还请齐侍卫遵守同修文的约定。” 齐意突然单膝跪下,“颜大人、还请好好照顾自己,齐意愿在随时随地听候颜大人吩咐。” 言罢,转身离去。 水墨儿捧着药碗,站在门口,不进来。 “怎么。。”屋中的烛火点的通明,才把他苍白的脸颊映出红润。 “公子。。。。真的吗?” 颜修文唤他进来,“恩,你、不是早想让公子娶妻生子” 水墨儿放下药碗,爬在颜修文床侧,嘴一撇,竟是委屈的哭了出来。 “不是的,不是的,水墨只是想让公子活的安逸快乐,不是这样子,不是。” 颜修文端过安胎药,一口气喝下,暖暖的药汁顺着冰凉的身子涌入身体,暖和减缓了他的不适和难受。 他摸了摸水墨儿的头发,“哭什么,你家公子又没有事,你就哭起丧了?” “哇。。。。”水墨儿哭的更伤心了,他抽噎着断断续续说,“不许公子说这、、不许!没事的、、我、、墨儿只是见到公子、、、、太开心了、、、、哇、、、、、” 下卷 惜缘第七十五章 沈楚熙再也没有和他说过一句多余的话。 反倒是那个叫柳儿的姑娘日益和沈楚熙熟稔。 她是给沈楚熙解毒的江湖神医的徒弟,留下她照顾闲王,自己立刻去寻找能化解闲王眼睛的药引。 “王妃,能帮我打盆水吗?我给王爷上药。” 沈楚熙的沉默让柳儿放心的指挥起黎景。 王府中的仆人本身就少,为了让闲王静心休养,更是挥退了一些,只留下几个必要的。 柳儿和黎景亲自照顾沈楚熙,只是大多数他只能在一旁看着,然后替他们取些必要的东西,像普通的再也不能普通的侍卫般,静守主子的身边。 黎景端来温热的水,他拧干锦帕想要替沈楚熙擦因疼痛而从额头流下的冷汗。 “王妃,还是我来吧。” 黎景的手刚抚上去,沈楚熙便好像下意识般避开,他僵硬的停在原处不知如何是好。 柳儿接过锦帕,温婉的笑着,细细的擦干沈楚熙额头的汗珠。 他知道,这个人,终是对他失望了。 入寝时,就算柳儿再怎么想照顾沈楚熙都不可能了,毕竟,连主家都没有开口,她一个姑娘,更是不能。 “王妃,王爷的眼睛不能碰着水。” 黎景沉默的点点头。 沈楚熙朝柳儿划出俊朗温雅的微笑,“柳姑娘早些休息。” 柳儿一步三回头的踏出了房门。 黎景在关上屋门时,才终于意识到,他们,终于单独在一起了。 屋中的气氛一时冷凝。 黎景踌躇的站着,不知道是否要说些什么,又该说些什么。 最后,他只好静静站在沈楚熙面前,指骨有力的手抚上沈楚熙的臂弯。 对黑暗更加敏感的闲王在一瞬间便放松了身子,他一言不发的随着黎景的动作站起身。 黎景抬起手,一颗又一颗的解开沈楚熙的扣子。 他认真的看着每一颗扣子,突然觉得很委屈,就像从前的每一夜,都是这个男人温柔的给自己宽衣,然后偷吻下他的脸颊。 黎景不知为何自己的心里,会突然涌出大片大片的委屈,涩涩的在胸口徘徊不散。 屋中没有任何人,沈楚熙看不见,黎景在沉默中红了眼睛,像倔强的孩子弄丢了心爱的玩具,还要拼命假装不被人看见。 浴桶里发出浓浓的药的苦味,黎景摸到沈楚熙裤腰的时候手不自觉的停顿了一下。他不自觉的抬头看了一眼沈楚熙,却发现那人仍然平平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黎景低下头,抿唇继续手中的动作。 用了一炷香的时间,黎景才小心翼翼的终于把沈楚熙的衣衫褪尽。 掀起头发披在桶外,黎景拿起棉布帮沈楚熙擦拭身体,好让药汁更好的被身体吸收。 手下的肌肤坚实有弹性,带着温热的暖气传入黎景手心。沈楚熙的眼上蒙着雪白的纱布,静静的坐在浴桶中一动不动,俊朗的侧脸上有被雾气蕴湿的水珠挂着,挺直的鼻梁上水珠流转。 黎景不由得被这样的画面蛊惑,他的眼中好像也被雾气打湿,眼波温柔,幽深如水。他直直的盯着沈楚熙的脸,手中的动作不停,在沈楚熙胸前缓慢划着,想象着这样的肌理曾紧紧贴着自己,他的手划过自己的。。。 “够了。”低沉平静的声音突然打断黎景的思绪,他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想那种事。 黎景清冷的脸上一时红晕满面,他看了一眼蒙着眼睛的沈楚熙,心里竟不知是失落还是庆幸。 他哦了一声扶起沈楚熙。 蜜色的身体带着水珠和热气从水中哗的一声出来袒露在黎景的面前。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为沈楚熙擦干身子的时候往下面看了一眼,然后被浓浓的失望笼罩。 那种情况下,自己都有些情动,可沈楚熙却没有丝毫反应,黎景好像想到了什么,心突然被撞了一下,疼的他想紧紧抱住这个人。 可是他没有,黎景只是放任着疼痛在心里肆虐,他擦干沈楚熙的身上,又给他穿上睡袍,在他躺下后,把屋子大概收拾了一下,才褪下外衫躺在床的外侧。 屋中只留了一盏烛火,橘色的烛光映着屋子。 黎景侧着身子看沈楚熙的脸,缓缓的眨眼睛。他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黎景不由得心痛的想,他和沈楚熙竟到了这种地步了吗。沈楚熙对着冷漠的他时,是不是也很累,是不是有时候也会像他这样莫名心痛。 他侧着身子把手放在胸前,另一只缓缓伸到沈楚熙的唇上,却在快碰上的一瞬间收了回来,只是默默的看着他,直到夜深人眠。 下卷 惜缘第七十六章 颜修文在回到佩阳时,离闲王沈楚熙受伤已经有半个月了。 两日后的皇宫大殿,沈楚秦亲自任命颜修文为二品学士,掌管柴老手下的大理寺和负责文渊阁中的一切史书官策编纂。 挥退众人后,沈楚秦赐坐给了舟车劳顿而脸色不好的颜修文。 颜修文低首谢恩,他束手端坐着,沈楚秦却隐约觉得这个温和清雅的人有了些许变化。 “颜卿,闲王从楚南带回来的数名学子,朕想让你亲自授题,考察有用之才,卿可愿意?” 颜修文颔首,“臣愿为皇上分忧。” 沈楚秦自豪的笑笑,他正准备拿起桌上的琉璃青瓷杯,突然又问,“颜卿,邵卿守卫回报说你在归程生了病,不知现在如何了?朕宣宫医来给你看看吧。” 颜修文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他很快平静下来,轻声朗润,“臣谢皇上关忧,但臣已经好多了,不必烦忙宫医了。” 沈楚秦托着腮,“哦,好,若你一旦不舒服一定要和朕说,现在朝中正缺朝臣,朕不希望你在出什么事。” “是,皇上。” “对了,邵卿回信,他同南辽公主将于十日后回国。” 颜修文身子一紧,他喃喃道,“是,臣知晓了。” 沈楚熙常常只是和柳儿交谈,黎景本就少言,沈楚熙的冷落让他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他很想很想对沈楚熙说声抱歉,很想很想让他抱抱他,让他不要这样对自己,可是这种矫情的话,黎景却是根本说不出口。 “王妃,初春刚至,冰雪消融,雪梅上融的水珠最是清纯,王妃是练武之人不畏风寒,可否请王妃在破晓之日取来,柳儿用其为王爷熬药,功效奇佳。 柳儿在黎景为沈楚熙去皇宫取药时对他说道,柳儿知道这个王妃虽看起来冷寒不好相处,可却丝毫没有王妃的高贵矜持,反倒有种奴仆般任劳任怨,她曾试过在沈楚熙面前故意趋使王妃,但闲王并没有传闻中的对闲王妃痛爱倍至,反而任她所为,想来也是传言不可信吧。 可是柳儿却不知道,黎景只是想为沈楚熙多做些什么事,想让他快些好起来。她不知道,闲王的心中,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只有黎景一人而已。 多日的照顾,黎景已经能很好的适应了沈楚熙对他的冷漠,除了压在心底越来越多的落寞和疼痛,还有他每日不得不控制自己不去想念那个明明在眼前,却好像离他好远的男人。 天还未亮,黎景便已悄然起身了。 他静静的穿好衣物,给沈楚熙盖好背角,在停顿了几刻后,他附身轻轻吻在沈楚熙唇上,稍作停留后便起身出去了。 直到黎景离开好久后,原本熟睡的人却在黑暗中缓缓摸上还印着那个人清凉的触感的唇上,然后止不住的叹息从嘴边划出,带着埋怨和深深疼惜。 初春刚至,清寒还未消退。 颜修文从睡梦中被痛醒,他望了望隔着纸窗昏昏暗暗的天色,压在被子下的双手缓缓抚在自己的小腹,还在一阵一阵疼痛的腹部并没有因他的抚摸而缓和下来,反而有加大的趋势。 他扶着床栏坐起身来,轻声唤睡在隔间的小仆。 “墨儿,墨儿。。。” 水墨睡的正香,他啧啧嘴巴,翻了个身子嘟囔,别吵,好累。。。 颜修文无奈的笑笑,他穿好衣衫,披上长袍,就着朦胧天色进了食房。 天还未亮,府中那三四个仆人都在休息,颜修文待下人是极好的,知道他们都忙了一天,颜修文便没叫醒他们,自己打了水在药罐中,翻出大夫开的药下进罐中。 他按着疼痛的腹部,蹲下身子找火折。 “公子,你怎么自己跑这里来了,墨儿醒来找不到你,吓死了。。。” 水墨把颜修文扶到椅子上,“又疼了?” 颜修文点头。 水墨儿一副痛心疾首的大人模样,“公子,小公子才这么小,你就这么疼,等再过一段时间怎么办啊!” 颜修文笑着看他忙活,“孩子只是在稳固根基,大概多了这段时间便会好了吧。”他边说边揉着虽然平坦却能察觉到硬物的小腹。 “公子,墨儿只是心疼你呀,看看,吃也吃不好,谁也睡不好,瘦的跟巷口的柳枝杨,哪有那妇人有身子的时候的丰韵啊。” 颜修文清秀的脸上温温带着笑意,“本公子有你说的那般吗,公子我都觉得有些胖了。” “哪里胖了,你指给墨儿看看,公子,不是我说你,那混蛋又不知道,你为什么还要。。。。” 水墨儿话没说完,就看见颜修文因他的话变得极为苍白的脸色,连刚刚的笑意都不知所踪,只剩下落寞和淡淡的悲苦。 “公子公子,墨儿说错话了,你别这样啊,公子,你打墨儿吧,别生气别生气。。。” 颜修文忍下涌上心头的闷痛,朝水墨安慰一笑,“无碍,熬药吧”便缓步离开了。 水墨儿咬着下唇,红了眼睛,望着他的公子消失在屋外。 “公子,墨儿只是心疼你。。。。” 下卷 惜缘第七十七章 颜修文没有想到没有了柴浦的朝中,文臣变得极为沉默,似是用无声反抗皇上的专政。 沈楚秦似笑非笑的望着满朝文武,“朕已经为柴老立了碑铭下了字号,你们还想怎么样?” 礼省部,吏省部,户省部大人皆为柴浦门生和派别,他们仗着老臣的贡献,试图逼迫沈楚秦立柴浦为朝父,也就是相当于是皇帝的恩父,地位堪比先皇。 沈楚秦只是冷笑的看着先皇留下来的忠臣,一眼不发。 颜修文成了主和派的最大的敌对,把怒火转移到了他的身上,逮到机会便对颜修文冷嘲热讽。颜修文只是漠然回应。他知道老师逝世的真相,原本也就是老师先背叛了大楚,就算他是老师曾近最疼爱的门生,也掩不住他先是大楚的文臣! 日子一天天过去,颜修文却一天比一天希望停下来。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去面对邵越,对面对他带回公主时的画面。 八日后,司继四年二月二十三日,邵越带着南辽公主光明正大的进入大楚国境。 大楚皇帝沈楚秦宫中接见南辽公主桑华。 邵越一路上脸色都不好,众人纷纷猜测国外境况,是否又要掀起一场混战。他们所不知道的,是邵越担心一路的人儿,在他出现时,却没有给他一句话语甚至眼神。 从迎接到入朝再到朝退,邵越铠甲未退终于堵住了一下朝便匆匆离开的颜修文。 “你在躲我。” 颜修文侧头不看他。 “颜修文!”邵越叱问他。 颜修文皱眉,抬起头,“恭贺将军凯旋归朝。”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颜修文一怔,随后苦涩的说,“将军,修文已决定放手了,你、你又何必这样,我们早已约定好的,一旦回来、、将军,别再为难修文了” 颜修文低声近似恳求的声音,让邵越有种说不清的感觉闷在胸口。 他眼中墨色如潭般深沉,沉默良久后,他按在颜修文双臂的手缓缓放开,沉声道,“走吧。”便先大步离开了。 颜修文站在原地,一手抚上小腹,苦笑,邵越,我要怎么面对你。。。说好的要放手,颜修文失信了。。。 邵越换了衣物,便直接去了闲王府。 “王爷,这茶好喝吗,柳儿用晨露泡制而成的。” “恩,柳儿姑娘费心了。” “柳儿也就只会这些了。” 邵越走近院口,便听见院中的对话。 “你终于回来了。”沈楚熙开口。 邵越走出长廊转角,便看见黎景沉默的站在一旁,沈楚熙和一个姑娘聊的正欢,听出他的脚步,沈楚熙熟稔的打招呼。 “小女子柳儿见过邵将军。”柳儿首先站起身来眼角含春与他请安。 邵越没搭理他,只是径直走到蒙着面纱的的闲王前,抱拳,“臣参加闲王,闲王妃。” 他一开口便让柳儿消了笑容。是了,闲王和闲王妃都未开口,她一个寻常女子先行这般,可不仅仅是逾越了规矩那么简单了。柳儿仗着这几日和沈楚熙的相处俨然已把自己和沈楚熙连在一起了。 沈楚熙看不见柳儿的脸色,心里却暗中赞叹自己兄弟的眼色,他好似什么都不知道般开口,“将军有礼了,快请坐吧。” 柳儿看沈楚熙没有反应,这才稍稍放了心,忙给邵越让位。 邵越丝毫未动,柳儿尴尬的站在原地。 黎景思付开口,“将军有礼了,还请入座吧。” 邵越淡淡开口,“王妃未落坐,臣不敢。” 他一句话,从里到外讽刺了这个不知好歹的柳儿,不识礼数,纵然是闲王妃自愿站着,也不能落座,她还就算是王爷在不待见的人,她都没资格相比。先于主子开口,更是极大的入罪!就算是狗仗人势,也要看清楚主子了! 沈楚熙心里的笑痕越来越大,他不动神色的谁都没有帮,只是挥退闲王妃和柳儿让他们下去歇着,其实只是不想让景儿在继续站着,罢了。至于其他人,他根本就不认识,也看不见,好吗。 待所有人都退了下去,邵越才懒懒的坐下,随手拿过干净的茶具倒下一杯清茶。 “哎,少喝点,景儿天未亮就去收集的,只有一点呢。” 邵越看他一张风流俊朗的桃花眼被纱布蒙住,心里的不快更增了几分。 “我还以为你眼瞎了,心也瞎了。”邵越不客气的说。 沈楚熙用脸对着邵越,“喂,都成这样了,就不能安慰安慰兄弟啊” 邵越冷冷撇他一样,也不管他看的见看不见,“自作自受” “喂你,我可是王爷!” “是吗” “什么叫。。。”“还能好吗?”沈楚熙还没说完就被邵越冷漠中带着关心打断了。 “不知道啊” 邵越皱眉。 沈楚熙安慰他般,凭听觉伸手拍了拍邵越的肩膀,“没事,如果是注定的,本王用一双眼睛换黎景的生死相守,也是值得了。” 下卷 惜缘第七十八章 沈楚熙带回来的人中有六人是文人,四人是武夫。 柳染终于能到佩阳,终于能更进一步接近自己的抱负了。 他们六人在客栈中住了半个月,直到有一天,一个清雅的男子翩然而至,用着清润的嗓音告诉他们一个月后文武试将在皇宫中隐匿举行,如若现在需要什么可以同他讲,承蒙厚爱,如若有学识之问可以同他相论,相交好友。 他说住在西巷口。 他说他唤作颜修文。 后来,柳染想起初见时,回忆中只有那一句,如玉温良。 邵越把那四个武夫交给齐意训练。 “将军,你到底有何事,自从你把桑华送到这里就再也没有来见过桑华了!”桑华在邵越正欲离开皇宫时匆匆拉住他。 邵越低头看这个,虽然柔弱,但倔强聪慧的女子,“公主,邵越之责已经完成了。” “你的职责就只是把握丢到这里吗”女子美丽的眼睛盈盈的看着他,就像多年前,那个姑娘每每笑起来时亮如星辰的眼眸。 邵越突然发现,对于这个和瑶儿很像的女子,他似乎早已没有了当初的悸动和留恋,也许就像沈楚熙说的那般,他本就不曾有过,他的心就像石头般,又冷又硬。 “将军”桑华拉住默不作声继续要走的男子,“我知道将军在找和桑华很像的姑娘,对吗” 邵越眼眸一冷,“是谁告诉你的” 桑华不舍的松开手,“将军,桑华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邵越冷哼一声,冷冷淡淡的说,“是吗,那公主想必也知道她对本将的重要了,即是如此,还请公主把聪慧用在复国之上” 言罢,挥袖离开,留下桑华在原地,美丽的眼睛是隐藏不住的贪婪。 刚刚下朝,为了避开和那些老臣相遇,颜修文寻了一条僻静的小路缓缓的走着。 他边走边想,今日朝中所说的联姻之事,黄上年幼,并没有子嗣,若是联姻恐怕要从近亲王爷和侯爷贵族之中挑选了,这。。。 “将军,桑华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是吗,那公主想必也知道她对本将的重要了,即是如此,还请公主把聪慧用在复国之上” 邵越冷寒的声音从宫墙的一侧传来,颜修文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他抿唇等待着邵越离开。听见邵越的话,他默默的伸出手捂住腹部,好似只有这样才能给他安慰。 直到桑华也离开后,时间也早已过了早食。 为了肚子里的小家伙,他不得不要更好地照顾自己。 “还不走”清淡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来。 颜修文眼中尽是慌乱,不明白明明早已离开的人会在自己身后出现。 “我没有”“我知道” 邵越平静的回答,越过颜修文走在前面,“颜大人可否赏光同邵越一行” “啊?、、” 邵越继续往前走,没有情绪的声音传来,“邵某还未吃早食,颜大人可愿同邵越一起” 颜修文眨了眨眼睛,答应了一声,小步跟在他身后。 其实,邵越在就发现躲在墙后的颜修文了,他避开桑华绕道又走到这里时,看见颜修文正低头不知想着什么,捂着肚子。 大概又是饿了吧,邵越无声的想,直到最后,忍不住开口相邀。 黎景能感觉到沈楚熙因为邵越的归朝而转好的心情。他默默的守在他身边,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他究竟有多么想要这个人笑颜相对。 两三日后,柳儿突然在王府收到了师父的传信,言曰,可能寻到了百草药,希望闲王派人来取。 柳儿拿着信条有些出神。 她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想让沈楚熙的眼睛医好,她痴心的想着,如果眼睛一直未治好的话,她是不是可以一直留在沈楚熙身边? 既然闲王并不像传闻中对王妃痴情,那她是不是也有机会。。。她是女子,再也不想飘泊在江湖了,她想有个人来爱她,想一生荣华富贵。 柳儿无声的撕掉信条,冷漠的看纸片打着旋儿没入湖中。 黎景陪沈楚熙进宫见沈楚秦。 皇宫是柳儿不能进的,无论何种原因,而闲王也只是笑着请她等候。 柳儿咬咬银牙,不甘的留在原地。 午时刚至,皇宫中一片繁忙。 沈楚熙刚到,皇帝便随之而来。不算太过奢侈的排场,沈楚秦笑嘻嘻的让人端上食物便退了出去,只留下他贴身老仆人三宝。 三宝谨慎的为沈楚秦布菜,他一边吃一边打量坐在对面气氛沉闷的二人。 黎景面前的饭菜他一口未动,只是拿着箸和勺侧身为沈楚秦布菜,然后把碗勺放在他面前。等他吃完后,再继续刚刚的动作。 沈楚秦知道黎景的身手,却从没见过他的冷清侍卫竟如此温柔细心的照顾王叔。 沈楚秦一边哀叹自己的孤家寡人,一边看得津津有味。 直到沈楚秦吃的毫无形象的打了个嗝后,屋中才彻底只剩他们三人了。 沈楚秦一点都不觉得有愧,虽然他们心知肚明王叔的眼睛是为了何事。黎景站在一旁给他二人递茶水,沈楚秦偷偷打量端坐着没有说话的王叔,只好无奈的开口,“王嫂落座吧,没有外人无需多礼。” 沈楚秦第一次这么称呼黎景,黎景只是在最初的不适应后,平静的接受了沈楚秦的称呼,坐在沈楚熙身边。 “皇上,城中已经潜入了穆尔其的杀手了。” 沈楚秦摸摸下巴,“动作真快。” “皇上有何准备”沈楚熙淡淡的问。 “恩,等”他眼中涌进兴奋的情绪,“等他们私通后,一网打尽。” 沈楚熙思付开口,“皇上真想把朝中老臣退尽?” “恩,留着也是没用。” 沈楚熙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是。还请皇上多加小心。” “唉,若是。。。朕就不用担心了。”沈楚秦哀怨的望了一眼黎景。 坐在沈楚熙身旁的黎景心中一紧,他握紧了拳头。 “皇上,能用之才,取之皆是。” 沈楚秦似笑非笑的说道,“习惯是很难改掉的,王叔觉得呢” 沈楚熙突然把手放在黎景紧握的拳头上,丝毫不差,黎景惊讶抬头,却看到沈楚熙表无表情的侧脸。他无声笑笑,伸出手握住他,用还未出生的孩子和这个男人的眼睛换自己的自由,黎景你欠皇家的抚育教养之恩早已还尽了! 虽没看见二人的动作,沈楚秦却是敏锐的察觉到了屋中突然冷凝的气氛,他收起调笑的样子,正襟危坐道,“不过,朕言而有信。哦,对了,王叔,一个月后便是文武试了,王叔有何意见可提?” 沈楚熙明显对他这个抓住自己软肋的侄儿有些不满,不过他还是回道,“文题交颜大人,武题于邵将军,皇上对他二人真是很体谅,知道他们才刚刚回国。”沈楚熙和沈楚秦不愧是一家,损起别人一点都不带留情,管你是天皇老子还是谁。 沈楚秦有些委屈的摸摸鼻子,“能者多劳嘛,再说,朕也只是想着王叔不便嘛” 黎景和他无声紧握的手一直没有分开,沈楚熙却毫不在意的说,“那臣要谢皇上的体谅了。” 沈楚秦心里撅起嘴,“王叔,朕对付那几个老家伙也很累啊。” 沈楚熙宽慰一笑,“皇上知道累就好。” 夜深的时候,邵越靠着床侧曲起一条腿,侧头凝望窗外依旧清寒的月光。 手中摩擦的明明是那冰凉的红玉,想到的却是今晨他和颜修文的交谈。 “你说过,还可以是朋友的。” “我。。。。是,将军。” “既是如此,为何总是避着我。” 他抬头看自己,清润儒雅的眉宇之间是擦不去的轻愁,“将军,你又何苦逼迫修文呢,难道你真的不知道。。。” “对不起”邵越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张口所说的竟是此话。 颜修文唇角划过一丝苦笑,邵越突然伸手抚上他的唇角,然后他听见自己说,“颜修文,不要这样笑,我不喜欢。” 回答他的,是那人带着惊喜和隐约希翼的眼眸,因惊讶而微微张着的浅唇,和清秀柔和的脸颊。 黑暗的银辉中,邵越抬起自己的手朝空中虚划一下,发觉眼前的只是一片虚幻黑暗,他一手按上自己额头,“邵越,你真是魔魇了。。。” 春意已经悄然出现,街口边的野花,巷口的柳树,荒野,都朦朦胧胧笼上一层淡淡的绿痕。这一年的暖冬让阳光更加清澈晶莹。没有大风雪雨的侵袭,农夫便早早上田种植庄稼了。 午时还未到,平静的颜府意外的有了来客。 水墨儿一边把客人带进屋中,一边嘟囔,就说吧,公子这么好的人怎会没有朋友。。。 “柳公子,你先坐,我家公子在书房,我去唤他。” 柳染颔首,微微打量这个朴素的厅府。 颜修文的府中,庭院不大,种着简单的兰花和刚到春天就有的迎春,没有河湖,没有假山,没有雕廊画柱,只有简单的墨色写意图和墨字,虽然不大,但却是很温馨。 柳染直到刚刚才知道,那日派来的大人是当朝二品大官,,他没有想到竟是如此文雅,竟是如此年轻。 “柳公子,颜某来迟了。” 颜修文一身淡绿色长衫,略长的青丝随着主人的走动而轻摆,柔顺而安静。 柳染起身向他行礼,“学生拜见颜大人。” “不必多礼,请坐吧。”颜修文让水墨端上来清查递给柳染。 “柳公子可是遇到了麻烦?”清润的声音让柳染心神一晃,忙道,“学生只是有些不懂之处想请教大人。” “柳公子还是叫颜某修文吧,私下不必多礼的。” 柳染紧张的点头,拿出袖袋中的书册,起身捧着递给颜修文。 颜修文请他坐下,自己拿着柳染的书,仔细看了起来。 下卷 惜缘 第七十九章 水墨等了好久,看午时都过了一刻,他家公子还没有召午食,便来来回回徘徊在屋门口,想故意引起屋中交谈甚欢的两个人注意。 颜修文清瘦的手指给他指着书册中的墨字,轻声讲解,有时还会停下来询问他的意见。 “公子,公子!”水墨儿实在忍不住走了进来。“公子,要用午膳了。” 柳染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待了那么久,他正准备告退,“柳公子留下来用午食吧,修文也是一个人,无碍的。” 柳染早就发现了这个大人的不同,身上总是带着清淡温和友好气息,学识渊博,位高权重,却丝毫没有张劝弄势的假态。 他感激的点点头。水墨身后便立刻出现了两个仆人开始上菜。 满桌的素菜,清白,红黄,淡淡点缀,虽然全部都是素的,却十分讨喜。虽然是安静的进食,但柳染却觉得比那些盛宴不知好了多少。,温暖,没有拘束,不用刻意讨好。 “公子,喝药。”水墨儿同他们一起进食,颜修文刚吃完,水墨便端着碗墨色药汁的安胎药放在颜修文面前。 颜修文让水墨给柳染一杯清茶,他自己才缓缓喝尽药汁。 “颜兄,你生病了?”柳染不敢唤他修文,只好以朋友来称。 颜修文看了眼白瓷的碗上还残留的淡淡墨色,他明朗一笑,“只是安身之药罢了。柳兄吃的可好?” 柳染脸上带着红晕,“不满颜兄,这是柳染这些日子以来吃的最好的一次了。” “柳兄不适应客栈?” “不是,只是客栈油水有些大了,还有有些吵闹,我们无法专心。。。” 颜修文秀眉微皱,“柳兄,委屈你们了。我会向皇上禀报此事的,还有不到一个月,尔等就要随众人考试了,我会尽快解决的。” 因为他们十人是闲王下南亲点,多以为了不引人注目,只好让他们同其他考生般吃住。皇上是为了从他们之中挑选不属主和派的人做幕僚,但若太明显,自会有人非议皇上与先帝留下的臣子不和,而引起不必要的朝政混乱。 黎景刚去见了皇帝身边的仆人三宝,拿回些奏章,沈楚秦让他帮忙批改。想着三宝给他的信纸,是那位给沈楚熙解毒的神医从楚西传来的书信。 “王妃怎会不知晓此事?那位柳姑娘就是神医的徒弟啊,皇上说,临走前,他曾派人告诉神医请他在寻到时也给宫中传信,皇上派人去取。难道,柳姑娘没有收到?” 黎景沉默的看着书信上的地名,有些激动,这是治好楚熙的希望啊,是他想了不知多久才盼来的消息。 “三宝公公,可否替黎景带一句话给皇上。” “王妃请说。” “告诉皇上,王爷的药,黎景会亲自取回,恩谢旨意,请皇上莫要担心。” “王妃,三宝一定带回,还请王妃多多保重身子,路上小心。” 黎景一手捧着书柬,一手握着书信朝他感激一谢。 第二日退朝后,颜修文便向沈楚秦禀告了此事。 “如此啊,传朕的旨意,包下清净之地的几家客栈,为上都考试的所有学子提供适宜的环境,派人监察,闹事造非者处罚,如此这般便不会显出他们了,还能体现皇家恩典有才之士。” 颜修文颔首,领了旨意便告退了。 他刚走出书房,便看见墨色长袍在不远处的亭廊中停驻。 颜修文想绕路走时,邵越已转过身来,直盯着他,眼神冰冷。颜修文宽袖长衫的袖口掩住他抚向小腹的手,只是片刻停顿便放了下来。 “将军。” 邵越同颜修文并排放慢步伐,“颜大人可愿与邵越共进早食” 又是这句,还是同样的原因吗,颜修文无法拒绝他,也无法就这样下去。 他心中翻腾,清秀的脸上带着不安和无奈。 邵越故意忽视颜修文的迟疑,不给他回答的便大步走在前面。 纵然不情愿,颜修文却依旧缓步跟在邵越身后。热闹的街道上,小贩叫卖声不绝,商家纷纷开门迎客,童叟嬉闹,百姓安逸。 换上常服的两个人像第一次般静静走着,颜修文的尽量把注意力放在街边的摊位上,不去看前边刚毅的身影。 “小心。”邵越突然停下来让颜修文措手不及的撞在他身上。 “将军?”颜修文抬头看他,却发现邵越只是双手扶着他,但却并没看向自己。颜修文顺着邵越的视线看去。 三个异国装扮的人走在路上,时不时低头交谈,他们三人是大楚儒客装扮,颜修文却在他们身上察觉到了不善之意。 邵越拉住颜修文的手走到一个卖丝绸的小贩摊位,低头看丝绸。 “客官,您看,我这丝绸虽便宜但质量一点都不必绣庄的差,你看着颜色,这料子,给小公子买一匹。。。。哎,我说你们要不要。。。” 待那三人走过身后,邵越立刻拉着颜修文小心的跟在他们身后,颜修文低头凝望二人相交的双手,清瘦与劲骨,柔软与坚实,邵越紧紧拉着他,像寻常夫夫般走在路上,他没注意颜修文的失神,他只是在一瞬间想到,想和他在一起,不能再让他自己离开了。 异国之人出现在大楚并不少见,但在此时辽国分裂,小国伺机,南辽公主出现在大楚,大楚意味不明的时候,再出现不算是商人的辽国之人,那就不言而喻了。 三人进了一家处偏僻人家,邵越在小摊上丢下铜钱,拿了几张薄而清脆的薄饼放到颜修文空闲的另一只手中。 颜修文顾忌肚子里的孩子,也就默然的接住,小口小口的吃着,跟着邵越。说实话,他们二人纵然没有掩饰的跟踪,但在常人眼中却极为平常,明明就是一副相公带着夫人闲逛的模样。大楚并没有对男男夫夫有什么称呼上的规矩,有的唤公子,有的唤夫人,没有任何贬乏之意,只是为了区分主家和夫家罢了。 所以,当邵越和颜修文在僻静小巷中停驻时,也并没有引起什么怀疑,只有偶尔路过的姑娘会在心底忍不住叹息,这么丰神俊朗的男子没有一个是她们的。 “我们绕道后面看看。” 颜修文点点头,嘎嘣嘎嘣的吃手中的薄饼,邵越无语的听着他发出的声音,这么去,不被发现的话,那些人就是聋子了。 “将军?”邵越说了话却没有动作,颜修文疑虑的抬起头看他。 邵越看着他手中还有一大块的薄饼,没什么表情,坦然的掰下来一半塞到自己口中。 下卷 惜缘 第八十章 颜修文想了想,就把自己手中剩下的又掰下一半给邵越。 邵越眼中的墨色淡了一些,唇角挂着薄薄笑意。 “快点走”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不远处传入邵越的耳中。“唔”他在颜修文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吻上他,把他推到侧巷的的墙上,搂住他的头与自己贴近。 颜修文手中的薄饼啪嚓一声碎了一地,他睁着眼睛不清不楚的看着邵越。 “你们走快些,别人他们等急” “勾。。。和辽接触,不太好吧。” “哼,都走到这里了,我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嘘。。。” 很熟悉的声音,苍老之中带着慌乱和匆忙,颜修文听出来了,是吏省部,礼省部,户省部的大人。颜修文心突然一缩,他们竟想勾结异族与楚为敌,走上柴老的后路吗? 他们刚走向那户人家,礼省部任大人对颜修文和邵越痛恨之极,因为此行他们归后,皇帝却告诉他,任郁冼在辽耽误,另有重事相交。 那老家伙叫听他们,他谨慎的看向狭隘的侧巷,是两个男人纠缠的情景。任伸长苍老褶皱的脖子看过去,一个瘦些的男子被紧紧压在墙与另一个男人之间,那男人身子修长,宽厚的背脊把瘦弱的人挡的严严实实,根本一点都看不到两个人的模样。 “任兄,看这不太好吧。。。况且,不是很急吗。。。。”有人在他耳边小声说。 任脸色一变,他假装咳嗽几声,便同那两个人匆匆进了刚刚的那户人家。 他们走后,邵越缓缓抬起身子,给颜修文留些空隙,刚刚他们只是双唇相贴,没有任何动作。邵越低头看他,颜修文担忧的抬头,眼中带着欺忍和无奈悲哀,“他们,要走老师的后路?” “恩”邵越心不在焉的回答。 颜修文嗓子干哑,“皇上、知道吗?” 邵越点点头,视线却只是紧紧盯着一处。 颜修文抿了抿干涩的双唇,“不可避免是吗”“我。。。”浅色的双唇有些颤抖的张合,邵越不禁想起刚刚相贴的柔软,他搂着颜修文的手未松,一个用力又狠狠的,真正的吻了上去。 不同于刚刚的触碰,这次是带着侵袭狠戾,想念渴欲,邵越觉得自己真的魔魇了,他一看见颜修文,就忍不住想留下来,想抱他,想吻他。 颜修文紧皱眉头,抵抗邵越的侵袭,他不明白为什么又要这样,为什么又要一次次给他这样的希望,再一次次打破。颜修文试图紧抿双唇,可腰上与他相贴,腹部紧紧压在两人之间,孩子。。。。他被邵越吻的喘不上气,只能微微启唇呼吸。但这却恰好给了邵越机会。 邵越蛮横的搂着他,舌头侵袭到他的口中,搅动,划过牙齿,交换唾液。吻他浅薄的唇,吻他冰凉柔软的身子,白皙的脖颈。 颜修文窒息的软在他怀中,任他取索,直到身体突然接触的冷寒像一道鞭子抽醒了他。颜修文,你在做什么,你还对他放不下吗,多少次了,真的放不开吗,在这样下去,怎么办,怎么办。。。 邵越在颜修文清醒的一瞬间替他拉好衣衫,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喘息,他一下又一下轻抚颜修文身后长长青丝。 “颜修文。。。”邵越唤他的名字,颜修文却全身一震,心脏不可抑制的疼痛起来,每次都是这样,每次他唤他的时候,说的都是让他心痛不已的话。颜修文闭上眼睛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我不听,别说了,别说了。。。” 邵越拉下他的手,轻吻一下受惊的人儿,“颜修文,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吧。” 颜修文缓缓睁开眼睛,却是满眼的失措和难过。邵越抱他一下,“我带你去见见瑶儿的爹爹吧,邵越自小没有爹娘,他就像我的亲人一样。颜修文,修文,我带你去见他吧” 黎景只给沈楚熙留下一张薄薄宣纸,上面,冷硬的字迹,简洁明了,“信使,觅药,莫忧,十日还。” 沈楚熙的眼睛换上了浅色锦带,已经不再用药了,只剩脑中残留的毒物麻木着神经,让宫医和大夫无可奈何。 他已经很好的适应了黑暗,就算没有人搀扶,也可以不碰到物件。他们都错了,不是他需要别人的照顾和服侍,他只是想和黎景在一起罢了,想让他照顾自己,想让他不离自己身边。沈楚熙摸着黎景留下来的宣纸,眉宇冷清。 “景儿,快些回来吧,无论结果如何,沈楚熙真的很想很想你了。。。。” 黎景骑着快马在路上驰聘,却在突然勒马停了下来。他脸色上有着惊喜,诧异,怀疑,喜悦,忐忑。马儿渡步在小路上,黎景手缓缓的按住腹部,他低着头,用最轻柔的声音看着自己的身体。 那里,刚刚痛了一下,是那种又软又酸从身体里发出的疼痛,就像是宣告一个存在般,不可忽视的,静静的在身体的抽痛。 黎景稳稳跃下马,牵着缰绳慢慢走在寂静小路上。轻薄的绿意慢慢降临在神秘安静的路旁 林中,偶尔从林中深处传来的轻不可闻的鸟啼,朦胧的青色没过马蹄,马儿脖颈上带着银色的铜铃发出悠远而安宁的声音。 行走的人清寒的唇角缓缓弯起一轮笑月,刹那间便诗化了一冬的初春。 下卷 惜缘 第八十一章 邵越派人去客栈宣了皇上的旨意,替了颜修文。忙了一上午,他直接把颜修文带回了将军府,想要立刻带他去见许老爹。 还有半个时辰到午时,邵越先去了书房,让颜修文在西侧院休息。颜修文独自站在院中的凉亭里,附身看亭子下面的小湖。纵然这里比不上将军府中其他的那么大,但却也比颜府宽敞了许多。凉亭,竹林,假山,湖池,什么都不缺,精致而典雅。这里其实很少人来的,毕竟有多少人敢向邵越讨住。 颜修文深吸一口薄凉的春寒,他低头把手按在自己腹部,那里,有个微弱跳动。是否要告诉邵越呢,那他会不会以为自己是故意吃了育果?颜修文清秀的眉微微颦蹙。 “这是又饿了的意思吗”邵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 颜修文在一瞬间放下手,在还没转身的时候被邵越从后面抱住,然后湿滑的吻落在自己后颈和耳侧。 颜修文不知为何很不适应这样的邵越,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想过有一天邵越会如此对待自己。前尘的落寞好像早已过了几世,留下的,就只有温柔与缠绵。 邵越转过他的身子,立刻贴在他唇上,含着,咬着,怎么尝都不够。任谁都想象不到他是那个刚毅冷漠的大楚第一将军。 “好、好了、”颜修文双手抵在他胸前。 邵越碰过女子,碰过男子,在军营,发泄也是正常。魅诱的男孩,妖娆的女伶,可是,却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他对颜修文的感觉,那么执着,那么贴近,那么让他不能自己。 清雅,温和,才华,善德,如玉温良,邵越想起来,沈楚秦曾形容颜修文的字,‘如玉温良、眉目似画’。 邵越又是一阵纠缠后,拉着颜修文向主屋走去,“吃饭吧。” “将军,宫中来人了。”管家邵伯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脚下的地,好像丝毫没有看见两个人交握的手。 “是谁?” “老奴不知。” 邵越点一下头,带着颜修文向大厅走去。 将军府的迎客厅极具质感,从桌椅到撑柱,全部都是黑色檀木而制成,白色的瓷杯上落着墨色山水勾勒。厅中,美丽耀人的公主优雅而端庄的饮着香茗。 “将军似乎不想看见桑华”清脆纤细的声音。 颜修文下意识挣脱开和邵越相握的手。 “公主多虑了。”邵越冷冷淡淡的带着颜修文坐下。 “咦,这位是、颜大人吧”桑华端庄的笑着看向颜修文。 颜修文朝桑华行礼。 桑华便又把注意力放在了邵越身上。 “将军就不问问桑华找将军有何事?” 邵越表无表情的看着她。 “是将军把桑华带到这里的,几日也不来看看桑华,桑华就熟识将军,将军却一点都不在乎桑华。” 颜修文没有做声。 “公主,若你在宫中烦闷,邵某愿向皇上请谏,送公主回国。”邵越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桑华心中气闷,她美丽的脸尽是不高兴。 邵越起身,“送公主回去” 桑华站在他面前拦住他,“邵将军,你就如此冷漠吗,已到午时,你就连请桑华共进午食都不愿意吗” 邵越的脸上有着淡淡的不耐烦。颜修文却早已明白了桑华的意思,他默默叹口气,果然如此啊,从他到任郁冼,桑华,纵然邵越冷漠冰寒,爱上他的人终究会像飞蛾扑火,徐徐而至。 “走吧。”邵越开口,却是对颜修文说。 颜修文摇摇头,用祈求的眼神看向邵越。邵越无奈,“若公主不嫌,邵越愿请公主共进午食。” 桑华细腻的脸上绽开笑意。 能来醉吟楼的人非富即贵。 装饰高贵奢侈的屋子中,却只能听到楼下传来的热闹的叫卖声。 桑华毫不收敛的盯着邵越,粉色的唇角带着春意。 邵越坐在窗边凝望来来往往的人群,颜修文却只是无声打量着红色梨木的框上,苍劲有力的墨字。 隔间中诡异的安静着,颜修文有些不适,半日的奔波,让他觉得已是乏累,他强忍着从腹部传来的苦意。 片刻后,酒楼伙计训练有素的送上满桌丰富奢侈华贵的午食,摆成精致漂亮的形状,荤素搭配,又倒上清香的果酒。 “大楚的酒很好喝,将军觉得呢” “恩。” “将军尝尝这个,桑华近日在宫中曾吃过,和我辽的一道菜色十分相像。”桑华亲自为邵越布菜,熟稔的与他交谈,辽国人生来豪爽惯于吃肉啃骨头,大口喝酒。 颜修文看着满桌的荤腥,眉间不可抑制的微微皱起,他默不作声的强忍着。 邵越注意到颜修文几乎没有动箸,略微思付后,他直接用自己的箸为颜修文夹了一块虾片,“吃了。” 桑华嫉妒的望着颜修文碗中的福果虾片。 颜修文望向他,发现所有的人都在看着自己。他啜了一口果酒,压下胃部的翻腾,缓缓抬手。 “唔。。。。”虾片还没到口中,混着肉香的虾肉便让颜修文忍不住了。他丢下筷子,捂住口,踉跄站起来跑向外面。 邵越的脸上眉头紧皱,脸色不悦,黑沉,压抑。 “颜大人似乎不喜欢荤食呢”桑华笑着对邵越说。 下卷 惜缘 第八十二章 邵越放下筷子,冷冷的说,“公主该回宫了。”言罢起身向外走去。 “呕。。。。”颜修文在酒楼的后院,扶着水池边干呕。 邵越大步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碗清水。 “呕。。。咳咳。。。”颜修文的身体因为不断涌上来的呕意轻轻颤动,虚软的靠着水池边。没有想到,他还是没忍住,在邵越面前如此狼狈。 “好些了吗,我去找大夫吧”邵越扶起他,喂他饮下一口清水漱口,“你到底怎么了” 颜修文虚弱的笑笑,“无碍的,我,好像,真的不喜欢荤食” “只是因为这个?” “恩,没事的,让将军见笑了,还请将军。。。代修文的无礼向公主赔礼,将军。。。先送公主回宫吧。” 颜修文耳后的青色因垂落而散在鬓边,墨色的长发,苍白的脸颊。邵越清傲开口,“我送你回颜府,我会派人送她回去的。” “别。。。”邵越想抱起他,颜修文拉住他的手,“没事的,我能走。” 黎景放慢了脚步,他想起刚刚在大夫说的话。 “恭喜公子,孩子快两个月了,公子以前小产过,身子底子不足 ,老夫劝公子想要保住这个孩子,千万莫要再奔波劳累,不要让腹部受到撞击,多多休息。” 黎景清冷散去,弯起唇角。是上次在狩猎场,楚熙突然回来的那次,他们的孩子,终于回来了。沈楚熙,你愿意给我机会吗? 小皇帝一边翻书柬,一边吃着仆人送到口边的水果。 “皇上,南辽公主在侧殿等候已经了。” “恩,那就接着等吧,让朕看完这本。再去拿点,顺便给王叔再加些。” 沈楚熙靠着榻上,悠悠的也吃着水果。 “王叔,礼省部大人携众臣向朕建言,希望大楚与南辽联盟。帮助复国,已结好约。王叔,这回又是季落吗?” “臣查了季落的背景,除了知晓他是穆尔其结识的兄弟外,别的无从得知。”沈楚秦扭过头听沈楚熙说。 “这么奇怪?朕看不出来他有什么特别之处啊。。。啊呜。。”沈楚秦说完一口吃掉仆人喂上来的香甜的果子。 “皇上,近些日子还是小心些。。。” “王叔莫担忧,朕相信你和邵卿会保护好朕的。” “说道邵越”沈楚熙摸着下巴,眼睛上被这浅色纱布,却仍掩不住俊美的侧脸,显得更加深沉成熟,“邵越似乎近日和颜大人走的很近啊” “颜卿爱慕他啊”沈楚秦想也不想的说。 “皇上怎么知道?” 沈楚秦扭过头看桌上的书柬,“这,朕就是听说、听说、、而已。 沈楚熙冷哼一声,“听说?这种事,恐怕很少人知道吧。。皇上该不会在臣身边都按了探子吧、、、” “王叔,你要相信朕真的没有想监视你们的意思。。。”沈楚秦跑过来凑到沈楚熙身边,可怜兮兮的模样。沈楚熙看不见他,只是脸朝、转向他,意味深长道,“臣不是担心皇上不信任臣等,恐怕皇上只是在宫中闲闷,拿我们当戏看。。。”然后他突然恍然大悟,“怪不得皇上总是派颜大人与邵越同行出朝。。。” 沈楚秦托着腮,“唉,其实朕也很舍不得修文的”他想起来,又一个被他嫁出去的臣子。。。 “也?”沈楚熙挑眉。 “额。。。没,王叔,我们去见公主吧,时候也差不多了。” 桑华端庄良德的坐着等候,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手边的香茗丝毫未动,粉色长裙落地,温婉大方。 纵然已等了一个时辰,纵然在心底早已怒火中烧,但桑华却仍表现出平静高贵的王室气质。 沈楚秦笑眯眯的走了进来,一张娃娃脸上尽是纯真。“让公主就等了。朕最近实在是太忙了。” 沈楚熙端坐在桑华对面,齐绮站在他身后。 “大楚繁荣强国与陛下的勤政是分不开的,桑华见过皇上、闲王爷。” “公主客气了。”沈楚秦道,“不知公主有何事?可是楚宫住的不适应?朕立刻就派人更改。” “楚皇,桑华感激陛下的救命之恩”桑华起身,朝沈楚秦行礼,“只是我辽国百姓正处于国家分裂、水深火热之中,桑华不能在楚安逸而任百姓流离失所。” 沈楚熙敛首。沈楚秦笑笑,“公主能时时刻刻为百姓思虑,实属辽民之幸。” 桑华掩住脸颊,“可是桑华却没有能力复国,今叛臣当道,辽王大劝旁落,异军趁起,分裂国家。。。”她哽咽出声,“桑华却没有能力,逼死更让桑华痛苦。” 沈楚秦脸上带着疼惜和同感,心里却直呼,朕最怕女人的眼泪了。。。 “那公主有何打算呢?” 桑华慢慢止住哭泣,她擦了擦眼泪,“楚皇,去年辽使来楚,约定欲与楚联姻,却因后来的假使者耽误了,我先父也正有此意。如今,此约可还算数?” “公主莫伤心,朕一言九鼎,可是南辽贵族四散,还有谁能。。。再说,朕大楚只有几个偏落的王爷有公主,朕实在是怕,委屈了辽的王子。” “楚皇,桑华愿嫁入大楚,但是夫婿要虽桑华远赴我辽,助桑华一臂之力啊。” 沈楚秦为难的看了看沈楚熙,“不满公主,大楚王室虽人息茂盛,但男子大多早已成年娶妻,小的连路都蹒跚。。。” 桑华侧头看沈楚熙,“桑华不欲破坏人家姻缘,陛下,桑华对一人倾心,还请陛下肯首。” “何人能得公主荣恩?” “楚将,邵越!” 沈楚秦皱起娃娃脸,抿起唇,“公主,邵将军不是王侯之子,这约盟怕是不行。。。” 桑华睁着盈盈粉泪的眼睛,“陛下,桑华只愿嫁他一人。他纵然不是楚室众人,可他也同时大楚之民啊,桑华早已对将军倾心已久,况且凭将军的能力也可以助桑华一臂之力。。。” “公主是倾心于邵将军人还是他的能力?”沈楚熙此时才开口。 “将军带兵骁勇的才能和正直刚毅的为人正是吸引桑华之处!”女子毫不掩饰的袒露自己的心扉,率直而大方。 下卷 惜缘 第八十三章 “公主,邵将军只是臣子,况且,臣子私事朕也是不能做主的。” 桑华捏紧手中的锦帕,“陛下,桑华只有这一愿,愿陛下成全恩典,与我辽修世世安好。” 沈楚秦真的很想笑出来,若不是此时不允许。这公主也不想想正是闲王和邵越击退他辽四国之战,前两年还是战场相斗的人突然要摒弃前嫌,非嫁敌军不可,这若是让北辽那群人听见不定怒斥这女子什么样。 “咳,这,公主不如亲自去问问将军,若他同意,朕自是欢喜,若他不同意,公主还是听朕一言吧。” “桑华谢陛下成全”桑华低把手合十放在胸前向沈楚秦深深弯腰行礼。 天边刚亮,朦胧的雾气笼罩在幽静的院子。 今日是旬假,不用早起上朝,颜修文这些日子以来反应很大,经常吐到无力,肚子中的孩子在一天天长大,算来也有三个月了。 水墨让大家忙碌的动作都小些声,让他家公子多睡会儿。 扣扣、扣扣 “谁啊,这么早就来了”水墨嘟嘟囔囔抱怨着开了门。 “水公子你好,在下是柳染,欲找你家公子探讨。。。。” “好啦好啦 ,你已经来很多次啦,不用再说了。”柳染双手捧书抱拳朝他弯腰,水墨拉他进来,“这次,我家公子在,但是公子这几日身子不好,在休息,所以要请柳公子稍等片刻了。”水墨和他边走边说。柳染这几日已经来过好几次了,可寻到颜修文的时候甚少。今日他得知朝中旬假,便早早等在颜府门口了。 “颜兄他病了?我可以去看看他吗?”柳染紧张的问,脸上尽是担忧。水墨在心里叹气,若是那个让公子难受的混蛋也有这般心疼公子,他水墨儿啊,睡觉都能笑笑醒的。 “公子还没醒,柳公子有这份心意便好了。”水墨带他到客房,又让人端来清淡粥菜,都是穷酸书生,这么早恐怕连饭都没吃吧。 柳染看也不看饭菜一眼,他站在水墨面前,紧张的问“我就看他一眼,保证不吵醒他,可以吗?” 水墨眼睛翻上去想了想,“那。。。好吧,你可一定要轻些,若是惊醒了公子,你下次就别来了” 柳染感激的点点头。 屋中,阳光透过纸窗在洒下一片暖和的光晕。以淡青色为主的房间,踏进去就让人感到宁静安逸。 颜修文侧身躺在床上,阳光打在脸上,像是整个人都散着淡淡光华。他双手侧着放在脸边,微微握住拳头,轻轻的呼吸。长长的青丝柔顺的铺在床上,一半在身后,一半滑在胸前,和白皙的双手纠缠的一起。 腰间的锦被从肩头滑在腰际,露出和白色的亵衣。 柳染走进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安静沉睡的人,他躺在那里便像一块晶莹的玉石。没有明艳动人的容貌,一身清竹般的淡雅却更加吸引人。 柳染弯下身子,缓缓伸出手帮颜修文拉高被子盖到肩膀。侧着身子,颜修文刚好把自己全部落在柳染眼中。柳染站在那里,静静的凝望熟睡安详的人,清晰的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邵越同沈楚熙在一家僻静而精致的酒楼饮酒。沈楚熙蒙着眼睛躺在榻椅上,邵越坐在桌边一下又一下饮尽杯中的清酒。 “越,你到底怎么想的?” “不可能。” “别这么干脆啊,你说了她和你那瑶儿长的如此相像,你把她当做许瑶就可以了嘛” 邵越漠然给自己斟满酒,“如果是黎景呢,不是他却有着同样的相貌,你会吗。沈楚熙,你是不是太清闲了。” 沈楚熙突然直起身子,“本王这是担心你!那么多人爱慕你,男的女的都有,你就不能赶快挑一个成家!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只要好好养你的眼睛吧,本将军不想同废物当兄弟。” “喂喂,本王怎会是废物,你太小看本王了,本王可是大楚。。。”“什么事都不做,还不算吗”邵越冷冷淡淡的打断他的话。 “咳。。。。”沈楚熙被他噎的说不出话,装模作样的一脸伤心。 邵越站起身来,“黎侍卫走了几日了?“ 沈楚熙所有的情绪都收了起来,落寞的说,“六日了。” “有消息吗” “两日前他的流莺传信,回报平安。” “恩,我走了。” 沈楚熙听音辨位,挡在他面前,“喂,本王很无趣啊,你就不能陪本王一会儿吗。” “所以说,你就是。。”邵越留下半句话,衣角未动,便走出了房间。 颜修文醒来的时候,离午时只有一个时辰了。他是被饿醒的。摸摸好像没什么变化的肚子,突然之间,他有种冲动想要告诉邵越,但却在瞬间被压了下去。邵越会不会觉得自己是有意而为?或者会不会欣喜有个属于他的孩子? 还没起床,颜修文却早已心思百般,又不知想到哪里去了。 “公子,你醒了。好些了吗,墨儿把午食准备好了,公子一晌没吃,小公子也要饿肚子啦。” 颜修文穿好衣衫,“墨儿,为什么公子我觉得他没有在长大。” 水墨给他盛碗锦米熬成的粥,里面撒上细细的红枣沫,“大概是还要好久的吧。对了公子,柳公子今晨来府中了,公子一直没醒,他又便回去了。” “你怎么不叫醒我?柳兄来一趟不容易,我”“公子,你不在家的时候,柳公子已经来过好几回了。我让他稍等,想让公子再多睡会儿,柳公子看过公子后就主动说要离开了,墨儿也不知道。” 颜修文喝了皱便放下碗勺不再动了,“本是我的失礼,日仄后,你与我同去赔礼道歉吧” “恩,公子,你再吃些。” 颜修文摇摇头,“有些不舒服” 水墨给他又盛上半碗,“再吃这一点点吧,公子,你可是两个人啊。” 颜修文无奈,只好勉强喝下几口。 下卷 惜缘 第八十四章 桑华在酔吟楼等候邵越。她穿了件浅紫色长裙,发髻温婉的挽起,带着琉璃玉坠。 邵越漠然的坐在窗边,低头看街上人来人往的人群。他还没拒绝,皇上便下了旨令让他多接触接触南辽公主。若不是沈楚熙先告诉了他,邵越定是不会搭理桑华的。 “将军,陛下已经答应与我辽约盟了。” “恩。” 桑华咬咬贝齿,“是联姻。” “恭喜公主。” 邵越平静开口,没有任何情绪。 “将军!桑华不好看吗?” 邵越没有回头,“公主多虑了。” “可你都从进门起就没看桑华一眼。” 邵越回头,毫无情绪的开口,“公主让邵越来是为了欣赏公主的美貌吗” 桑华莲步移到他身边,站着低头凝望从任何角度看都散发着一身冷峻气息的男子,“邵将军,你说,桑华和北云瑶谁更美一分?” 邵越的眼中一时杀意绽出,他缓缓站起身,出手搂住桑华的腰身,离她很近很近,贴在她鬓间。 “颜兄?” “公子,你怎么了?” 颜修文同柳染闲步走在路上,柳染看见颜修文时,几乎控制不住心中跳跃的声音,他提出不如闲庭漫步,游街赏春。 原本还好好相谈的的人突然停了下来,柳染侧头去看颜修文,大惊出声。颜修文脸色变的极为苍白,他抬着头不知看向何处,眼里流露出惊慌和伤心欲绝的表情。 颜修文不知道如何说出自己的感受,他的胸口在剧烈的疼着,喘不上气,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他看见了,看见那个人与他怀中秀丽的女子,相依在雕廊画柱的窗边,轻声言谈。 曾抱过他的手,放在纤细的腰边,就像他抱着他一般,亲密而无间。 邵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若你、若你、是不是我在你心里就是任你玩弄的傻瓜?我已经放你走了,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颜修文捂住胸口,弯下身子。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哪里疼,你说话啊,公子,公子。。。!” 水墨的慌乱的叫了出来,他吓得要哭出声来,手足无措的扶着颜修文,不断的问他,柳染在一旁也心疼的扶着他。 邵越听见哭喊声,只是分出目光看了一眼便立刻从二楼跃了下去。 桑华浑身发软的扶住桌子,刚刚邵越根本就不是在搂她,他伸出手的瞬间,一把散着白光的匕首从袖口划出抵在她腰间,他是在给他警告,他是在告诉她,不要得寸进尺。 锦缎丝绸在碰上刀口时便被划开,锋利无比。 “你好无情,邵越。” 邵越落在颜修文面前,“你怎么了”他说着伸手想要揽过颜修文。 “别碰我!”颜修文压抑的声音从胸腔发出,他缓缓抬起头,上前一步,突然伸出手打向邵越。 邵越深皱眉头,他握住颜修文的手腕,“你在胡闹什么!”人群缓缓聚了过来,纷纷看向他们。邵越冷冷一瞥,冰冷的视线让人群都不由自主向后一退。 “跟我来。” “你放开我家公子,放手,别走!” 邵越拉着颜修文走向无人的地方,水墨和柳染忙跟在后面。 他在走了好远才停下,颜修文捂住腹部缓缓蹲下身子。“我带你去看大夫。”邵越准备抱起他。 “别碰我、、、我不想看见你”他干哑的说出来,带着软软的哽咽。 “就算你是将军,也、不能这样、放开他!”柳染气的没喘匀就说到。 “知道我是谁,就快滚。”邵越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颜修文身上。 柳染更进一步挡在颜修文面前,“你这是以劝欺人!我要告到皇上那儿去!” 邵越刚想伸手把他扔到一边。“柳兄、我、没事了、我们走吧、我不想、在这儿。”颜修文缓缓站起身来,他低着头,邵越看不清他的表情。 “好、我们这就回去。”柳染扶住颜修文的身子,而他也没拒绝。 邵越看着颜修文一步一步离开他的视线,他不想见到他。。。这个念头让邵越站在原地,他冰冷的望着三个人离开的身影,握紧拳头。 黎景把原本十日的路程延长到了十五日。 在里佩阳五百里之外的山上,他见到了那个神医。干瘦但精神的老人在看到他的时候就不高兴的转身就走。 “神医,你这是何意?”黎景急忙问。 老头扭过头,生气的说,“宫中就没有别人了吗?让一个有身孕的人跑这么远!老夫是大夫,又不是凶神恶煞,还会吃了谁不成?不是说了要治的是闲王,这会儿怎么又不急了?” 黎景轻笑出来,“神医误会了,我” “我误会什么,都是你们的事,这药你们爱要不要!” 黎景拦住要走的老头,“神医,在下是闲王的、的夫人,黎景在这里谢过神医为、我夫君解毒。” 听了黎景的话,老头扭过来打量他,又拉住他的手腕按上脉搏,“这孩子是闲王的?” “自然是!”黎景不知他为什么这么问。 “既然如此,我可以把解药给你,但老头我有个条件。” “神医请说。” “等着孩子出生了,我要当他干爷爷!” 黎景讶异的眨了眨眼睛,只见那老头扣着自己的下巴嘟囔,看这两人的长相,生出来的娃肯定特别漂亮,哈哈,我一定要先当上爷爷,向那臭老头炫耀,他一个师父还没我先知道他有徒孙啦,哈哈哈。 黎景也曾想过江湖之人脾气古怪,怎会愿意为宫廷之人看病,原来,他竟是楚熙的师父的熟人,怪不得愿意不远千里为楚熙寻找清毒之物。 “好,我答应你。” “不行不行,你说了能算数吗?”那老头瞅着他。 黎景想了想,“可以。楚、王爷和皇上都会感激神医的救命之恩。” 下卷 惜缘 第八十五章 “这药一采摘下来老夫要立刻制成,小黎你必须在七日之内送到佩阳,让王爷服下。” 黎景点点头。老头又不高兴了,“你知道不知道你的根基有多差,你身体里的孕囊根本承受不住你这样连夜的奔波。还有啊,老头就不明白了,你以前怎么受了那么厉害的伤,孩子能再有就不错了,这是孩子啊,就算猫猫狗狗也受不住这样的劳累!” 黎景低下头,他知道这孩子来之不易。 “不过,还好你遇到的是老头,老头可是神医!我送你些保胎药丸,你一天吃一颗是可以抱住孩子的。你先别谢我,这药丸能护住孩子平安,但却不能护住大人,会损伤你的内力。” “孩子会有事吗?” “不会,这就是以荣补损。” 黎景朝他感激一拜,“这就够了。” 还有三日就到了文武试。柳染却无心看书,他焦虑的担心着那个人。 试题早已出好,颜修文在书房中等候沈楚秦的旨意。 “颜卿,题目很好,几乎涵盖了朝政和治国之道以及为人处世的见地。朕果真没有看错你啊。” “谢皇上,这便把试卷封好。” 沈楚秦打量颜修文,“颜卿,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病了?” “臣无碍。” “你啊,要顾忌自己的身体,朕可没几个能让朕信任的了。” “是,皇上。”颜修文脸上是苍白的倔强。 “对了,文武试的时候,朕会同南辽公主亲临考场。” 颜修文再听见桑华的时候,脸色更加苍白,他淡淡的道,“是。” 颜修文在走出书房的时候,被太阳晃了一下眼,他还没扶住旁边的柱子,就被大力拉倒了一边。 “颜修文,文武试的时候,我会带人监管考场,那时人多烦杂,你记住要小心,我会在你十丈之内,记住,万不可乱跑。”邵越匆匆说完便进了书房,没有给颜修文留下一句话的时间。 颜修文低着头靠在砖红色的墙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看不见任何表情。 深色的屋子中,光线昏暗。 “我们会随同皇上审查考场,你们带上人皮面具隐藏在我们的随从之中,跟随我们进去。” “那里、把守严吗?” “这,老夫只知往年,朝中侍卫监管考生舞弊严苛,其他的应是没什么大碍。” “那里有高一些的地方吗?” “你们想要做什么?不要胡来。” “放心吧,我们自有打算。事成之后我王定会奉尔等为功臣。” “老夫早已是入土之人,不要这些,老夫要你们切不可暴露我们之间相识!” “自是当然。” 大楚文武试,是为大楚人才提供入朝的最好的办法。因为选拔公平,严谨,在一定情况下能防止裙带关系使有才之人被一些大臣之人的幕僚取代。 所有考生均不能是朝中大臣的门生或学子,但在考试后,可自行收归。 大楚之人,均有参加文武试,但一人只能选定一场。 文试在皇家书院的左院,武试在右院,不可蹿离考场,不可替代,不可收买关系,不可在考试中喧闹,违者,斩。 文试时,考生不可携带任何器具,笔墨由朝廷供应。武试考生可自带兵器,类型自选,仅限定一种。 天还未亮,颜修文便已正装站在桌前收拾东西。水墨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的问,“公子,你还好吗?” 颜修文没有转身淡淡答道,“恩。” 自从那日起,水墨却发觉他家公子脸上的笑容更少了。 水墨忍不住,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问了出来,“公子,小公子。。。。是邵将军的吗?”公子那天是因为邵将军而突然心痛难抑的,他看见了。也终于猜到了,公子是和邵将军一同去的宸齐,公子一提到孩子的另一个父亲的落寞,公子要留下孩子的原因。 颜修文的手一顿,片刻后,淡淡开口,“恩。” 水墨的怒火一下子烧了起来,“那个混蛋!墨儿要去杀了他!早就看出来他是个混蛋了,没想到,墨儿去替公子出气,我” 颜修文拉住他,平静的道,“墨儿,我不告诉你,就是这个原因。将军他、有婚约,你难道想让公子我去拆散他的姻缘吗。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这个孩子,我要留下来,他是无辜的,我、还有” 水墨抱住颜修文,把脸埋在他怀中哭出声来,“公子爱上他了,公子爱上那个混蛋了!呜呜呜,公子,墨儿好伤心,不想看公子这样。。。呜呜呜。。。” 颜修文摸摸他的头,“好了,公子我都不伤心,你这是做什么,公子现在要去书院了,耽误了文武试,皇上可是要降罪的。你再哭,就把公子的官服弄花了。。。” 红色的柱子上挂着金色的长穗,飘荡在有些沉闷的天上。皇家书院中,飘逸的墨字写在大大的绸缎上,俊逸清秀,被挂在朝前的柱子上摊开。 柳染的心在看到正装出现的颜修文时,一下子放回了肚子。他活动了几下手指,开始安心的答题。 颜修文安静的走在每个考生身边,检查是否有舞弊之疑。他刚回到屏风后面便被人按住了。“我说了,你不要到处走。”邵越不悦的开口。 “不用将军操心。‘ “颜修文,不要胡闹。” 颜修文挣开他的手,敛眉,“将军还请回到右院吧。” 邵越皱着眉,“是皇上让我去见桑华的,他知”“皇上驾到!!” 颜修文看也不看他一眼,走了出去,所有的考生,监管侍卫,大臣行礼,“吾皇圣安。” 沈楚秦身后跟着桑华公主和礼省部、吏省部和仆人属下等人,齐意,齐尔,齐午,齐十三分在皇驾两侧。 沈楚秦看到邵越的时候,挑了一下眉,“众卿平身。” “考生归座。”皇帝身边的三宝朗声道。 下卷 惜缘 第八十六章 沈楚秦和邵越交换眼神,“众位继续,朕只是随意看看,朕在朝廷等待着各位凯旋而来,高官厚禄,抱负才华,只等那一日!” “颜卿,将军,待到结束,回报给朕。” “是。” 沈楚秦扭头对桑华说,“公主,同朕回去可好?” 桑华幽怨的看向邵越和颜修文,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公主?”沈楚秦又唤了一声。 比邻的屋檐上寒光一闪,沉闷的天空隐约滴下雨点。因为考试是在一阁一阁的小厅中,所以根本不用担心下雨。 “皇上,天色不适,还请速速回朝。”邵越说道。 沈楚秦仰头望了一眼,一个好字且未出口,天上轰鸣而至飘泊大雨。 “皇上小心!”颜修文突然跑向沈楚秦。满天的大雨,迷乱眼睛,夹杂在雨声之中的突兀而至的人瞬间亮起泛着寒光的兵器。 “回来,在我身后!”邵越拦住颜修文,他们正处于书院的廊厅中,突然而来的骚动让现场的人乱了步伐。考试的考生纷纷欲打开门闸出来,却被却被守在旁边的侍卫逼回。 “皇上快走!” “颜修文,你去哪儿!” “他们的目标是皇上,你去保护皇上!” “将军,桑华。。呀。” 桑华在慌乱中寻到邵越,隔着人影,她摇了摇银牙朝邵越跑去。 数不清的侍卫和穿着黑色紧身衣蒙面的刺客在雨中倒下,又有无数个突来。齐意等人把沈楚秦护在他们之间,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个刺客能越过屏障伤到皇帝。 刀剑相碰的声音在院中百般嘶哑争鸣。红杉湿透。 “让我们出去,救命啊” “救!” 黑衣刺客应声挥剑,刺到被困在围栏之中的书生,有人尖叫出声! 刷刷刷!!!诡异的兵器像大风一般在人群卷过,很多人连声音都没有发出的倒下,大雨淋湿眼睛,打在身上,寒气袭身,不过,却没人能察觉到。 北辽刺客和楚军的血混在一起,一会便被大雨冲散。 吏省部等人躲在院子的角落,胆颤心惊,颤抖着苍老的身体,长衫裹在身上,不住的发抖。 邵越拉住朝他跑来的桑华,“你过来做什么!”把他二人拦在身后。 “我、好冷、、我担心将军、、、”桑华冷的一张美丽的脸上青白青白,抖着身子拉住邵越的手腕寻求保护。 “颜修文!过来!”邵越长鞭卷住一个奔上来的大刀,摔到地上。颜修文保护着腹部,长发被风卷进来的雨点打湿,他脸色苍白的摇着头。 “颜修文,快点!” “啊。。!”桑华的背部被包围上来的北辽人划伤,邵越按住她背后的伤口,颜修文惊叫出声“将军,身后!”邵越看也不看,一鞭挥向身后。“过来,乖。” 北辽兵器诡异,杀伤力强,可也抵不住不断汹涌而来的楚军。一声冷喝从天际传来。 “走!” 血满成池,哭声,喊声随着漫天大雨在宣嚎。 “快让开!!!”撤退了后的片刻,突然漫天银光。齐午挡在沈楚秦面前,瞬间被漫天的汹涌破雨而来的冰箭此中胸膛。 “是冰箭,快回到屋中!!” “救我,啊!” “躲不掉了,躲!” “将军!” “闲王带人在背后!” “快点,快点!” “小心!”突然有冷光射向桑华和颜修文。邵越揽着不断滑落的桑华,颜修文与他隔着桑华对望。银色的冰箭上带着白色的冷气在空中朝三人飞驰。邵越的鞭子越挥越快,越来越凌厉冷绝。 “啊。。。”“修文!!!!” 一瞬间发生的事,让所有人毫无为力。三只冰箭起势射向颜修文和桑华,邵越一手拉住桑华,一手推开颜修文,转身避开朝两人的冰箭,一鞭拦住桑华胸口的冰箭,在一瞬间,看着被推开的颜修文被胜势而至的两支射中,一箭是肩膀,一箭是胸口!! “不!!” 邵越推开桑华,抱住颜修文下坠的身子,鲜血瞬间染湿长袍,在心口晕开。 “唔。。。”颜修文侧头吐出一大口鲜血,冰箭侵袭身体,在胸前破开撕裂的伤口,然后迅速被滚烫的鲜血化开消失无踪。 “修文、修文。。。没事的,没事的、叫太医,快!!!”邵越的手颤动着捂住颜修文的胸口,而从左肩上流出的血染红他的双手。 “咳。。。咳。。。孩子。。。”颜修文声音微不可闻,每说一个字都从口中用处鲜血。 飞驰而来的冰箭却毫不留情的继续漫天狂舞,大雨倾倒,莎莎莎作响,好似壮烈的悲鸣,树枝摇摆,被风雨左右。 邵越的后背被继续飞驰而来的冰箭射中,鲜血涌出。一时间他二人的身下,竟是鲜血成河!!! “没事的,没事的,颜修文,修文,没事,你别怕。。。”邵越颤抖着安慰他,他想要抹去颜修文唇边刺耳的鲜血,却被逐渐软下来的身子吓得不敢动。 战场上,流血漂橹,他以为他早已看尽生死! 狰狞的伤口,汩汩鲜血!邵越没想到,这些画面在颜修文的身上时,竟会让他心痛如割,害怕不已。 “颜修文!!!醒醒!醒醒,好不好,修文,不要!!不要。。。” 刹那间,青丝染血,处处悲鸣。 下卷 惜缘第八十七章 大楚史记: 司继四年四月,北辽侵袭大楚,伤文臣数人,楚皇盛怒,宣与北辽开战,断所有商贸关系。 同年六月,楚将邵越同闲王赴境迎敌。 迁边境百姓于西楚,南楚,退至百里,防战火波及。 邵越长袍湿透,浸染鲜血。褪下床上人的衣衫,竟是伤口狰狞,边晕青紫,撕裂开的伤口处的肌肤因为冰箭被冻伤而泛着青白。 “快,把屋中点上炭火!越多越好!” “烧些烈酒拿来!” “纱布,清水,要热的水!” 三位宫中医术最好的御医在屋中忙碌,各做其职。 被冻伤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御医用沾了烈酒的纱布小心的擦拭伤口,防止感染。但浓烈的烧酒刺激伤口处,原本昏睡的人因巨大的疼痛而醒过来。 “别怕,别怕,没事的,颜修文,没事的。。。”邵越一身血衣未褪在床边死死的握住颜修文的手。 “咳。。。孩。。子。。。” 御医听见颜修文的话,伸手按向他的脉搏,心下骇然,“快点,快点,去熬保胎药,快呀。” “你在说什么!”邵越盯着那个下命令的御医,他脸上被雨水汗水血水湿透,身上带着狠戾阴沉的血腥味。 “颜、颜大人腹中有胎儿,已经、已经三个多月了,再不止血、孩子、就保不住了!” 刹那间,邵越像是被锋利的剑钉在原处,脸上写满了质疑、诧异、心疼、悔恨,他看向床上被重重纱布裹住的人儿。凌乱的青丝贴在鬓间,胸前,白色的纱布之中不断有血渗出,片刻之间,床铺已被湿了大半! 皇宫被大雨笼罩,青色的城墙在雨雾中朦胧的伫立,好似守护神般庇佑着大楚的子民。淅淅沥沥的雨水砸在地上晕开一圈又一圈涟漪。街上,是带着斗笠披着蓑衣的行人匆匆忙忙。雨水划过蜿蜒的屋檐向下抛出雨痕。 “回皇上,将军府传信,颜大人伤势已止,暂无性命之忧!” 沈楚秦瘫在龙椅上,小脸上尽是苍白,“王、王叔呢” “王爷正在处理书院后事,请皇上莫忧。”这齐绮答道。 沈楚秦闭上眼睛,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齐绮。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总会有如此骇人的机关?为什么。。。朕以为。。。下雨了,可以阻挡住伤王叔的黑雾,为什么。。。为什么。。。!” 计划明明毫无差错,为什么,最后总会被辽骤然出现的躲闪不及的机关所伤?第一次,第二次,无论是谁都躲不开的机关!究竟是何人能造出如此骇人杀戮的兵刃?!穆尔其就是凭借此人,而大起分辽,独霸一方?也许,是一分平原! 所有的人都已经退下,屋中,被几个炭火烧的火热。血水早已经被擦了干净,纷扰和喧闹被漂泊大雨阻挡在另一个尘世。 邵越背后的伤已被包扎好了,换上干净的长袍,他靠着床榻坐在地上,散落的墨发从额头垂落下来,遮住浓黑似墨的眼眸,静静等待和守护着床上的人儿。 黎景在快进入佩阳的时候被飘泊的大雨挡在城外。水帘落在搭建而起的草棚上,顺着枯黄的干草落在泥土地上。 又是这样的雨。可他却已没了再冲入雨幕的勇气。摸摸隐约疼痛的腹部,黎景又吞下一颗老头给的药丸。闭上眼运气,不意外的发现自己的内力又在被逐渐侵袭消失。 他身上披着藏青色长袍坐在简陋的茶社,不断有风把雨滴吹落进来留在梨木色的桌上,形成一片水痕,湿了大半的桌子。 浓浓雨幕把白日笼罩在朦胧之中,远处天边,已渐渐昏暗。黎景用手支额,扶着桌边头昏的看不清景色,他好像越来越抵抗不住药醒了。只剩两日了,楚熙。。。 被雨淋成落汤鸟的流莺叽叽喳喳的挺着圆鼓鼓的粉色的肚子,在桌子上跳来跳去,试图唤起黎景的注意。 “带、楚熙来,小家伙,快点飞。”黎景强睁着眼把他衣衫撕下一条绑在胖小鸟的脚上,看着它挥着羽毛都粘在一起的翅膀冲进雨幕,黎景把披风掩好,缓缓爬在桌上沉沉睡去。 大雨连着下了三天三夜,把一切尘埃,清洗的透亮。雨后的树林、池塘、乡野,露出了一片有一偏清晰又朦胧的绿意,偶尔响起一两声清脆的鸟鸣。优雅的猫儿迈着小步走在巷口高高的墙头。而春季,却是真真正正的来了。 邵越守在颜修文床边,直到第三天,昏睡的人才终于醒来了。他静静凝望苍白的人,直到长长的睫羽颤抖片刻后缓缓睁开。 “别动,伤口刚止住血。”邵越轻轻按住颜修文的手。 颜修文在刚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身上处处的剧痛。他躺在那里呼吸,从胸口都会带着难以抑制的疼痛。 “孩。。。子。。。” 邵越附身低头,轻吻他,“没事了,颜修文。” 邵越打开门,坐在地上的水墨猛地转身跑向屋子。 颜修文缓缓眨眼睛,纵然痛不可遏,脸上却是满足和安心,喘息之间闭上眼又昏睡了过去。 “哇。。。公”他踉踉跄跄的跑向颜修文,却只看到了他家公子闭上眼睛。水墨的哭声刚一出来就被邵越捂住嘴给拉了出去。 “混蛋,你是混蛋!哇。。。你怎么照顾我家公子的。。。。他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哇。。。”邵越的心中一震,哭声像是鞭子抽打着他的心肺,沉默的看着哭闹的人,他只是瞒着他吗,颜修文,你想的又是什么呢。 下卷 惜缘 第八十八章 下过雨的佩阳,晶莹剔透,湿漉漉的水珠在树叶上打滚,落到地上砸起一圈碎珠。快马临鞭飞驰在城外的路上,马蹄溅起的泥点在地上画出泼墨山水图。 黎景在被沈楚熙带回来的时候,高烧不断。 “王爷,柳儿来吧”柳儿试图接过沈楚熙手里的锦帕。沈楚熙打个手势,齐逝向柳儿做出个请出去的手势,然后关上门,屋中便只剩下了闲王和闲王妃。 他摸索着用锦帕给黎景擦了脸,手中的热度让沈楚熙近乎想要狠狠打自己一顿,他的景儿回来了,终于回来了,回来的,还有他们的孩子。 “楚熙、楚熙?药,他说要。。。七天内服下。。。楚熙”黎景强迫自己从昏睡中醒了过来,楚熙还不知道,他不能。 “景儿,对不起”沈楚熙一把抱住刚醒来就着急寻药的人儿,抱在怀里,带着浓浓的心疼,哽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景儿,对不起,你终于醒了。。” 黎景却突然平静了下来。他伸出手捧住他的脸,“你终于愿意和我说话了,楚熙,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沈楚熙把他按在怀里,“好。” 黎景朝他微微一笑,想起来什么的,拉过沈楚熙的手放在自己平坦的肚子上,“我们的孩子回来了,他回来了” “恩。” 黎景从他怀中起来,移到沈楚熙蒙着轻纱的眼睛,“我可以看看吗?” 沈楚熙点头。 他小心的绕过发丝,把轻纱一圈一圈的拆开,沈楚熙缓缓睁开眼睛。啡色的眼眸中星星点点,他伸手摸上去,“看不见吗?”然后倾身吻上他的眼睛,很轻很轻。在他离开后,沈楚熙猛地按住他的头将自己的唇印上去,急.切与他相贴。黎景主动微启双唇让他湿滑的舌头与自己纠.缠。 黎景身上的高温让他的口腔也散发着同样的温度。沈楚熙的吻落在他的鬓边,下巴,然后是锁骨,从敞开的领.口进去,是白皙的胸膛。 含进去颗红果子,用舌头在上面打转吮吸。黎景轻哼出声,沈楚熙抬起头,尽管看不见,他仍是面朝着黎景,“你先、休息吧” 黎景拉住要走的沈楚熙,主动仰头吻上他的唇,带着生涩的撒娇,他靠在他怀里,“我很想你。” 回答他的,是沈楚熙热切而汹涌的动作。 桑华身上的擦痕已经看不见痕迹了。她靠着椅榻不由得又想起那日邵越的无情和看见那人受伤后的心碎。她用漂亮的手指抵住自己鲜红的唇,缓缓划开一丝微笑,“邵越,我不会就这样放弃的,不会。” 她笑着,却从美丽的双眸中划出一道水痕,最后滴入锦衣华袍。 颜修文总是醒醒睡睡,痛的醒过来,又痛的昏睡过去。在几乎半个月的昏睡中,可他却几乎没有任何埋怨和委屈。有的,只是在醒来的时候默默盯着床顶失神。 “颜大人,如果不吃药,伤口会愈合的很慢,拖延,会对心肺造成伤害。老臣也是没有办法、、颜大人,腹中的胎儿只是有可能会受到药性损伤,但,终归您。。。。”水墨端着浓黑的药碗站在床边,听着御医说,看着他家公子直心疼。 邵越沉默的站在一边,望向直到现在都无法起身的人儿,表情冷淡。顷而,他淡淡的开口,“如果,打掉孩子”“将军!”水墨大叫他一声,却是已来不及了。 颜修文原本平静的眼中因他的话骤然出现痛苦和惊异的神色,双唇颤抖,侧过头看向邵越时带着浓烈的恳求和脆弱,“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我喝。。我喝。。求求你,不要。。。” “公子!”水墨的小脸上眼泪瞬间流了下来。“邵将军,墨儿求你了,你不要这么对公子好不好。。。” “颜大人!” 颜修文白色的亵衣上突然涌出大片血晕,从左肩蔓延至胸口。伤口又裂开了! 邵越快步走过去,扶住想要起身的颜修文,朝着站在一旁的御医,“快点!拿纱布和伤药!!”他扭过头,抚上那人倔强脆弱的眼睛,“对不起,颜修文,别这样” 层层纱布下,颜修文胸口和肩上的伤口连愈合的迹象一点都没有,狰狞的伤口落在雪白的胸膛和肩头,把邵越的眼睛刺的生疼。 “我。。。。”话还没说完,颜修文便被痛的陷入黑暗。 颜修文,我只想让你好好的,其他的都不重要,你知道吗,知道吗。 下卷 惜缘第八十九章 “滚,要你们何用!”一个长着满脸胡子,眼神阴鹜的男人踢倒跪在他脚边的人,“给孤传季落!” “是。”地上的人连忙磕头爬着跑了出去。 穆尔其借着烛光打量自己的佩刀,上面蜿蜒刻着几个狰狞的星辰。 帐帘被掀开,走进来的男子长相平淡无奇,他双手垂着,漠视的看着狠戾而暴虐人君王。 “季先生,孤要你在所有的机关暗器上都擦上剧毒!孤要与大楚开战!” 被唤作季落的男子虽容貌与沈楚熙等人所探查的人容貌相同,但那个人却有着狗仗人势,盛世凌人的蛮横骄奢之气。而这个人站在这里,却是平平淡淡,无欲无求,没有敬畏也没有杀意。 “战场上用的是兵刃和计谋,不是靠着这种卑鄙手段来赢的胜利。”季落不卑不亢的言道,他束手站着丝毫不畏惧身边庞然大物的压摄。 “哈哈哈,季先生和孤说着些?季落啊季落,你也不想想这些机关便是出自你手,现在你给孤讲卑鄙?!这些死在机关下的人可是有季先生的大半功劳呢。况且现在谁人不知你与孤是结拜的兄弟,到时候来报仇的人恐怕想杀的还有你季落呢!” 穆尔其仰天大笑,轰鸣的笑声在营帐中震耳欲聋。被唤作季落的男子却只是微微皱眉,不做理会。 大楚宫廷。,夜深人寂。从沈楚秦的书房中烛火微弱的映出身影。 “那几个老家伙怎么样了?”沈楚秦懒洋洋的躺在椅榻上。 沈楚熙坐在桌边手指无意识的摩擦着眼上的轻纱。邵越一身阴郁靠在墙边神情不定。 沈楚秦自己两个最有能力的臣子一个比一个心不在焉,接连的出错好像打击了他俩,让沈楚熙和邵越一个比一个沉闷。但他不知道的却是,沈楚熙想的是好像赶快回去抱抱他家景儿啊,而邵越想的是那躺在床上一天比一天苍白的人儿。 “如今,那几个老家伙死的死伤的伤,朝内已无人再能威胁到朕了,文武试之变,那些有才之士和忠诚者朕已暗中查定了。宫中由琉璃骥先行护卫,王叔与将军可放心出战迎敌。呐,邵卿认为北辽会何时先行?” “三个月之内。”邵越淡漠的答道。 “将军一个月后遣兵先行,可好?” “臣接旨。” “王叔呢?” 沈楚熙无奈的摸着青瓷杯的边缘 ,“臣愿携行,但臣有个条件。” “王叔请讲” “臣要带景儿同行。” 沈楚秦睁大了眼睛,“王叔,兵将在外,亲属不得出国的。。。” “皇上,带兵打战不是臣的事。”沈楚熙没有理会他的反应,只是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 沈楚秦娃娃脸上尽是不高兴,“那好吧,但闲王妃不可以王妃身份出现在军营之中。” “臣遵旨!”沈楚熙飞扬的剑眉微调,唇角扬起。 然后沈楚秦看向邵越,“将军可放心出战,朕会派人照顾好颜卿,将军不必担忧。” 邵越走向前,沉声道“请皇上让颜大人留在将军府养伤,还有。。。半年之内,请皇上不要让他为朝事操忙。” “朕答应你。” 夜已沉幕,沈楚熙与邵越在宫中一处禁地——闲王的宫殿休栖。只是他二人却都没了睡意,背靠着背坐在高高的屋檐上大口饮酒。 “又要走了。”沈楚熙叹口气,“你舍得离开吗?” 邵越背对着他没有开口,只是掂着酒坛沉默。 “你和颜大人”“他有身孕了,是我的。”邵越淡淡的打断他的话,“已经三个多月了。” “什么?!”沈楚熙突然跳脚,邵越怕他看不见滑落下去,自然顺手拉住他。沈楚熙也正好揪着邵越的袖子,惊异道,“你、你们”“他伤的很重,却仍把孩子保护的很好。” “邵越!”沈楚熙拿下邵越准备喝的酒坛扔到一边,“你让本王如何说你!你做的也太不是个人了,本王都忍不住想批评你了!” 邵越推开他的手,仰头躺在细窄的屋脊上,茫然的望着满天闪烁的星辰。沈楚熙摸索着坐到邵越旁边,“越,我们相识有十几年了吧。说实话,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个样子。” 邵越没有出声,静静的听着晚风吹过沧桑的老树发出沙沙声。 “大楚将军邵越,十七上战场,谋虑深远,阵法出奇,战无不胜,年少谨言,不慕强权,戎马一生。孤,寒,严,慎易。楚策上这么写,不过本王却觉得邵将军,情深意重,对属下,对兵将,对兄弟,还有,对情儿。越,许瑶不过救你一命,你却为她耗了六年。也许,你对她只是报恩和责任,那这些年还不够吗。你问过自己你真的爱她吗。” 沈楚熙顿了一下,他喝了一口酒,冰凉的酒水从棱角分明的下巴滑落进衣衫,沈楚熙声音变得空明悠远,“你可曾想过她是否已不在了呢,又或者早已嫁人了呢,你是从没有想过?” 邵越闭着眼,从脑海中显现的却是,那日颜修文也这么问他,他苍白着脸浑身颤抖的一遍又一遍问自己,他说,邵越,我不该生气吗,我不该吗,为什么你总在希望后带给我深深的绝望! “那颜修文呢,你知道他的腹中有你的孩子时又是怎么想的呢?” 他是怎么想的呢?他可否想过颜修文是有意而为之呢?不,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他只要闭上眼,便能看见颜修文靠着砖红色高大的宫墙边时,低着头看向自己腹部时的柔情和清雅,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他,想要看他惊讶的表情和温和的笑意。 沈楚熙的声音变得模糊起来,好像是在自己耳边,又好像很远很远,低沉,轻声,让时间都便的亘古寂静。 你知道吗,有的人天生不会去爱别人。 他们总会在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失去和伤害后,在痛苦和错过中怀念永生错过的爱人,来细细品尝迟到的疼痛。 邵越,十多年的金戈铁马兵临城下还不够吗。青石阶前,燃尽离别,年年征战,快马临鞭,你可曾回头看过凝望你远行的人吗。 “修文爱慕将军,今大战在即不去所求,胜战归来,将军可给修文一个答复?” 破晓之前,送君离别,难掩声嘶力竭。今明月相缺,谁愿青丝与你缠雪。 青草池前,是谁墨写,书你苍年长眷;又是谁,滴泪入莲,晕出长袍衣隽? 小剧场:某年某月某日。两小受在正在认真喂一岁的包子吃粥,将军和闲王在一边观看,忽闻闲王,“话说回来,我和你相处了十几年,为什么我对你就没有过别的想法?” 将军和两小受动作微停,装作不在意的认真倾听。片刻,只闻将军说,“大概是你知道你会永远在下吧。”闻后,闲王两小受脸色各异。夜深,颜小受果断不依,借哭闹,尝了一把在上面的滋味。闲小攻果断炸毛,借哭闹,证明了自己不像、不像、不像、不像! 下卷 惜缘第九十章 青灰色的将军府中,宁静而闲适。桑华一步步走过长长的廊厅,大红色的衣摆划过青绿色的草丛。 她明眸皓齿,翩然一笑。 “我想见见颜大人,可以吗?我要走了,想向他告别。” 邵越回到府中就先到了西侧院,走进院中,绝美的身影站在青石台前,把房门轻轻关和。 “谁让你来的!”邵越走进她,沉声道。 桑华仰起脸,带着失望和离别,“将军,桑华要走了,来向颜大人告别。” “你要走,不必与他说。” 桑华唇角勾起微笑,“怎么不需要呢,将军是为了救桑华才使颜大人受了伤,不是吗” 邵越的心里突然漫上窒息的感觉,狂乱跳动的心肺正急切的诉说着疼痛,他站在原地,却觉得天旋地转。 不是的,颜修文,不是的,我从来都没有为了救她,不是的,颜修文。。。 桑华什么时候离开的,邵越不知道,他知道的却是自己心中快要窒息的闷痛和不知所措的颤抖与害怕。眼前的屋门像大山般矗立在他面前。他一步一步向前,推开门的手带着剧烈的颤抖,不是这样的颜修文,不是的,我没有。。。 颜修文靠着床栏低着头。 邵越低下身子,看到的,却是颜修文死灰般的眸色! 他握紧拳头,突然站起身子抱着颜修文,声音里再也没有往常的平静,“颜修文,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颜修文,颜修文。。。” 闲王府中。 黎景缓缓拆开沈楚熙眼上一层有一层纱布,狭长的眼睛在微微颤动下睁开。 “楚熙?”黎景伸出手在他面前摆动。 沈楚熙一把抓住他的手。“楚熙,你能看到了,是吗” 沈楚熙摇了摇头,他把头放在黎景的肩膀,“没事的,景儿,有你在就可以了。” “老头明明说可以的,楚熙,我们去找他吧,还有时间的,好不好” 沈楚熙抱着黎景不让他动,“没事的,本王有你做眼睛就可以啦,没有几天就要出发了,你多休息休息,先照顾好自己,就可以了。” 黎景捧住他的脸,“我想让你看见我,看见孩子。” “我们的孩子一定和你一样俊俏,你的模样早就印在本王心里了,永生难忘。景儿,你没去过军营吧,这次,本王就带你见识见识男人的天下!” “呵,你不怕吗?” “本王活着一世早就知足了,本王怕的呀是没有及时行乐。”沈楚熙说着,贴在黎景身上的手开始色眯眯的滑动。 “王爷,天还亮呢。” “啧,闭上眼,天就黑了。” 黎景招架不住沈楚熙耍流氓,在他又要吻上自己的时候推开他,拉着他的手放在腹部,小声道“他会不舒服。” 沈楚熙一脸痛心疾首,“怎么这么小就开始和本王强爹爹了!” 黎景一手拍到他身上,“胡说什么。” “啊,本王想起来了”沈楚熙和黎景并肩躺在床上,“景,你觉得颜大人如何?” 尽管知道他看不见,黎景仍是把脸朝向他,“什么意思?” “唔,颜大人和我那将军兄弟,他们。。。算了。颜大人有身孕了,是邵越的。本王在想,颜修文那般聪慧和灵秀加上邵越的刚毅沉稳,他们生下来的娃定也是不差的,刚好能配上本王的宝贝儿”他边说边摸着黎景的肚子,“本王寻思着要不然咱提前订了亲,省的,哎哟,景儿,你打我做什么?” 黎景翻身坐起来开始着衣衫,“沈楚熙,你真不愧是闲王,太闲了!要吃晚食了,不想让你的宝贝儿饿着,就快些起来。” 齐硫早已经回来了,至于任郁冼,就放任他在辽国飘荡吧,他爹礼省部也在这次刺杀中受了重伤,一把老骨头估摸着也扛不了多久了。 离出征前第八日,邵越和沈楚熙正紧张的安排着所有事宜。齐意跟着颜修文,在身边保护和照顾。齐尔、齐午、齐玖、齐十一留守国都,在宫中保护皇上。齐绮、齐逝同邵越等人远去出行。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宫中总有人押着粮草先行数日了。文武试中挑选出来的武者和文臣留守朝中,听候皇上指令。 似乎所有的事宜都已经安排好了,但邵越却知道最重要的事还没有做。 五月初,人间芳菲乱,佩阳的各处开尽了百花,清风一吹尽是尘香满面。 颜修文常常靠坐在床边看书和发呆。因为从左肩到胸口的伤口,他的左边身子并不那么灵活,并伴随着撕裂的疼痛。 纵然住在同一屋檐下,他和邵越却几乎没有说过几句话,就连见面,都是在颜修文熟睡的时候,邵越才会出现。 吃过早食,水墨便去开始熬颜修文的药了,是安胎药。那些伤药,他喝的很少很少,大多数都是趁着墨儿不注意倒在床下了。 颜修文吸一口气压下因久坐而身体的疼痛,捧着书望着窗外发呆,外面鸟儿鸣叫,清风吹柳。他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出去了。春都过了大半,他却总昏昏沉沉的留在床上,留在屋中。 颜修文摩擦着已经有些凸出来的小腹,明显的感觉到了腹中硬物的存在。这是他的孩子啊,和他同呼吸同心跳,和那个人血脉相连的孩子,就这样鲜活的存在自己腹中。 下卷 惜缘 第九十一章 颜修文发呆的空闲,有人吱的一声打开了门。他侧头望去,却只是和进来的人四目相对继而沉默。 颜修文移开视线,邵越大步走上前,把手中柔软的玄黑色棉布制成的披风裹在颜修文身上,把长长的青丝从一边拿出垂在胸前,带上发帽遮住大半张脸颊,颜修文就被全部都密密实实裹了进去。 颜修文任他横抱起自己在怀里,不动不言不闻,沉默的靠着邵越的胸膛。 “坏蛋,你要带我家公子去哪?”水墨刚走进院子,就看见邵越抱着个不用想都是他家公子的人。 “既是主子,不需要你管。”邵越冷冷的俯视水墨。 “就算是主子,也是我们家的,坏蛋,你放开我家公子。。。”水墨放下手里的碗物,扯开袖子要打架的模样。 邵越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绕路。 “你回来,不准带走我家公子!他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尽,你不能”水墨半句话随着邵越的转身噎在喉头。 颜修文用右手拨开一点发帽露出清瘦的脸颊,苍白着脸,“我、没事。。。”邵越等他说完后便抱着颜修文大步走上了停在将军府外的马车。 马车里铺了厚厚的柔软的垫子,邵越坐在垫子上曲起一条腿,让颜修文斜靠在他身上,一只手从身前揽住颜修文的腰腹,防止因马车的晃动而碰住伤口。颜修文低他半头,这样的姿势刚好能靠在邵越的怀里,就连拥抱也是这般契合。 “睡会儿吧,半个时辰就到了。”邵越拉过一边的薄衾盖在颜修文身上,低头对他说。 颜修文没有出声,只是默默的闭上了眼睛。 马车行的很慢很慢,车中的静谧与车外的热闹成了明显的两个尘世包裹着两个人。邵越低头便能吻上颜修文的发丝,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邵越的鼻尖。他一动不动,从身前揽住颜修文的手却早已感觉到了不同。 前些日子还平坦的小腹随着孩子的生长已经能明显感觉到了凸起,尽管还看不出来,但邵越手心下的弹性和硬物的触感让他的心却如同湖水般柔软。 齐意在外面小心的驾着马车,竭力避开车马和颠簸。直到马车外突然静了下来,他停下马车,退到十里之外隐藏自己的身形。 马车停下来的时候,邵越没有立刻下来,他又等了一炷香后,怀里的人才缓缓清醒了过来。 “我们到了。”他给颜修文裹上披风,抱着他下马。 等颜修文看清眼前的景色时,邵越才从这一个多月的伤病后看见颜修文脸上一个浅的的几乎透明的笑意,然而,却也只是转瞬即逝。 他们正在一处山谷的最高处,眼前,是成片红叶碧桃婆娑。粉色的重瓣层层招摇,不似寻常桃花的单薄,更有樱树的热闹。深红色的桃叶托着千层花朵,在清风中欢笑嬉闹。山谷中,能隐约看见用幽绿色搭建而成的小屋,门前的小溪透过阳光发出晶莹的光芒。 邵越把颜修文放在地上,牵着他的右手,身后是枣红色的马儿悠闲的低头吃草。颜修文闭上眼睛,仰起头,让阳光透过斑驳的树荫落在他的脸颊,苍白的面容在满谷的碧桃下映出浅浅的粉色。 邵越牵着颜修文的手缓慢沿着一条小路下到山谷。 幽静的竹子制成的小屋冒着淡淡的轻烟。邵越带着颜修文推门进去。 屋中,青色的竹子制成的木床从上面铺成淡绿的轻纱,把木床朦胧的遮了进去。屋子的正中间,放着梨木棱角的桌子和简单的椅子。 邵越牵着颜修文让他坐桌边等候,自己到旁边还冒着热气的灶台端来两碗用白米、野菜、瘦肉熬成的不甜不咸的米粥。颜修文看着邵越,邵越点下头,他才缓缓抬起右手拿起碗边的白瓷小勺舀了一口。 有野菜的清香和白米的柔滑,切成丁的瘦肉煮的很烂,混着一口白粥下去几乎尝不出来肉的味道。颜修文安静的一口又一口吃下大半碗的瘦肉粥,便不再动了。 “吃好了?”抬头间邵越便已经把自己碗中的粥吃完了。 颜修文点点头,邵越拿过他的碗一口把颜修文还剩下的小半碗米粥倒进嘴里,然后转身拿着两个青瓷碗走到井边打水清洗。 颜修文转过身子,从大开的屋中看着邵越在院中忙碌,眼中是淡淡情绪流转,最终却慢慢化作平静。 邵越舀了清水,用内力加的温热端给颜修文,待颜修文饮过后,他便带着他在满是碧桃的山谷中漫步。 山谷不大,却是背靠着一面山,从山的半中央留下蜿蜒的溪水,最后汇集到一条稍大的溪水在脚步流转潺潺。 邵越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一块拇指大小的透明的椭圆暗黄色玉石,上面打着小洞,用一根玄黑的墨绳束着。邵越倾身上去把玉石带上颜修文的脖颈,“这是香柏的流脂凝结而成的,里面有株碧桃的花瓣。从树枝留下来的眼泪,恰好滴在这片花瓣上,把花瓣包裹进去,融化凝结了上百年才形成了它。” 颜修文低头细看,琼脂玉石的里面,有一瓣隐约还能看出粉色的瓣形,它的周围是颗颗晶莹冻结的泡泡。 邵越把颜修文搂在怀里,“我要走了。”他顿一下,“半年之后,无论胜与败,我都会回来见你。留在将军府养伤,照顾好自己和他,颜修文,半年,给我半年的时间,好不好?” 邵越与他稍稍分开,用手抬起颜修文的下巴让他与自己对视,“留在将军府,照顾好自己和他,给我半年的时间,好不好?” 颜修文敛下眼眸,没有出声,没有摇头,没有点头。 邵越唇边苦笑,胸腔里隐隐的闷痛,他低头帮颜修文整理好披风,弯腰把他横抱起来,“回去吧。” 下卷 惜缘 第九十二章 柳染被沈楚秦任命为四品文臣,自那场事故后暂时接任礼省部跟随朝廷派出的文臣,共同处理此事。而与他同期考试的考生,死的死,伤的伤,还有几个被吓得誓不为官,而武士中也同时良莠不齐。但最终,朝廷亲近官员八位,文臣六位,武臣两位。 柳染站在将军府口,虽然他早已来过数次,却从没进去过。那个人就是在这里养伤,为什么要在这里?那日颜修文受伤,邵将军的态度早已表明一切,可为什么他却觉得也许颜修文并没有那么欢喜? “柳公子?”水墨抱着一堆颜修文常看的书正准备进将军府,老远就看见个熟悉的身影了。“柳公子是来看我家公子的?”水墨笑着问他。 “我。。。恩,他还好吗?伤口可还疼吗,伤的怎样?” “噗嗤,柳公子,既然这么关心,不如你亲自去看看”水墨抱着东西先行一步,扭过头对他说。 “可,这是将军府,我。。。。” “哼,谁管他呢,别理那混蛋,快些进来吧。” 午时过了三刻,五月的天气已经开始转热,阳光正好。大夫建议颜修文可适当出来接触空气,有助于孩子的成长和他伤口的愈合。 柳染进去的时候,颜修文正侧着身子躺在亭廊中有阳光照耀的地方的躺椅上休息。尽管已经换上了薄衫,颜修文的身上仍是盖着温暖的锦裘。 听见有人走进来,他睁开眼睛。 “颜、颜大人。”柳染站在十步之遥望向他。 颜修文眨了眨眼睛,“柳兄?” 水墨笑着给柳染搬来椅子放在颜修文旁边,“柳公子过来坐吧。” “你。。。”明明有很多话,柳染却在见到颜修文的时候一句都说不出来,想问问他伤还好吗,想告诉他,他很担心他,想告诉他,他如今同他是文臣了。所有的话,却在看见颜修文更清瘦的脸颊时,变得那么不重要。 “你还好吗。” 颜修文低着头,腿上的书册滑落地上,“恩。” 柳染捡起书,替给他,“你过得一点都不好,对不对,颜修文,你一点都不快乐!”柳染站在颜修文身边,带着愤恨和心疼说道。 邵越等人三日前便已暗中远行,颜修文从没想过没有了邵越的将军府,他更是一天都待不下去,都是折磨。 不只是想念,还有心痛,爱他爱得胸口痛的他想要立刻离开这里,一分一秒都不想留在这里。 颜修文凝望自己白皙的双手,他轻声说道,“柳兄,可否帮修文一次。。。” 邵越直到走的时候都没有听到颜修文回答,他面色不善的看着非要坐马车的沈楚熙,把一身冷寒都转移到他身上。 而马车中,那两个人却早以适应了邵越的沉郁,自顾自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给,兄弟,喝杯凉茶消消火。”沈楚熙笑眯眯的给邵越倒上。 “你叫我进来就是为了这个?!”邵越起身准备出去。 沈楚熙赶忙拦住他,“别啊”然后扔给邵越刚收到的传书。 邵越几眼看过后,心里的怒火一下子腾的漫上胸腔,他捏碎纸张,恶狠狠的问沈楚熙“什么时候收到了?!” “都说了让你先喝杯凉茶消消火了嘛,昨日夜里收到的,越,你准备怎么处理此事?” 邵越的声音冷寒,“你先走,我随后赶到!我去抓他回来! 他们走了有十日,流莺传信用三日,也就是说他们刚离开,颜修文就带着人搬离了将军府! 邵越心里的怒火越烧越旺,颜修文,你就这么想离开我吗?! “邵越,你冷静点,他既然想离开你,你就算把他抓会将军府也是没用。”沈楚熙的眼睛只能朦朦胧胧看见影子,他混沌着抓着邵越的领子说道。 黎景把他对着门板的脸转到邵越面前,沈楚熙顿一下,“没用。。。” 邵越挥开他的手,拿起小几上的凉茶大口灌到口中,胸膛起伏,“谁说我要带他会将军府。沈楚熙,你带人先行,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到军营,我随后就到!” 帘子一掀,只听马声嘶鸣,有人朝后面唤将军。回答他的是翩臣而去的身影。 沈楚熙寻到黎景的影子,拉住他的手,“走吧,马车坐不成了,景儿,你带本王骑马吧。” 颜修文站在门前幽静的小路,凝望树林深处。他身上的青衫让他几乎和林海溶成一体,安静而轻灵。 日子越发热了起来,身上的衣衫换上凉薄,颜修文的肚子立刻显了出来,不过也只有清风吹过把衣衫吹的贴在身上时,能看见那微微凸起的小腹。 “公子,来吃饭了。”水墨吆喝起来。他们在这里住了有半个月了,公子却越是沉静。 柳染从小路的尽头快步走了过来,看见颜修文,“怎么又站在这里?我刚刚上街给你买了些墨和宣纸,走吧,墨儿都在唤你吃饭了。” 颜修文抿唇点了点头,任他拉着自己走进他们半个月前买在佩阳郊野的一处小屋。 颜修文不食荤食,所以他们吃的很清淡。水墨怕小公子得不到营养,就每天给颜修文煮一个。 柳染忍着心痛和难过看颜修文一天比一天大起来的腹部,替自己悲戚,替这个人难过。 他们正坐在一起吃饭。 哐当!轰鸣一声,是院门被踢开的声音,水墨还没来得急放下手里的碗筷出去,屋门便被人踢开了。 男人一身黑色盔甲,出现在门口,背对着阳光,高大冰冷。阴鹜的双眼迅速扫过屋中的人,一把抓起颜修文,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是便消失在屋中了。 下卷 惜缘第九十三章 男人的动作虽然粗鲁和强横,颜修文却知道他拉着自己的力度却丝毫没有弄疼他。邵越一身阴冷的沉默拉着颜修文走进林子深处,直到颜修文出现喘气的时候,他突然转身死死抱住颜修文,狠戾的想把他嵌进自己怀里。 静谧的树林中发出声清脆的鸟鸣,邵越猛的吻住颜修文,一手紧紧的扣住颜修文的后脑逼他与自己纠缠,另一只手在他身上隔着衣衫游走。 邵越冰凉坚硬的铠甲抵着颜修文,在他的肌肤上留下红印,两个人相连的唇角流出逶迤的银丝。邵越却仍是不放开他,舌头在他口中灵活的游走,然后缠住他的,吮吸。 因为长时间的窒息,颜修文的左胸口疼痛立刻袭了上来。邵越在得到齐意的消息后立刻策马从军中赶来,五天,几乎不吃不喝不睡。 找到颜修文,却看见他与别的男子时,胸口的怒火燃的更是厉害,他真想就这样让他窒息算了,也不用惹自己生气了,也不用给自己找麻烦了,也不用让自己气的胸腔都在疼。 颜修文胸口的伤发出一阵阵疼痛,他眼前发黑,然后身子缓缓滑下来,最后倒在邵越的怀里。 齐意拦住想要往外面去寻找的水墨和柳染。 “是你告诉那混蛋的,对不对,你们都是坏蛋!让开,我要去找我家公子!” 齐意神情不变,“将军自会带颜大人回来,二位请进去等。” 柳染没有见过齐意的模样,齐意也只是隐在暗处保护颜修文。 好好的平静的小家被邵越一个进门给折腾的不成样子,水墨气的眼泪汪汪,小脸发红。柳染忙拦住他,“墨儿,你先把屋子整一下,我在这里等颜兄。”柳染固执的站在小院门口向树林深处探望。 邵越抱着脱力的颜修文坐在干净的石板上,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轻抚他的头发,“为什么要离开?” 颜修文没有出声,等自己恢复了力气径自从邵越怀里起身,轻声道“回去吧。” 邵越拉住他的手,“我很想你,跟我走吧。”颜修文倏地抬起头看他,眼中是看不清透的情绪。 “我私自离开军中已是违反军规,你若不同我走,我便是绑你也要离开!” 颜修文看着他动了动唇,神情悲戚,只能道,“将军,你何必一次次逼修文?我真的” 邵越抱他在怀里,“我很想你,从走的一天起我就在后悔应该带你同行。颜修文,你既是给了我牵念,就再也别想离开!” 沈楚熙和黎景不紧不慢的到了军中。黑压压的人群等着看王爷夫人,沈楚熙大臂一挥,“都给老子散了去,吓坏了老子的娃娃,要你们好看!” “王爷真小气,不让我们看王妃,兄弟们你们说是吗!” “是~~~~”回音震慑几里,带着男人看热闹的熟稔笑意。 沈楚熙脸上挂起风流俊俏的笑容,“是哪个想看?来,上台来本王让你看个够!” “哈哈哈哈,好了,王爷和王妃舟车劳顿,再说,王妃这肚子里还有咱小王爷呢,该干什么都去干什么,别再这儿给格老子碍眼。想媳妇的都自己赶紧娶一个!”张诚说道。 沈楚熙笑着带黎景进了营帐。 “王爷,将军何时到?是什么事耽误了?” 沈楚熙不顾张诚在场直接拉着黎景把他按在床上,黎景看出不对,刚想说话,“好了,你给本王些着,这几日吐成什么样子了,我去给他们交代点儿事,一会儿回来陪你。” 说完便催促着张诚离开。 只是,沈楚熙刚出了营帐,突然转身大叫着又钻了进去,“景儿,我能看见了!哈哈哈哈,老子都没注意,突然就能看见了,军营真是个风水宝地,哈哈哈,怎么着老子就能看见了,好了好了,你赶紧歇着,本王要走了。”又急哄哄的跑了出去。 黎景一句话还没开口,看着沈楚熙比在王府还逍遥自在的模样,又想起他的余毒又都消了,不由得放松了身子,闭上眼睛转眼就睡了过去。 邵越不顾水墨的哭喊,当日便带着颜修文离开了,齐意与他们同行。尽管已经保持速度和平稳,颜修文现在的身子却仍是受不住颠簸,几日来昏昏沉沉 邵越抱着有些发热的颜修文心里发疼,不想让他奔波劳累,却又想让他留在自己身边。他低声与颜修文交谈,试图维持颜修文的神智。 “颜修文,我们马上就到了,你忍一下,乖。” 颜修文神智昏沉,却也知道自己不能这样睡着,虽然他已经睡了不知多少次,然后又被叫醒,他根本不知道已经过了多少日子,也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唯一能听到的就是邵越低沉的声音。 “颜修文,你有什么乳名吗?。。。说话好吗” 颜修文近似呢喃,“没。。。” “我叫你颜儿可好?这个字很好听,也没有人叫过,那我这样唤你可好” 颜修文轻轻点头。 “颜儿,我们马上就到了,你坚持下,马上就到了。” “孩子。。。。” 邵越搂住他腰的手一紧,“孩子没事,我的孩子怎会轻易生病呢。你别担心他。” 颜修文没有动静。 嘶!邵越勒住马儿,“将军,怎么了?”齐意连忙赶上来问, 邵越眉头紧皱,松开缰绳摸上颜修文滚烫的额头。 “还有一日了,加快速度!” “颜大人他” “昏睡过去了,不能这样拖延,我用内息护住他的心脉和孩子,我们加快速度!” “是!” 沈楚熙和黎景正和一群官兵围在火堆边烤肉喝酒,他们已经到了五日了,沈楚熙是最会享受的人了。星辰满幕,晚风吹凉,若是邵越看见他们这般,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夜黑的深沉,只有军营火光通明。 “王爷!王爷,将军到了!” “快去叫军医!” “终于到了,喂喂,邵越,你太慢了。。。。”沈楚熙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邵越如风一般闪进营帐,带起阴郁和冷寒气息。 张诚和一干副将急匆匆的围住营帐和沈楚熙一样趴在那里偷听。 “王爷”虎子拉了沈楚熙的衣角,“将军刚刚好像抱着个人” 沈楚熙搂着黎景,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们,“那是你们将军夫人!” 下卷 惜缘第九十四章 沈楚熙搂着黎景,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们,“那是你们将军夫人!” 虎子眨眨眼嘴还每张,就有人问出来了,“许姑娘找到了?”“瑶姐姐?” 沈楚熙一拍他们,大摇大摆的搂着黎景钻进营帐,“这个才是真的”留下一竿子大男人你瞪我,我看你。 刚入夜,皇宫之中寂静悄然。 沈楚秦在收到邵越带走颜修文的时候,扔掉书信随意的向后一靠,“唉,儿大不由娘啊~~” 他旁边的三宝闻言身子一震,倒水的手一抖。 沈楚秦望着这个豪华的鸟笼默默叹气,都走了,没人陪朕玩了。啊,对了,还有他们。 “齐尔,齐玖出来。”他朝空虚说,话音刚落两道身影落在他面前叩首。一个憨厚老实,一个呆萌无邪。 沈楚秦摸着自己的脸,“换上常服,朕要去逛舞楼。” 楚营中的军医叫许福,一大白年纪了,胡子白花花,眼睛咪咪着,和邵越等人早就熟透了。他听说床铺上的人是将军夫人,瞪大了老眼想看清楚。 邵越把颜修文的手递到他手中,许福的脸上立刻严肃起来,又拨开颜修文的衣衫往里面看了看,大惊道,“小公子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邵越沉声道,“他怎么样?” 许福捋了捋胡子,“伤口还未好透,路上颠簸,可能内里有些发炎引起发热,还有身子太虚,这不太利于孩子成长,要让小公子适当加大饭量。其余的,还是多需卧床休息,将军,小公子心肺有损,尽量莫要有大悲大喜的情绪。” 邵越吩咐下去让人熬药,转身又坐在颜修文沉默不语。 沈楚熙和黎景站在营帐的一边,待军医看过后,不由得也替邵越放心下来。 许福提着医箱准备走的时候路过沈楚熙身边,他手一伸,“王妃也让老夫看看吧。” 黎景犹豫着把手递过去。许福一按他的脉搏,脸色不善起来,“王妃先前小产了?这孩子根基太弱,王妃腹胎受损,这孩子也快四个月了,等孩子稍大些的时候,王妃可要辛苦许多啊。” 沈楚熙紧张的听着,“许伯,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都给我好好养着。” 许福像一把掌拍到邵越和沈楚熙头上,说起来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了,一个个本事不都那么大吗,怎么连自己的夫人都看护不好!一个跟一个身子差,都不知道这两个混球回佩阳后干了什么事儿了! 老头气的胡子一翘一翘的去准备药膳了。 什么是军营,什么是军队,什么是军人? 在这里,人们只有热血,只有豪迈,只有武力征服。没有权利的束缚,没有礼仪的牵绊,在军营,你看的是真性情,饮的是口滚烫的热血。长矛盔甲,冷剑寒刀,血色与黑色的交缠,不分正义,不分黑白,只为守护男儿心中的信仰和希望。 当过兵的人都不会愿意离开军营,因为只有这里才最纯粹,才最真实。没有人会介意你满口粗言,将会和小兵也能围地而坐共喝酒同吃肉,没有人会用礼仪束缚,因为也许明天我们就天人相隔。 在这里,没有人会悲伤,活着的人给予勇气 ,死去的人给予敬仰。从古到今,军队之于每个男儿来说都是最值得向往和停留的地方。 沈楚熙游历四海,如画风景,静坐饮茶,都敌不过军营中酒坛相碰露天长歌。 邵越十七从军,守边境数十年,过眼荣耀一切随风,不敌从长河落日边闻一曲号角悲凉。 天边刚刚蒙蒙亮,苍老的号角低沉的从天边传来。 颜修文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夫人,你醒啦!”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爬在床边,黝黑的脸蛋让他的牙齿雪白雪白的两者光芒。 颜修文想要起身,虎子忙按住他,“夫人,许伯说了你要多休息。” 颜修文皱着眉,平躺在床上记不起发生了什么。片刻后,他缓缓问出来。“请问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虎子听言哭丧着脸,“夫人,我是虎子,这里是军营啊。一年前在佩阳的后巷,我还见过你呢,小孩子都问你说颜夫子,你还送了我纸墨呢,你怎么就把我忘了。。。” 颜修文抿唇迟疑开口,“将军呢?” 大小伙子立刻笑眯眯的说,“将军出晨操了,夫人你饿不饿?我去给你端点吃的。”说完不顾颜修文的回话就跑了出去。 颜修文右手按住左边胸口隐痛的地方,缓缓站起身来。是个营帐,很大,背面放着议案桌,挨着他放的是很大的书柜,里面有些凌乱的放着书册和图纸。桌子的另一面有个小几,放着半人高的铜镜。南面是他刚刚醒来的大床。帐中很简矜精炼,地上铺满了厚厚的毛毯。 颜修文望向铜镜,从里面看见的人消瘦苍白羸弱,柔顺的青丝蔓延到腰际,散开来,腹部微微凸起。他看见那个人的眼中是落寞,是孤寂,是心冷,是累,是怨。 军营是要出晨操练兵的,邵越早就知晓沈楚熙的懒性,况且他昨夜才到军营还有很多人没见过将军。邵越一一细细的检阅,后面跟着副将张诚,步兵营李骥才,骑兵营游名和一个与虎子同岁负责在军中打杂报告消息的小孩阳子。 “将军,虎子来说夫人醒了。”到现在为止他们都还没见到将军夫人长什么模样,一个个大老爷们没家室的占一大半,都眼巴巴的想看看美人。 邵越冷冷淡淡的撇他们一眼,“晨操不变,继续。” 沈楚熙大白天还躺在床上睡觉,黎景被他按在身旁动弹不得。“楚熙,天已经很亮了,你不用去看看吗?邵将军好像在训练士兵。” 沈楚熙翻了身子爬在床上,“不去,本王只是军师,不管那些,也懒得管。”他把手挪到黎景的腰腹部轻轻摩擦,腹中能明显感觉到的硬物让他心情很好。 “唔”黎景轻哼一声。沈楚熙连忙爬起来,“怎么了?” 黎景也摸摸肚子,“没事,和许伯说的一样,有些涨痛而已。不要紧的。” 沈楚熙小心坐起来,“你再睡会儿,我去给你拿些粥。军营的人啊,我们都习惯没有人伺候了,好好睡吧,宝贝儿”他凑上去亲一下黎景的唇,爪子顺手在他的胸前捏了一下便出去了。 邵越刚进到营帐中就看见颜修文坐在床铺边,一手捂在胸前,脚边的毛毯有湿漉的痕迹。方便的虎子呆愣着望着颜修文。 他快步上去抱着颜修文,放缓声音,“怎么了?伤口由痛了吗?” 颜修文精神不振浑身发软靠着邵越,“没、有。”他一开口就发现嗓子像火烧般疼痛,大概是刚刚吐的厉害伤了嗓子。 “夫、颜公子刚刚”“我知道了,把东西收拾收拾,下去吧。”邵越打断他的话,让虎子把散乱的碗勺收好出去了。 邵越走到案几便到一杯水递给颜修文,“又开始吐了?” 颜修文点点头,接过水稍稍喝了一口,压下心头辛辣的味道。 邵越朝门外喊了一句,立刻有人端上东西,他没让人进来,只是伸手接了过进来。就和那日一样,是一碗用肉末和野菜熬成的粥。 “试试能吃下这些吗。”他把碗递给颜修文。 颜修文看见熟悉的粥神情一动,他默不作声的接住,喝了一口,和那时在小竹屋中一模一样的味道。颜修文压着心里的恶心喝了几口便不再动了。 邵越蹲在他身前仰头看他,伸手给他鬓间的发丝拢到耳后,“颜儿”。看见颜修文脸上惊讶和晕开的一点红晕,他冷毅的面孔露出温情,“颜儿,今后军中便开始忙碌,我们要部署战地,你若想出去走走叫上虎子,我让他这些日子先照顾你,过些日子朝廷会派使者送草粮,我让他们带上你那小仆,皇上已经知晓你在这边了,他允你半年假期,你便安心在这里养病。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颜修文明白战事接近,恐怕再相见也只是会匆匆吧。纵然他心里对邵越爱慕不减,可留在他心底的伤痕却让他不敢再如当初那般奋不顾身。 想起书中见过的战场上流血漂橹和横尸遍野,颜修文不由得心中放了担忧,眉间轻皱。 邵越心中感慨颜修文的乖巧懂事,又觉得这般形容女子的不太合适,但却足矣表达邵越心中的想法了。他站起身凑过去轻吻颜修文的唇.瓣,柔软与清甜让邵越不由得有些动.情。 颜修文清凉的温度透过薄衫传到邵越的手中,邵越暗自压抑,烦闷的想,他们之间好像只有一次吧。。。。别说现在情势急切,就是颜修文的身子都不适合。。。邵越低头看怀里的人,颜修文双眼迷.茫的看着他,唇齿微启轻轻喘.息。。。 “咳咳。。。景儿,我们来的是不是不合适?” 沈楚熙搂着黎景笑眯眯的站在营帐边。 下卷 惜缘第九十五章 “咳咳。。。景儿,我们来的是不是不合适?” 沈楚熙搂着黎景笑眯眯的站在营帐边。黎景脸上淡淡的笑意望着他们。邵越皱眉看他,“闲王什么时候有空从帐中出来了。”一句话尽是嫌弃。 沈楚熙摸摸俊挺的鼻尖,这不是有些事需要你这个将军来做主嘛。走吧,让本王的王妃陪你的夫人会儿还不行吗” 颜修文被邵越拉在身后无声的看着他们,清秀的脸上有着拘谨和迷茫。 沈楚熙和邵越对视一眼便知道了对方的心思,知道不是重要的事沈楚熙不会有这种表情的。他走到案几边的书架拿出几本书放在桌上,“无聊的话可以看看,我先去了。” 得到颜修文的答应,邵越这才施施然的大步走了出去。沈楚熙交代黎景几句便也出去了,留下黎景和颜修文默默对视。 “呵。。。”黎景清淡的脸上带出温柔的笑意。 “王妃”颜修文思付着想要向他行礼。 黎景快步走上去,“颜大人折煞黎景了。黎景也不过是个皇宫侍卫罢了。”他低头有意无意的瞄着颜修文的凸起的肚子。 颜修文知晓邵越和沈楚熙的关系,便也不再拘谨,他眼中带着温柔,尽管掩不住眉间的孤寂和轻愁,但也足矣称上如玉君子了,他看出黎景的想法,“五个月了。王妃、大概也要显形了” 黎景笑出来,眨了眨眼睛“我只是想起楚熙说的话。” 颜修文扭头看他。 已是夏季,边境的乡野之地满是绿意。偏北的北辽原本荒漠之地也隐约长出耐旱的植被,穿着深红色铠甲的辽兵正严肃紧张的巡视和备战。 粗狂的帐篷中,一声声压抑的呻.吟从中传出来,带着男人浓.重的喘..息。床上正疯.狂纠.缠的两个人肆.无忌惮的律.动。 被压在床上的人有张及其美丽魅.惑的脸,细长的眉,桃.色眼睛,小小的红.唇之中吐出让人心.动的声.音。墨黑的发丝被汗水浸透铺在雪.白的胸.膛,男人一声声痴迷的唤他,小鱼儿,小鱼儿。 而此人正是被所有人遗忘在大辽的任郁冼! 过后,任郁冼慵懒的靠在穆尔其的胸膛,出口一声将军,叫的尽是百媚风情,双眼迷离,也许只有他才知道自己叫的这声含了多少的怨恨和悲戚。 “你答应过我要我亲自监督梨雨的设立,为何出言无信” 穆尔其下巴下坚硬的胡渣扎在他肩头,任郁冼却好像一点都不在意,巧笑着问。 “啧,此事太危险何须小鱼你亲自操劳。” 任郁冼眼中狠毒一瞬而逝,“是将军你还不信任我吧。算了,任郁冼也没让将军信服的资格。我先下去了。”他说着要站起身。 穆尔其一个翻身把他按在床上,“想去孤陪你,不过你也知道孤想要什么。”他一双狼眼中尽是狠戾和贪婪。 任郁冼笑着搂上他的脖颈,“陛下,爱我” 四周封闭的帐篷中亮的如同白昼。外面,有人来了又走,门口的侍卫严肃和恭敬的行礼,“季先生。” 而被唤作季落的人却被严加看守禁锢在这里。听见声音,低着头的人嘴角带起讽刺的笑意。不过是个名字,谁会在意呢。况且这名字,放在谁的身上都一样,不过是个枷锁罢了。 他是季落,却不是那个与穆尔其结拜的季落。他是季落,是只能被禁锢在这里俘虏。 清瘦高挑的男子平凡的面容上带着漠然和讽刺的淡笑,缓缓把手中的的机关合上,为自己,为手下精致却血腥的机关,给与一个悲哀和厌恶的笑。 而此时,远在南辽的桑华,把宣纸撕碎优雅的丢进烛火中。 四方皆动,辽与大楚暗中较劲,蛰伏在两国之中的小国纷纷朝议纷乱,战与和纠缠不清,统治者竭力隐藏的暗涌慢慢隐现。 各国商行日益减少,来往疏离,审查严格。 宸齐王宫之中,王后洛涵几日来胃口大开,眉间掩不住笑意。都宸陌看着欢喜的爱人一阵头疼。“你啊,唯恐天下不乱!” 洛涵咬下一块糕点,“走啦走啦,我们去见修文。” “你这么喜欢他,朕可要生气了。” 洛涵一个旋转坐在他腿上扰乱他批改奏章,“我们都好久没有出去了。你也该给轩儿独自试炼的机会了,否则你十五年前答应我要带我周游天下的许诺就要等到我白发苍苍的时候了呀。” 都宸陌一口咬上洛涵带着糕点沫子的唇,“好好好,朕答应你,但是你可要答应朕不许胡闹,一切听朕的。” 洛涵爬在他颈边一点点啃食他的脖颈,“哎呀呀,臣好怕怕,臣一定听话。” 下卷 惜缘第九十六章。 深色的营帐中,几个人的脸色因为一张简易的地图紧绷着,就连不务正业的沈楚熙也敛了眉头。 地图上墨笔寥寥画着几笔。如若没有发现,这寥寥几笔将会变成他们的葬身之物。邵越冷凝的脸上隐藏着几分狠戾。 地图是由暗卫传来的。是辽部署在战场边境几处动土。吃过北辽的大亏的邵越和沈楚熙最是明白北辽机关的精密和杀性。黑雾,冰箭,招招让人防不胜防,不是流血便是重伤。 他们不知晓穆尔其是从哪里弄来的精巧物,但却知道这东西到了任何一个有野心的人手中都会成为杀戮之源。 “将军,这物就没法破解吗?”骑兵营游名问,如果真像是他们所说的厉害,那骑兵营必当成为猎下之尸。 张诚握了握厚实的手掌,“不如我们现在直接去毁了它” “能毁一个毁不了全部。”沈楚熙淡淡的说。 “将军?”邵越倏地站了起来,“召集军中善潜伏和画物的人来,记住必须是同一个人。” 沈楚熙在片刻之间便明白了邵越的意思,是想让人潜伏过去画下来它吗。他唇角挑起拍着邵越的肩膀,“你说的此人就在你眼前。” 邵越皱了皱眉,“你不行,太危险了。” “危险?对谁都一样。再说军中能有多少人轻功比的过本王,况且,营中都是一群大老爷们乡野汉子,想挑选一个轻功优等又会画写的恐怕军中是少之又少。” 邵越知晓沈楚熙是最合适的人,但他轻功上乘,可这打架的能力可就难说了。“我同你一起去。” “王爷,将军,这不行。你二人是军中主帅,倘若你们都不在,谁能来在此时镇压军心。若王爷同意,不如让我去吧,战场潜伏我李骥才可也不差,王爷不如就此教教我画写,属下定能完成任务!”步兵营李骥才干瘦的脸上精光奕奕。 沈楚熙挑眉,“这画写不是一时便能学会的。越,你留守在这里,本王和齐绮齐硫同去,你总能放心了吧。” 众人沉默,这也是万全之策了。邵越让他等小心严守此时,等李骥才等人出去了,邵越把齐绮和齐硫叫进来,在桌上铺开羊皮地图,相围而座,又是一夜相商未眠直到天亮。 黎景已经习惯沈楚熙半夜甚至一夜都不回来了。他躺在铺着墨绿竹席的铺上,侧头看映在帐篷上不时巡逻的士兵。 双手抚上腹部,孩子好像又长了一些,黎景捏了捏腰上已经开始柔软的腰腹,因为孩子的缘故原本紧实的腰部变得细软,捏起来像是吃胖了般。 黎景把脸埋进凉被中,觉得自己好像个女子般开始在乎形貌了,他清冷的脸上带着一丝迷茫和沉闷,不知为何自己会起了这种心绪。 夏季,天亮的很早。沈楚熙小心的钻进营帐,因为身上还带着晨露的凉气,他轻手轻脚褪去外衫。 “刚回来?”黎景揉揉眼睛,迷糊的问。 沈楚熙按住他的肩膀偷一个吻,“景儿,我出去两三天,你留在营中不要乱跑。” 黎景睁着朦胧的眼睛,低头模糊不清的说,“你要去哪,我不可以去。。。。是危险吗?” 沈楚熙伸手摸上他微凸的肚子,“不危险,只是我不想让你奔波,孩子越来越大,我担心你呀。” 黎景把他的手挪到自己腰侧,抬起头,脸上带着懵懂和担忧,“楚熙,我是不是吃胖了?” 沈楚熙捏了捏变得有些柔软的肚子,“不是你胖了,是孩子大了。” “可是我想和你去。” “。。。。”沈楚熙一时没跟上他来回变换的思绪,不由得噎了下,“我保证,五日之内定能回来。” 黎景缓缓点头,“你要不回来,我便去寻你。” 夏季的的星辰特别明亮,颜修文和虎子正在军营的后面的一处悄静无人的小土丘上坐着。晚风悠闲的吹过颜修文淡蓝色的衣衫。 “颜公子,我们回去吧。”虎子站在颜修文身后抓耳挠腮,像天上来的仙子,清薄的如同蝉翼,倔强的却比墨竹还坚硬。他真的有些不太明白要怎么来照顾这样的公子。 颜修文仰头看满天星辰,一言未发。他有十多日没有见过邵越了吧,明明如此热闹的军营,他却觉得无比寂寒。 他不知道,狼藉的军营,铁血的军营中多了两个主帅的夫人,虽然同是男子,但军中的大老爷们却是连每次路过黎景和颜修文的营帐前都会放轻脚步屏住呼吸。 黎景还好,毕竟是练武之人。而颜修文却是被他们将军打横抱进军营的,来了之后更是几乎很少出营帐,每日都一群扛着枪杆子的人都看着许伯一天一天的进出他的营帐,又听闻将军夫人怀着他们五个月大的小主子,一个个都轻手轻脚唯恐惊着了将军夫人。 虎子着急的望着那边探头探脑的哨兵不知道怎么劝他。颜修文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缓缓站起身,虎子连忙扶住。 “回去吧。”他轻声说。 转身留下一身银辉和孤寂的身影给了满天星辰。 沈楚熙穿着墨色的夜行衣,齐绮和齐硫却着北辽人的服饰大摇大摆的走向机关处席地而眠的北辽人。 他们已经在这里潜伏两日了,北辽的看守换岗他们早已摸清。 守卫每处有八人。共十三处机关,他们现在是在最远的一个。守卫每次只能替换两人,间隔时间是三炷香。 沈楚熙咬着墨笔吹出一阵迷雾,八人应声倒地。 他靠近有一人高的圆塔,外面是木头,塔身上是数百小洞。沈楚熙伸手摸了摸那些洞的大小。 “王爷”倒下齐绮和齐硫站了起来,他二人给沈楚熙做掩护。 沈楚熙凝眉,“如果能打开就好了。” “王爷小心,这物厉害的狠,听北辽的说在安置和拼成时就伤了他们数十人了。”齐绮连忙止住沈楚熙。 “机关的精妙都在这其中啊。”沈楚熙心痒痒的盯着眼前的园塔。 齐硫突然一笑,“王爷,给属下三日,属下让他们亲自打开这物” 沈楚熙皱眉,他答应景儿五日的,现在已过两日,回去再用上一日。。。他一狠心,说! 下卷 惜缘 第九十七章。 齐硫给圆塔的小洞中塞了只有白天才会活动的白甲子,一种有厚厚的甲克的虫子。不大的小洞被沈楚熙等人捉了半夜的白甲塞的到处都是。 白日,守卫巡逻在十三处机关中,看他们每日的作为,这几关大概就差几步了。白甲醒来的时候纷纷乱动起来,到处走动。 小心! 谁触碰了梨雨? 快,好多的虫子。 是虫子!捉住他们! 沈楚熙猜的没错,圆塔就是用来发羽箭的。不大的圆塔里面是比外面更详细更复杂的机关,密密麻麻的小空让人看了发麻。 因为里面没有多少羽箭,所以机关在触动的时候只是在片刻间凶猛在伤了三人后逐渐停了下来。 沈楚熙走了的第六日,黎景默默看着滴漏滴下黎明前的最后一滴,他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出营帐。 “王妃,王爷有令不许出军营。” 他刚到军营大门口,突然数道身影拦住他。 墨色的天空缓缓几乎在一瞬间亮了起来。 黎景翩然而立,背手在身后,灿然间灵蛇剑从腰间划出。 “王妃不要让属下为难”齐逝齐尔与军中士兵相持与他。 邵越站在远处,“你根本就不知道他在哪里。” 黎景望向他,“他说过,五日。” 邵越面色冷凝,“王爷给了属下十日。所以还请王妃回营,十日后,臣定会派人去寻。” 黎景抬头望了望越来越亮的天色,明晃晃的阳光照得眼睛生疼,脸上的汗水片刻间从脸上滑落进脖颈。 “王妃还请进去吧。”邵越淡淡的说,在黎景轻晃一下之后。他一夜未眠,滴水未尽,没有食任何东西。他能忍住,怀着孩子的身子却出现了瞬间的眩晕。 邵越走上前,“午时。还有两个时辰。他既然答应了你就会回来,无论如何都会回来。等到午时,臣同王妃一起去。但现在还请王妃先行回营帐。 黎景漠然的摇摇头,“我在这里等。” 邵越让其他人退了下去,他靠近黎景,相劝无用,他只能留在黎景身边尽最大的努力守卫他。 太阳刺得亮眼,滚烫的汗珠从额头不断涌出。 张诚,李骥才,游名同他们将军一样站在黎景的四周,像沉默的柱子替他家王爷守护他的王妃和孩子。 在黎景撑不住的最后一刻,从远处,传来声声马蹄声,快速而急切。 最后他昏倒在被汗水湿透衣衫的人的怀中。 颜修文的营帐在军营中最偏静的地方。邵越知晓他喜静,却忘了比烦乱更可怕的是孤寂。 虎子默默的蹲在地上数石头。 邵越一拿到沈楚熙带回来的图纸便立刻带人进了营帐。 虎子朝里面望了一眼,又望了望军营最那边不断走动和变换的火光,低头摇了摇头叹气,又抬头看星星,喃喃道,太寂寞了。 若不是看见沈楚熙和黎景,邵越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念颜修文。 图纸还没清透,他便早早散了副将,一个人犹豫着朝这边缓缓走来。 漫天的星辰被倒影在军中随处可见的防火水缸中,一跳一跃的星辰明亮而活跃,晶莹的闪烁在水中,就像颜修文对他笑着的眸子般透彻欢喜。 “虎子,怎么还不去休息?” 虎子听见邵越的声音一蹦而起,“将军,你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来。” 邵越揉了揉他的头,“呵,我两年未回也没见你想啊。” 虎子伸了伸脖子,给他指了指营帐,“颜公子太寂寞了,将军。” 邵越一顿,眼中带着柔和,“我知道。”便大步走进营帐。 颜修文坐在地上的毛毯上,手中握着墨笔伏身在桌案边爬着。邵越走上前才看到他竟然枕着自己的臂弯睡着了。 他半个身子压在桌案上,露出宣纸的大半。 上面,是穿着铠甲,身形硕长挺直的人。 邵越弯腰抱起熟睡的颜修文,刚放到床上,颜修文便睁开了眼睛。 “怎么不去床上睡” 颜修文望着被烛火映的模糊的人,他伸手抚上他的脸,轻声呢喃,不是梦。。。。邵越的心猛的一痛,握住他的手,低声道“对不起”。 颜修文一言未发伸手搂住邵越的脖.颈把自己送上去。 微凉的身体隔着薄衫传到邵越身上,他把他按到床上俯身,撬开双唇探.舌进去。 颜修文睁着眼睛凝望深刻分明的脸,双手颤抖着却仍是固执的搂在他身上。 他,真的,很想他。 邵越的手游进颜修文的衣衫在左边的胸口徘徊,带着薄茧的手碰上疤痕不平的肌肤,邵越眼中墨色更深。 他哑声道,“回去。”留在外面的虎子和守卫明了的退了下去。 颜修文听见他的声音想要抬头看他,却被邵越手下的动作身子一颤。 邵越的指尖在颜修文胸前的果子上打转玩捏,藏在雪白亵衣里的小果子立刻硬.了,可邵越却只是玩/弄着左边的丝毫不理会冷清的右边那颗。 他搂着颜修文的头又是深.吻,直到怀里的人眼睛泛起盈盈迷茫轻声喘,气,邵越一手掀开颜修文的衣衫咬住左边硬了的果子。 “嗯。。。”颜修文轻哼出声,邵越舌头围着果子打转,又咬又舔。颜修文强忍,着一边如火一边如冰的感觉伸手抵在邵越胸前。 下卷 惜缘第九十八章 “孩子。。。”他说出来的声音软软诺诺,带着些鼻音,听起来像撒娇般。 邵越一手扶起颜修文的上半身,哑声道“无碍,我问许伯了。”然后疼.爱的吻.上颜修文凸起来还不算太大的肚子,在他腰.腹间落下滚.烫的吻,然后抬起头,“为我脱.衣” 他趁着颜修文颤.抖着手给他接腰间的腰带咬上右边的果子,却只是在轻摇几下便又移到了左心口处。 颜修文的手几乎使不上力气,要不是邵越的手托着他,他几乎就.瘫在床上。 邵越隔着亵.裤一口咬住小修文。“唔。。。嗯。。。”颜修文惊的身子一下子僵硬起来,所有的感觉全部都随着邵越的动作汇.集到了那里。 “恩。。。哈。。。”他试图咬.住下唇不要自己发.出声.音,邵越却在一瞬间把手指伸.进他口中,修长的指尖在他口中打转,把津.液弄得满手都是。 邵越把颜修文放平,褪.下他的亵裤,雪白而修长的双.腿便落在他眼里了。颜修文下意识曲起腿,邵越却就着他姿.势分.开他的腿,在他腰下放上睡枕,附身把小修文全部含.进了嘴里。 “不。。。哈。。不。。。”颜修文手抵在邵越发顶,喘.气喃喃,太刺激了,他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感觉。很羞耻,但他一想到是邵越,胸中就涌起莫名感觉,像羽毛搔在心上,又麻又痒。 邵越从未为别人做过这,只能生.涩的含在口中不时用舌头划过,听着颜修文软软的声音,就觉得胸中都是满足。 他大概也是喜欢他的吧。所以会情不自禁的想吻他,想讨好他。 邵越轻轻一咬,颜修文仰头一声呻吟,眼前阵阵昏暗。 他趁颜修文没缓过劲儿,吐出口中之物在指尖,向那小小的洞.穴按去。 “不。。不要。。。将军。。”颜修文的身体猛的僵硬。 “叫我越”邵越动作未停,却更加温柔,“我想.要你,颜儿” 颜修文因他一声颜儿而软了心肠,可一想起来第一次的那种痛,身体却不可抑制的僵硬着,带着微微颤动。 邵越轻吻颜修文,不时落在他耳边,唇角,低低呼唤,一声又一声。 “颜儿,颜儿,别怕,我想要你,给我好吗。。。” 他一手摸到软软的小修文揉捻,另一只却已探.进了两.指。 颜修文被记忆中的撑涨慌了心神扭动着身子想要逃开。邵越压.住他的身子,用小邵.抵在他腹部摩擦,“乖,你看,他也喜欢你” 颜修文被他灼热的温度抵着,光.滑的肚子紧紧的靠在邵越腰间,他狠狠心,闭上眼睛,任他而去。 邵越的手指曾加到三指,他脸上的汗珠滴在颜修文脸上,滚烫的热度顺着脸颊划过鬓间,带着邵越温暖刚硬的味道。 颜修文受不了这种感觉,他哑声结巴道,“好了,好、、、” 邵越低头叫一声颜儿,在颜修文抬头的时候挺.身进.去。 “啊。。。呜。。哈。。。”颜修文瞪大了眼睛,双手紧紧扯着邵越还未全部褪下的长袍,颤抖,喘气,拼命忍着巨大的不.适。 邵越伸手擦掉颜修文额头上的汗珠,侧头与他相吻,“颜儿,颜儿,你是我的” 直到颜修文适应了,他才缓缓抽.离自己又.猛地进去,开始了律.动。 “轻。。。轻点。。。”颜修文双手搂在邵越肩膀,把头都靠了上去,唇紧紧贴着邵越坚实的肩膀,忍着邵越一下又一下的侵袭。 直到颜修文双手几乎抱.不住邵越,小声哽咽着,苍白的脸上眼泪从眼角滑落,他搂.着邵越,汗水从他结实的脊背滴下来,“呜。。。呜。。。呜,不要了,不。。。啊。。。” 邵越突然加快速.度。“嗯。。。不。。。越。。。!”颜修文一口咬在邵越的肩膀,晃着脑袋,低声哭泣。 滚.烫的水流涌进温.暖的小.穴,邵越低头看颜修文,沉沉的昏了过去。 下卷 惜缘第九十九章 远处的天际已经朦朦胧胧有个了光影,深蓝的天幕广阔遥远,沉沉笼罩在军营的上方。 沈楚熙侧着身子把黎景拥在怀里,睁着一双狭长的眼睛温柔的看着怀里人的睡脸。 “王妃心性不稳,情绪波动大,不利于胎儿的成长,王爷,要是想让父子平安,就不要再让王妃担心了。” 军医徐伯的话还在沈楚熙耳边叮嘱。 他收紧手,把下巴抵在黎景的额头,“傻瓜” 邵越给颜修文擦了身子换上干净的亵衣,躺在床榻上把颜修文按在胸口刚闭上眼,就听见从胸口传来闷闷的声音。 邵越稍微向后露出他的情儿,抚过青丝,凑到他耳边才听到颜修文闷闷近乎呓语的声音。 “渴……” 邵越低头看了看仍紧紧闭着眼睛的人儿,心里好笑,起身给他倒了水。 颜修文闭着眼睛被邵越扶起来迷迷糊糊的凑到细腻白瓷杯碗边啜饮几口,又迷迷糊糊的昏睡过去。 天际边隐约有犬吠声争鸣而起,离楚军不远的边境小镇上,还没有开的城门口蜷缩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瘦弱人。 听见过往的脚步越来越多,那人抬起头,隐藏在脏污之下的面容竟是如此的明艳与柔美。 桑华缓缓站起身,抬头望着城门上的楚字,眼中,是一片暗涌。没有想到,她竟然是以这种方式又靠近了属于那个人的地域。 脏污的外衫刚好隐匿住内衬的奢华,她漠然的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朝城中走去。 而此时,远在楚国国都佩阳的沈楚秦正瞪着大眼睛一脸好奇的盯着朝廷中低首请行的臣子。 “柳卿,此事并不属于文臣之责,况且行程遥远,边境凶境,你又何必勉强自己” 柳意穿着深红色的官服,双手举着奏章,“皇上,臣愿一去,请皇上答应臣。” 沈楚秦摩擦着金色绸缎的皇位,挑眉,“文越武庖是要受罚的,即便你急于立功也是不可的。” 柳意抬起头,眸中有急切之意,他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要用什么理由来说服他的君王。 沈楚秦看他这模样心里好笑,料到大概是什么难言之隐。 “此事暂先搁议,众卿还有要事禀奏吗” 柳意眼中顿时只剩昏暗和落寞。 浑浑噩噩的直到早朝结束,柳意黯然离开时却被老仆三宝拉住。 “柳大人,请吧。”慈祥的脸上皱着花儿般的笑意。 沈楚秦坐在案前边批阅奏章边吃着水果,瞥见他进来,也不出声,就放着柳意站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 “咳咳。。”沈楚秦等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趣了,他清清嗓子从案边起身,缓缓渡步到柳意面前。 “朕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柳卿放着安逸不去享受偏要路途奔波。”他声音平和没有什么情绪,眼中却带着几丝揶揄笑意。 柳意知道不说出来,他是绝对不能离开佩阳的,只好挺直了脊背,还未开口眼中却带起几分柔情。 “臣想去、见见他” 军营中这几日,邵越等人却为了一张图纸气氛异常沉闷。 “齐绮,齐硫伤势如何?”齐硫为不让辽人发现是有人故意触动机关,有意让流剑伤了自己。 “回将军,已无大碍。” 邵越眼不离图纸,“你们可有见过此物?” 张诚李骥才游名皆是皱着眉摇摇头。 “齐绮,将给他们听此物的运作。” 齐绮颔首,起身在演战板上涂画起来。 黎景靠在床榻上,“王爷,你从回来已经好几天了,不用去看看邵将军他们商讨的如何了吗?” 沈楚熙正拿着医术认真的用小字写批注。“他们不用本王操心。” 黎景不认同的望着他,“你好歹也是军师,况且”“好了,景儿,本王这不是担心你一个人寂寞吗” 沈楚熙放下书走到榻边,“你好生歇着,孩子越来越大了,我不放心你。” 黎景拉过他躺在他怀里,“只好你别让我担心,我和孩子就会好好的。” 沈楚熙好像没听到他似得,嘴里絮叨,“不知道颜大人是怎么样的,景儿,不如我们去问问他应该注意些什么吧” 黎景想了想,恩,好。自从前几日的昏倒,沈楚熙就一直把他禁锢在营帐中不准他下地和出去。 下卷 惜缘 第一百章 季落站在最后一址“梨雨”前默然。 “已经快要完成了,就凭几只虫子就误触机关,季先生,本将军是否要怀疑你不够用心呢” 穆尔其虎臂一挥搂着漂亮的男子在他身后问到。 任郁冼嘴角带着淡淡的冷笑默不作声。 “放些驱虫药吧”季落起身拍了拍手无视穆尔其的怀疑转身朝营地走去。 任郁冼靠在穆尔其胸前漫不经心的开口,“将军,你的义弟脾气不小。” “小鱼儿想说什么本将军明白,但小鱼要知道,这个人,能敌十万兵将,三千精甲。本将留着自是有其用处。” 穆尔其眼中闪着危险的狼锐,搂着任郁冼的手却暮然加了几分狠戾。 平静的走出摄人的视线外,季落站在营地一处偏远的地方。 他手中捏着一只有着盔甲的虫子,普通的脸上露出一丝嗤笑。这虫子根本就不会飞,更别提要大量爬进“梨雨”了,分明是有人故意想要触动机关。 至于是什么人,为了什么目的,这与他均无关系。他听从师傅的遗言助穆尔其一臂之力,而他有没有这个能力,也许一切自有神明旨意。 盛夏的时候,一大帮子兵爷光着腚在水里洗澡是常有的事。 谁看谁啊,都是一身黑不溜秋的膀子和照的红黑的脸。 邵越和沈楚熙以前在军营时就没多大避讳,顶多是挑个人少的地方擦擦洗洗。 而黎景和颜修文就不同了,王妃和将军夫人的身子谁敢看? 就算大家都是男人,但这国都养出来的人白白嫩嫩,清雅俊秀,怎能和这乡野汉子比。 虽然黎景表示自己并不介意同他们一起,但闲王爷用河水太凉会伤着孩子果断的阻止了他。 “所以你每天叫刘木匠就是为了此事?”邵越一脸阴郁的看着蹲在地上挽着袖子忙活的王爷。 沈楚熙把手中的木板打磨光滑,“反正一时也想不出解决辽贼的机关,还不如想点别的呢” 邵越不想搭理他,抬步就走。 “哎,你确定不要让刘木匠给颜大人做一个浴桶?咳…颜大人这白白嫩嫩的样子……” “真有必要?”邵越的额头打个结。 沈楚熙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会考虑,虽是石头,但教教他怎么照顾人也是可以的吧。 “徐伯说用热水泡泡身子能减轻孕夫的乏累,我说,颜大人的孩子都快六个月大了吧?你还真是漠然啊!”沈楚熙一边带着感慨的说,一边观察邵越的动静。 看他皱眉沉思,沈楚熙才替颜修文叹了口气,爱上这样的人大概是会寂寞的吧。 而此时,他们口中的另外两个人却在营帐中津津有味的研究从辽人那边画来的机关“梨雨”。 沈楚熙画了一份机关图的构成模样给黎景看看解闷,没想到黎景和颜修文却是津津有味的研究了起来。 刚食过午食,黎景就进了离主营帐较远的颜修文的住处。 他二人相对而坐案几。一人手中握一只狼毫低头在晕黄的草纸上写写画画,不时交换几句意见。 虎子蹲在一边替他家端茶倒水,深感责任重大。他照顾的不是两个人而是四个啊。 邵越放下手中的流莺传书,刚硬的脸上眉峰更是深刻。 “将军,齐弎出事了?”齐硫是负责齐卫的消息并与其保持联系。 这几日在辽寻人的齐弎突然失了联系,在如今楚辽为战之际出了此事就不能不细查了。 “看看吧”邵越淡漠的扔给齐硫一封信。 “齐弎断了联系的时间和南辽公主出仓皇出现在楚境的时间…几乎一致……将军,南辽公主是?!”齐硫诧异的问到,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齐弎是将军为寻找许姑娘的,南辽公主…… 邵越淡淡看他一眼,“桑华与许姑娘有七分相似。” 齐硫低首,手中的信纸被他紧紧的握住。 片刻后,他抬起头,“将军,你把颜大人放在何处” 营帐中突然一冷,邵越漠然的翻开案几上的地图,“齐硫,你逾矩了。” 稳重的脸上带起苍桑之意,齐硫苦笑,“是啊,你是将军。” 因为他是将军,所以被唤作齐意的人换了一轮又一轮,因为他是将军,那个温柔聪慧的人终于都被每一个来了又走的人遗忘了。 那个让他唤作意的男子终于葬身荒漠,泯与长河。同样的名字让他每每听见就心痛如割。那个像颜修文温润笑着的男子,再也不会出现了。 齐硫承认,他想对颜修文好,想让这个和他记忆中相似的男子能过的很好很好。 下卷惜缘第一百零一章 从边境出来的晚风浸透着荒漠的沧桑和干凉吹起柴堆的焰火一簇簇的跳跃。营帐中少了几分热闹和嬉笑,多了些许严肃和沉重。 军营空旷的习武场中透过月光只能朦胧照出几个魁梧的侧影。 树梢突然颤动起来,树欲静,而风不止。可这次,却不是风! 凌厉的短箭从远处的高处破风而来,经过的树叶被细密的削去叶首,带着夏暑的热风生疼的从耳边划过,先是一支,然后漫天箭雨! 站在空地上的张诚和游名立刻转动手中的伞状物,高速旋转的圆柱在手心不停,凌厉而来的短箭被快速旋转的伞物射向一边朝周围的树干靶子飞去,而有的却穿透伞物留在上面露出箭羽。 张诚和游名选装大伞的速度越来越慢,从天边传来的短箭却仍旧不停。 黑幕下,只能听见浓重的喘息和凌厉的箭势破风而来的声音。 “————!”尖锐的哨声品凭空而起。 片刻后,短箭消失了,三个身着劲装的男子从远处的密林中走出,月光映着他们身上的影子,高挺而劲瘦,身上背着的箭筒中放着数只羽箭,手中握着高大苍劲的朝天弯弓。 “呼呼。。。呼。。。累死了”张诚扔下已经残破不堪的伞物坐在地上喘气。而一边的游名也同样是喘着气甩手揉捏胳膊。 沈楚熙放下弯弓拿起残破的伞物,“越,看来这东西不行,能累死不少,还有这好像不够结实啊。” “不是不结实,是箭势太急。”邵越道。 “这样不行,辽人那梨雨的箭是一直不停的朝三面射去的,况且又急又猛毫无章法,倘若那十三个一起的话,瞬间可能就能消灭一个军营的人,躲都来不及更何况是要还击。”沈楚熙道。 张诚喘匀了气,粗着嗓子道,“王爷,穆尔其那家伙什么时候有这些杀器了?两年前怎么不见他用。哼哼,没这些东西,他还是会被我们打的屁滚尿流!” “可他们已经有了。”李骥才道。 邵越凝望远处,“厉害的不是这些,而是那个人” “你是说为穆尔其制造这些东西的人?” 邵越转身背对着光影,“此人,才是杀器” 沈楚熙挑眉,“啧,我们又多了一个任务。” 张诚气呼呼的道,“杀人灭口?” “不是。抓住他,就算不能为大楚所用,也不能再让此人落在敌国之手”邵越掂了掂手里的弯弓,“走吧。” 沈楚熙立刻跟上来,“累死本王啦,越,刚刚我们比赛谁动作快,谁赢了?本王一听见哨声就给忘了此事了,哎,你别走,你给本王说说啊,是不是本王射箭的动作快,你别走那么快呀。。。。” 邵越的脚步越来越快,眼角瞥后面的人一眼,“没有输赢,你会认真吗” 沈楚熙回到营帐中时,黎景正俯身在案几边。他轻手轻脚的退了外衫走到黎景身后蹲下抱住他。 “本王好累” “嗯。”黎景头也不抬。 沈楚熙不高兴的挑眉,“景儿,你到底在忙什么?” 黎景手中的墨笔不停问道,“防御成了吗?” “还没呢,差太多。” 黎景直起身子向后靠,“我和颜大人画的,还未完成,你看看”他靠在沈楚熙怀里,已经五个月大的肚子了,孩子长得很快,黎景的腹部明显的凸起来一块。 沈楚熙就着烛火,细看之后眼中跳跃着与烟火一半的星点,“景儿,这是你们做的?!对啊,本王怎么就没有想到,宝贝儿,你太聪明了!” 宣纸上,是无数条墨色交错的线,密密麻麻,好似毫无章法。但沈楚熙却看出来了,颜修文和黎景用的是以柔克刚。 木质挡不住凌厉的箭,刚器太沉,火烧太慢,水不留浅。而宣纸上的,却是用鱼线密密麻麻编制而成的大张渔网。 上面是用数张不同的网眼大小的渔网跌落而成。并不是随意的几层就可以了,黎景和颜修文用沈楚熙带回来的辽人机关中的断箭的大小而设计的网孔,长度高度,质材编法都是经过他俩探讨和试验得出来的。 虽然没有还没真正试过,但却是比沈楚熙他们想出来的旋伞好了不少。就像是钢铁怕水,以柔和刚,用接受来对抗迎战,把反击化作接收。 沈楚熙和邵越习惯了强横杀戮攻击,就像刀与剑都是攻击型杀器,而后来,颜修文常见的,却是邵越用的长鞭,从相熟开始。 天刚亮,车马已行 柳意骑着马勉强的带着粮草走在路上。大热天的行路并不好受,炎热的太阳毫无遮掩的在头顶明晃晃的照着。 他抹一下额头上的汗珠,朝身后不起眼的小小马车看了一眼。 看见他,那个人应该会很高兴吧,邵将军对他。。。。算了,柳意,你终是晚了一步啊。 “王大人,还有几日路程?”王裘是武将,三十刚出头的男人,长相普通却总给人沉稳和可靠。沈楚秦要他二人负责粮草的押送。 “还需十日” 柳意点点头不再出声,收紧握着缰绳的双手,颜修文。。。。 沈楚熙正陪着黎景与颜修文在军营的后侧的大树下边乘凉边看他们挑选材质来制作网。因为是边境没有打鱼人,更别谈织作渔网,所以沈楚熙就让张诚在镇上找了几个会做陷网的猎户。 用石头做成的石凳和石桌摆在浓绿的大树下,上面放着清淡的凉茶。只有蝉鸣在树上叫个不停。这个地方安静祥和的不像是战乱的边境。 “喝点水”沈楚熙把凉茶喂到黎景的唇边。 黎景不好意思的抬头看一眼坐在对面的颜修文,颜修文朝他眨眨眼,他才红着脸喝了下去。 “这是,木浆,丝绸,棉布,这些行吗?”沈楚熙看向颜修文。 颜修文轻轻摇了摇头。 “蚕丝呢?”沈楚熙问道。 黎景惊讶的看他一眼,沈楚熙道,“蚕丝的韧性优良,一级以上的将士的盔甲就是由它做衬底。” 黎景眨着眼睛,沈楚熙搂着他的腰,亲昵拍了拍他的手,“很贵的,朝廷每年只会给军中会拨一百两重的蚕丝。” “那即便可以,也是无用啊” 沈楚熙摸摸他的腹部,“要是王妃想要,本王就一定可以拿来,谁让你夫君爱你至斯呢” 黎景瞪他一眼,示意他收敛,扭头询问颜修文。 颜修文微微低着头看手中的一段丝绸,散落的青丝在遮住他眼中浓浓的羡慕之意,他和邵越大概永远不会像王爷这般亲密无间吧。 下卷惜缘第一百零二章 颜修文微微低着头看手中的一段丝绸,散落的青丝在遮住他眼中浓浓的羡慕之意,他和邵越大概永远不会像王爷这般亲密无间吧。 高高凸起的肚子掩在凉薄的青衫,孩子已经这么大了,邵越却从来都没有说过什么贴己话,甚至连来见他都寥寥无几。 他只能从他人的口中得到些许邵越的消息,他们的将军从来都不是他的。邵越或许对他只有怜惜只有歉意。可是,这些都是他不需要的。 “颜大人,景儿,今日就到此结束吧,本王派人取些蚕丝,虽是昂贵,但存货还是有的,你们啊需要什么就对本王说,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就可以了。” 黎景撇他一眼,沈楚熙摸摸鼻尖,“本王担心嘛” 颜修文轻点下头,“修文谢过王爷” “本王派人送你回去吧” 颜修文朝他欠身,“谢王爷恩待,修文….想再坐一会儿,王爷与王妃先行回去吧,不用担心修文。” 黎景还想说什么,沈楚熙拉了拉他的衣袖,朝他摇摇头。他只好道,“颜公子小心些,我们。。。明日再继续吧” 待到闲王夫夫走后,颜修文缓缓把手移到腹部,轻轻打转,感受手中传来的轻微动静。孩子已经会动了,多么真实的存在他的身体里,和那个人血肉相连的孩子。 他从来都不是非谁不可,世间的事谁能说得清,谁能看得透,他从没拥有过什么,就从来都不怕失去。若不是这个孩子毫无预兆的出现,若不是这个孩子的牵绊,他和邵越大概真的能成为朋友,而不是现在的相顾无言,不是现在的寂寞相思。 人总是有贪欲,因为有心,所以妒忌,因为有心,所以想要得到你的一切,因为得到过,所以不满足。 风从树隙穿过,撩动轻柔的青丝拂过脸颊,带着旧伤的胸口传来轻微的疼痛。陌生的停留,陌生的脸,你给的呵护也带着陌生的情绪。 我看不透你,却只能放任自己一天比一天的思念,最后,化作浓浓的委屈和眷恋对你再也不敢奢望。 颜修文让虎子先回去了,他想静静。到现在才发现原来他这么怕一个人,原来安静能让人窒息。 他扶着石桌起身,刚走几步,“嘶。。。”颜修文倒吸一口凉气,坐的时间太长,腹部给身体的压力一天比一天明显。 小腿抽筋的厉害,一步都走不成,石椅离自己只有几步远,却怎么都动不了。颜修文清秀的脸上立刻显出豆大的汗珠。 “颜大人?修文,你怎么了”齐硫从远处疾步跑过来。 颜修文白着脸,“齐。。侍卫?” 齐硫把颜修文扶到石椅坐着,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汗,“哪里疼?虎子呢,他怎么没在” “腿好像抽筋了,齐侍卫。。。可否帮修文唤虎子。。。” 齐硫蹲下身子,伸手轻轻揉按上颜修文的小腿肚子,“你以前叫我硫大哥的”他低下身子仰头看他。 “硫大哥”颜修文唤他一身,犹豫着开口,“将军去哪儿了,他” “还疼吗?”齐硫给他揉着腿,“我带你去找许伯” 颜修文有些局促的撑着腰,“无碍的,常会有,歇一下就好了,不用麻烦硫大哥了。” “以后让虎子别离开身边,先让许伯检查一下吧,军营不同佩阳,会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齐硫错开颜修文的话,起身打算要抱起他。 “硫大哥,扶着便好了,我。。。真的没什么事”颜修文不太习惯这般亲昵的动作,却不知道自己却莫名适应和留恋邵越的怀抱。 齐硫知道他的意思,叹口气,搀扶着他起身。 楚境的小镇上传来消息。 邵越带着齐意去镇上,冷冷淡淡的看着这个女人想使什么花招。 桑华一身朴素的粗衣,看见邵越,她的眼里立刻掉出一大颗眼泪,颤抖着身子却仍是倔强的背过去,“你不是不再理会桑华了吗” “辽人此事出现在处境,此会引起探查。” 桑华咬一下唇,“原来如此。将军可以回去了,桑华只是流落到此,并没有什么意图,将军自是可以放心。” “恩。”邵越转身欲走。 “你就这么狠心吗,邵将军,桑华真的就这么让将军厌烦吗?连多一句的关心都不肯”桑华朝邵越带着哽咽的说道。 邵越微微皱眉,梨花带雨哭着的女子,揉不得,捏不得,骂不得,打不得。邵越不耐的看着她,悄然放轻了口气。 “公主想邵越做什么” 齐硫扶着颜修文刚走到军医营帐边,邵越便带着人回来了。 款款而至的女子,是颜修文绝对铭心刻骨的容貌,他握紧扶着自己的手,看着邵越大步朝自己走过来。 下卷惜缘第一百零三章 “怎么”邵越皱起眉盯着齐硫扶着的颜修文,然后伸手把他抱起来,“叫徐伯” 齐硫站在军医营帐外朝隔着灰色棉布的门帘不肯离去,齐意身后站着隐约吃惊的桑华,她美目盈盈,心中却是思绪万千。 齐意看着那个守在营帐外的人的侧脸,眼神黯淡。 “公子的腿受腹部的压力会经常出现抽筋,女子孕子也是如此,夜里睡前用热水泡泡,顺着经脉按压”徐福给邵越示范,邵越把颜修文抱到床榻上,一掀下摆半蹲下身子双手按上去。 “嘶” “疼?”邵越抬头。 “很。。。难受,不太疼。。”颜修文小声说。 徐伯笑咪咪着眼,把药方给刚赶过来的虎子“却是不舒服,小公子再忍忍,虎子去镇上买这些药,跑快点” 邵越控制着手下的力道,“怎么不在营帐歇着?” “我。。。同王妃,织网还没有完成,我们想”他话还没说完,邵越突然凑到他面前,含在口中话顿时停住了。 邵越附身在他耳边轻言几句,颜修文瞪大眼睛看他,邵越点点头,弯腰伸过他腿弯抱起他,边走边说“过几日,朝廷的粮草就到了,我派人带你那小仆人来了。” “我。。。。” “让他来照顾你更好些吧” 颜修文沉默,邵越可以安排一切,用他以为可以的方式让颜修文拒绝不得,也抗拒不了。他从来都不知道他需要的是什么,也从不会去询问是否需要。 邵越以为自己所做的就是颜修文想要的,直到后来,他才渐渐明白,相守与相爱是呵护与理解,爱人最想要的不是多么周全的照顾与安排,而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安宁。 桑华站在营帐内,透过微微敞开的棉布帘子朝外看。 外面,是一如平常的军营,只是她的营帐在西北最偏僻的地方,看似平静的军中也根本没有什么异常。军营是不许女人进入的,而邵越却带着她毫不掩饰行走在军营。 邵越,真的没有能威胁他的吗。桑华嘴角含着冷笑,娇艳美丽的容颜上眼眸冷意,邵越,我桑华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w 夜幕低垂,闷热的天空逐渐凉风习习。 沈楚熙带着黎景和邵越在颜修文的营帐中。因为他的营帐离主营稍远,少有人来。 营帐里摆着四方的案几,上面放着清淡的小菜和清酒。 沈楚熙靠着黎景坐没坐相,端着酒杯喝一口,“北辽的梨雨已经完工,按照南辽公主说的,他们将会在几天之内发动攻击?” 邵越点点头。 “你相信她?” 听见沈楚熙的话,颜修文也抬头看他。 邵越把刚好的甜粥舀上两碗,把其中的一碗塞到颜修文手中,“吃吧”扭头看沈楚熙,“那女人我还不放在眼里。不过目前,还不能肯定她是明哲保身还是想连军同盟。” 黎景舀一口,清淡的香甜混着浓浓的米香,放的温凉喝起来正好。不是特别的材料,熬出来的却让人很有食欲。沈楚熙就着黎景的碗也吃了一口,“恩,味道不错” “接下来你安排你的人手,照计划制作捕网,我让张诚把旋伞拿出去继续测试,军中人多眼杂,这两年招的人中要格外小心。我让张诚把旧部下的人数查清防止辽贼的探查。” 沈楚熙点头,“桑华呢” “我先答应她,按她的意思来,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邵越起身,“朝廷粮草快到了,我派人去齐硫和齐意去迎接,这批粮草很重要,万不可有何意外。”他看向黎景,“王妃,这些日子还麻烦您和颜大人留守营中陪我们演一出戏,我让齐绮保护你们,千万小心。” “哎,本王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啧,毒雾和冰箭之仇,我们终于可以雪耻了”沈楚熙扶着黎景的腰给他一个借力,“越,你去安排人手吧,本王,唉,本王今晚要好生歇着” 他话一说完就遭到邵越和黎景的鄙夷的目光,军营的统帅中好像就他最清闲了吧。 闲王夫夫出去后,虎子端着木桶送来滚烫的热水,他笑眯眯的准备退下。 “先去帐外候着” “啊?将军,我,这不太好吧,我”他脸通红的挠挠头,“叫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虎子答应一声溜了出去。颜修文坐在床榻边,邵越蹲下给他褪去鞋袜。 “将军”颜修文唤他一声,光着一只脚想要收回来。 “别动”邵越把他的裤襟挽起,伸手试了试水温,然后把按着他的脚放进去。“我让虎子每日都打些热水来,需要什么都告诉他。” 颜修文坐在床上低头看深色长袍的男子,伸手拉过结实的手臂让他的大手贴在自己腹部,“孩子会动了” 邵越眉间放柔,给他擦干双脚放平在床上,又帮他褪下长衫,低头吻了吻他的腹部,“我知道,虎子都告诉我了。” 颜修文撑起身子,“可以别走吗,我”他咬咬唇,那种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邵越轻柔的把他按到床上,低头吻一下颜修文的额头,“好好休息吧” 言罢,转身离去。 颜修文躺在床上睁着眼睛,茫然的望着漆黑的帐顶,眼中是浓浓的落寞。 下卷惜缘第一百零四章 世上最坚韧的线,是常年打渔用的渔网线。经受过酷日的曝晒,风雨的洗礼,月的寒,水的咸,鱼线是最具有韧性的,带着沧桑和干硬的触感。 蚕丝晶莹剔透,极细冷寒,一丝丝划在手心像冰凉的水,展开却又是缠缠不清的长丝。 桑华以为北辽在边境埋下的十三处机关,楚军是不知的,况且即便知道,也定无法破解。穆尔其她太了解了,如果不是叛变,或许她嫁的那个人便是他了。 这个人粗狂野蛮,却又阴险谨慎,贪权,贪利,贪色,贪禄。否则他不会处心积虑这么多年就等这一时。 南辽只剩下些苍老固执的贵族王室,他们后世不学无术骄奢淫逸,南辽是迟早败在他们手中。桑华暗中用权利和金钱拉拢人手,那些唯独的辽国王室军权还在自己手中,倘若大楚和宸齐愿意伸手援助,南辽可能还有一丝希望。 不过,她知道,这些也只能是她的痴心妄想。相好不行,也许,必要才逼迫才能有一丝希望。 桑华忘了邵越是什么人,忘了沈楚熙不是趋势的王爷,也忘了那个看似娃娃脸无害的小皇帝的身份。 “这是护送桑华逃出北辽时,护卫拼死留下的地图,将军请相信桑华。” 邵越接过图纸默默的看了一眼,和他们收到的基本一样。 桑华娇艳的脸上闪过一丝情绪,刹那间后又恢复楚楚可怜,“桑华本无颜再见将军,可大楚对开战的是北辽,若此战相赢,南辽也收益匪浅,所以桑华不得不冒死来告诫将军,穆尔其的用心” “按照公主所言,穆尔其将会在机关建成之日发动袭击,而这建成之日恰恰就是这段时间?” 桑华点点头,“制作机关的人非常厉害,穆尔其会用这么长时间布置,就极大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给大楚重击。他定不甘心只打败大楚,定会南下遮蔽南辽,最后一统几国。” 邵越淡淡说,“公主此话严重了” “不,一定会的。邵将军,这个制作机关的人,一人便可敌数万人,他的机关之下少有人毫发无伤,上次的冰箭就是如此。邵将军,请相信桑华。” 邵越凝眉看她,“公主怎么知道此人?” 桑华没想到他会问此事,支吾着。 邵越起身走到她身边,“此人是大辽本来寻找用来对付大楚和各国的,对吗。结果不小心被穆尔其先行用在了大辽自己身上。公主,邵越所言可是?” 桑华咬着一口银牙,“将军所言只是推测,此人是我父王派人寻来的,但却并没有用过他,不是吗,将军难道就凭着一时的猜测就把南辽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邵越表情冷凝,“公主所说若非虚假,邵越定会帮助南辽收复北辽。来人,送公主出去,不早了,恕邵越照顾不周,公主还是先行食午食吧。” 桑华还想说什么,看见邵越冰冷的面孔还是忍了下去。 天阴沉沉的,夏日的午时闷热不已,灰黑色的天幕笼罩在天际,低压压的,向这边压进。怕是又一场暴风雨要来了。 桑华思绪翻腾,她谢绝了齐意的相送,朝他们为自己准备的营帐中走去。 “公子,这天要下雨了,你快些回去吧,我自己就成”虎子抱着一包深色包袱往外走。 桑华停下莲步,朝颜修文端庄礼貌的微笑,“颜大人。” 颜修文那日没有仔细看桑华,如今停下脚步,却发觉这个女子比以前憔悴了,但眉宇间却多了几分英气与果绝。 “修文见过公主。”颜修文让虎子赶快去送东西,自己朝桑华走去。 桑华苦笑,“颜大人,对于大楚而言,桑华哪算是公主啊。” 颜修文默然。 她又继续道,“桑华沦落至此,将军愿意收留桑华,桑华就已经大恩不忘了。能在这里见到熟悉的人,桑华真的很欢喜。颜大人你”她说完后把目光留在颜修文的腹部。 莫名感到危险,颜修文伸手用宽大的袖襟抚上凸起的腹部,“这。。。”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来掩盖住自己心中一时涌起的凉意和尴尬。 桑华噗嗤一声笑出来,盈盈美目闪着星光,“颜大人不用不好意思,这是邵将军的孩子吧”见颜修文点点,她脸上带着好奇,“孩子多大了?颜大人是吃了育果吧” 不想过多的解释,颜修文点点头,“刚七个月” 桑华眼中暗影一闪,随即笑出来,眨着眼睛,“恭喜颜大人了呢,我。。。可以摸一下他吗?” “修文,你怎么还没有来,咦,这是?” 颜修文下意识想排斥她,想要躲开,温和如他让他拒绝不得,正当他犹豫着不知如何是好时,黎景走了过来,几步便走到了他们面前,侧身站在颜修文面前,有意无意挡住了颜修文。 “姑娘是?”黎景坦然的站在她面前,一身清冷高雅的气质,像是看见了,又像是不把她放在眼里。与沈楚熙待时间长了,像他这般偶尔拿出架子吓吓人还是可以的。 “桑华见过王妃” “恩,原来是南辽公主。公主请便,我们现行一步。”黎景朝她微微欠身拉着颜修文侧开她。 他步伐稍慢,却不容置缓,颜修文觉得这样把一个姑娘放着不太好,想回头看看。“别回头,她在后面跟着呢”黎景小声的说。 颜修文惊讶的看着他,“她是?” “不知道呢,不过,都是大辽人,差不多吧。虎子把东西送去了,我才出来呢” “王妃”黎景眨眨眼,“我比你大些,叫我声哥哥吧,这么长时间了,多见外呢” 颜修文脸颊微醺,“黎大哥”“呵呵,说不定以后我们的关系会更进一步呢”黎景拉着他刚进到颜修文的营帐中,外面立刻下起了飘泊大雨。 两个人都挺着肚子,身上被雨丝打湿,两人相视一笑,黎景拉过颜修文给他擦干头发,“修文身子不好,要小心生病啊” 颜修文笑起来的时候唇角总带着淡淡的苦涩,黎景心性清冷,却总很喜欢看他笑起来暖暖的样子。沈楚熙说,邵越和颜修文之间只能他们自己解决和看开,黎景却觉得,如此而来是否对颜修文太不公平。 外面漂泊大雨,帐中温暖如春。 被摆出来的旋伞在雨中散着木味的淳蕴,雨滴绽开在木伞上溅起晶莹的水滴。 “这么大的雨,穆尔其是不会选择在这样的天气发动攻击的。”沈楚熙道。 邵越手中缠着层层织网,“就差木桩了,他们目前是不会用梨雨的,否则机关一旦暴露就有造被毁的危险” 沈楚熙一口喝下茶,“今天天不错,不干点什么就太可惜了。” 邵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召集飞骑营,我们今晚先给他们来个开胃菜” “这就去” 下卷惜缘第一百零五章 大雨下了两日。这两日,楚军相见皆是无声的嗤笑;这两日,北辽夜里正吃好喝好准备雨停时发动袭击,却没有想到,留守在前线的辽兵皆被楚军连夜端了个干净。 这两日,穆尔其憋屈的大发雷霆,梨雨还不到用的时候,楚军一向以后置抗敌为主,没想到这次竟然用了偷袭。 “一群废物!都给我滚”穆尔其在营中大发雷霆,战争还没开始就吃了这么大个笑话,眼中全是嗜血和暴虐。 “将军,小不忍而乱大谋”任郁冼轻轻说。 穆尔其突然转过身,血红的牛眼瞪着他,然后猛的把他抱在怀里,“小鱼儿,本将咽不下这口气啊” 任郁冼抬眼透过重重隔障飞得很远,“如果注定要死,将军何须再意迟早?季先生既然闲来无事,就让他帮帮我吧,将军,过几日,小鱼给你一个惊喜” 桑华没想到以礼仪和主和的楚军竟会半夜偷袭,她忘了她是以一个女人的角度去看着一场男人的战争,若不是在北辽出其不意的机关下吃过亏,邵越等人或许根本就看不上穆尔其的行兵队阵。 战场上的阴险毒辣,军营中的蛮横专制,他或许是一个好的领头人,却不是一个好的将军。楚军之所以名扬各国,是因为严谨的作风和出其不意的行军布阵,以及楚军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风度。 她揉碎手里的纸片,抬手整了整自己的发髻,看天色还早,提着裙子翩然出了营帐向另一边走去。 颜修文正坐在石椅上,刚下雨,地上有些湿滑,但好在空中满满的清新的泥土味道。还有两个时辰才到晚食,他想出来走走。 “公子呀,您看,这手柄是不是还有点儿粗”木匠拿着伞物抵到颜修文面前,旁边四五个小兵也赶紧凑上去支着耳朵瞪着眼,将军夫人听说可是朝中的文臣,满腹文采呢。 木匠朝颜修文眨眨眼睛,他用余光便看见桑华正轻移莲步朝这边走来。 “有些粗了,不太方便,王伯,上面打些花纹会防滑,您试试。” 王木匠答应一声,旁边的小兵忙问,“夫、公子,刻上花纹为何就能防滑?”“是啊,是啊,您跟我们这粗人说说,我们都不懂。” 颜修文指着圆木上的痕迹,“木头磨得时间长了上面的棱角磨得越平就越光滑,有些花纹刻在上面,手和木头之间的接力便会增加,不易从手中滑落” “公子,您是怎么知道的?” “是啊是啊” 颜修文看着他们,淡淡的笑,“《徐工天物》书中记载的,等过几日,我拿来给你们看看可否?” “好啊,好啊” “滚蛋,你识字吗” “无碍,我可以解释给你们听,这书上记载的奇门怪物甚是精彩的” 桑华走到颜修文身边,旁边几个小兵犹豫着退到一边继续自己的活了,桑华好似不经意的望了眼他们手中的伞物,温婉道,“颜大人果然博学” 颜修文身子不便就没有起来行礼,他朝她欠身,“公主虚赞了,修文班门弄斧” “颜大人,他们这是在做何?”桑华好奇的看着忙碌的士兵。 颜修文脸色微变,摇了摇头,“只是普通的工具罢了,公主是来找修文的吗?公主可是遇见了什么难事?” 桑华摇了摇头,眉眼之间尽是轻愁,“大楚和北辽开战了,桑华心里不好受,出来走走便看到了颜大人。”她低头,多日来的疑惑都被解开了。 为什么邵越会毫不在意的带她进军营,为什么会听信自己所言,为什么会主动袭击北辽,为什么根本就不怕她所说的机关。 原来,他们早就知晓,原来,他们只是在看她一看人戏耍,原来,他们什么都知道了却还是选择拒绝援助她。 她的手不可抑制的颤抖着,是她小看了他们,是她以为自己的埋伏做的有多好,是她以为她有多么了解大楚,甚至是北辽。 颜修文低吟,“公主,军营中都是男子,公主还是小心些” 桑华脸色突然一白,“公主?你怎么了,快去唤徐伯”颜修文忙对一旁的小兵说道。 桑华摆摆手,“颜公子,桑华真的,算了,没事,没事,桑华没事,我,先走了,就不打扰颜大人了。“桑华头一低捂着脸颊便小跑着离开了。 颜修文起身想要去追,却被身边的小兵给拉住,“公子无需多管,您慢些,可是不敢着急,有什么事将军会处理的。” 颜修文点点头,只好又坐了回去,双手习惯性的揉着腹部。 桑华跑了两步看没有人追上来,她慢慢放下手,露出冰冷的面容,都是假的,根本就没有人在乎我,你们说的,永远都是那么好听,没有会在乎我的生死,你们只是把我当做笑话罢了。幸好,我还有他们,我还有最后一丝希骥。 司继四年七月十二日,楚军正式宣战北辽。南辽欲借楚手灭掉北辽,楚军无意结盟,南辽气绝,隐匿在北辽军队的南辽之人被北辽首领穆尔其按至战场,共七人,当中斩首三人。 南辽公主桑华欲求楚将,遭拒绝,其摄起,以散尽千金买凶逼迫楚将,后擒其人,怒,宣与南辽决裂,公主桑华自刎于楚。 其实,历史总带着虚虚实实的真假,没有后人能看的清楚,之言偏字也只是为了给后世一个光面堂皇的借口,就好比桑华以颜修文为质要求邵越救人,又好比她没有自刎,也不是死在楚营。 “公主,你小看邵越了。”颜修文冷冷淡淡的束手而立,“是我亲自走进来的,修文想给公主一个机会,放手吧” “闭嘴,你闭嘴!”桑华手中捏着细长的锁链,“你闭嘴,你根本就不明白,不明白,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他们几个人我早就死在回国的路上了!是我,是我以为再回到在这里,以为用这些消息换他一丝怜悯,你知不知道我的国家在受难,你知不知道我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保卫者皇宫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死在面前的心痛,你不知道,因为你和他一样,空有一副虚假心肠!” 颜修文默然。 邵越深色的铠甲在身上散着冷冷的寒意,沈楚熙扶着有心重重的黎景带着千军万马把楚镇的客栈紧紧包围住。 齐绮紧抿着唇跪在邵越的马下。 桑华绝美的脸上带着些诡异的微笑,“颜修文,你以为你又是什么,呵,你以男子之身雌伏他身下就不觉得可笑吗。你以为他带着千军万马救的是你吗,颜修文,颜大人,你和我一样天真。” “公主,感情之事强求不得” “呵,我根本就不想再强求什么,颜修文,我觉得你真可怜,你比我陷得更深”桑华说着伸手。 颜修文侧身避开她伸向腹部的手,“公主,大楚与辽向来不合,今北辽分裂,公主不应再用残弱来对抗内外之敌。” “你闭嘴,你凭什么这么说”桑华的手被侧开触上空气,她嘴角一抹冷意,扬鞭狠落! “公主!”颜修文狼狈的护着腹部躲开,后腰碰在桌椅上发出一声闷响。 邵越翻身跃下马儿,“别”他撇过眼,极冷的声音从口中吐出,“齐弎” 被叫做齐弎的男子眼神犹豫,伸手摘下蒙面的面具,远处的沈楚熙眉头一皱。“将军,请饶桑华一命”他猛地单膝跪下。 “理由”邵越的眼睛直直的盯着眼前这扇门窗,身上发出狠戾的气质。 齐弎低头不言,邵越眯眼,抬步要走。齐弎迅速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双手举过头。邵越在看见他手中的东西时双脚突然被钉在原地! 而此时,停下来的邵越错过了那鞭狠狠落在颜修文背上的锁链。“唔!”一声闷哼从屋中传来,桑华让她买来的杀手按住颜修文,手中银色的细练破空落向颜修文的腹部,他咬牙猛地侧身让那一鞭落在自己背后,然后火辣辣的疼痛瞬间席上全身,双手撑住桌子不让自己滑落下去,却抑制不住因疼痛而颤抖的身子。 桑华嘴角扬起瑰丽的冷笑,她俯身把脸贴在颜修文耳边,“你的将军来了,可却没有进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下卷惜缘第一百零六章。 颜修文靠着邵越衣衫半褪,露出背上青肿的鞭痕,上面的肌肤红肿青紫带着丝丝血痕。徐伯生气的不和邵越和沈楚熙说话,一大把年纪气的胡子一翘一翘的。 “老夫年纪大了,管不了你们,你们想怎么闹就怎么闹,可是,男人不能让这事波及到家人里人吧。再退一万步说,就算王妃和夫人同是男子,那你们为了孩子就不能消停会儿” “徐伯,这不是胡闹,是战事,我们”“你们不是胡闹是什么,打仗就打仗,去战场上说黑白,要不然受伤的咋不是你俩!”沈楚熙还想说什么,被黎景拉住,用眼神示意他,干什么,徐伯也是关心,你就别出声了,亏你还是王爷呢。 沈楚熙哀怨的瞪着他。 黎景刚想回瞪,眉头突然皱起来,他伸手摸上腹部。 “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坐下,先坐下”沈楚熙紧张的扶着黎景坐到案几边的垫子上。 “没事,孩子动了,王妃宫膜轻薄,孩子动时会反应比较强烈,王爷别站着了,赶紧带王妃回去休息”徐伯写了两张单子给虎子和阳子让他们下去拿药去了。 等到屋中的人都走完了,邵越给颜修文拉好衣衫让他靠着自己休息,不能平躺,也不能爬着,侧卧给腰上的压力过大。邵越便让他侧靠着自己借力支撑身子,双手搂住颜修文。 天渐渐变的浓黑,蝉鸣熹微。 “对不起”邵越道。 颜修文靠着邵越的肩膀沉默。 “可以,让我看看它吗”清柔的声音在此时显得有些疲惫。 邵越从身上缓缓摸出一对玉珏,鲜红的血痕陪清淡的黄,一个上面刻着‘瑶’,一个上面光滑无暇。是徐老爹送给邵越的,就是信物,一面刻着自家孩子的名字,一面等待着和她定下终生的人。 分开看,玉珏小小的,是个挂饰,独立成璋。合起来,却又让人觉得本就是一对。 不太明亮的帐中,散着淡淡莫名的寂寥。颜修文把两块玉珏放回邵越怀中,脸埋进玄色丝绸的长袍中,靠着邵越的肩膀,闭上眼睛,不言不语。 邵越手中握着玉珏却觉得有千万重量,隔着他的手心,轻微的疼痛从手心传到手掌。他低头,呼吸属于怀中人的清香,却对他想要的回答缄口不言。 深夜里,忽明忽暗的烛火突然大亮。 “景儿,景儿,醒醒,阳子,快去叫徐伯!” 黎景脸色苍白,冷汗从脸上颗颗落下来,他紧闭着眼双手按住腹部,咬紧牙关不出声。沈楚熙被怀里的人的僵硬和颤抖弄醒,迷糊睁开眼想问问他怎么了,结果就看见他苍白的脸色。 徐伯一把年纪被人从好眠中叫醒,正欲发怒,就听见有人大喊大叫,还说王妃中毒了。他匆忙起身蹒跚着被人驾到闲王营帐。 “快,看看他怎么了” 徐伯摸上黎景的手腕,一把之下竟是大惊失色,“王妃这是中毒了!” “不可能,他吃的东西同我一样,并且是阳子送的,一直没有什么特别,怎么会中毒!” “王爷别急,我先帮王妃解毒” “王爷,王爷!”阳子匆匆忙忙跑进来,“军中还有二十多个都是这样,怎,怎么办” 沈楚熙眉头深皱,眼中寒意冷现,“将军呢” “将军已经派人把那些中毒的聚集到伤病营了,正在一个个盘问,将军说让徐伯给王妃解过毒后速速过去!” 徐伯忙摊开一张纸,大笔草写,然后墨还没干就交给阳子,“快让医兵把这熬成药给王妃和伤兵营送去,还有告诉将军,点百会,极泉,阴门,太溪穴位抑制毒的蔓延,老夫稍后就到” 阳子不识字,所以只能死死记住许福说的话,撒腿就跑。 “景儿,没事,没事的” 黎景胸前剧烈起伏,他额间被冷汗浸透,“孩。。孩子”几个字却是喘息不断。 “胎儿没事,王妃莫动,老夫要扎针在腹腰部的穴位抑制毒物蹿流伤到孩子,会很痛,王妃要忍忍” “景儿不怕不怕,我就在这儿,不怕”沈楚熙心疼极了坐在床边抱住黎景的上身,一边擦汗一边轻声安慰。 徐福极细的银针没入黎景的腹部,疼的他一抽一抽,沈楚熙死死抱住他,心疼的不行,恨不得是自己中毒,恨不得自己帮他受这些痛。 “景儿不怕,不怕,没事的,没事”他双唇贴在黎景耳边一遍又一遍安慰,“我在呢,孩子没事的,你也会没事,乖啊,没事” 邵越和齐绮迅速按照徐福说的穴位给营帐中二十一的中毒的兵点穴。张诚和游名随后进了伤兵营,“将军,没有找到可疑的人。”“水里,食营也检查了,没有被下毒。” 邵越身上带着浓黑的阴郁,“继续找,把这几个人的唤来,一个一个询问他们这几日都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 “将军。。。”虎子扶着脸色苍白的颜修文走了进来。 “怎么来了”邵越脸色不善,却仍是小心翼翼的把颜修文身上的披风拉紧,小心的避开他身上的伤抱住他。 “景哥中毒了”颜修文双唇青白,轻声问道。 “徐福已经在解毒,没事的,你先回去休息”邵越把散落在双肩的青丝拢到肩后,手下的人儿已经开始颤抖着站不住了,软软的靠着自己喘息。 颜修文喘下一口气,“我刚刚见了徐伯。。。这是黑染草,磨成、粉后饮入会引起剧烈疼痛致人死亡。但、但药性很短,显于光中两个时辰之内就、就不起作用了。” 邵越知道他身上的伤疼的厉害,弯腰横抱起他,小心避开背后的鞭伤,“别说了,我送你回去” 颜修文摇摇头,“这草、沾染上物件时能把东西染的黑透,四个时辰之内、颜色会褪下、将军快派人、否则天亮后、颜色就、消失了”他苍白着脸,眼中透露着着急和担忧。 “张诚,李骥才,游名听令。让步兵,骑兵所有什长起来给本将军一寸一寸摸清军营中的所有角落。严守军中入口,禁止任何人出入,其他一干人等待命营中,没有命令不准私自出来!” “是,将军” “齐绮,看好这里”邵越冷凝的声音带着不容置换的魄力谨慎而迅速的布下人手,然后带着颜修文大步离去。 “徐伯?”沈楚熙小声的问,怀里被汗水湿透的人已经疼得昏睡了过去。 徐福擦一下老脸上的汗,摆了摆手,“没事了,我去看看那边怎么了,等会儿药来了及时服下便可。王爷,王妃宫膜轻薄,再经此一伤,可能会早产,现在胎儿尚不成熟,绝不能出现任何差错。就算不能足月,七八个月的胎儿也能成养了,所以,王妃万千小心,现在已经快六个月了,正是孩子的成长期,不可再有任何意外了。” 黎景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微睁着眼。沈楚熙心有余悸的抱住黎景,双手护住他的腹部,“你和孩子一定会平安的” “睡吧,天快亮了,我在这里陪你,别担心,他们会找到的”邵越褪下披风才看见颜修文只穿了一件单衣,他眉头一皱,心里狠抽一下,想要离开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颜修文强睁着眼睛打起精神,身后的疼痛蔓延至全身变成了极度的乏力。 邵越褪下长袍躺在床榻的外侧把颜修文抱在怀里,“睡吧,孩子也该累了,等你醒了他们就应该查到了,我带你去看看王妃。” 颜修文点点头,几乎瞬间就累得睡着了。 下卷惜缘第一百零七章 任郁冼靠着坚阔的胸膛闭眼假寐,唇角带着一抹瑰丽的笑。天边隐隐有朦胧的光,从天之际朝这边明亮起来,不多会,便能天光大亮。 “将军你可满意?”他巧笑着问。 穆尔其玩弄着手中春燕大小的纸鸢,“本将军是要夸小鱼儿聪慧呢,还是要夸季落巧夺天工?” 任郁冼抬头亲一下穆尔其的下巴,“你说呢” 穆尔其哈哈一笑翻身把任郁冼压在身下,粗糙的手边游进衣衫,“如果没有小鱼儿的聪智,他就算再厉害也想不到这个办法,小鱼儿,本将军这就奖励你” 颜修文因疼痛而深锁秀眉,他手里紧紧抓着邵越的衣衫,闭着眼睛看起来好像还没有醒过来。 他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褪下了他的衣衫,然后滚烫疼着的地方被冰凉的触感所替代,指尖划过之处,淡绿色的药膏缓解了他身上的疼痛。 从肩膀一直没入脊椎的一条鞭痕,即便没有出血,却仍是牵连着周边的肌肤泛着青紫红肿滚烫的疼着。昨日还好,今日却还想伤势加重般麻疼起来。 邵越按住颜修文给他光滑的脊背上涂上药膏,用内力聚集热于在指尖,在他后背滑动,让药膏渗透到身体里。 等身上不再那么难以忍受了,颜修文才朦胧睁开眼睛,邵越扶住他的腰帮他起身靠在自己身上。 “唔,什么时辰了”颜修文刚一开口就觉得喉咙干痛,一张清秀的脸不自觉的皱起来。 “卯时了”邵越抬手把颜修文扶到榻几边靠着,自己伸手拿过衣衫穿在身上。“有些低烧,我去让徐伯来给你看看” 颜修文撑起身子,他只穿着白色的亵衣,长长的青丝一半留在胸前一半垂在身后,哑着嗓子轻声道,“我。。。同你去看看王妃。。。” 邵越接过衣衫给他穿上,用净水清洗了两人,拿过一边的苍青色棉布披风从头到脚遮住他,想弯腰抱起来,被颜修文拒绝了,邵越只好搂扶着他朝门外走去。虎子看见邵越连忙站直身子揉了揉眼,叫了声将军。 “让徐伯去闲王帐中,把早食送过来” 因为昨夜中毒一事,军营中一时有些悄静,每个人带着些不安,却又从心里相信他们的将军和王爷,因而没有引起大的反应,谨慎的听着上面传来的消息,准备放手一战。 “查到了吗?”两个人慢慢走在军营中,小声交谈。 “我让他们到王爷帐中等候了,等我们到了就会知道了。” “嗯” “颜儿,你怎么知道这种东西?” 清晨的雾气还没有散去,空中带着清凉和湿润,让人不禁想大口呼吸。 “黑染草。。。有时会被用在墨汁中,写在纸上后。。。不消一会便会消失,用水浸泡后会再此显形。”颜修文轻声道。 邵越扶着他的腰,给他拉了一下披风遮住隆起的腹部,路上不时有士兵路过,看着将军都咧嘴偷笑。 他们到的时候黎景正坐在床边,脸色比颜修文还差,但毕竟是练武之人,还好没有造成特别深的影响。 “邵越,给本王军队,本王这就去灭了辽狗!”沈楚熙看见邵越就立刻站起来怒不可遏。 “坐下”邵越把颜修文扶到床侧,扭头沉声说道,“事儿都没弄清楚,你就冲动” “本王冷静不了,他伤的可是本王的夫人和孩子,忍不下这口气!”沈楚熙一甩袖子坐到一边。 颜修文伸手拉过黎景的手轻轻按上脉搏。 “修文也会?”黎景朝他苍白着脸笑笑。颜修文把他手放进锦被中,“久病成医。景,孩子没事” 沈楚熙听见两个人的称呼不由得眉头一挑,立刻被他二人吸引过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两个人关系这么好了。 “将军”张诚随后进来。看了眼黎景和颜修文,邵越点头示意他说。 “将军,在北营处的地上,帐上,草木上皆有发现黑色斑点。与颜公子所说的一致,现在已经消失了。”邵越默然,张诚继续说到,“那二十一的士兵,五个在昨日酉时曾经过北营取水饮用,七个是昨日在北营值夜的,四个曾在酉时到军医营取药引用,剩下的五个昨日未曾到过北营,但说及曾在吃的晚食中见过黑色的尘点,但一时未注意。属下猜测应是毒药粉末飘过去的。” 沈楚熙把阳子叫进来,“你是什么时候给王妃取药的?”昨日黎景胎动的厉害,让徐伯开了些安胎药。 阳子干瘦的脸上突然委屈惊恐起来,“王、王爷,俺没有,俺什么都没啊,你”沈楚熙一巴掌拍到他脑后,“问你话呢,你什么身后去给景儿取得安胎药?” 阳子摸着脑袋,结结巴巴说,“好像是天还没黑的时候,俺不记得了” “酉时末”黎景开口,低沉清越声音带了些虚弱,“你接到传信刚出去时,他送的药” 沈楚熙哎呀一声,“对了,齐意传信说前几日的大雨使山间道路崩塌,草粮被困,估计要耽误几日了。”他摸摸黎景的肚子,“既然都知道了,那还犹豫什么,打吧,越,光明磊落的打一场,把辽狗打的屁滚尿流,我们就太平了!” “哼,知道什么?你知道他们是怎么下的毒?你知道他们是不是只是先小幅度试试,然后大量下毒?你知道他们还有什么机关?如此鲁莽!”邵越深深皱眉。 “本王就是忍不下去”沈楚熙一脸可怜不服的模样,跑到黎景身边喂他吃饭。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黑染草的毒粉应是从天上洒落下来的”颜修文犹豫着说出来。一时营帐中的目光全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颜修文缓缓眨眼睛,好像是在思索,缓缓道“。。修文猜测。。。这般大幅度的均洒在北营的话。。。。极有可能是什么物什从空中洒下的” 刚进来游名听见颜修文的话,正直严板的脸上露出一丝赞许和敬意。“颜公子所言不错”他替给邵越一张纸,“高位守卫说他们曾看见如同鸠燕大小的物什在空中飞过,速度不快,所以看得很明显。。。。因为没见过,以为大概是什么鸟儿,所以他们也就没有回报。” 沈楚熙猛的站起来,“本王就说肯定是辽狗干的!只有他们能做出这般杀器” 邵越同他起身,对张诚和游名道,“燃狼烟”二人眼中一喜,“五日后,先攻辽营!” 下卷惜缘第一百零八章 军营中燃起的浓黑狼烟宣告着厮杀终于开始。楚军的士兵脸上看不见忧虑,看不见畏惧,看见的只有愤慨,只有跃跃欲试,只有快意,只有忍无可忍的狠戾。 颜修文已经两日没有见过邵越了,只一夜的相守却让他食髓知味想时时刻刻都见到那个人。只是,现在,邵越敢大张旗鼓的燃狼烟迎敌,那么,在他宣告的一刻起,楚军楚将就已经做好了接受对方的突然侵袭! 他不知道邵越怎么处理桑华和齐弎的,他不告诉他,大概也是不想吧。颜修文靠在床榻边不知晓邵越和沈楚熙是怎么安排的,他也从未真正接触过打仗,只能从军书上得到只言片语罢了。 “公子,将军从战壕回来了”虎子笑着看他,“你要是想向将军说声保重,虎子现在就扶你去。这一仗估计要打很久呢” 被个孩子这么说,颜修文的脸上醺起淡淡的红晕,眼中希冀星点。 “公子,将军就在侧营” “他。。。为何会在那里?” 虎子憨厚的咧嘴笑,“不知道,我一定说将军回来了,就赶快跑回来告诉公子了” 颜修文压住心中莫名的喜悦,一想到就要看见他,胸中就涌起淡淡暖意。 “公子啊,等你看见将军,你就对他说你想他,让他打完仗快些回来,要小心一点,还有啊。。。”颜修文突然停下脚步,虎子正说着看见他直直的看着远处就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颜修文想要笑出来,却发现自己竟是连呼吸都忘记了。 远处,空无一人的招客营帐前相拥的两个人。 颜修文抬手按住刚刚还欢喜跳跃的心脏,那里,正疯狂的疼痛着,让他几乎站不住脚,让他想立刻转身离去,可是他看着,却是一点都动不了。 穿着浅黄色裙衫的女子双手环住邵越的腰,安静、乖巧的抱着他靠在他怀里。绝美的侧脸有着熟悉和陌生。邵越穿着黑色铠甲,用玄色锦带高高束起头发,腰间扣着深色琉璃佩刀,决绝而冷寒。 察觉到有人,邵越抬起头。 你要是真的爱,就会,无知觉掉眼泪,不管谁都无法防备。 真心像坚固的堡垒,自以为坚不可摧。 女子没有察觉到不同,她靠在邵越的胸前,比桑华更温柔更软甜的声音,“越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终于找到我了,瑶儿真的,真的很开心,瑶儿没有白等。” 耳边的轻语邵越听不见,他的黑眸静静注视着那个人越来越站不住的身形,脸色越来越苍白,凌乱的呼吸,濡湿的眼睛。 颜修文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即便桑华和许瑶如此相像,邵越却从来都没有认错过,也从未对她有过一丝心软。 因为她不是许瑶,即便再像,即便一模一样,都不能替代。 如果不是真心,如果不曾认真,如果不是。。。邵越不会,不会从未放弃,从未想过接受他或者是那个相像的桑华。 颜修文终于明白什么是痛彻心扉,就连冰箭刺入肺脏时都没有的疼痛,好像连呼吸和跳动都无力的跳动。 如果不是虎子扶着他,他几乎站不住,几乎,几乎。。。 邵越从未放手,而他,从未得到。 颜修文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应该说些什么,从腹部传来的轻微疼痛清楚的告诉他,他就是个傻瓜,讽刺他有多么懦弱,质问他连一丝勇气都没有,去走上前,去问他,去要他的解释,去问问他,是否在乎过他。 你看着这样为你难过的我,为你心痛的我,为你失去自己的我,想说什么。 没有理由的苦笑只是煎熬,我以为我做的到,只要陪着你就好。 从此以后,留下来,我需要什么理由。 颜修文低下头,轻声道,“走吧” 小孩儿的眼里全是怒火和不相信,他看着他家将军没有任何解释,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什么动作,就这样,放任这个人离去,这个怀着他的孩子的人,就这样心寒离去,而他的将军却没有任何反应。 没有人知道,邵越在看见颜修文转身的身后心中所想,没有人知道,许瑶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抱住这个男人。只有她知道,这个人,欠她,这个人,绝不会放任自己一个人,这个人,是她现在唯一的依靠。 颜修文用最大的力气拼命的想离开这里,想回到自己的家,想一个人安静的躲起来。 虎子在营帐中走来走去,想说些什么安慰却又不知打如何开口,最后,他咬咬牙,“我去找将军说清楚!” 颜修文蜷缩在床榻上,重重隔纱笼罩下来,把悲凉的尘世隔在心外。 别去。。。 公子,将军一定是有苦衷的,你不要乱想,我去找将军,让他给你解释清楚。 她。。。是许姑娘。。。 虎子瞪大了眼睛,“瑶、瑶姐姐?” 颜修文闭上眼睛,原来所有的人都知道,原来,只是他自己一直在骗自己。 让我。。。静一下。。好吗 颜公子,你不要多想,我就在帐外,你、你有事唤我。 刹那间,万物寂静,所有的喧嚣都渐渐远去。 青色的重纱掩盖住床上人的狼狈、脆弱。 天幕渐渐变暗,墨黑的营帐中只有静不可闻的呼吸声。 蜷缩在缠绵的床榻间,他静静感受着从腹部传来的细微动静,把手心贴在上面,缓缓握住,却什么都没有。 他突然想起有一日同邵越在楚境的小镇上,一位素服道长曾说的话。 “公子命中有三劫,一为求,二为得,三为舍。” “公子,老夫劝你一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情深,不寿啊” 情深不寿。。。颜修文缓缓把手按住疯狂疼痛的胸口,轻轻呢喃,情深。 最恨,情深,最伤人。 下卷惜缘第一百零九章 大军出行。 许瑶留在待客营中,她坐在琉璃镜边拿一把细齿木梳缓缓把自己散落的长发挽起来,看着镜中的少妇,她优雅一笑。 “齐大哥,谢谢你”她轻声对默然出现在身后的人道。 是齐弎救了她,当她被公主桑华扣押起来的时候。不是没有想过邵越会派人救她,只是这五年来,日夜煎熬孤寂让纯挚的女子终于不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五年前,大辽寻觅幼时走失的公主,她以为她此生都要过庸凡的生活,她以为她此生只能着粗衣布衫,她不想,真的不想,即便许爹爹对她比谁都好,可是她就是不服,她明明,非富即贵。 是她,亲自走进大辽的军队,是她甘愿随他们去辽。 可是,她错了。 那些人不是在寻找失落的公主,而是在找一个他们当年亲自丢下的孩子去代替他们的公主远嫁和亲。 她叫北云瑶,她是大辽王爷之女,她自愿远嫁藩篱为大辽守一方安宁。 多么可笑,她根本就从未踏入过这里,她是被丢下的孩子,她怎么会愿意嫁给野蛮人。她有她的将军,他是大楚名将,他。。。 当她有叛逃之意时,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不能挽回了。 她早已不是当初的处世未经的女子了,她嫁过人,又因两国交恶被遣送回国,她是北云王爷的无颜女。 半年年前,大辽分裂,王侯贵族皆逃南辽,南辽公主桑华却突然派人寻她,之后便又是另一个囚笼。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桑华要囚禁她了,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明明贵为公主却恨不得对她千刀万剐。 北云瑶,不,她又变成了许瑶,而这一次,她一定会留下来。 穆尔其唇角带着冷淡的笑意,虎眼瞪圆,手中的长矛直指天宫,“邵越,这一次,我定让你有去无回!” “杀!” 号角争鸣,狼烟四起。 缟素染血,悲凉起意。 辽军是灰色盔甲,楚军皆黑色软猬甲,长矛与刀剑碰撞,血汗相加。 战场上争鸣,军营中宁静空旷。 颜修文坐在案几边一手扶着腹部,一手握着狼毫紫笔在宣纸上写画。 “公子,你就吃一点吧”虎子端着饭菜,“两天了,公子,你就吃些吧,就算心疼自己也心疼心疼肚子里的孩子啊” “放着吧”颜修文神色冷清,声音寂静。 “公子,你别跟自己身体过不去啊,公子,颜大人”虎子急的满头是汗,却仍是说服不了倔强的人,将军走了两日,他两日几乎粒米未尽,只是每日坐在案几前。 “公子,你跟虎子说说话吧,您别这样啊,我、我看着难受” 颜修文放下笔伸手按住生疼的额头,深锁秀眉“我不太想吃,你、能不能去徐伯那里拿副安胎药” “好好,我这就去,这就去”虎子忙放下饭菜飞快的跑出去。 颜修文在帐中烦闷,揉了揉酸疼的腰身小心走了出去。外面清风悠悠,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般安静有秩。他顺着帐前小路渡步到后营不远处的大树下,那里,是邵越让人僻出来让他与黎景休息成阴的地方。 只是那里,站了位衣衫轻盈的女子。 “颜公子,我等你很久了”许瑶款款走过来。 颜修文清秀的脸上痛苦随即而逝,他温和开口,“许姑娘” 许瑶柔柔的弯唇,“颜公子与邵将军成亲了吗?” 颜修文眼睛瞪大,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毫不掩饰的问这个问题。 许瑶从未改变脸上的伸手,镇定,优雅。 片刻后,颜修文眼神黯淡,摇了摇头。 “那这个孩子是。。。?”大楚律例,育果只能由结姻的夫夫食用,由婚约为定。 颜修文退后一步想要离开,淡漠的说“抱歉,许姑娘,孩子是修文的,与他人无关。若许姑娘没有事,修文想先行离开” “颜大人”许瑶上前一步叫住他,她神色竟变得悲戚,“颜大人,越哥找了我五年,我和他好不容易才又在一起,我”“你和他,与我无关。” 颜修文有些不便的转身欲走,许瑶却仍是不依不饶上前挡住他的路,“颜大人,我知你心性高洁,定不会与瑶儿计较,瑶儿求你了” “你如此这般,又让我如何。许姑娘,我与你并不相识,你又何苦如此为难修文”他身体微颤,从胸口翻滚起难忍的呕意,心口的旧伤隐隐作痛如同万千针扎般。为何要逼他,是他错了吗,可又错在哪里了呢。 头上明晃晃的太阳从疏密的绿荫中落下刺眼的光阴,满地疏影。 “我”“你这个坏女人,为何要欺负我家公子!哇。。。。”穿着黑白衣衫的小孩像泼墨上水图般清秀,他飞快的跑了进来,清脆的声音打断许瑶要说的话,然后是震耳的哭声,哭的梨花带雨,小脸上大颗大颗掉泪珠。 “公子,公子,墨儿来了,墨儿终于见到你了,呜呜呜呜呜,公子你怎么在这里被坏人欺负了吗,公子啊,呜呜呜。。。。。哇。。。我、我好想你,公子,你瘦了好多,哇。。。公子,我、墨儿好像你。。。哇。。” 水墨哭着抱着颜修文,把脸埋进他的胸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颜修文眼中惊喜未退,心疼的抱住水墨儿任由他哭。 虎子端着药碗看着哭的不成样子的主仆和一边脸色青白的许瑶,看着这个人终于有些反应,看着这个人从再见到现在第一次真心的笑出来,也裂开嘴笑了起来。 许瑶脸色复杂的望着那闲雅公子深了眸色。 张诚急匆匆的跑进议事营,伸手一擦额头的汗,“怎么现在才来?将军和王爷在前线,你来安排,我先去了,自便啊老王”又急匆匆的跑走了。 “坐吧”王裘给柳染倒一杯凉茶放他面前,样子十分娴熟。“我现在军营当过两年兵,熟人了。现在战事烦忙,柳大人先行休息,我去召集人手尽快把粮草分派下去。” 柳染犹豫着想说什么。 “柳大人但说无妨” “我想先见一个人” 王裘沉稳的点点头,“柳大人同我去吧,皇上交代了,粮草之事由属下来办吧。” 知道他家公子竟然两日都没吃什么东西,水墨儿顿时收了眼泪不高兴起来,拿着粥碗勺子要亲自喂他家公子。 颜修文不得已吃了一口,翻腾的腹部才好受了些。虎子好奇的看着两个人奇怪的相处方式,不像主仆倒像是兄弟。他又不自觉盯着水墨儿看了两眼,这丫的唇红齿白,一哭起来小脸上泪珠一颗一颗,实在有趣。 “公子,小公子都这么大了啊,公子能受得了吗?没有墨儿在身边不习惯吧,哼哼,这么久才让墨儿来,那混蛋对你好不好,哼” 颜修文叹口气,伸手悄悄按住还在闷疼的胸口,浅笑,“我过得很好,墨儿别担心” 柳染走进营帐,看见他心心念的人唇边的笑意时,一时担忧好久的心终是放下了。 下卷惜缘第一百一十章 战场上,如火如荼。 沈楚熙深红色的盔甲在阳光下显出瑰丽的颜色。他反手握着银色的长剑,额间长发被汗水浸没,骑在高头大马上,与身着银黑色铠甲的邵越如同战神般并肩在楚境的战场上。 “三日了,这样打下去不是个事,我们不主动,怕是穆尔其不会出杀手锏的”沈楚熙干哑着道。 “等”邵越沉声道。 “你想做什么?” 邵越抬头望了眼天色,“明晨,初晓,会有南风” 沈楚熙拿起剑,用手擦了擦剑身,嗜血的光芒一闪而过,“呵,也该是本王报仇的机会了,我带兵去” 不用过多的言语,两人就已经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了。 “入夜挑精兵,趁黑先唬一唬那辽狗” “必须的。都给本王狠狠的打,那辽狗已经坚持不住了!哈哈,兄弟们,这么久骨头也该活动活动了,给本王不用留情面,往死里砍,谁客气本王跟谁翻脸!”沈楚熙军痞子的模样尽显,流里流气的吼声惹的众楚军心中一笑,手下更是狠戾。 穆尔其握着拳头,显然已是怒不可遏。 “将、将军?”穆尔其大步走到战鼓边一把推开控鼓的人,大手抓起硕大的鼓槌,震耳欲聋的战鼓响彻北辽军营。 一声比一声快的鼓点有着草原男儿的血性和蛮横,噼里啪啦的震在每个人的耳膜和胸口,手里的长矛越使越凌厉,战场上,谁都不肯慢,谁比谁更狠心。 任郁冼终是没有经过这般场面,心中依然烦躁起来。三日了,楚军不肯越过梨雨的发射线,梨雨就启动不了,持久战对于刚刚分裂的北辽并不是个好事。 他看见那个一直沉默好似什么都不在乎的男子呆滞的凝望着远方的天际默默出神,从心里厌恶他。季落不言不语只用机关暗器就赢得穆尔其的欢心,赢得军中士兵的尊重。他知道,他们都看不起他,他凭借着胜于女子的容貌爬上穆尔其的床。 季落沉默的望着天上云际,心里喃喃,起风了,呵,他的机关放出的短箭就会收到风向的影响,作用大大减小。平淡的脸上闪现出一丝嘲讽,在战场上不够光明磊落的人,上天都不会偏向他。 而,他,沾满鲜血的人大概也不会有好下场。远处,被杀戮沾满的沙场上,鼓声争鸣,微微眯起双眼,拢在袖中的手狠狠握住。 当年,那慈祥的老人笑着问他,孩子你有一双灵巧的手,你愿意跟我走吗。我教你巧夺天工的机瑾,即便你不会飞,也能有像鹰一样的翅膀,即便你不会武功,也定不会被被人欺负,即便你不好看,也能够用它去换来欣赏和喜爱。 可是现在,他的机瑾,换来的全是血淋淋的怨恨。 沈楚秦默默数着无趣的日子,顺便在算算他侄儿什么时候能生出来陪他玩。 仆人斑斑拿着把蒲扇呼呼的给他扇凉。 “皇上,涟洏姑娘求见在外等候圣旨,皇上要见吗” 沈楚秦不耐烦的挥挥手,“不见不见” “皇上,涟洏姑娘是您带回来的啊,您这样怕是不太好吧” 斑斑好言相劝,沈楚熙嘟着娃娃脸,“当初带她回来是看她长的好看,朕现在不喜欢她了”他撇撇嘴,“怎么美人都不耐看呢” 斑斑无言的看着年过十八的皇帝,早已不是小孩子了,他的皇上却跟个孩子般任性胡闹,耍小孩脾气。 沈楚秦是他看着长大的,太后早逝,皇宫中只有沈楚熙这一个亲叔叔,原本就可爱,大家惯着惯着就习惯了,却没想到到了现在却养成了他任性。 沈楚秦不傻,甚至智于他人,他身份高贵,独守大楚,孩子的天性让他嗜玩成性,皇帝的身份让他狠戾比常人,这样的人,是一代君王,是权利,可没有真心。 “传朕命令传信给邵卿,让他们快速解决战事,快点归朝,逾期严惩。哼,让朕等了这么久,哦,对了,记得把穆尔其那里的机关暗器都给朕缴了拿回来,让朕好好看看都是些什么厉害玩意儿” 如影魅般出现的侍卫默然接受又无声消失不见,从未出现般寂静。 “好了,走,跟朕去见见涟洏吧” 晚风轻抚,明月被缓缓移动的溪云掩盖,只剩朦胧的身影。 干枯的枯藤荆棘中,数道黑影眨眼即逝又转瞬消失在朗朗明月下。 邵越一身黑色盔甲,手持长鞭银刀毫不遮掩的站于沙场之上。四周被战火波及的枯藤燃起熏黄的火光。 “将军,王爷已过线” 邵越点头,手中的银刀反手抬起,转腕,刀剑只指辽旗。 “嗤!”银光破风而逝,呼啸着直逼百里之外,划破夜的宁静,北辽大旗轰然倒地! “杀!!!” 震天的喊声喧闹而起,燃起的狼烟比浓黑的夜色还要浓黑。 夜已过深,黎景静静和衣立于帐外,抬头凝望苍穹繁星密云,安静下隐匿重重危机。 孩子已经六个月了,高耸的腹部让他觉得现在还如同梦一般,竟然会嫁给闲王,竟然可以如此安心依靠一个人,竟然愿意放下男儿的骄傲为他孕子。 而此时,远离主营的安静之处,颜修文躺在床榻上却也是睁着眼睛茫然的望着漆黑的营帐。手中握着冰凉的碧桃流脂,睁眼到天亮。 下卷惜缘第一百一十一章 “公子,公子”天际边刚蒙蒙亮,隐约的喧闹声开始在军营中响起。虎子从远处就开始喊起来,一边喊一边跑,“公子,王妃,织网有效啦,哈哈,前线说,将军他们已经攻破北辽的。。。唔唔、” “闭嘴”虎子喘着气刚跑到帐前就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唔唔唔唔”你想干嘛 张诚好不容易撵上这小子,赶紧捂住他的嘴,“谁让你说的,你嘴真快啊” “唔唔,呜呜嗯唔唔额呜!”老大,这是好事为什么不说! 张诚托着张牙舞爪的虎子让回走,“不让你说就是不让你说,你叫什么” “唔不佛”我不服! 张诚还想说什么,从营帐中走出来的颜修文和刚刚听说的黎景也在他身后紧张期待的望着他。 “呼。。”张诚尴尬的放下手,黝黑的脸上带着点讨好,“您,怎么都出来了” “张副将,为何不能说?”黎景在他身后,颜修文在他面前,把张诚给围住了,明明是好事,是他们好不容易才想出来对付机关的办法,为什么不能说? “没、没啥事,王妃,您早啊、回、回去歇着吧,我、先走了”张诚结结巴巴说完就要溜,黎景即便身子沉却仍是快他一步,“为什么不能说?” 张诚默然,虎子着急了拉拉他,“老大,为啥不能说,怎么了?!” 张诚抬眼,近处,是忧心忡忡的人,远处是时时担心的兵,他叹口气,“王妃,颜公子,王爷带兵杀入辽营,将军在外用织网挡住梨雨的数万短箭,待接应的人把梨雨毁了之后,王爷,王爷与百十士兵也、也不知所踪。” “王妃!”黎景微闭眼睛,身形不稳,颜修文忙走过去招呼人把他先扶进营帐中。“黎大哥,你先别急,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王妃莫忧,将军已带人去寻找,王爷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哎呀,都说了不能说不能说,你们嘴怎么那么快!气死老子了!” 黎景推开众人,冷淡的语气中对了几分虚弱,“他、在哪里不见的” “这、” “说!” 张诚甩甩手,“我说还不行,王妃,王爷是从西侧的灌木丛中潜进去的,那里地势不好走,黄沙遍地,但却能直接潜进辽狗的营地”他泄气的坐在一旁,“王妃,失去联系很正常的,您、不要太担心,将军一定能寻到王爷的” “他带了多少人” “近百精兵,王妃,你听我说。。” “梨雨已破?” 张诚知道他说什么都没有用,泄气的道,“是,梨雨破后,王爷本应起哨声回应将军,可哨声只响了一声就不见了。将军发现异常便立刻带人四下寻找。” 黎景阖上眼睛,“知道了,你下去吧” 阳子还想劝什么还未开口被虎子拉走了,墨儿也退了下去。帐中一下子安静下来,黎景脸上看不出表情。 “景,你别担心,相信王爷啊”颜修文站在一边轻声说道。 黎景唇角带一抹清冷的笑意,“我知道,他会没事的。”他睁开眼睛,“修文,跟我去一个地方吧” 颜修文从来都不知道军营竟然还有这么一出地方,外面是没有任何不同,和粮仓,主营,议事营一样,外面有两个人把守。 只是里面,满眼望去几乎就像个牢房,也许这就是个牢房,锁链,枯木,刑具,看守,黑暗,还有。。。身形阑珊的人。 “北辽的营中还有什么”黎景和颜修文站在帐边,没有靠近一步,黎景淡淡的问。 那背影紧靠着墙边,看不清模样,听见有人说话,她缓缓抬起头。 “公、公主?”颜修文倒吸一口凉气,他没有想到桑华竟是被囚禁起来,这样骄傲的女人竟被这样囚禁起来。 看见来人,桑华缓缓站起来,衣衫简陋却干净,但她却憔悴了许多许多。 “我、不、知、道”桑华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 黎景想走近一步,颜修文拉了拉他的衣衫,示意他不要。 “你让他过来,我便告诉你。”诡异狼狈。 唰的一声,黎景手中的软剑便已直指她脖颈。 “呵,杀了我,你杀了我吧,我早就不想活了” 颜修文皱起眉。桑华看他一眼,突然笑起来,“不,我要活着,呵,若不是那北云瑶,我还活不下来呢” 黎景的软剑前进一寸,喉间有血丝流出。 “欺负一个女子算什么男人。。。。呵,不,我忘了,你们根本就不算男人,你们是怪物,哈哈哈哈,看看你俩的肚子,多不要脸啊,竟然雌伏于别的男人身下,哈哈哈,颜大人,我伤了邵将军的孩子和夫人,他竟然只是这样简单的把我囚禁起来,你知道是为什么吗,你知” “啪”黎景一巴掌扇狠狠扇到桑华脸上,蜿蜒的血丝从青白的唇角流了下来,“该说的说,不该说的,闭上你的嘴”他眼中的眸色变得深沉,变得狠戾。 桑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让我说完,我便告诉你北辽营中有什么。你别忘了,我的人可是曾在他的营帐中埋伏了一个月呢,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黎景看也不看她一眼,拉过颜修文要走。 “我没事,让她说吧”颜修文摇了摇头,“公主请说” 桑华缓缓走过来,却在离颜修文三步的时候被脚下的锁链牵绊,她狼狈的站直身子,整了整自己的裙衫,“颜大人,我真的很欣赏你,是文臣,却又武臣的魄力和见识。不过可惜,你爱上邵越” 颜修文着淡青色的长衫,极其静雅,圆润的肚子让他身上都仿佛笼罩着淡淡的温和光晕,他站着,静如湖莲。 “修文的事,不用公主担心” “呵呵,你知道吗,你比我输的还惨。我没有的只是我从未拥有的,可是你输的却是颗真心!颜修文,他因为北云瑶而让你受了鞭刑,他为了她的一句话而只是把我囚禁起来,颜修文,你、和你的、孩子、加起来、都没有她、重、要!”桑华好像胜利的赢者,脸上带着抹痛快和绝望的笑意想要看这个人心痛,看他惊慌的神情。 可她错了,颜修文只是平静的望着她,“公主,你本是一国公主,应该有锦衣华缎,应该无忧无虑的平静的活着。修文敬你为国临危不惧,坚强英洒,敬你聪慧灵修,不辞劳苦,敬你为百姓毫无怨言。而不是现在的失魂落魄放弃自己的国家。我,从来不怕失去,是因为我从来就没有得到过什么。而现在,这个孩子,便是我,宁愿雌于人下,也要保护的,是我这些年来唯一得到过的。颜修文也想,也想留下来”他眼中腾起迷蒙的雾气,转身望着战场的方向,“想留下来给孩子一个家,可,我不能接受,不能接受。大概还好我是男子吧,顾虑反而没有了。” 桑华憔悴的脸上留下一痕眼泪,他这么真实的存在,这么温和的站在她面前,告诉她,他也舍不得;告诉她,还好他是男子;告诉她,孩子是恩赐不是筹码。 “穆尔其的梨雨对付的只是楚军,他真正想抓的,是闲王和邵越。辽营中的北侧有一片土地是允许任何人靠近的,我、只知道这么多了,你们走吧”桑华回身,黯淡了一身容光。 黎景出来时颜修文正呆呆的望着苍穹。 “王妃,问出来了?” 黎景神色复杂,“你说的是,真的吗” 颜修文低头看自己的腹部,轻声说道,“我真的,真的,很羡慕你” 下卷惜缘第一百一十二章 深夜的掩盖下邵越穿一身黑色夜行衣游走在北辽军营的边缘。 百十精兵回来了十之有八,而沈楚熙却仍是没有任何动静。游名是跟随沈楚熙潜入的,但却都不知晓闲王在何处,只知王爷带他们攻进梨雨范围线就消失不见了。 辽营焰火通明,丝毫没有战败的模样。第四日了,沈楚熙不见踪影了四日。 邵越手下狠戾,身影凌厉的腾跃在北辽周边的一片荒地之中。派出去寻找的人都没有他的消息,邵越不禁有些心烦意乱,那丫的,轻功一流,飞起来比燕子跑的还快,可这腿脚功夫。。。。邵越真心后悔当初没逼他好好练练那只有风姿没有实用的招式。 等过了今夜,就是第五日了。黎景散出去的流莺一夜一夜没有消息,原本就苍白的脸颊现在更是添了几分憔悴。不过,他却仍是平静的留在营中,散播,等候他的消息。他不是一个人,他必须要照顾好两个人都万分重视的宝贝。 颜修文几天愁眉不展,柳染和水墨儿陪在他身边却仍是没有任何作用。 “公子,你就别担心了,看看,你这肚子,王妃肚子里的小王爷都快长的跟小公子一样大了”水墨给他又盛了半碗的米放在他面前。 颜修文好像想起来什么,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腹部,“墨儿,孩子这么小,会不会。。”他还没说完就被水墨儿连呸了几下,“不会不会,公子说什么呢” 柳染眼神温柔的望着颜修文,“孩子没事的,只是恐怕会瘦小些,生出来大概不会像民间说的大胖小子吧。”他朝他眨眨眼,“不过,应是和修文一样清秀” 夜深无人入眠,而此时,被所有染担心的沈楚熙却悠闲的躺在床上翘着腿哼着小曲叹气。 “哎,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穆尔其的营中?还有,为何救我?” 平淡的人对于他的问题没有任何反应,就只是坐在另一侧的案桌边就着烛火拿一块木头雕刻。 “哎哟,我的脚好痛啊,又流血了。。。痛,痛死了。。”沈楚熙一眯眼抱着自己翘着的那条腿直叫唤。 怕他的叫声引来辽兵,季落啪的一声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床榻便,俯视的看他,没有一丝起伏的语调,“你想做什么” “是本、我想问你救我做什么。算了,你还是先说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辽营?你看起来不像是辽狗的人” “呵。辽狗?你想留就留,不想留就滚”季落扭头就走,袖口却被人拉住了,“喂喂,我好可怜啊,不小心踩中了机关伤了脚,还遇到你个见死不救的!” 季落冷淡的打量他,“两军对仗,本就是成王败寇,何来可怜之说” “咦,你知道我是大楚的人” “哼,没想到大楚王爷沈楚熙竟然是这等撒泼无赖之人” 沈楚熙倏的坐起来,“即使知道,你为何还要救本王?这可是同敌之罪啊。你到底是谁?” 季落重新回到案桌边,“我名季落” “你撒谎,我见过他,根本就不是你!” 季落平淡的脸上闪现一丝嘲讽。 “还是说,他是冒充的?”知道他不会回应,沈楚熙抱胸自言自语道,“他是冒充的,而你才是真的。但季落又是穆尔其的义弟,可看你。。。。事实不是如此吧,本王猜也许,你和他并不和?”最后一句话沈楚熙放低了声音。 季落的手一顿,“闲王,好了的话,就走吧” 沈楚熙一下子躺了回去,“本王的脚好痛,走不了了。本王武功不济,出去就是送死,你好不容易才救了本王,我不能让你白白浪费这几天的辛苦~~” 闻言,季落的动作缓缓慢了下去,他低头凝望自己的手,这双手,杀的了千万陌人,却不能看着那些人真的死在自己面前。 穆尔其在北营下了埋伏,梨雨只是他掩人耳目的机关,他不是想灭尽楚军,他真正的目的是活捉邵越和沈楚熙以报自己两年前败军之战的耻辱! 在那片禁止踏入的平坦土地之下,埋着能瞬间张合困住人的脚夹,四面张开的铁架子上是指头粗的铁针片刻间便能死死咬紧踏入者的腿骨。沈楚熙还在轻功卓越,在察觉的瞬间便跳了起来,但纵使如此他的右脚的脚脖上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也甚是可怕。 他就这样硬是忍着疼痛带着脚甲逃出了辽军的包围隐匿在辽营之中。所以,沈楚熙一喊疼得时候纵然又有夹杂欺骗,但季落却知道那种疼并不是能装出来的。 “季先生,您睡了吗?”外面是突然熙熙囔囔传来脚步声。 季落连忙坐回床边,“何事?” “哦,没事,最近军营中混进了可疑的人,属下想问问您有没有看到,我们奉命探查,方便让属下进去一下吗?” 季落快速的退掉外衫,散发头发,手向着床铺边一拍,一边看好戏的沈楚熙就一个翻身掉进了床板之中。 “进来吧,” 带头的是个营长,常跟随在穆尔其身边,有点油头滑舌。 “哎,打扰季先生了,我们这也是没有办法啊。” 季落穿着白色亵衣,坐着床榻上,看起来好像还没有睡醒。 辽兵说着随便,却一丝不苟的检查了营帐中任何一个角落,才笑着对他说,“打扰季先生了,您要是看到有可疑的人一定要告诉属下” “好。” 辽兵刚带着人离开,沈楚熙就抱着自己的右脚眼泪汪汪的从床榻的机关中爬出来,“都不给本王一个准备的时候,本王的脚啊,疼死了~~” “闭嘴,他们还没有走远”季落伸手把自己的头发束好,“你要是想让他们回来,就再大声点” 沈楚熙郁闷的翻身躺下来,和季落肩并肩,“季先生?你的地位貌似还很高啊” 季落不理会他,下了床,弯腰在地上打地铺。 沈楚熙爬在床边心里其实真的很感激他,为自己看病,还把床让给自己,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救他。他在心里默默打量这个男人,他大概是二十八、九的模样,长相普通,很平淡,身上带着冷清的温和,看起来不好相处,沈楚熙却知道这种人是容易动情的。虽然长相普通,季落却有一双很漂亮的手,苍劲有力,指骨细长,上面却没有青筋纠结。 “好。。”季落刚一抬头,就看见沈楚熙直直的看着他,没有贪婪,没有怀疑,没有嗤笑,没有畏惧,只是很淡很淡的带着丝笑意。 他缓缓低下头,“睡吧” “哦”沈楚熙翻身躺下来。 下卷惜缘第一百一十三章 远处,天边亮了起来,夏日的清晨总是那么清新美好。 颜修文正和柳染坐在树下的石椅上进早食,水墨儿笑嘻嘻的站在一边看他家公子吃的好像多了一点。 虎子主动回了自己的军营,他本来就是个打杂的随叫随到。他抱着一堆粮草远远的路过看见这边的时候就赶紧打招呼,“颜公子,小水墨儿~~~” 水墨儿看见他立刻撅着嘴扭过去,“公子,别理他” 虎子看水墨儿转了过去以为是没听见自己,“水墨儿,小墨~~~” 颜修文清润的笑,他这小仆人哪里都好就是脾气不好,虎子竟然还对他这么热情。 柳染给颜修文夹一块豆腐,“想要孩子长胖些要多吃东西” “好”他一笑起来清秀的脸上被从树丫上照下来的光斑映在脸上格外好看。 邵越换了辽兵的衣衫隐藏在辽军中。他在这里二日,辽军却主要查的是受伤之人,如此看来沈楚熙大概是受伤后隐藏在辽营了。 “啾啾。。。”天边盘旋着几只模样可爱,肚子大大的小鸟, 邵越抬头看了会,唇边渐渐泛起冷笑。 沈楚熙无所事事的爬在案边看季落雕刻木头。 “你在做什么?” “不管你的事” 沈楚熙摸摸鼻子,“本王好无聊” 闻言,季落放下手中的东西,“闲王爷是在等什么人吧,虽然脚伤严重,但凭闲王的轻功想要离开还是很容易的” 沈楚熙眨了眨眼,好像不明白他说的什么。 季落又继续手中的雕刻,“最近军营上空多了几只不属于这边的飞鸟” 沈楚熙干咳一声,“季先生果然名不虚传,观察入微啊” “不过是运气好,见过吧了。再过两日恐怕穆尔其也会发现的” “你是怕我会牵连你?” 季落冷冷淡淡的道,“我还不想死” “谁让你进来的!”他二人正交谈时,帐帘被唰的掀开来,一个辽兵手里端着饭菜弯腰低头道,“将军让我来给先生送饭” 沈楚熙背对着帐帘,他头也不转,朝一边明显情绪波动的季落眨了眨眼,“放下吧,本王不饿” 辽兵抬起头,冷眉剑眸,鼻梁高挺,薄唇紧抿,赫然正是邵越。 “啧,越,你动作慢了些。来,我给你介绍,这是我的救命恩人季落,季先生”沈楚熙站起来搂着邵越的肩膀。 邵越眼中冷意不变,淡淡的点了点头,“我在穆尔其的营中看见了一张图,估计穆尔其很快就会来了。” 沈楚熙眼里放光,“本王怕的就是他不来。”他昨夜溜了出去在穆尔其的桌上画了王八,暗示他只会躲在这些机关暗器之后像缩头乌龟一样。 季落轻轻皱起眉。沈楚熙扭头向季落深深一拜,“季先生,大恩不言谢,日后有需要沈楚熙的地方请开口,楚熙万死不辞。但是现在为了保护先生,得罪了。” 邵越拿过一边的绳子把季落双手背后的系住,“抱歉” 季落点头,不言语。 沈楚熙看做的差不多了,他靠着桌子,朝他俩一笑,桌上的花瓶就哗啦的碎了一地。 “季先生?季先生?”守卫刚一进来,就啊呀一声跑了出去。 不消一会,穆尔其便带着人匆忙赶到。 “哎呀,越,你说这辽军是不是用惯了机关暗器,腿脚都不利索了?” 穆尔其正带着士兵怒火冲冲的查人,他看见了沈楚熙留下来的画气的要把沈楚熙碎尸万段,却没想到这人竟主动现身了。 邵越淡淡的瞥一眼穆尔其,“既然如此,你上吧” 沈楚熙立刻焉了,“别啊,本王是伤员,你怎么能如此狠心” “够了!沈楚熙,邵越,既然你们主动来送死,本将军就饶不了你们了!” 沈楚熙环顾了一眼营帐外的密密麻麻的影子,“呀呀,来了这么多的人啊”他话没说完,穆尔其已经挥着大刀砍了过来,沈楚熙笑眯眯的不出手,直到大刀迅猛的在一瞬间砍上他的时候,一根血红色金丝的鞭子缠住了穆尔其的刀口。 “哟,你最近经常使用鞭绳啊”沈楚熙一弯腰躲开刀刃。 邵越冷冷瞪他一眼,“废话真多” 穆尔其看出来沈楚熙的武功不济,挥刀几下对他攻击,逼的沈楚熙一时说不极话,他手上没有武器,脚又受了伤,躲闪狼狈。 邵越看他不行了,才闯入两个人,搂着沈楚熙向上一闪,穆尔其的大刀一把挥开帐篷,撕拉一声,所有人都落了出来。 四周是黑压压拿着长矛的辽兵,沈楚熙立刻进入战斗,对付几个小兵还是可以的。 季落被两个人夹在攻势之下,看起来就如同人质一般落魄。 穆尔其的大刀挥的越来越快,纵然他战术不怎么样,可这一身实打实的功夫还是比沈楚熙好太多了。 邵越一边对付穆尔其,一边帮沈楚熙阻挡几个他没注意的背后刀,在心里暗骂,还不如他媳妇呢。 越来越多的辽兵加入战斗,邵越心下一怒,迅速旋转身子长达几米的火鞭朝着数人攻去。沈楚熙见状立刻用抢下来的大刀抵住季落的脖子,“穆尔其,你是逼本王杀了他吗!” 穆尔其虎眼圆睁,和邵越对立相持,“哼,楚将不是以光明磊落为名吗,竟然也会用这种招式!” 沈楚熙吐一口血水,“那要看对谁了!” 数千的辽兵,不打死也要累死了。季落脖颈被划出一丝血痕。 穆尔其红了眼,“就算你杀了他,我仍要你们丧命在此!” 沈楚熙附身在季落耳边,似是耳语,却又让其他人都听到,“看见这样的主子了嘛,你何必为他卖命宁死不屈呢” 季落眼神黯淡的看着穆尔其。 邵越看了眼天色,午时已过两个时辰。 沈楚熙朝穆尔其邪邪笑起来。 “邵越,我要你的命!”穿着华丽的长袍,任郁冼拿着一把软剑从人群中跑过来,他刚到邵越面前,就被邵越左手里的石子打中了手腕。 “任郁冼?” “呵,亏你还记得我啊,邵将军,多谢你的待遇才让我有了如今” 邵越淡淡看着他,“不谢。” “噗嗤”沈楚熙笑出声啦,“越,你什么时候认识个这么漂亮的人儿” “呸,我要你们的命” 沈楚熙眨眨眼,“管本王什么事” 穆尔其推开任郁冼,大刀向下缠住邵越的鞭子,身后朝邵越胸口打去。 邵越迅速下腰,腰身柔软而迅猛躲开穆尔其的攻势,趁他手势不急拍向穆尔其。 “唔”任郁冼扑过去帮穆尔其当下一掌,他吐一口血,“将军”不知叫的是谁,昏迷过去。 穆尔其扔开刀子,袖口一翻,数枚银针朝邵越射去,他转身挡住沈楚熙,左手的手臂中了暗器。 只是片刻,整个手臂就全部都麻了。暗器上用毒最让人不耻,没想到穆尔其竟会这样做,即使如此,他们也不用客气了! 邵越用右手曲直做环,朝天一啸。 沈楚熙冷冷放开季落,把他推到一边,“穆尔其,这场战你已经输了。哼,楚军从不怕别人的阴谋诡计,机关暗器!本王告诉你,有什么招数就来吧,本王在战场上等着你!” 他话音刚落,辽营的西侧,东侧,纷纷黑烟冒出,燃燃火光接着风势不消片刻就染了起来。 穆尔其抱着昏迷的任郁冼,气极而静,“本将军就不怕别人说是小人!给我上!” 他说完便转身离去。燃起火光的地方,是辽营粮草房和议事营。沈楚熙早就查清楚了,邵越当然也不可能只身潜入辽营的。 “将军,他、他们逃走了” 穆尔其喂任郁冼喝下药,他们是有备而来,就凭几个普通士兵是困不住他们的。 “火势如何?” “回将军,已经扑灭了,只是粮草、严重受损,议事营。。。被烧了大半。他们、用了酒助燃” 穆尔其疲惫的挥挥手让他下去,自己按住任郁冼的手,眼神深深。 下卷惜缘第一百一十四章 邵越和他同骑一骑马,沈楚熙坐在马后伸手拉着缰身。 “哎,没事吧?” 邵越甩甩左手,“没知觉了”他挽起袖子给沈楚熙看了一眼,就快速放下了。在危机时刻,将帅的受伤会带给士兵慌乱。 沈楚熙手下一紧,双腿加紧马肚,高高扬鞭,狠狠打在马上,“都快点!” 后面跟着的李骥才和三名将领加快马速。 他们几人刚到军营时,黎景立刻就飞奔而来。 沈楚熙笑着刚一开口叫了声景儿,就被黎景扇了一巴掌。 他抿抿出血的唇角,莫名的看着黎景。 还没几天这人就瘦了,衣衫上还有血迹,黎景冷冷的说,“这一掌是打你言而无信。是谁当初说不会再让我担心的?你混蛋!” 沈楚熙也不管丢脸不,拐着就把黎景抱住,“对不起,景儿,对不起,你打的对,我该死,该死。” 邵越平静的下马,就被从远处跑来的粉色衣裙给抱住了。 许瑶紧紧的搂着他,“越哥,你终于回来了。” 颜修文站在远处,在没有人看到的时候,悄然转身。 水墨儿终于知道为什么他家公子对邵越缄口不言,为什么单独住的离将军营帐那么远,为什么他家公子那么瘦,常常吃不下饭。 邵越解开许瑶的手,抬眼朝四周环视,在没有看到他想见的人时,才发觉自己这么着急回来,不是为了解毒,而是为了想见见半个多月都没偶见到的人。 颜修文刚回到营帐,就看见柳染抱着棋盘朝他微微一笑。 沈楚熙的脚伤了骨头,怎么着也要好好休息一个月了,不过好在他轻功不错,并不太大影响行走,只是有点真不稳和走时间长会拐来拐去。 相反邵越的伤口却更严重一些,徐伯给他左臂上开了好几道口中,刚开始放出来血都是黑色的,过了一会而才慢慢变淡。但他的手臂却仍是几乎没有任何感觉。 许瑶粉泪盈盈的坐在一边,望着邵越包扎了一层又一层的手臂,问道,“他有事吗” 徐伯不高兴的瞪他一眼,“伤成这样,你说有事吗” 邵越带回来的女子,军中早就不言而喻了,五年前见过他的人都知道许姑娘对将军意味着什么,可是说实话,大概许多人还是喜欢那个温温和和,清雅,善良,友好,没有女子的迤逦,却有着神仙般的道骨的公子。 徐伯给颜修文看了四个多月的病,早就在心里认可了那个温和清秀的小公子,心里自是对许瑶没什么好感,他又是长辈,暗含的意思就不用多说了。 许瑶却好像没听懂般,心疼的拉着邵越的另一只手,“越哥,我来照顾你” 邵越微低着头沉思,听见许瑶的话,却没有出声,只是平静看了她一眼。 入夜,颜修文坐在床边,水墨儿给他用热水烫脚。 明显肿了的双脚在夏季还是冰凉,水墨儿鼻子一抽,滴下眼泪,“公子,你这是何苦呢”他家公子自幼聪慧灵敏,善德,对人温和,从来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为什么要这么对他,水墨儿从来没有见过他家公子过的这般不快乐。 颜修文轻轻摸着腹部,眼神朦胧,“墨儿,你喜欢楚南吗?” 水墨抬头啊了一声,嘟囔这说,“只要不回老家,都可以” 颜修文淡淡一笑,“等过些日子,我们边走吧” 一句话,心肺疼了一片。 他从来,都没有主动想离开过那个人,从来都没有。就算他不爱自己,就算他可以不在乎,颜修文却觉得能离他这么近就可以了,何况自己还有孩子陪着。他不是圣人,也没有那些史书上轰烈的相爱,他只是他,喜欢一溪云,看一场雪,听一场雨,有知心的朋友,有简单的生活就够了,他只是普通人,也经不起那些痴缠了。 他只想就这么平静的过下去,就够了,对爹爹,对皇帝,对老师,对生活,甚至是邵越,他想要的就那么简单,就那么简单。 就这么算了吧。 水墨儿突然站起来抱住颜修文,“公子,公子,墨儿会永远都不离开公子的” 沈楚熙和邵越在辽兵中狠狠一搅和,让辽兵损失严重,光那数百粮草就够辽兵吃不消了,更何况还有其他的损失。 他们回来了三日,颜修文没出现过一次。感觉到邵越身上越来越低沉的冷意,沈楚熙主动提出让他陪自己去后山摘些东西。 邵越瞪他一眼,闲王厚着脸皮,“本王腿脚不方便!本王是功臣!” 说是后山,却只是一片不大的丘陵,上面种着些小果树。 沈楚熙把手里提着的篮子塞到邵越手里,“本王要那些果子,快去给本王摘来” 邵越用右手直接抽出火鞭,一个朝天,树上噼里啪啦的往下面掉果子,沈楚熙不情愿的拐着脚弯腰把一个个果子捡进篮子,是不是嘟囔个野蛮。 邵越又挥了几下,直到沈楚熙把篮子装满才停了手,靠在树上等他说话。 沈楚熙伸手扔给邵越一个果子,“尝尝” 邵越不情愿的咬了一个,皱着眉咽了下去。 沈楚熙在一边硬憋着哈哈大笑,“是不是很酸?哈哈,看你那模样,本王就知道一定很酸,哎哎,你别走啊,本王不是想取笑你啦,这果子是摘给我家景儿的。” 邵越冷眉看他。沈楚熙拐着走到他身边,“景儿这几日为本王担惊受怕,吃不下饭,吃点酸的,能让他有点胃口。很奇怪吧,这么酸,可是有孕之人就偏偏喜欢它,吃点酸的,能吃下不少的饭食呢。” 沈楚熙看一眼邵越,看他在深思,就继续说,“有身孕的人,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腹部就会很不好受,被孩子撑起来的地方又疼又痒。” 邵越没看他,“你想说什么” “越,你当初为何要把颜公子带到军营?这么清瘦的一个人,你有没有想过他能否受得了军营的枯燥严苦?这军中,除了景儿和颜公子,我们吃的全都一样,你把所有的好的都留给他,有没有想过是为了什么。许瑶陪在你身边三天,我却从未见你对她真心笑过。我知道,你因为当年的事对她有愧疚,想要补偿她,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让颜修文能面对你去接纳和照顾另一个人?” 沈楚熙把果子塞到他手里,又从怀里掏出一小瓶琉璃瓶,“这里面是软膏,你亲自去给他用,他不来见你,自是对你有怨,你亲自去,我说你就不能想想他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啊!” 邵越闭上眼睛依着树,深皱着眉,想起他一次又一次的独自离去,心里抑制不住的疼起来。 许瑶把午食准备好等着邵越回来,她亲自做的,当年她便常常做这样的饭菜送到军营来,邵越虽然面上无表情,眼里却总能让她看出喜悦。 她满心欢喜的穿上粉色衣裙,记忆中邵越似乎说过她穿粉色很美。许瑶脸上升起淡淡的羞涩,像当年还是豆蔻年华的姑娘。 邵越换了深紫色长袍,知道许瑶会在他的营中等候,他却仍是唤人去说了,有事,莫等。便毫不留情的离去了。 他真的很想他,从心里蔓延起来的很想念。 颜修文这几日经常和柳染在一起,柳染的到来却是让他少了些寂寥。 “柳公子,皇上怎么会同意你来军营?”颜修文问出藏在心里的话。 柳染拿过湿了的锦帕给他擦擦汗,“我对圣上说,我想去见一个人,想看他过得好不好” 颜修文脸上泛起红晕,他睁大眼睛望着柳染,不相信他说的。 柳染起身站到颜修文面前,蹲下身子,温柔的望着他的肚子,抬头,“我可以亲亲他吗?” 颜修文红晕未散,眨了眨眼,轻嗯一声。 柳染很轻很轻的隔着衣衫朝他的腹部落下一吻,满是柔情。颜修文低头看他,心里却涌起苦涩,这种动作应该是孩子的父亲才给的不是吗。 他低着看着自己的腹部发呆,丝毫没有注意到柳染越靠越近。 下卷惜缘第一百一十五章 “颜修文!”突然的冷喝让沉浸的两个人顿时回过神来。邵越眼中是控制不住的怒火,他没想到颜修文不来见他竟然是同别的人在一起,他知道他在意他,他从来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有一天和别人这般亲密,他控制不住自己,紧握的双手上青筋暴现,生怕自己一个出手伤了他。 “你在做什么” 邵越一把拉过他,狠戾“说” 颜修文的手腕被邵越卧的生疼,他不适的皱起眉,脸上泛起疼意。 “你放开他!” “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话?”邵越眼中的黑色被腾腾的妒火染上一层深红色的痕迹,他一手把颜修文拉在身后。 “你弄疼他了,放手!”柳染丝毫不畏惧邵越的冰冷,他伸手便要拉回颜修文。 邵越用受伤的左手一掌拍在他胸口,柳染踉跄几步倒在地上,他冰冷的丢下一句话,“不自量力!”转身便毫不留情的拉着颜修文快步往营帐中走去。 水墨儿刚把饭菜收拾好,就看见他家公子被那个混蛋硬拽着往营帐走,急的大喊,“你放开我家公子,混蛋,放手,小爷跟你拼命,哇。。。。你放开啊,放手啊。。。。” 邵越在进营帐前对守卫命令道,“不准任何人进来!”随后便拽着颜修文进了营帐。 “放手”刚一进去,颜修文才开口说了一句话。 “放手?放手让你去跟别的男人卿卿我我?颜修文,你长本事了”邵越弯腰直接抱起来丢在床榻上。 “唔”颜修文轻哼一声,尽管床榻很软,可猛的被丢上去,仍是一阵头晕,他挣扎着还没起来身子就被随即而来的邵越压住了。 带着野蛮凶狠的吻落在唇上,变得急切和渴.求还有些许不满,邵越按住颜修文的手,在他唇上啃食辗.转,侵袭到口腔用舌头狠命的纠.缠住他的。 “放、放开”颜修文张口说出一句话,邵越就趁机进.入到他的口腔,还不留情的翻腾玩.弄着他的唇舌。 颜修文抵在他胸前的手用上力气想要把他推开,奈何邵越纹丝不动,换来他更加凶猛的动作和侵.袭。他睁着的眼睛无神的望着帐顶,直到胸口出现窒息般的疼痛,眼神涣散时,邵越才缓缓放.开了他。 他低头轻吻他的鬓边,伸手滑.进颜修文的胸.前,冰凉坚硬的触感一下子惊醒了他,颜修文身体颤抖,“不,不要,不要” 邵越停下手,低头凝望他,“为什么不要?”他唇角勾起冷冷残忍的笑意,低头在他耳边轻言,“别忘了,每次都是你主动让我.抱.你的” 颜修文刹那间被狠狠钉在原地动弹不得,胸口一波又一波的疼痛席上,疼的他窒息,疼的他生不如死。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说出这样的话,为什么,邵越,为什么,为什么,是我错了,邵越,为什么。 我。。。他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任凭邵越褪.下自己的衣衫,只能茫然的望着帐顶,双唇颤抖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邵越把吻落在他冰凉的身体上,轻吻留恋在他高高隆起的腹部,褪下衣衫才看清肚子上的脉络和感受到的微弱跳动。 分.开他的腿,颜修文任他把冰凉的东西涂在自己身上没有丝毫反应,邵越看他这模样子,心里却涌起报复般的疼痛,凭什么,每一次都是他主动的,第一次他跟这个人离开,第二次他还是要跟他走吗,既然如此为何又一副深.爱自己的模样。 邵越挺.身进.入他,颜修文被疼的一颤,他缓缓闭上眼睛,邵越,在你的眼里,颜修文竟然是这种人吗。 帐外,水墨儿和柳染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渐渐模糊。 带着愤怒和绝望的情.事带来的不是身体交融的快感,而是彼此折磨的痛苦,把痛苦带进身体,会使人伤的更深更深。 只能感受到疼痛和悲伤,邵越草草了事抱着颜修文不放手。 直到好久后颜修文才缓缓从黑暗中醒来,身体上的痛疼却不曾消失一点,他张了张干哑的嗓子,最终吐出一句话,“让我走吧” 邵越抱着他的手骤然一紧。颜修文闭上眼睛,“让我。。。离开吧” “不可能”邵越冰冷的话语贴着他的耳边,“颜修文,你绝对逃不开我的” 颜修文痛苦的睁开眼睛,“为什么,你、还想要什么” 邵越翻.身而上,俯视望着他,“颜修文,你在生气,是她吗。我早已说过了,你也早已明了,是你要留在我身边的,我、也同样不能放你走” 颜修文侧过头,不与他对视。 邵越眼中重新燃起怒火,“还是因为柳染?呵,是他终于来寻你了,所以你要和他走?颜修文,你肚子里是谁的孩子,你是谁的人”他顿了一下,“颜修文,这就是你的爱吗?” 邵越话音刚落,颜修文用尽全力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他声音竟然带着起哽咽和不可置信,“邵越,你竟然能说出这种话。。。” 邵越说完便后悔了,他不该怀疑这个人对自己的感情,即便他可以不相信天下人,都不能不相信他是爱着自己的。邵越在心里狠狠抽自己,你真是个混蛋,他说的没错,你确实是个混蛋。 在颜修文伸手的时候,下意识锁上他喉咙的手慢慢伸开,轻轻把伤心至此的人搂紧怀里,僵硬道,“对不起” 颜修文无声的闭上眼,邵越,你的对不起又值多少呢。 邵越低头吻他的额头,“颜修文,对不起,对不起” 不是每个人的痛都可以用一句对不起来弥补,在有些时候,你根本就不会知道,你的对不起,带来的是更大的伤害, 之于邵越而言,他一生从未放下身段去讨好亲近别人,像一把锋利的刀子,折弯他的人必定会遭受不可言喻的磨难,才能让这冰冷的杀器放下冷傲,放下绝情。而有的人,却依旧在付出挚爱的生命后,都不曾改变一丝一毫。 若不是他知晓他的冰冷,或许他早就被他冻伤;若不是他知道他的绝情,否则他早就被他伤透。可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他所遇到的痛和伤害,都比不过那人的一句话。 “颜修文,这就是你的爱吗” 邵越,你,还想要什么呢? 下卷惜缘第一百一十六章 许瑶刚把食盒装好想要给邵越送去,她还没走几步就遇见‘恰好’在那里的沈楚熙和黎景。 “许姑娘这是去何处呢?” 许瑶行过礼后,柔柔道,“瑶儿去给将军送饭” 沈楚熙朝黎景眨眼,“许姑娘晚了一步,邵将军刚和本王已经吃过了,现在不在议事营,许姑娘还是请回吧” “可否、告诉瑶儿将军去哪里了?他手伤未愈,我想帮他上药” 沈楚熙笑眯眯的看着她,“瑶儿姑娘有心了,不过邵越此时应该在哪里恐怕他比本王更加知道” 黎景纵然不喜欢许瑶,但至少这么坦白的逗弄他还是做不出来的,只是在一边扶着沈楚熙。 许瑶眼中流光流转,她微微俯身,“王爷此言何意?” 沈楚熙笑得更是开心,“许姑娘,邵越如今已是有妻有子之人,他自是有他的去处,不能招待许姑娘,本王为他表示歉意。军营之中,许姑娘想要什么对本王讲便是了,无需多礼” 许瑶一张美丽温婉的脸上闪现失落之意,“瑶儿。。。听说将军并未娶妻” 沈楚熙用扇子一拍脑袋,“是哦,本王忘了,颜公子不是女子,自是不能这般说的。不过也差不多了吧,王妃说呢?” 黎景扶着他胳膊的手小小的掐他一下,冷清道,“成亲只是虚礼” 许瑶知道他们都不喜欢她,她眼神黯淡下来,眼中隐隐有泪光,“瑶儿。。谨记王爷王妃所言。。。不打扰王爷王妃了,瑶儿。。。先行告退”她低着头从黎景身边过去。 黎景缓缓开口,“这般、好吗?” 沈楚熙摸着他的肚子,“谁知道,不过本王可以确定这女人可真会演” 从被邵越拉进营帐,水墨儿和柳染就一直等在帐外,直到天都隐约暗了下来,帐中才有了动静。水墨儿一看见邵越出来,一屁股从地上站起来摸掉眼上的泪痕,“我家公子呢,我家公子为什么不说话,混蛋,他要是出什么事我拿你油炸都不解恨!” 水墨儿说着走到帐口便被那两个守卫拉住了。 “你还想怎么样!”他转身大声质问邵越。 邵越朝柳染淡淡看了一眼,“他现在定不会想让你们看见的。去食营把你家公子的晚食端来,还有立刻去打一盆热水” “我凭什么听你的?!” 邵越回身走到他面前,低头看水墨儿,“就凭我、是他男人”言罢大步回身进了营帐。 水墨儿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原地乱转。 柳染深深望着营帐的眼神收了回来,他苦笑着拉住水墨儿,“快去准备吧”水墨儿这才不情愿的跑走了。 柳染仅仅站在营前低头看自己的影子,心里的苦涩越来越多。一个夏季也隐约要过去了,清风吹过边境的沧桑吹进孤独人的心房。 修文,他竟然为了你做出这般幼稚举动。柳染痴痴的笑。修文,这般幼稚的宣告自己的领土,自己的东西,自己的人。柳染抬头望天,不再刺眼的阳光挂在天际边。 修文,能认识你,柳染已经知足啦。 邵越终于明白为什么沈楚熙要把浴盆做的这么大了,他床边把昏睡着还皱眉的人抱起来,薄衾滑落开,隐藏在锦被下的身子寸丝未着,没有姑娘家的晶莹剔透,这个人的身上总是带着清清凉凉的触感,光滑白皙,清瘦。 他坐在浴盆中让颜修文侧头靠着自己的肩膀休息,双手就着热水在他身上滑动,从光裸的肩膀,颈项,到胸口,疤痕,然后是紧贴着两个人的腹部,那里,孩子也正安然的睡着,是不是还会顺着邵越的手而微微动几下。 颜修文早已醒来,却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在他碰到自己时微微僵硬的身体,然后便放弃般任他而去,即便自己不愿,他大概也不会在乎吧。更何况,他也不想面对他。 邵越的左手上还缠着纱布,他不在乎的把纱布弄湿,用没有受伤的手抱住颜修文支撑着他,另一只手为他清洗身子。 “颜儿,别离开我好不好,我给你的不够吗,你又想要什么呢”邵越低声说道。 颜修文心中漫起无力和悲伤,邵越,你直到现在都不明白吗。身体上的疲惫让他胸口涌起委屈和不甘。 靠着他的肩膀,颜修文张口狠狠咬在他脖颈上,水乳交缠般亲密而又远离。 这一口,颜修文下了力气,邵越默默在他身上淋水,为刚刚自己的失言,为自己的犹豫,为他错过的,忍下。 血珠渗进颜修文口中时他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抿起唇,不知如何是好。 “够了?”邵越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响起来,他起身站起来走出浴盆。 颜修文沉默的不去看他,一时间心下落寞。 只是没有想到,邵越却又转身走了回来,用干净的棉布薄衾裹住他抱离浴盆,放在床上擦干。 颜修文不太习惯这般亲密厮磨,轻轻皱起秀眉。 邵越从床边掉落的衣衫中拿出沈楚熙给的药膏,打开涂在手心然后抹在他高高凸起的腹部,这才算是把今日来的目的坎坷完成了。 整整一个夏季都快要过去了,楚军的军营中几乎没有什么打仗是该有的气氛,反而谨慎和小心的多了。 清凉的露珠落在身上,浸透了一日的清爽。邵越从颜修文的营帐中出来,刚到主营,就看见个身影。他下意识想停下来,但是那身影却已经发觉小跑着过来了。 “越哥,你终于回来了”许瑶葱白的纤手想要缠住他。 邵越不着痕迹的避开她的手,伸手给她拉了拉衣衫,“怎么不去歇着?” 许瑶摇了摇头,“我担心你的伤” “已经无碍了,瑶儿回去吧”邵越抬步想把她送回去。 许瑶却站在原地,瞪着美目,“越哥,你” “你想说什么,瑶儿?” 许瑶美目紧蹙,转眼间竟是要落下眼泪,“瑶儿,瑶儿,好想爹爹” 邵越心里突然像放下什么似得,他缓了表情,“我派人送你回去,许老爹看见你一定会很开心,他一直从未放弃过寻你,你、回去好好陪他” 许瑶静静的看着这个曾经说过要娶自己的男人再听见自己要离开时,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松了一口气。她等在这里时便已想了很多很多,多到她开始后悔若不是自己当初的离开,现在也许是恩爱两不猜,也许连孩儿都会叫她娘亲了。 许瑶一步一步的走向邵越,抬起头,修长健硕的身体在深紫色长袍的遮掩下,微敞开的领口处,有一枚紫色牙印。她不是姑娘了,又怎会不明白这代表这什么呢。 男人的身体散着清淡的冷意,剑眉,睫羽浓黑,眼眸中冷意流转如浩瀚的星辰般闪烁,会让人陷入深深的黑色之中。鼻梁高挺,紧抿的唇浅薄,麦色的肤色,他身上的一丝一毫拿出来都让人痴迷不已。 许瑶抬起手想抚上那经常皱起的眉峰,邵越悄然闪过,她的手便会不自觉落在别处。许瑶心里,怨,恨,爱,嗔,最终都化作了深深的遗憾和悲愤,所有的委屈和怨恨在一瞬间都转移到了别的去处。 是他们,让我不能和他在一起;是他骗我;是世事弄人。 是他,说好要娶我的,为何现在反悔;是他,若不是他没有早些寻到我; 还有他,如果不是他,不是颜修文,邵越一直都在寻她,一直都没有放弃她,是他,若不是他和他肚里的孩子,邵越不会,不会不要自己的。 一切的一切,都不是自己的错,是他们,是命! 下卷惜缘第一百一十七章 沈楚熙和邵越从前线回来,必然有人要留在那里。 齐意自行请愿与游名守在前方,伤员,粮草,战场,还有许多的事都不会随着一场战争的结束而结束,就如同恩怨情仇也是。 许瑶提着篮子站在刑营中面无表情的望着虽憔悴但容貌迤逦的女子。 “你来做什么”桑华背对着她。 许瑶莲步上前,“我来看看你” “你是想看我有多狼狈吗,恐怕让你失望了” “不,也许我们还有血亲,况且你的命,是我留下的” 许瑶给桑华递上一杯清酒,“公主,我敬你救我一命” 桑华举手优雅,即便穿着朴素的棉布也挡住不优雅与端庄。 “许姑娘,你是知道我为什么救你的,就像我明白你救我又是为了什么。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桑华也没有什么有用之处了” 许瑶放下酒杯,纤手拢一拢长发,“我嫁过人,很多东西都看开了,现在,我才明白平淡的生活才是一个女人应有的生活” 营帐外,好久都未现身的齐弎默默的听着。 桑华转身看她,是啊,她真的与自己很像,如果放在几年前,也定是纯稚清灵,无忧无虑的姑娘,可是现在,再多的粉脂掩不住鬓间的疲惫,青丝苍黄,现在的许瑶也不过个胭脂俗粉。 “越寻了我五年,我不能再让他失望了”许瑶轻声叹气,却引来桑华的讥笑,“你真的觉得,他找你是爱你?许姑娘,如你所说,你已经不是人事未经的姑娘了,为何如此天真” 哗啦。 许瑶猛的站起来碰掉了杯箸。脸上,是被事实解开的苍白,“我不懂你说的什么,我爱他,他也是爱我的” “既然如此,你今日又为何而来呢。许姑娘,我累了”桑华淡淡下了逐客令,即便她被囚禁也是一国公主。 许瑶咬咬牙,说出一句话。桑华脸色一变,“你不能这样做” 战事纷争,秋也终于要来了。 边境没有特别高大的密树,有的是那种后叶根粗的矮个子老树,长长的根扎在地上,深深的抓住大地吸取水汁。 柳染和王裘正忙着整理回京的事宜,他下意识的想避开颜修文,为自己找一个能吐息的空间,待他能在此面对这个人,他们之间就只剩下知己了。 邵越接到密旨去镇上,而沈楚熙压着粮草和伤药送到前线,本来派人去便可,可他想去看看能不能再见到那个救他的季先生。 颜修文和黎景正在营中一人手里拿了段锦布,案几上放着大小不同的漂亮的银针。 “王妃,你好厉害,做的好漂亮,比我家公子做出来的好多了”水墨儿拿着巴掌大的衣衫雏形,小巧玲珑,细胳膊细腿。 黎景熟练的帮颜修文指出纹路的错误,“我曾同楚熙去过楚南王、额、舅父家,老王妃教过我一些” 水墨儿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王妃还不止会这些啊”他感慨的说,看了一眼颜修文纠结的布团,“我家公子除了脑子好使,什么都不会” 颜修文歉意的看他两个人一眼。 “修文很灵秀,学几天便能会了的呢” 水墨儿突然一声哎呀,“我在火上熬得梨粥,王妃公子,您稍等,我这就去端来”说完就匆匆跑了出去。 秋日和夏季的分界还不明显,但却凉了几分,午食过了两个时辰,颜修文和黎景就留在营帐中学做一些小衣,想要让宝宝一出生便能穿上爹爹亲手做的,果然是血缘天性吗。 黎景时不时用手擦擦汗,皱起眉。 “王妃怎么了?” 黎景白着脸,浅笑,“不知为何,有些心慌” “阳子呢” “我让他去买些锦布,我。。。嘶。。”黎景话没说完突然吸一口气。 颜修文匆忙站起身,“是不是肚子疼?” 黎景苦笑,“孩子这几日闹腾的狠,有些疼了” 颜修文知道黎景每每胎动便会疼得厉害,闲王丝毫不敢放松,万分小心的照看,“景,你先别动,我去叫人”他身子同样不便,却仍是站起来安慰他,匆忙让过案几。 “你?”他还没有走出去就被迎面进来的男人给拦住了。男人手里掂着闭着眼的水墨儿,朝颜修文伸手。 “咣当”他刚伸出手,就被一边白着脸的黎景用茶杯打住了手。 “你是。。。齐弎,你要做什么”黎景用了气腹部更是疼起来,颜修文走过去扶住他,“王妃要生了,你想做什么请先把大夫唤来好吗” 站在他们面前的齐弎早已没了当初出现在宸齐的活络与神采,面色憔悴,身形干瘦。自他出现在邵越面前,阻止邵越就颜修文起,他就已经不再是齐卫之人了。 没有人向他发命令,没有人理会他,甚至惩罚他未完成任务而不择手段,曾经的好友兄弟也对他漠视,冷然。 他不过是为了完成自己的任务,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齐弎是一直跟着许瑶的,在暗中保护她,看着她。多少个日夜,他都这般看着这个女子的画像,绞尽脑汁的想要把她寻回来。 他现在才明白什么是折磨。直到,他把这个女子带回来,换来的却不是赞赏和认可,而是无休止的漠然。 齐弎把水墨儿轻放在床边,“颜大人,我求你,跟我走吧” “去叫大夫啊,齐侍卫,先去把徐伯请来好吗,王妃不舒服,请你先去把大夫请来”颜修文扶着身子越来越重的黎景。 齐弎好像没有听见他的话,伸手抓住颜修文的手臂。 “放肆!”黎景推开颜修文,尽管腹部疼痛,他仍是挺直脊背站在颜修文面前,神情傲然,“你想做什么!这、这里是军营,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齐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将军和王爷不在营中,我、在饭中下了药”他突然笑起来,好像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我只是想带你走,颜大人,跟我走吧” 颜修文把手背到身后,“即便是离开,我也会自己走,不需要你来,齐侍卫,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我、颜修文,会离开,但不是现在。” “你既然知道还不走!走啊,只要你走了,就不会有那么多事了!走啊,走啊”齐弎叫起来,眼睛通红,“哈哈哈哈,明明都是按计划的,为什么你会出现?将军,将军,他他,后悔了,他,我、我一直敬重他,尊重他,他不会是见异思迁的人,不是”他凌乱的说着,伸手拍向黎景的腹部,黎景转身没有躲过,只能背过身子让掌落在自己背上。 “唔”黎景吐出一口鲜血,伸手捂住自己的腹部。 颜修文趁他转身,踉跄着步子到他身后,而刚刚被他隐藏在手心的银针便扎到了齐弎的后脖颈上。 下卷惜缘第一百一十八章 因为战事,楚镇的人口明显少了许多,但还好,没有波及太大的烟火,只是少了那些走街串巷的异乡人多彩的东西和奇特的长相,美丽深沉的文化。 邵越坐在一家不大的陈旧的茶楼,安静的喝着茶。齐硫站在他身后静默。 街上都是来往的楚国人,脸上有着胜战的喜悦,为能停下来的小小安静日子而满足。街道两边不太多的小商小铺,不用叫卖,守着铺子一过便是一生,安详宁好。 茶带着苦涩的味道,一点都比不上珮阳。但是茶中却有着道不出的清淡人事,数年沧桑,陈年往事,不言不语,一杯苦茶,请君满饮。 “将军”街上出现小小的骚动。齐硫轻声唤他。 邵越点头,“果真是他们” 洛涵大摇大摆的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啃着梨膏糖,身边的男子时不时帮他擦擦掉在身上的碎末。他们身后跟着小果小水,一副贵族子弟出来游玩的模样。 齐硫默默冷汗,北辰王真的是传言般谨慎严肃威严的一国之主吗,四十多岁的男人了吧,这种时候出来还如此招摇。 邵越指尖夹着一根箸,他手腕不见动,只有划破空中的急速声。 咻!! 吃的正开心的洛涵咬着糖葫芦鼓着腮帮子动作未变,发丝被微微带起,另一只手便多了一根凭空而来的筷箸。 “啧啧,那冰块在那边,走吧,陌陌”都宸陌心里一颤伸手拉住他。 “嗯?”洛涵看他。 都宸陌沉稳的脸上浮现一丝红晕,“不能在熟人面前这般叫朕、我” 洛涵眨眨眼,瞥一眼茶楼窗口边的邵越,“不熟呀” 齐弎缓缓拔掉脖颈上的银针,小小的伤口处冒出鲜血,他双手微麻,转身看向颜修文,“颜大人,我真是小看你了” 那是个穴位,深了,要人命。 颜修文抿下唇,“为何你要带我走” 原本只是胎动,却因为黎景的受伤,腹部开始了一次比一次剧烈的颤动,他按住肚子,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孩子没事的。。。 “只有带你走,将军才不会被人说做见异思迁背信忘义!”齐弎红着眼睛一步步朝颜修文走去。 瞥见忍疼的黎景,颜修文深吸口气压下心里的惊慌,试图延迟时间,希望有人能发现这里的不对劲,他扶着柜子站好,“不可能的,你若想带我走,绝不会推到现在。你、告诉我,就算让我死也瞑目了” “哈哈哈哈,没有人,没有人,是我,是我,颜大人,我带你走吧,将军根本就不爱你,哈哈,我带你走,给我走吧”齐弎扑上去死死抓住颜修文的胳膊。 颜修文勉强笑一笑,“我可以走,让我给王妃说句话,可以吗” 齐弎好像已经走火入魔,他神志不清的大笑,以为所有的事都掌握在自己手中,便毫不在乎的一推颜修文,“说吧” “嗯。。”颜修文被他一推,腹部撞到桌角,他轻哼一声,几乎站不住身,却仍是移到黎景面前。 他朝他温和一笑,“王、王妃别担心,没、没事的,没事” 黎景现在才知道,这个人,比他想象中更加坚强,更加灵智,更加冷静。 颜修文站好,清秀的眉因疼痛深深皱着,“走、走吧” 原本热闹宁祥的军营一片安静,只有风吹过的声音,余晖也慢慢压下来。 “你、把他们怎么了。如今、大敌当前,军营失守,会造成。。。嘶。。不可担当之责,你不能” 齐弎推他一下,“颜大人无须担心,一刻后他们便会醒来,我们要快点” 他压下心口的沉闷,朝营帐中深深望一眼,真心希望王妃不要出事,快点来人。 军营的后山,是一片荒芜的丘漠,颜修文起先不明白齐弎的用意,但当他看见款款而来的女子时,颜修文心里一片凉意,竟会是她。 “颜公子,一路走好”许瑶望一眼齐弎,侧身避开他,朝军营中走去。 天色暗淡下来,他答应景儿要来吃饭的,沈楚熙握着缰绳的手隐隐颤抖,手心握着的密旨传书已被汗水湿透。 无人知道密旨是谁传来,可是上面的字却让他心狠狠一痛。 黎伤,颜被擒,速回。 简单七个字,沈楚熙心都要蹦出来了,漫天的怒火席遍全身。 景儿,景儿,没事的,没事,不会有事的,他要立刻回去! 邵越在镇上便开始策马扬鞭,凌厉的鞭子狠狠的抽在马背上,他发丝染尘,紧握着马鞭的双手竟隐约透出一丝颤抖。 谁给的信,内容是真是假,是埋伏还是事实?为何会发生在现在?一切的疑问邵越都来不及想了,那个人遇到危险了,他要立刻回去! 邵越赶回去的时候,黎景脸色苍白,头上冒着冷汗,躺在床上近虚弱至此。 看见有人进来,黎景缓缓睁开眼睛,没有见到相见的人,他眼中的星点淡了一些。 “王妃,别睡,孩子恐怕要提前生了”徐伯让多余的人下去准备热水和汤药,孩子还不到时间,只是他身下隐约有了流血的征兆。 黎景紧闭一下眼,睁开,勉强的说道,“修文,齐弎、带、走了,救他” 邵越紧抿着唇,转身出了闲王营帐。 “景儿,景儿!我回来了,景儿呢!”沈楚熙踉跄下马,遇人就问,慌了心神,直到匆忙他冲进帐中,兵荒马乱的军营才安静了些,只是却仍笼罩在重重阴云之下。 “景儿,怎么了,我才出去两日怎么了!景儿,疼不疼啊”邵越在一边看着沈楚熙小心的抱起黎景在怀里安慰,他眼中的墨色深沉起来,几分狼的戾性闪在眼中。 “王妃可能要早产,现在羊水未破,恐怕要等上一段时间了,派人去准备的东西已经再办了”徐伯道。 “这么小,孩子还好小,不会、不会有事吧,景儿呢,他会有事吗”沈楚熙结巴道,一边要抱着黎景一边又想摸摸孩子。 “无碍,孩子可能会有些小,但是能养活的,王妃身子有伤。。。。王王爷,你先别急,王妃的伤不重,你给王妃喂下伤药后,再喂些饭食”徐伯正说着沈楚熙一听黎景受伤怒火中烧,被他连忙按住。 黎景微睁的眼睛静静的看着男人的侧脸安了心。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邵越散布在军营五十里之内的人都在漫天遍野寻找。 就这么长时间,带着身子不便的颜修文,齐弎应是跑不远的,他究竟为何要带走颜儿,颜儿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而此事,齐弎与颜修文正在一处不高的树下休息,他的肚子太大了,身子的压力很重,根本就走不了多久。 齐弎默默的站着擦匕首,颜修文靠着树干,待喘息匀了,忍下身体的不适,缓缓开口。 “为何你要帮她” 齐弎擦匕首的手一顿,没有出声。 “只是因为我,让你以为将军见异思迁了吗?”颜修文按住胸口,那里的旧伤让他不能有大喜大悲的情绪,不能做剧烈的事,“我、将军没有变,他、既然多年未成亲,还不足以证明吗” 颜修文嘴角苦笑,心中的苦涩和伤痛又有谁能化解呢。 “如果未变,你的肚子。。。” “只是意外,你、要相信他。许姑娘已经回来了,你” “谁?”有细碎的跑步声朝这边匆忙赶来。 许瑶喘着气,美目圆瞪,质问道“为何还不走?” 齐弎稍稍迟疑,“他。。。” 许瑶冷笑一声,“你上当了,亏你还是将军府的人,被他暗中留下记号都不知!”许瑶将手伸开,里面躺着几枚细小的银针。 颜修文在走的时候便把银针握在手心,沿路小心的留在低洼的树干上,若不是许瑶扶着树休息被扎了手,恐怕她也不会想到,这个文弱的公子竟如此聪明。 银针在微弱的月光下散着冷寒的光芒,颜修文低头抿唇,看起来就像是计谋被拆穿时的绝望,只是正当许瑶说话之际,颜修文一掌拍在她手背上。 “呀,抓住他!”原本安静躺在她手心的针被颜修文呢一拍手背全部撒在了自己身上,许瑶气的原本柔美的脸都扭曲起来。 颜修文根本就没有想过要逃开,他知道自己跑不掉,只是也许这样能引起动静,哪怕是一点动静,也是生的希望。 他还不能死,起码,他不能让孩子陪他一起! 下卷第一百一十九章。 “嗯。。。痛”齐弎用匕首打向颜修文的腿,他应声落地,被齐弎拉起来的时候,颜修文两只手按住腹部,大口大口的喘息,疼的厉害,腿间有什么隐约流了出来,顺着双腿,颜修文颤抖着几乎绝望。 “啪!”一声鞭响抽在齐弎的背上,齐弎迅速转身,手中的匕首却早已抵在了颜修文的腹部。 邵越回头看许瑶,眼中,是深深的失望。 许瑶再看见邵越的瞬间眼泪掉了下来,她缓缓走到齐弎身边,“你都知道了,都看见了吧” “为何”邵越声音中听不出感情,颜修文却知道他的手在颤! 许瑶伸出白皙的手擦一下眼泪,“为什么,为什么你找到了我却不要我了,我好伤心,越哥哥,你从来都没让瑶儿伤心过,为什么现在你要这么做” 颜修文疼的清秀的脸上尽是苍白,他却淡淡的看着邵越,眼里的神采黯淡下来,许瑶的声音还在耳边,他却觉得这一句一句却如鞭子般抽在他的心上。 “越哥哥,你答应过我,要娶我的,是吗”许瑶不死心的逼问。 邵越的眼神越过颜修文苍白的脸颊,最后落在许瑶满脸泪痕的脸上,“是” 颜修文闭上眼睛。 “你想来说话重信义,那现在,还算吗?”许瑶笑起来,泪痕还挂在脸颊。 邵越没有出声,许瑶不放弃,轻声问道,“还算吗,越哥哥” 甜甜轻跃的声音在荒漠中北风吹散,当年的女孩巧笑倩兮,不知世间烦扰,笑着对他说,我以后要嫁给大将军,你这个伤病知道你家将军是谁吗,我要嫁给他喽。 爹爹说我家的白面都给你吃啦,你一定要快点好呀。 越哥,你若是走了还会回来吗,会想瑶儿吗。 会,一定会。 越哥哥,我去见你好吗,如果瑶儿很想你,我可以去见你吗。 边境的小镇上常常能听见丫头唱的的歌唱,在唇边轻唱哼着,从日出到日落,从青丝到白发,从欢聚到离别。 哼着穿起红纱,哼着褪下美裳,哼着老了岁月,哼着忘了悲伤,从女孩到妇人,再从妇人变成那巧笑美丽的少年。 树摇曳,吟唱轻轻, 谁的寂寞漆黑了深夜, 我愿化成蝴蝶陪你上战场, 在鲜血的伤口处对你微笑。 我哼着大漠谣,送你离别, 这小镇哪里都好, 只是少了你年轻的发梢, 我化成蝴蝶跃在尘间, 驼儿铃铛, 把思念寄到远方。 “越哥哥,瑶儿无路可走了,瑶儿只想留在你身边”女子仿佛沉浸在了回忆中,她唇角甜甜笑着,“瑶儿,一直都想嫁给你,无论你是不是将军,一直都想。” 颜修文绝望的闭上眼睛,心口越来越疼,顺着腿际留下来的黏糊湿了衣衫的下摆。 你的曾经,没有我。 邵越却不知道他的沉默,他的迟疑,早已把颜修文伤的遍体鳞伤。 一夜之间,楚营无人入眠。 黎景腹部受伤,被迫早产;颜修文被送回时,羊水早已开始流了。 一时间军营之中忙忙碌碌,无人敢大声说话。 天际边隐约有亮光,朦胧的光晕从云层中透出来。 颜修文从阵痛中苏醒,然而,从醒来后他便不言不语,即便疼的撕心裂肺,却仿佛都感受不到了。 营帐外隐约的争论传进帐中,原本就只有水墨和军医的帐中更加沉默起来。 “邵越,你对得起颜修文吗!”熟悉而陌生的生气从遥远的天际边传来。“那个女人是谁,为什么你带她回来?是她带走了修文?” “函儿,你小声点” “我为什么小声,邵越,你说话啊!她害修文早产你就这样放过她?!你把颜修文当什么了!以前没有孩子,你伤伤算了,他现在怀着你的孩子,你竟然还是这样!” “越,你做的太过分了。如果不是他,景儿和颜公子会早产吗,我真没想到你对她可真是情深意重啊,连自己妻儿都不要了!” “邵越,如果修文出什么事我绝不会原谅你!即便要杀要刮,我都会带修文走” “你说话啊,你解释啊,就算你不想解释给我们听,求你解释给修文听好不好,不是他想的那样,你不是不在乎他,你” 水墨忍着眼泪别过眼去。 床上的人,早已经恍惚如隔世。 蜿蜒的泪痕从清秀的脸上滑落在枕边。 “公子。。。” “让我、静一静” 营帐中只剩下他的时候,强忍着好久的眼泪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湿了脸庞。 让身上剧烈的疼来代替心口的窒息,颜修文伸手捂住口,紧紧的捂着,让所有的哽咽、脆弱全部都化作眼泪从鬓间颗颗滑落。 轻声的呜咽从指缝中流出,像走丢的小狗般的呜咽,绝望迷茫悲伤。 没有了,没有了,他紧紧捂着口,不住的颤抖,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再也没有了,颜修文竭力忍住的哽咽让静守在营帐外面的人红了眼睛,这样的人,终于绝望了。。。。 愿意为你生下孩子的人,一定曾深深的深爱过你,否则他不会愿意用尽全身的力气来帮你守护这儿与你血脉相连的以后。 不是所有的痛,每个人都愿意忍受,不是所有人的眼泪,你都能看见。 黎景被身体里翻来覆去的剧痛搅得死去活来,那么疼那么疼,疼的他几乎想立刻死去。 沈楚熙和军医的声音在耳边,可是他真的好痛,真的好痛。 景儿,不怕了,没事的,没事。 孩子就要出来了,用力啊,景儿。 王妃,能看见孩子了,再用力,快了,快了。 沈楚熙不停的擦着黎景额头上的汗珠,时不时落下轻吻,没事了,景儿,我们不生了,以后都不要了。 “唔。。。啊。。。疼。。楚熙” “我在,我在,景儿孩子就要出来了,你乖啊,景儿最乖了” “呜。。好疼,好疼,楚熙,我好疼” “对不起,景儿,对不起,不生了,我们不生了,景儿不怕,不生了,” “放手啊,他要疼死了,有没有办法,景儿乖,景儿” 哇。。。。 正午秋阳盛好,婆娑的树叶无喜无悲的远远望着悲喜的人们。从营帐传出的哭声让几个人的心里一松,但却在又一片刻又狠狠揪了起来。 “公子,求求你,吃点好不好,没有力气孩子生不出来,你也”他说不下去,走开别过去头。 床上的青丝浸湿,轻薄的唇上血迹斑斑,但却没有一丝声音传出。 他像无神的娃娃,就这样呆呆的望着头顶的白茫茫。 邵越紧握的双手从指缝中流出一道又一道干苛的血痕,他眼里看不清的情绪正在汹涌的翻腾,心口被根根带着勾刺的绳鞭狠狠抽打。 邵越,你连一个解释,连一个承诺都给不了他!! 他在心口质问自己,爱他吗,心疼吗,连一个他想要的回答都给不了,你是个混蛋,他要疼死了,你看见他的眼泪了他,你就这样狠心吗。 邵越,放手吧! 他缓缓端起药碗,蹲下身子,对着床上陶瓷白的娃娃轻声道,“我答应你、等孩子平安落地,我便送你离开” 下卷惜缘第一百二十章 长羽微动,邵越缓缓勾起唇角,轻吻额头,凑到颜修文耳边。 “我放手了,颜修文,对不起,对不起,你走吧,颜修文,别再遇见邵越这般混蛋了,好好的活着,好好地,对不起,颜儿,颜儿。。。 我欠你的,此生都还不尽了,你走吧,走吧,颜修文,是我失去了你。 司继四年,八月初七,多年后,都不曾被人忘记。 这一天,多了两个娃娃。这一天,有人伤透了心。 把尘封的往事揭开来,痛的不只是剧中人,连那苍老的说书人也不禁抬起头看着苍穹,久经风霜的脸上带着似喜似悲的悲天悯人。 嘿,你这老头,你怎么不说了。 是啊,我们还想听呢,邵将军和颜大人究竟后来怎么了。 王爷和王妃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娘,我还要听。 好好,先生不正说着呢,不哭了啊。 娘也不哭啦。 说书人把目光缓缓放到喧闹的人群中,平静而祥和。 他目光触及从遥远柳巷走进繁华茶社的四个人,衣衫翩翩,清秀儒雅,冷然孤傲,不由得一张老脸笑出了眼泪,他捋了捋胡子,用清润亘古的声音娓娓道来。 颜修文靠着床拦有些笨拙的用指甲盖般大小的勺子把牛奶喂进还不睁眼的宝宝嘴里,长长柔柔的青丝铺在身后,映着雪白的亵衣。 “公子,我去把。。。。你。。”水墨儿拿着药碗刚走出营帐,看见帐边立着的黑衣黑发男子收了声。 “吃饱了吗,呵呵,吐泡泡了” 水墨儿对他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情绪,他应该感激他终于放了他家公子,不是吗。水墨儿朝他轻轻弯腰离去了。 “才吃了这么一点啊,太瘦了宝宝,再吃一点在睡嘛,恩,宝宝” 邵越在离他十步之远停了下来,看着床上青丝白衣的人脸上带着他好久未见到的笑低头逗弄怀里的孩子。 明明那么近,他却再也不敢向前一步,不敢再说一句话。 颜修文笑着抬头,然后再看见邵越的时候僵硬住,默默的看着他。 十天了,从孩子生下来后,他第一次见到他,见到他的孩子。那么小的孩子躺在他的怀里,眉眼之间的相似让邵越冰冷的心都暖了起来,这么小,这么柔,他和他的孩子。 颜修文抱着孩子低头轻摇,脸上,却淡了笑意。 “我可以抱抱他吗?” 颜修文惊讶抬头,迟疑的点点头,邵越才走了过去小心的接住孩子。 那么小,那么柔的身子要怎么才能长大,清秀的小脸和颜修文有七分的相似,睁开眼睛,这黑如潭墨的眸色却像极了自己。 这世间竟能有这么的存在,让两个人的骨血相连,比谁都要亲密,比谁都要靠近。是他和他的孩子啊。 邵越小心的把孩子放回那边提着心的颜修文,看他轻哼着哄宝宝玩,邵越才轻声开口。 “能先不要走吗”颜修文动作一顿,搂紧了孩子。邵越连忙解释,“不是,我是说,等孩子、等他满月之后再带着他离开,好吗” 颜修文抬头看他,这样冷傲的人竟然带了祈求的情绪。他心底不舍,安静的点了点头,抱着孩子起身,站在他面前。 “谢谢你,真的谢谢,我只有他了,谢谢你让我带他走”他站起身来,青丝半掩面容。 邵越忍着把他抱进怀里的冲动,让疼痛蔓延,他听见自己问。 “颜修文,你后悔吗” 清瘦温润的人的眼中,比浩瀚星辰还要明媚,“不后悔”他用指尖在熟睡的孩子的脸上轻轻划过,“颜修文,从来都不后悔做过的事。” 那时风清,青年朗朗在耳的声音刹那间重新在两个人耳边响起: 修文爱慕将军,今大战在即不欲所求,可战后将军可给修文一个答复。 颜修文,你还不放弃吗。 将军,若真的那么简单,世间又怎会有那么多痴儿怨女 倘若永远没有结果呢。 我不知道。 颜修文,你真让人不省心。 谁让你疾马相驰去了。 你喜欢我只是为了给我制造麻烦的。 恩,是啊,所以不想解决麻烦才是你真正拒绝我的原因吧。 颜修文,你到底要赖到什么时候。 将军,修文的马丢了,借将军的坐骑一用,可以吗。 睡吧。 颜修文,放手。 邵越,你总让我放弃,可为什么还会给别人希望。 你想多了, 邵越,颜修文爱你,很爱很爱,最后一次,我爱你。 我再也不会让你为难,不会让你困扰,只有一次,我只想记住你,只想拥有你一次。 颜修文,你愿意等我吗。 好。 他淡淡浅笑着,“谢谢你,邵越,给了我那么多,那么多,真的,已经够了,谢谢你”他抱着孩子朝他缓缓弯腰。 再抬起头时,颜修文脸上带着温暖而幸福的笑意,从眼中翩然跌落眼泪,在脸上,留在极淡的泪痕。 邵越,你真的,失去他了。 下卷惜缘第一百二十一章 民间有俗语,说女子产后元气大伤,需静补月余恢复精元。 沈楚熙早就查好了,他正受着灶台,满脸热气,汗珠顺着俊挺的鼻尖掉进衣领之中。火上汩汩冒着乳白的热气的热汤正散着浓郁的香味。 邵越默默站在一边不言不语,好像在看着他,又好像视线早已不知倒了何处。 “唔,哈哈,好啦,乳鸽汤大补呀,本王真是天才,太香了。”沈楚熙擦一下额头的汗,用湿布把砂锅端下来倒上两碗乳色的汤汁。 “去吧,亲自把汤送过去”沈楚熙把端盘放在邵越手上,看也不看他一眼,便端着自己的那碗出去了,留下邵越与隔着白雾的浓汤遥遥相望。 为了避嫌,洛涵和都宸陌只能暂时住在镇上,但即便如此,洛涵仍是每天不远千里的来看看颜修文和宝宝。 大楚有习俗,只能在孩子满月之日为孩子定下大名,所以,刚生下来的宝宝就有了个暂时叫的乳名,来糊弄阎王叫名,让宝宝逃过月余,算是一种可爱又欢喜的保护。 “纸儿,纸儿,这名字真是太好记啦,来,小纸儿笑一个”洛涵拿着木头铃铛逗床上的颜宝宝玩。 颜修文靠着床栏满心欢喜的看着他的纸儿。 “大名呢,想好了吗?”洛涵随口问一下。 颜修文缓缓眨了眨眼睛,伸手轻抚纸儿的小手,轻声说道“他是孩子的父亲,我想。。。他来起。。。” “哼,凭什么,你才是辛苦把纸儿生下来的,修文你别傻了”洛涵不满的但仍是轻手轻脚的抱起宝宝,恨不得让他家轩儿快点长大立刻也生了小孙孙给他玩。反正他不生了,太疼了,况且都宸陌也是不会允许的,舍不得他受罪。 颜修文浅笑,思略道,“我要带他离开,名字。。。就留作纪念吧,洛大哥,我没事的” 洛涵也学纸儿嘟起嘴巴,抬眼有意无意的朝帐帘看了一眼,“哼哼,这是他最后的良心了。” 站在帐外的邵越缓缓把手中的端盘递给守卫的士兵,吩咐端进去,便沉默转身,带着满身孤寂和清冷离去。 清爽的秋夜,苍穹上满是浩瀚星辰,闪亮朦胧清寒的挂在天边。 沈楚熙前前后后忙活的不停,黎景坐在床上抱着酣睡的馒头摇晃。沈楚熙说叫馒头吧,希望他长的白白嫩嫩的,黎景默默无语的接受了这个名字,反正比较顺口,而且。。。好吃。 “看咱家馒头让本王养的多好,这小脸蛋嫩呀” 黎景把孩子替给他,侧着腰给自己捶腰。 “怎么了?身子不舒服?”看见黎景的动作,沈楚熙立刻紧张的问道。 黎景按了按腰侧,皱眉道,“好久没有活动了。。。。好想找个人打一场。。。筋骨累” 沈楚熙眼睛放光,“等馒头满月了,本王陪你练武!” “你?”黎景质疑的看他一眼,“我怕伤着你” 沈楚熙一听这话立刻哇哇大叫,“馒头啊,你爹嫌弃我了,呜呜,打不过本王会跑啊,跑的很快呢” 邵越正在离军营后面空无一人的山沥石上躺着,身下散落着三五个酒坛,垂着的手里还掂着一个。 “我从来没见过你喝酒”清越的声音里夹杂了几分疲惫,许瑶缓缓从近他身边,在离他一步远的时候坐下来,抱膝。 邵越沉默的抬手,满坛酒迎面浇下,一半洒在身上,一半流进口中。 许瑶轻轻把头放在膝盖上,“五年前,我们便总会这样,你躺着,我坐在你身边看大漠的星星。” 邵越闭上眼睛,脑中却几乎已经记不起当时的景象了,他朦胧的从脑中看见一个淡青的身影,站在文渊阁的台前,微微仰头伸出手,让雨丝落在脸上和手中。 “爹爹的新我收到了,他很想见我” 许瑶以为他不再说话的时候,邵越却从身上掏出块与她从小带到大的红色玉珏一模一样只是里面刻着自己名字的玉块,冷漠毫无声调的声音,“还你” 冰凉的玉块在葱白的手心中,许瑶的心,也寒到了极致,她哽声问道“越哥,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邵越的眼中闪现出几丝迷茫,墨黑的眼睛与漫天的星辰呼应,只是却丝毫没有进入的了他眼里。 他抬手喝尽酒坛中的酒,低头,酒坛顺着带着厚茧的刚硬的手中无力的滑落。被风吹起的发丝凌乱张扬的散在空中,贴在脸边,唇边。 清寒颓废的声音缓缓传出来,“走吧,你救邵越一命,如今我放你一次,我们之间在也没有什么了,就这样吧” 许瑶的眼泪无声的流下来,“当年你对我,可有如今你对他同样的感受?你爱过我,或者爱他吗?“ 她起身,粉色的衣裙在荒凉的空景中是如此绝望和凄婉,迎着晚风,无所定居,无处安身,飘扬的纱衣一如当年的轻柔。 “爱?”邵越突然冷笑出声,低沉的,痴痴的,“邵越,根本就不配说爱”他转身离去,一身清寒。 已是深夜,军营之中只有火堆燃烧的细小声音,还有蝉鸣爬在荒漠的杂草中低沉的清唱着。 邵越褪下散着酒味的衣衫扔在外面。 帐中,安静沉睡的三个人。水墨蜷缩在案桌边的小榻上睡的正香。床上,颜修文穿着纯白亵衣侧身搂着纸儿闭着眼睛。 邵越静默的站在床前,脸上,是看不清的酒晕,眼中却极是清醒。他抿唇低头如同雕塑般静静的看着床上的人。 “呀”纸儿动了一下,在邵越没想到的情况下睁开圆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邵越。 刚生下来的宝宝是看不见人的,只能傻傻睁着眼睛,模糊的看见个影像。但是邵越却感觉到了他的纸儿正在看他,小小的脸蛋上写着好奇,却没有一丝害怕。 邵越朝他无声笑笑,纸儿也裂开小嘴,留着口水的朝他笑。 “纸儿,怎么醒了”邵越在颜修文睁开眼睛的瞬间侧身躲进营帐的黑暗之中。 颜修文伸手摸了摸纸儿的身子,没有嘘嘘,也没有哭,他亲一口在纸儿的脸上,“真乖,不过夜深要睡啦,纸儿。爹爹悠悠小纸儿,小声点不要惊醒墨儿叔叔呀” 下卷惜缘第一百二十二章 “将军”任郁冼端着茶水走了进来,精致的脸颊上有一丝疲惫和苍白。 穆尔其转身将他抱在怀里,“南辽已经打算投降了,解决掉大楚这个外患,大辽就是我的了” “那很好”任郁冼淡淡的说。 “你看起来不怎么高兴” 他起身水放在他手中,“将军多虑了,郁冼先下去了。” 穆尔其望着他暗淡转身的身影,一双锐利的眼眸中夹杂着几分闪烁不定和狂野,缓缓勾起唇角,“快了,马上就没有人敢再伤害你了,本王定会要邵越的鲜血来祭奠屈辱!” 走在与自己长相服侍相异的辽营之中,任郁冼说不清自己有什么感觉,他默默想着前些日子见到的邵越。 到了现在他才知道他对那个人,根本没有了解,他对他的,只是少年时期传说中的爱慕与敬仰,他爱得,喜欢的,只是故事中的人。 他才知道,邵越根本就没有对他有任何感情,比厌恶和憎恨更恐怖的,怕就是漠然和无视了吧。 季落看着任郁冼落寞的走过去,他仰头望天,双手捧着碗蛊的手微微颤动,怕是又要变天了。他手里的碗蛊里放的是黑色的粉末和硫酸粉,是穆尔其逼他做出来的东西。 纸儿和馒头还有十几天就要满月了,柳染将手里的包袱整理好,不大的包袱结了又系,系了又解,反反复复,最后仍是认真的系住放在床榻上走了出去。 刚产子的人身体受损,一点凉风冷意都受不得。这几日有些变天了,黎景还好,颜修文却隐约起了咳嗽,第二天更甚。 为了不让纸儿被传染,颜修文就让经验十足的洛涵帮忙带几天,可没想到。。。 “修文,纸儿哭的不停,我哄了一上午都不见好啊”洛涵抱着纸儿站在二十步之外郁闷的边哄边对床上的人说。 颜修文想抱抱他,去又怕把病传染给纸儿,“洛大哥,你看看他是不是饿了,为什么一直在哭啊” “当然饿了,都没有吃什么东西,修文,你这孩子认人啊,平常我抱着也没啥事,你看,现在一看不见你,就哭闹的厉害。”纸儿哭了一上午现在没什么力气了却仍是闭着眼睛小猫般的哼唧。 墨儿把颜修文的药端给他,转身结果纸儿哄着,“公子,小公子这是怎么了,一直在哭啊,脸儿都通红,没生病啊,怎么哭的这么厉害” 水墨儿结果孩子,洛涵赶紧坐下喝了一大口水,“累死我了,他这是想人了,当初轩儿就是我跟都宸陌一直在带,丫鬟奶娘就没怎么让碰过,一直待到三四岁呢” “那怎么办?公子生病了,不能靠近小公子啊”水墨儿好不容易把纸儿哄的抽抽嗒嗒的不闹了,他轻声问道。 “没事,哭一天就好了”洛涵话音刚落,纸儿就舞动着小时候张嘴大哭了起来,“天啊,怎么又哭了” 颜修文想抱又抱不成,靠在床榻上歉意的看着洛涵,“洛大哥,咳咳,抱歉,纸儿平常不闹人的,不知这是怎么了” “函儿,怎么了,瞧着满脸不高兴的”洛涵还未开口走进来的都宸陌就先行问了出来,四十多的男人细心哄着不大乐意的伴侣,明明相守了已经快二十年,他们之间却从未冷淡。 相较于洛涵和都宸陌,站在他们身后跟着进来的邵越和靠在床边的颜修文都太过年轻,太年轻,不足够重视感情,时间和相守的可贵。 洛涵嘟着嘴,一把年纪了,却仍是可爱的不行,“纸儿不喜欢我,总是哭,修文生病了,我怎么哄都不行” 都宸陌瞥一眼从进来就直直望着床上人的邵越,他意味深长的接过小声哭着的纸儿,哄了两下,“小纸儿是想人了,给,邵将军,你来试试” 都宸陌说着就把纸儿放进了惊讶和不知所措的邵越手中,邵越笨拙的接住纸儿,看着床上的颜修文不知如何是好,就能僵硬的看着他们,“我、” 颜修文低着头没看他,相交紧握的手却透露了主人的紧张。 “抱着哄哄啊”都宸陌用长辈的口气说道,邵越沉默的看他一眼,小心的轻晃着怀里小小嫩嫩的人儿。 洛涵不高兴的扭上都宸陌的侧腰,瞪着眼睛。水墨也只是安静的望着那边,刚毅的男子僵硬着身子,却十分小心的抱着纸儿,低着头带着淡淡的笑意,轻晃怀中的宝宝。 原本小声哭着的纸儿停止了哭泣,睁开水汪汪的眼睛,吐着泡泡看他,尽管知道他看不见,邵越却柔了面容,轻晃着宝宝。 水墨拿着奶碗走到他面前,面无表情的把小勺子递给邵越,干哑道,“小公子好久不肯吃东西” 邵越迟疑的接住小勺子,他朝床榻上望了一眼,与刚好抬起头的颜修文对视,那人青丝铺肩,清秀的眉微微皱起,面容干净白皙,眼里带着担忧和不易看出的希冀。 他摇一勺羊奶凑到纸儿的小嘴边,早就哭饿了的纸儿伸着小舌头就把奶喝尽嘴里了,他唇边的笑意越来越大。 都宸陌拍了两下洛涵,附身贴耳道,“当年轩儿也很不好带啊”随后他提高声音,“行了,邵将军,颜公子身体不适,你喂纸儿吧,我与洛涵先走了,晚了到镇上天又黑了” 邵越浓黑的眼里闪过几丝谢意,点头。 许瑶在远处看着走过去的宸齐王夫夫,紧抿起粉唇,浅浅的粉唇上摇出淡淡的牙印。她是认识宸齐王都宸陌的。 当年,辽王就有意将桑华许给宸齐王,以结友好。而她作为名义上北云王爷的女儿,在必要时是要替桑华出嫁的。 只是宸齐王和王后感情深厚,坚决不同意联姻交盟,后来两国不欢而散。许瑶作为远行的公主也被难堪送回,若不是此事,或许她也就不会嫁给那极北之地的蛮子了。 她没有想到,宸齐王后竟然与颜修文如此交好,许瑶的美目中涌现的嫉妒让她的整张脸都显得扭曲恐怖起来。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向着颜修文,为什么所有的好事是让他一个拥有,为什么她就这般可怜。 明明身为男子却以身侍人,许瑶眼里涌出厌恶,你们,全部都疯了,疯了。 下卷惜缘第一百二十三章 初秋的清晨还没有那么冷,慢慢开始喧闹忙碌的军营,柳染站在颜修文帐前好久,直到墨儿起来给他家公子拿早食才看见头发都被晨露沾湿了的人。 “我要走了,来见见你家公子” 颜修文病好了一些,但却仍是很少出营帐。他正把青丝束起,转头就看见柳染了。 “柳兄?你这是” 柳染一笑,“我要走了” 颜修文快步走到他跟前,“怎么这么急,为何不再多停留会儿?” “皇上已经派人来催了,朝中文臣本来就少,已经准备有一段时间了”柳染顿一下,“修文,我想问你。。。” 颜修文抬眼看他,脸上带着温和,“嗯?” “和我一起走吧”柳染突然握住颜修文的手,“既然你要离开他了,和我一起走吧,让我照顾你和纸儿好不好,修文,你知道我什么意思的,给我个机会吧” 柳染目光热切,他终于说出了早已想说的。“过去,你爱着他,我可以放弃,不去想,只要你过得好就好。如今,你已决定离开,为何不给我一个机会,修文。。。” “你”颜修文心口抽疼,他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情深如他再清楚不过这种爱而不能的感受了,多是伤人和凄楚。 他低下头,抿唇,不知如何是好。 “哇。。。。”纸儿的哭声传进营帐中,传到两个人的耳中,心中。 低沉淡漠的声音轻声安慰着,“乖,不哭”。 因为颜修文有些伤风轻咳,而纸儿又只能邵越抱着不哭,便只好让他先照顾纸儿些日子。邵越答应每日清晨抱纸儿来给颜修文看看,只是他没想到听到这一番话,更没想到颜修文的沉默不语。 邵越没有进来,把所有的都交给颜修文做决定,他抱着纸儿,却有些僵硬的立在外面,垂眼看毯中已不哭的孩子,邵越觉得等待,竟是说不出的窒息般。 “柳兄,我、一直把你当朋友,并没有。。。我不能和你走,我答应他让纸儿过了满月。。。不是我不愿,而是修文已不想再谈及感情,柳兄,情最伤人,修文不是不懂,只是我。。我。。”颜修文蹙齐秀眉,一时百感交集。 “别说了,我等你,等到你真正幸福了,我就放弃” 颜修文诧异的看着他,柳染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我会永远等你。修文,我走了,别让纸儿在外面受凉了,我。。。就先告辞了”柳染伸手扶起他眉间的愁,坚定的说完便大步走出营帐。 邵越把纸儿护在怀里,柳染轻蔑的朝他一笑,“邵将军,你配不上颜修文”言罢,阔步离开。 男人把怀中的纸儿交给朝这边走来的水墨,终是落寞的离开。 秋雨来的猝不及防,天还没黑下淅淅沥沥下了起来,细细缠绵的雨丝淋的漫天都是,逐渐暗淡下来的。 天边猝不及防响起轰鸣声。 轰!轰!! “哇。。。。”馒头正睡的香,被震天的轰鸣声惊醒。 “乖,乖,馒头不怕,不怕,爹爹在”黎景赶紧抱住馒头,轻声拍着他。 轰!轰!! “哇。。。哇。。。” “纸儿不哭,纸儿不哭,爹爹在呢,不怕,墨儿,外面怎么了?”颜修文将纸儿搂在怀里,双手捂住纸儿的耳朵。 嘶!!有人冒雨从远处跑进军营,马儿被鞭的仰天直啸。 “是齐意!快开栅栏!!” 齐意骑着马一路奔进军营中,远处,轰鸣声还在继续! “嘶。。。!”马儿在议事营前被齐硫飞身跃起拉住。 齐意从上面跌落进满是泥水的地上,他身上早已被雨水湿透,顺着脸颊往下面淌的血水被不停的雨水冲淡,弥漫在空气之中,留下淡淡的血腥味。 “齐意!你醒醒,前线发生什么了,你怎么会受伤?!”齐意跌落在地上,齐硫抱着他,也是满身雨水和血水。 “辽开战了。。。不知。。。是什么,落、落在阵中,会爆炸。。。伤了很多,将军。。快,抵不住了。。。。”他喘口气,额头,胸前,手上全部是血水,被炸伤的伤口中狰狞的与雨水混在一起,不一会儿地上便形成血水坑。 邵越直接拉住马儿翻身上去,雨一点停的意思都没有,哗哗的淋着,他朝要跟上来的沈楚熙大喊,“留在这里守着军营,照顾好他们!齐硫!跟我走!” 漫天的雨丝不断的淋在脸上,轰鸣声里这里好像越来越近,天色浓黑起来,马蹄溅起的雨水和不断落下来的交杂在一起,声音都暗淡下来,耳边,只剩下轰鸣和漂泊大雨。 “将军小心!” 原本布置好的阵线和人手被朝这边轰鸣爆炸而来的火球而摧毁殆尽。游名从昏黑的雨中望见朝这边奔驰而来的两人惊得大叫小心。 火球爆炸的时候点燃雨幕中的半分光芒,让刹那间天地一阵光亮。 “全部后撤二十里,立刻!”邵越直接下命令,他和齐硫翻身下马,把受伤的士兵拽起来往后退。 “放开我,放开我,我不服,不服,他们使诈,不,将军,我要杀了他们!!”一个算是老兵的满脸鲜血,身上都是被炸伤的痕迹,他挣扎着朝火光处跑。 邵越扑身按住他,“想报仇不是时候!!回来!留着命我带你报仇!!” “将军,楚军从没输过,从没输过。。。。我不服,他们炸死了我们那么多兄弟啊!” “留着命!!我命令你现在必须留着命!!” 哭声,爆炸声,雨声,马鸣交杂在一起,鲜血,雨水,泥水,汗水,泪水,全都看得清楚的,看不清楚的都化作深深地痕迹留在每个人的眼中,耳中,心中。 这一场战,才是真正的输了。输的毫无反抗之力,输的鲜血淋漓。 大楚史记,司继四年八月二十三,北辽偷袭,大楚战败,相守百人,生三分又一,血流成河,一时缟素,大楚退至防线外一千里。 下卷惜缘第一百二十四章 营中一时沉闷,人心惶惶,伤兵营中满是哀嚎的士兵。 晴了的天空仍是暗色的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啪!” “定是有内贼!否则北辽不可能算出这么精细的位置!!”游名额头缠着厚厚的纱布道。 “他奶奶的熊!老子就觉得那玩意不可能次次砸中,将军,内贼一是一定要查清楚!”张诚气呼呼的说道。 沈楚熙看向邵越,“既然对抗不了,那我们就和上次一样,毁掉它!” “这一次穆尔其定有防范”邵越道。 “那我们就没有办法了吗!” 邵越环顾在场的五人,压低声音,让连就算在营帐外守着的人都听不见。 马上要到纸儿和馒头的满月了,颜修文和黎景却都没了心思。两个人坐在营帐中一时无话,看着馒头和纸儿玩的正欢,小胳膊小腿乱踢弹。 “快,收拾东西,我送你们离开”沈楚熙快步进入营帐中。 “王爷,您不能走” “颜大人,不知道穆尔其何时会再发动攻击,本王送你们到安全的地方” 沈楚熙话刚说完帐帘就被人刷的掀开了。邵越大步走进来,在离颜修文三步远的地方停住。 “去收拾东西吧”邵越顿一下开口道。 沈楚熙和黎景抱着馒头出了营帐,留下他二人和乖乖纸儿。 “这么严重吗?”颜修文垂眸看纸儿,轻晃着。 邵越点头,“带好东西,不要乱跑,营中。。。可能有内贼,千万小心。明天,王爷便送你们离开,还有。。。照顾好自己和纸儿” 再多的话都苍白无力,当初的疼惜和错爱都已变成过去,如今,即便谁想回到过去,搁在我们之间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种种。 多一句,超过我们之间应有的关系;少一句,忧心不变难解心头愁死。 “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颜修文诧异的抬头,黑白分明的眼中水光潋滟,他轻抿下唇,又低头看怀里打着瞌睡的纸儿摇了摇头。明明已不在有什么牵连,你不用如此,我。。。也不想再回到过了。 邵越冰冷坚硬的心好像被铁箍给狠狠烫了一下,从胸腔里疼一下,连苦笑都笑不出来,邵越点点头,退出了军营。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竟是两个人最后一次的相守。 天色由灰色变成深深的蓝色。 许瑶穿着纯黑色长裙静静的站在树下,清风吹起薄薄的凉意,她抬头凝望着低沉的黑幕,窒息般的寂寞汹涌而来,美目中翻滚着隐晦的暗涌。 轰!天边,如同烟火般绽开一抹银白的光芒,军营之中隐约出现紧张而压抑的脚步声和交谈声。只不过,这些声音对她而言而是那么遥远,那么僻静,那么美好。 看守营中,桑华饮下刚刚送来的清粥,随即便吐出一口鲜血。 她按住胸口轻声笑着,眼泪从暗淡的脸颊滴在泥土地上,“天灭我辽,天灭我辽啊,父皇,桑华来见你了。 “东西”高大的黑影突然现身在荒芜的枯藤便。 许瑶抬头看他,“我们的交易还算数吗?” “当然,别忘了,当初是谁带你进的大辽” “是啊,是你,穆尔将军,是你,将北云瑶带入了这比梦还美的地狱。”许瑶垂下衣衫的长袖,落魄的站着。 穆尔其环视一圈,小心的隐藏自己在树阴的浓密之中,“我要的东西” 许瑶从身上拿出薄如蝉翼的两章羊皮纸,“这张是军营的构图,剩下的,是楚宫的,我还没去过,不知道是真是假,是从他那里偷来的” 穆尔其刚想伸手接住,“谁?!”比他话语快的,是更进一步的飞镖!冷光闪过,距他们百步只远的人身上绽开血珠。 颜修文手中的衣物豁然落地,他捂住受伤的胳膊,眼中,是掩不住的怒火! 他真的没有想过许瑶竟然会这么做!他真的没有想到!即便这个女人再坏,再妒忌,再狭隘,他都只会当做是陷入情深的痴儿怨女。 他真的没想到,她这一次回来,竟然这般毫不在乎的伤害邵越,还不留情的出卖大楚! “你太过分了!妄我宁愿离开,妄费邵越为了你浪费了五年!许姑娘,你想怎么伤害我,甚至想杀了我,颜修文都不在乎!可是,我没想到,你竟然是内贼,竟然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颜修文按住肩膀,一字一语的怒斥那边早已不再平静的许瑶,带着恨意和悲痛去怒骂这个他曾感谢救过邵越的姑娘! “你说够了?!”许瑶颤动的身子,轻笑出声,“我本来就是辽国人,又怎么会在乎大楚的人,你说邵越?你问问他,他究竟等的是谁!我是北云瑶!不是许瑶,早已不是了” 颜修文胸前起伏,他只是把不用的衣衫给木匠老王抱去,想看看他有什么用处,顺便再看一眼那僻静的小憩之地。 结果竟然在那里看见这般让他寒心的一幕,即便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可那相递的羊皮纸却让他通体生寒。 远处突然传来异动,站在一边的穆尔其立刻掩好面容,“过去!”他向同样听见声音的许瑶命令,然后飞身抓住颜修文。 邵越派在营帐外守卫的士兵发现颜修文早已过了时间还没回来,立刻传了信,自己先带人去寻找,在这种时候,一丝一毫都大意不得。 “颜大人,跟我走吧,既然他们已经发现你了,你就留不得了,东西已经到手,跟我走吧”黑影突然向颜修文一拱手,声音中透出一丝肯求之意,说出来的是他根本听不懂的话。 “颜大人,我没有想到你会做这种事”许瑶一敛轻愁,眼中有着掩不住的怒火和隐藏在深处的得意。 “包围他们!”举着火把的士兵在刹那间就那三人紧紧围在其中,从人群中分开一条路,邵越一身杀气缓缓走了出来。 “颜大人,跟我走吧,东西已经到手了!” “将军”许瑶唤一声,梨花带雨的朝邵越走去。 邵越退开一步,双目紧紧盯着面前的两个人。 “颜大人,三思啊!” 颜公子是内贼? 不会吧,t他是将军夫人,我不信。 我也不信,你看将军。。。 如果内贼是他的话,我 别说话了,听将军的! 邵越盯着颜修文,“你不解释吗” 颜修文神色悲戚,捂住肩膀的手从指缝中渗出血丝。 “越哥,是他,是颜公子!”许瑶朝邵越喊去。 “为何夜深在这边”邵越冷冷的质问让颜修文心里一寒,他神色悲戚,张了张唇,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铮!邵越一把掏出身边士兵的剑直指颜修文。 “想杀他,就从我的尸体上塌过去!”黑影掏出武器挡在颜修文身前。 不。。。飞驰般的冷剑映着跳跃闪烁的烛火片刻间朝颜修文次刺来。 你不相信我吗,邵越,你。。。颜修文丝毫未动,等待落在身上的兵器。 哐! 邵越的剑在指上颜修文的时候突然剑锋一转挥向黑影,他一边与黑影交手一边背对着颜修文开口。 “我可不曾相信过你吗,颜修文” 我可不曾相信过你吗,我敬你博学渊文,信你为国为民,惜你清弱坚韧,怜你情深不减,即便我们之间还没有袒露胸怀,可从你的言语举止,从你扶起被撞到的孩子,从你为事实顶撞你的老师,我就开始相信你。 许瑶紧握着双手,美目中血丝骤现,妒意从胸腔里燃燃烧了起来。看着从交手中退下来的颜修文,她深吸一口气,在所有人都把目光注意在那两人之中时缓缓移动脚步。 下卷惜缘第一百二十五章 “邵越!停手吧!”许瑶的匕首抵在颜修文的腰侧,邵越转身朝许瑶挥刀,穆尔其接机从身后刺向邵越。 “不要!”颜修文看着邵越露出后背给敌人,惊呼一声。 “噗。。。。”许瑶的肩膀被邵越一刀砍下! 而穆尔其的大刀也穿透邵越的腰侧!血珠嗤的一声溅到颜修文脸上,穆尔其趁邵越受伤而飞身扑向颜修文! 穆尔其冷笑着把大刀架到他脖颈,朝邵越张狂的说道,“你也有今天,邵将军!” 许瑶扶着伤口狼狈的躲进穆尔其身后。穆尔其继续说,“被背叛的滋味不错吧,邵将军是不是第一次遇到?哈哈哈,你竟然也有弱点,也有让你不敢再动的人,呵呵,我一直以为你是冷血的呢,这位公子你说是不是呢?” 穆尔其颜修文朝刀锋上一推,邵越心里狠狠的一惊,“你想要做什么!” “哈哈哈哈,我不做什么,让我走” 邵越的玄色衣衫根本就看不出来他身上的血水在一直流淌,从腰侧蔓延到脚边滴落的血珠在黑暗中及其不显眼,颜修文压下心里的惊慌和闷痛,朝他笑笑,“我、没事” “放开他,我让你走” 穆尔其大笑出声,“他?你说的是谁?我这里可是有你的两个情人” “将军”随后跟来的张诚恶狠狠的盯着穆尔其。 “邵越,我给你个选择。让我带他们走,或者,让我手里的这个公子立刻惨死在你面前,我真好奇你会选择什么呢”穆尔其得意的说,“哦,对了,我手里可是有两张地图,一旦你放我走,结局你是清楚的。” 穆尔其说着用大刀在颜修文的脖颈缓缓移动,亲昵的凑到颜修文耳边轻言。 邵越从未被人如此威胁过,从未这般焦虑和无措,他不能看着穆尔其把颜修文带走,穆尔其手里,是关乎大楚的数万人的东西。可是,就算他再快都快不过他手中紧贴着颜修文的大刀,他不能眼睁睁看他受伤,不能! 他缓缓扔掉手里刀,“退后”向众人命令道。 “将军,地图。。。”“我叫你们退后!!”邵越提高声音,他眼里的墨黑被染成鲜红,长发无风张扬,“你若敢伤他一丝一毫,我定让你粉身碎骨!” 颜修文清秀的脸上带着不可置信,苍白一片,“邵越。。。你不能” 邵越勾起苦笑,低沉的声音里全是落寞,他坚定而缓慢的说道,“颜修文,我低估了你在我心里的地位。即便邵越成为千古罪人,我都不能眼睁睁看你。。。” 穆尔其大笑出声,心中对颜修文的猜测没错,他紧紧的桎梏着他,转身毫不在乎的朝外走去,无视虎视眈眈望着他们的楚兵,他早已看出邵越对这个人的不同了,能让邵越放弃坚持多年的信仰,能让他无视众人的性命,丢下军人的职责。 军医营中,邵越褪去长袍,赤裸着上身让徐伯在包扎伤口。 “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沈楚熙站在一边问道。 “等救出颜修文,我便主动向皇上请罪,要死要罚随君处置”邵越低头看腰腹上的白纱道。 沈楚熙快步走到他面前,“好,既然如此,你就给本王快点结束这场战争回去请罪,本王绝不会轻饶了你!现在要怎么办,穆尔其一进拿到地图了,我们的底细他一清二楚!倘若他派人潜入皇宫,你我就等着一起去见阎王吧!” 邵越沉沉的笑,他拍了拍沈楚熙,“皇宫的地图是错的,我原本就没有放过正确的地图在军中。” “啧,好,皇上的命是抱住了,那我们呢” 邵越握紧双手,指骨咯吱,“你带人用最快的速度把军中各营的位置进行修改” 沈楚熙点头,掏出一块令牌,“你做出这般决定怕是军中会军心震荡,拿着本王的腰牌,谁不听不服,当众斩首。” 邵越握着还带着温热的腰牌,眼里透露出感情,他轻声道“谢了” 沈楚熙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我们之间还说什么谢字,快去吧,等救出颜修文,就该是我们反攻的时候了。”他一掀长袍转身走出军营,却在帐前停住,转身,朗笑。 “越,我忘了告诉你,如果是我的话,也会和你做一样的决定。你不必自责,快去快回吧,别让纸儿等时间太长!”然后一把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天边远远望去已经蒙蒙亮了起来,可眼下的路还是大部分的昏暗。 从大楚的边境越往北走,荒漠就越来越多,地上是到这的枯藤骸骨,上面留下来的锥刺跟人的手指般粗细。 只有细碎的沙子在脚底发出沙沙作响的声音,那边天际发白,这边,却是触目的荒凉和战场留下来的碎布衣衫。 穆尔其带着许瑶和颜修文从最偏僻的一条小路走,纵然有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但是这条路,即便有人追上来,短时间之内也是不好走的。 “你想带我去哪”颜修文面无表情的开口。 穆尔其转身,褪下面纱的脸上满脸细碎的络腮胡子,牛大的虎眼,凌厉的眼神和稍后的嘴,与大楚的人一比,大楚就显得再文雅不过了。 “颜大人累了?” “东西就然到手了,为何不放我走” 许瑶用锦帕把肩膀抱住,但脸色已经不好,脚步虚浮,她勉强笑了笑,“你是邵越的致命点,怎会轻易放你离开” 穆尔其大笑着搂住许瑶,“你真是甚的我意,可惜本将军喜欢男人,否则一定把你收归门下” 颜修文瞪着两个人,眼中的厌恶难掩。 穆尔其一收大手,大刀指向颜修文,“颜公子,你还是乖乖的走吧” 天边大亮,军中所有的人都早已开始忙活了,压抑着沉闷的心情,谁都不愿多说一句。没几天军中就大动了两次。民间俗语,家室不可移。对这些当兵的而言,这军营也就是一个家,谁愿意放着安稳的生活不过,天天搬来搬去。 沈楚熙皱眉在高台上开一个个张开合住的营帐。黎景从身后走到他身边,沈楚熙扭头朝他笑一下,伸手给他整了整披风,给他带起发帽,然后逗弄起包的严严实实的馒头。 “这样做有用吗” 沈楚熙出叹口气,“没用。我们又改变不了地势,再变幻也是无用。” “希望修文一切都好” 沈楚熙伸手拦住黎景,“他会的。景儿,麻烦你先帮忙照看几天纸儿了” 黎景莞尔,“当然,以后纸儿可是我们媳妇呢~~~” “呵。。”沈楚熙点一下馒头的脸,“那是,咱家馒头要压邵家小子一辈子!” “王爷”副兵匆忙赶来,“南辽公主醒了” 沈楚熙一掀长袍,“走,看看去” 军医营中,白的像一张纸一样的桑华靠在床栏边休息,直到有人进来,她才缓缓睁开眼睛。 “公主,你可知是何人要害你?” 桑华抬起一只手摸了摸脸颊,原本甜美的声音带着疲惫和沧桑,“北云瑶” “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连你都不知道她,还有,她。。。偷走了楚境的地势和皇宫的地图。公主,我希望你告诉本王她究竟是什么人?” 桑华摇了摇头,轻声缓缓道,“我只知道是南蛮提出要我和亲时,父皇在民间为我找的替身。被记名为北云王爷的女儿,也就是群主。我初见她时也觉得她和我真的很像。天下怎么会有没有血缘却这般相像的人呢” “北云?据本王所知,北云王爷在辽根本就不是什么权高位重的贵族” 沈楚熙让黎景抱着馒头坐在一侧的凳子上。 “是,因为不被人所熟悉,所以即便多出来一个人也并无大碍。她远嫁蛮荒后两年便被遣送回国了,按理说不应该的。可是北云王爷后来因病去世,许瑶便被当做已嫁之人被驱逐家府,住在都城的另一处。所以我回国寻她时,很轻易便找到了她。当时,有个人也在寻她,齐弎是你们的人吧。 “是。邵越曾派人在各国寻找。” “我寻到许瑶后,其实她过的并不差,现在想来,也是蹊跷。我用许瑶威胁齐弎,要他保护我来楚,也就是你们在楚镇寻到我了。” “是。我一直派人禁锢着许瑶,她也并没有什么想逃的意思,很安顺的接受我的安排。” 沈楚熙皱着眉想不通,喃喃自语“来取地图的是穆尔其本人,为何他会亲自来呢,他和许瑶有什么关系呢。。。” 桑华听见他的话,一下子睁大了眼眸,“我想起来了,当初我父王派人在民间寻找相似之人时,就是穆尔将军将需要送到了王宫,还安排了一切!我忘了,是因为这五年里,许瑶和穆尔其根本就没有什么接触!现在想来,恐怕很多东西都是穆尔其安排好的了!” 沈楚熙将手抵在唇边,“所以即便没人在乎许瑶时,她仍过的不错,还有会乖乖被你找到和跟你来这里,都是穆尔其安排好的了?不过,他怎么会料到你会去寻这么一个人,他如何就能知道你会为了越而去做这件事?” 桑华的脸颊微红,但仍掩盖不住病态,“邵越的名声在辽真的很大,即使有褒有贬,但。。。仍被称为战神般人物。。。。我。。桑华曾派专人去寻过知情人讲邵将军的故事。。。” “哦~~~”沈楚熙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然后不满的说,“本王也很厉害啊,你们怎么都不暗恋本王?!” 下卷惜缘第一百二十六章 桑华眨了眨眼,“王爷飘忽不定,居无定所,相传。。。风流成性” “谁说本王风流了!本王对我家景儿可是很专一的,那混蛋才是处处惹桃花!” 黎景瞪他一眼,“正事儿!” 正午的秋阳同样也是高高热热的挂在天边。 颜修文胳膊上有被暗器所伤的伤口。还好他穿着深蓝的长衫看的并不明显。伤口没有用任何东西抱住,颜修文脸色冷淡,但那只受伤的手臂几乎没了知觉,沿着垂下来的手臂一直在滴血。 穆尔其走到荒原的尽头时,突然转身带着他们往回了走。 颜修文脸色一变。 穆尔其移到他身边,撕掉一片衣衫给他包住伤口。 “不用你好心”他冷冷的要抽回胳膊。 穆尔其轻笑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利用滴下来的血沿途做记号吗” 同样受伤的许瑶虚弱的看他们一眼,冷淡的说,“我早就说过颜大人很聪明,要小心他的一切动作” 颜修文咬着下唇,看着许瑶。 “你真的很厉害,用这种方法做记号”穆尔其凑到颜修文耳边,低头嗅他即要的青丝,“模样清秀,温润如玉,智谋卓绝,丝毫不输于武将。” 颜修文退一步瞪着他,穆尔其勾起笑,“快坚持不住了吧”他上前一步,“亲我一下,我用轻功带你走” “将军!”许瑶叫道。 “无耻!”颜修文踉跄一步。 穆尔其仰头大笑,“我早就说了,我好男色啊,不过,你还不能死!”他抓起颜修文的胳膊把他禁锢在怀中,另一只手提起许瑶朝回走去,在一个分叉进了另一个小路。 “将军,血滴没了” 邵越带了齐硫还十几个人沿着枯藤上的血珠朝这边赶来,他越走越慌,越走就越怕,直到血珠没了,他心里猛地一抽,手扶到被血滴上的枯藤干草,这真的是颜修文的血,不是许瑶的伤,留了一夜的记号,被发现了! 他手指擦上荒草,指尖被几乎干的血痕染红,颜修文不要傻,不要这么傻。 任郁冼一大早便在军营中等候,直到夜里穆尔其都没有出现,也没人告诉他,他到底去了哪里。 辽营中,几个模样怪异的物件摆在那里,但没有一个人赶去碰触。所有的辽兵都知道这东西的威力,都见过他的杀伤力。 任郁冼站在十步之远望着它,心头百感交集,当生死在眼前时,他才发觉他其实并不像让任何一个楚国人送命,更何况是邵越。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无论是谁,心里大多都不好受。 邵越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不言不语。每每好不容易有了方向,却在下一刻便会让他们失望。穆尔其并没有走回辽营的路,而是挑难走的赶路。 邵越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没用,被别人玩弄在手里,还没有一丝反击之力。 穆尔其在这片荒芜的枯林之中走了一天一夜,就好像是在绕弯弯。 颜修文月子还没做够,再加上又受伤流血,身体更是不济,到了后来,一次次希望破灭后,他几乎都有些昏迷不醒了。 穆尔其似乎很喜欢看他每次被发现留下的暗号时愤怒的表情,总是在他不经意的时候揭开事实打击他。 “我们,到底要去哪里”许瑶身子滚烫滚烫的,她不悦的看穆尔其将昏睡的颜修文抱在怀里。 “等” 片刻后,许瑶终于受不了了,她捂住伤口,“为何你们都喜欢他?我到底哪里不如一个男人!” 穆尔其把水囊里的水喂进颜修文的口中,他虎躯发出闷闷的笑声,在干冷的秋夜帮颜修文挡住干风的来袭。 “你想多了,我只是不能让他死了” 许瑶踉跄着扶住树桩,颓废的靠在上面,“穆尔其,我帮你做事有五年多了,这样的谎话我会信吗” 穆尔其低头给颜修文包扎好伤口,抬起头朝他邪邪的一笑,“你不觉得他很有趣吗” 许瑶嗤嗤的笑,虚弱的说,“有趣?他是邵越的人,他们的孩子还不到一个月!你最好死了这条心!” “哦?是吗”穆尔其不在乎的说,“哈哈,邵越就算再厉害,到了大辽的国土,饶他有万千能耐都化作泥水流去了。” “他不会放过你的”颜修文睁开眼睛,强忍着头昏站起身想要离穆尔其远远的。 穆尔其随意的坐在地上,“既然醒了,我们就继续走吧” 许瑶瞪颜修文一眼,好像在说他不知羞耻。 “对了,你这么聪明,不如猜猜本将准备做什么”穆尔其扶住许瑶好不疼惜的拉起她。 颜修文站在风中的身子微微颤抖,听见穆尔其的话他一僵,绝望般轻言,“等人来,等他错误的以为我们已经到了军营。。。。让他们不敢轻易攻打辽营。。。” “哈哈哈哈”穆尔其仰头笑起来,虎躯像山一般朝颜修文压去,他走到颜修文面前,月光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将颜修文完全笼罩在阴影之中,挑起他的下巴。 “你果然没让本将失望。幸亏本将挟持了你,否则你留在邵越身边,还真是个隐患啊” 纸儿到了第二日夜里死活不肯睡觉,水墨儿哄了好长时间都没用。 “不要哭了,再哭我就要哭了,公子。。。。你千万别出事啊” 纸儿听不懂水墨的祈祷,与他血缘最亲的人都不在这里,小嘴一撇一撇的,可怜兮兮的闹腾。 “纸儿乖,不要哭,呜呜呜,我也不知道公子什么时候会回来。。。。你那没良心的父父去找了。。。。呜呜呜,怎么办,纸儿马上就要满月了,你们都不在,小纸儿好可怜” 水墨抱着纸儿坐在毛绒摊上,红着眼睛,喃喃自语。 “墨儿?纸儿怎么一直哭”黎景刚把馒头哄睡着了就赶忙来看看纸儿怎么样,谁知大的小的孩子都在哭。 黎景接过纸儿,他身上熟悉的奶香味一时让纸儿感觉熟悉,小嘴撇撇的,眼睛水汪汪的流着眼泪,但显然已经不再哭出声了。 “墨儿,你家公子会回来的,我照顾馒头也是照顾,不如让纸儿先跟着我吧,你去我帐中帮我照顾他们,并且等你家公子平安归来” “王妃,谢谢你,唔唔唔唔,你真是个好人。哇。。。。。我家公子也是好人,老天怎么就不怜惜他呢,哇。。。呜呜。。。” 大辽的地势真的很古怪。辽营驻扎处是高低的丘陵和荒漠,可一旦进入辽今内,马车在转眼间竟行走在耸立的山际间。 这是第五日了。 邵越等人曾在辽境拦住过一次穆尔其。只是,他好像完全掌握着他的行踪,在他们到的前一刻便匆匆离开,只留下人走茶凉的痕迹。 “将军,辽营之中也发显穆尔其的踪迹,将军,两队人马,我们怎么办?” 只是几日的光景,邵越的脸上便冒出狼狈的胡渣,一双眼睛却是越发的精明,他几乎从未入睡,连休息都很少很少。 这样强撑着,是谁都受不了。可是,他们低估了人在极限时所爆发的精神力! 眼里是闪烁不定的火焰,他开口,声音竟是极端的沙哑,“传信给王爷,让他开战!先声夺人!” “如果颜大人在辽营。。。”齐硫开口。 邵越哑着嗓子,“你带两个人沿途查看有草药医庐的地方,我们已经进入辽境,这里,是所有路线的分界点。你们三人从这边走,潜入辽营接替王爷开战,剩下的人跟我进辽国!” 他眼睛通红,脸上却僵硬的冷凝着,匆匆说完便要走,齐硫拉住他的。 “将军,我曾经多颜大人说过请他放手,您如果找到他,替齐硫说声对不起,将军,我们一定能找到颜大人的,我们一定会胜的!” “我等永远追随将军!”剩余的人全部抱首低头。 邵越握着手越收越紧,“邵越让辽贼拿走地图已是万死之罪,为一己私利而不顾全军性命。还请你们转告军中士兵,邵越对不起各位,愿恳请他们莫弃国城,死守到底,待我归来,愿用性命祭奠亡灵!!!” 下卷惜缘第一百二十七章 入秋的时候,在荒漠,枯藤开始慢慢掉落,枯黄。与南方的满地落叶不同,这里,只有带着针尖的树叶和枯骨,伸着渴求的枝干想着苍穹。 天空中,有莫名的大鸟飞逝般逃离这片死寂的土地。历来战场都是血与黑,生与死的殿场,连偶尔路过的飞禽都不愿多停留。 活在边境的人,与生俱来般带着莫名的沧桑和哀伤,没有人比他们更向往和平与安宁,也没有人比他们更懂得也更尊重国别和都城土地。 战争仿佛就在一瞬间突兀而来。 辽兵还在庆幸杀器的厉害,仿佛就在正端酒畅饮时,在漫步写着家信时,四面响起楚军怒喊与脚步。 沈楚熙穿着火红的铠甲,手里的战旗几个起落,从高处俯视,穿着深蓝色铠甲的出兵,四面散开,以网装般朝辽营奔去。 从亘古的远方响起沧桑豪迈的战歌,悠扬的曲笛,沉闷的大鼓,低沉的长号与战场上的人心鸣呼应。 “护我国土!壮我大楚!,今为一战,杀辽寇,报恩仇! 堪为谁,征战长途,封苍狼,争得天下! 堪为国,为君,为臣,为兵,为将,为她,为爹娘 征战长途,封苍狼,争得天下!!!” 即便不再是一个整体,即便阵法依旧在变化,奔跑着流泪流血的人,厮杀呐喊,“护我国土,壮我大楚!” “护我国土,壮我大楚,征战长途,封苍狼,争得天下!!” “封苍狼,争得天下!!!” 轰!轰!!轰轰轰!!! 倒下的人从血泥泞中仰头,看不出是辽亦或是楚,抬起头凝望天边的苍穹,眼角缓缓滑落一滴眼泪,绽开血口的手紧紧的握住长矛,被泥沙沾染的唇裂开一笑,“爹,娘,儿回不去了。。。” 轰!轰!!轰!!! 比雷声还响还亮还痛还怒的爆炸声在四周响起来! 沈楚熙慢慢放下手,风停,夜墨。 “封苍狼,争得天下。。。。邵越,快些回来吧,我再也不想打仗了。” 从远处默默望着的人,赞许,哀叹,叹人世,感太平。 “即便我们没有这般打仗,但朝廷之中的勾心斗角,我们也争了快十年了”洛涵双手搂住都宸陌的腰,“陌陌,我从来都不怕这些,就算是流离失所,就算是国破家亡,我都不怕。我怕的是你和轩儿会离开我。” 都宸陌低头吻他的发髻,“不用这般安慰我,我难道不明白打仗是为了什么吗。涵儿,这十几年来幸亏有你一直陪着我。朕不是心软,而是不愿看到这些厮杀。”他笑一下,眼角的沧桑透着满足,“如果有一天,朕为了你们,为了宸齐,也会这般做。” 万国史记: 宸齐王都宸陌,年少善德,怜悯不忍,少不受重视,视为野心不足。后记二十年中,宸齐王心性大变,杀判臣,处贪官,不做贵亲,不怜王侯。一时朝政清明,人心纯挚,不谋私利,军政信服。 其夫都宸洛涵,守一时,被人用诗词记:一生一世一双人,枕边堪比朝中物。明清守国土,其子智谋善德,卓绝不凡,与父属宸齐二百年中记名储君,被后人相念百年。 穆尔其却是低估了楚将的能力。 他向军中下了军令,副帅率领辽兵,在必要之日拿下楚军,不用吝啬的使用火炮。只是,他猜到在楚军可能会突袭,所以才会如此亲自严苛的看守颜修文,这是他手中唯一的威胁了。利用障眼法让他们以为自己待着颜修文到了辽营,而自己反而迅速回国整顿军政。 “呵。。。”此时,他们正在一家刚进入辽国的边境不起眼的客栈中。接应的人在暗中埋伏,企图在邵越踏入陷阱的时候将其扼杀。暗中布置的严密,可明着却不见看守的人。房中只有他们三人,穆尔其在任何时候都及其有自信以为什么事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只可惜,这一次,他错的离谱! 许瑶看着穆尔其气的怒发中烧的样子不禁笑出声了。 “你笑什么!”穆尔其虎眼一瞪,胡渣满脸的脸上狠戾之气尽显。 许瑶的伤还未好,只是他们在此停留为的却是屋中床上高烧昏迷的人。 “我笑你在邵越面前就是一只待杀的鱼!”她脸色苍白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身体的热度和不同的待遇让许瑶心里充满了妒意和讽刺。 “啊、咳”穆尔其快步上前一把抓住许瑶的脖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许瑶好像什么都已经看透了,疯了,她露出痴痴的笑,“哈哈哈,咳咳、咳,我笑你有野心没能力!仗都打在眼前了,你却还在对敌人的人恋恋不舍!咳咳、你掐死我吧,我早就不想活了、、不过,你也马上就要死了、、、哈哈哈,如果邵越捉到你,哈哈” “你闭嘴!你个贱女人!”穆尔其瞪着她,两只手掐在许瑶的脖子上,“你真以为偷出来地图就可以了,就在本将面前指手画脚!就算没有这地图,我照样能让邵越死无葬身之地。。。。。!”他话还没说完脑后被圆木椅子狠戾的砸下,穆尔其松开手捂住自己头上鲜血直流的伤口不可置信的转身。 原本昏睡不醒的人正摇摇晃晃的扶着身边的桌子,刚刚砸下来的木屑在地上滚落,被血染透肌理。 穆尔其带着一身狠戾和血腥,仿佛从地狱出来般的阴沉和恐怖一步一步走向颜修文。 颜修文刚刚的力气全部都消失殆尽,几乎没有一丝力气在逃,尽管脸色青白,双唇血色,他咬紧下唇毫无惧意的看着朝他走来的恶魔。 “去死吧!”许瑶踉跄从地上爬起,抓起身边的花瓶朝穆尔其砸去!! 咣当! 刚刚还在坚持的人终于倒下了! 穆尔其虎背倒了下去,露出两个狼狈竭力的人遥遥对视,不知是喜是悲。 “将军,咱们已经进入辽境了。” 邵越等人一身朴素简单的装扮.在陌生的地方探看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没有一丝头绪,没有任何线索。 只是七日的光景,一切都好像那么远,那么遥不可及。 秋也深了,凉气从夜里开始侵袭。 “颜儿,明日,就是纸儿满月了,你到底在哪,告诉我好不好、、、邵越无能,找不到你。。。颜儿,颜修文,你在哪” 满月在天际边遥遥挂着,昏黄而又明亮的月光照在头顶。 从陌生的地方吹来的风都好像是陌生的,带着苦涩无力,顺着冰凉的酒流入喉头。邵越躺在客栈的屋顶,身边散落着酒瓶。 好像他喝的酒越来越多,几乎把这些年没喝过的全部都要喝尽。为了时时保持清醒,邵越和沈楚熙其实很少饮酒,最多也就是清酒。 不同于其他血性男儿般对酒狂饮,他两个天生不喜欢醺然的感受。身为一军统帅,保持清醒的头脑和警惕的防范才是应对时来不及的危险,只是这次,邵越却不得不不用酒来灌醉自己。 他没有他们以为的不在乎,没有他们以为的果断和冷静。否则不至于夜夜不眠,在风中灌醉麻痹自己。 下卷惜缘第一百二十八章 我到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无能为力,才明白自己的无能,自大狂傲是多么的好笑。我总以为世间没有什么事能难倒我,总以为我可以把所有的事都在掌控之中,直到这个人出现在我的生命中,所有的一切开始倒转。 司继四年九月六日。我的纸儿刚满月的日子,我却在此时丢了我最爱的两个人。 仿佛恍然如梦,滴水的漏斗开始旋转旋转,将清水换作流沙,痛苦才刚刚开始。 第八日,我们收到消息,齐硫带着人查到穆尔其带颜修文和许瑶曾在沿途的医馆看病,他们一路跟踪下来终于与我回合,在一家客栈找到刚刚离开的穆尔其等人。 埋在暗中的辽兵刚刚离开,我们才赶到。总是与事实相差一步,看着满屋的血痕,我的心都开始颤抖起来。 “将军!” 我挥了挥手,一拳砸在墙上。从指缝中流出来的血很快便侵透了整个手掌,我试图用疼痛来控制自己,难料心里的痛更是深不可触。 我才终于明白了那个人的伤痛,那个人的悲伤,那个人在被我伤害之后的累累伤痕。 那段日子成了所有人都不会再开口言说的时间,唯一能提及的,就只剩下满心的伤痛和生与死的承诺。 颜修文同许瑶掩人耳目在众目睽睽之下逃出客栈,穆尔其醒来后怒不可遏,发动北辽所有杀手侍卫,见二人者,杀无赦!!! 辽国的地势很怪异,朝外走,是平地荒漠,朝内走,是深谷沟壑。 散布在辽国的暗卫,内应,以及洛涵用了所有商家关系,走卒,私贩,每一个人都在寻找那两个人丢失的人,都在拼命用最快的速度先找到他们。 不知是谁散播的消息,透漏这二人手中有大楚最机密的消息,是大楚的命脉。得地图者,灭大楚,于是各国散出人手潜入大辽。 没有人能形容那时的动乱。街上,荒芜,流离失所,破败,萧索,百姓不敢出门,牲畜不敢吠叫。 时时刻刻都在杀戮,时时刻刻都在惊慌。 每每有传出颜修文和许瑶的消息时,我便开始惊慌,唯怕是敌方的人先找到他俩。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一次次失望,绝望,不知道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他是天下最善良的人,我不明白为何老天要这般对他,不明白到底错的人是谁。 我第一次认识到,原来自己也会崩溃,也会绝望到无助,我寻不到他,就这么大的地方,我们数百人却没有寻到他一丝一毫。 我开始夜夜用酒灌醉自己,然后指着苍天怒骂,为何不让所有的痛让我来背,为什么要这样对他,这样对我们! 穆尔其下了死令,杀手,刺客!他不会武功,要怎么保护自己?他身子还没好,说不定还在生病,他要怎么活?这地方,他丝毫不熟悉,他要怎么逃开杀手? 他会不会想纸儿,会不会还在想要离开我? 到了现在,我才真正明白,当初带颜修文来军营简直错到离谱!错到我宁愿他一生都没遇见过我。 我终于知道什么是爱。 宁愿让他跟别人远走高飞,宁愿他从未出现在我的世界,宁愿他又爱上别人,我都不愿看他受伤,看他消失在我眼中,寻不到。 喜欢,是抓住和禁锢;爱,则是放手和等待,可笑我现在才懂。 颜修文从一开始便对我说过,他从不害怕失去,现在念起,怕是他早已情根深种,在放手和深爱之中选择了后者,才会有前者的动作。 等待和未知,对人而言才是最大的痛苦和折磨,时间将意志力全部带走,我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站在这深不可测的山谷前。 邵越等人没日没夜的四处寻找,连土地都要翻了个遍,却仍是没有任何消息。 直到他们站在这悬崖边。 “将军,走吧,不一定是的。”他们路过的此地,打听之下却得知这里是辽的暗谷,辽国有许多这种暗谷,不大,却深不可测。 少有人知道这暗谷的下面是什么。或者是潺潺而流的暗河,或许是干岢的岩石荒漠,或许是毒物百生的土地,或许。。。 “前两日,有人追杀,这里跳下去两个人,看不清是男是女。是真是假,谁知道呢,最近局势那么危机,到处都有逃亡自杀的人,说不准呐,说不准呐” “将军!我们不了解这里,还是等暗卫来了。。。将军?” 被昏蓝笼罩在薄薄的晨雾之中,五官分明的瘦削脸上缓缓滑落一滴眼泪。 如此的猝不及防,如此的刻骨铭心。 见过刀与剑的眼泪吗? 在闪着银光的冷兵器上滚动的细小的水珠,在刀锋处结成小小的水滴,缓缓的,慢慢的,不发出一丝声音的突然落下,银色的刀剑不见一丝痕迹,却让人感到透骨的寂寥和悲痛,这种兵器,以后便再也不能用来当做杀器。因为在剑心中,在看不见的地方,有一处裂开了痛不可遏的伤口。 苍穹仍是淡淡的泛着冷光,脚下是昏黑的山谷。 邵越轻揽衣衫,转身跃下! 那一场仗,楚军鱼死网破,最多也就是和北辽一般,同样的惨重,同样的伤亡。 沈楚熙挨着一个一个伤病查看伤势,检查地形,埋葬士兵,清扫战场。 “他奶奶的!好好地打仗弄成了这般勾心斗角!”沈楚熙忍不住骂出声,“还他妈不如正正常常干一场!” “别气了,去看看徐伯那边准备的药弄好了没,派人快去把整个军营洒上药”黎景正戴着把伤药给撒到伤病的伤口上。 沈楚熙低头看着跟自己忙进忙出的人,“对不起,让景儿也不能过上平静的日子。景儿,你回去吧,纸儿和馒头还在镇上等你” 洛涵将纸儿和馒头都带到了楚镇上,远离军营还是好些,伤兵多,瘟疫时刻都有可能发生。所以当他说出来的时候,沈楚熙也就没反对,而黎景更是将纸儿和馒头还有墨儿全部留在在镇上,自己留在这里帮忙。 “谁家的孩子跟纸儿馒头一样,连满月酒都没过!亏我还是王爷,一点用都没”沈楚熙深吸一口气,说完背对着他们,压抑着心头的闷气。 黎景给伤兵包扎好伤口,又对他们点了点头,让他们放心,王爷会没事的,才拉着不愿回头的沈楚熙走出了伤兵营。 “天亮了,去吃早食吧”黎景轻声说道。 “景儿。。。” 黎景握住沈楚熙的手,“我们都还好好的,不是吗。楚熙,我不是女子,不需要安逸的生活,也不怕坎坷失所” “景儿,我不是这个意思。。。” 黎景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我是男人,想和你一同担当,而不是躲在你身后。你理解吗,楚熙” 下卷惜缘第一百二十九章 我不是不知道这谷底的险恶,不是不知道这也许又是个假的消息。可是我抑制不住从心里传来的悲恸,如此喧闹着急的拉着我,告诉我,下去吧,邵越,下去吧。 这谷底是彻骨的冰冷,原本阴暗的山谷随着天光一点点亮起来。我才看清楚它的模样。上面是藤木,下面却是带着荆棘的树。上面荒芜,下面寒水直流。 也许这就是大辽一直向外扩张的原因。这种地势,这种坏境,又如何能孕育更多的人来呢。 原本每次都希望是颜修文,是他,可这次,我却在心里拼命的说着不会的,一定不是他,一定不是的。 他怎么会那么傻呢,不会的,一定不会,颜修文多聪明啊,怎么会跳下来呢,他。。。不会的。 邵越突然想起来有一日带着颜修文在楚镇上信步游走。 那时,他身上还带着鞭伤,他想带他来散散心,那几天,他总和他待在一起,照顾他,陪着他。 他们在镇上遇到了素服道长。 他对他说,“公子,情深不寿。” 一派胡言! 我当时真的很生气,却不知为了什么,也许是看见颜修文淡漠的表情,也许是看见那道长悲叹怜悯的笑。 “邵将军,你终于来了。” 清润朴素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山谷中响起来,我才真正知道情深不寿的含义,而此时,却是说什么都晚了。 邵越踉跄一步,几乎站不稳,若不是随他而跳下来的侍卫扶住他,邵越几乎僵硬的开不了口。 任郁冼被人禁锢在军营之中,看守严密。 他身上有被鞭子打出来的伤痕,还有青青紫紫的痕迹。 穆尔其带着一身怒意回到了军营,在知道他试图想要破坏火炮时,连解释都没有让他说一句,偌大的鞭子就这样猝不及防的落在身上,甚至,落在心底。 “贱人!我养你这么久,你回报给我了什么!”穆尔其一鞭一鞭的抽下,再带着血珠举高。 任郁冼一声不吭的爬在地上,甚至连躲都不躲任他鞭打。 军营损失惨重,地图被拿走,楚军大怒,这一回,属于楚将的仇恨才刚刚开始。 沉默压抑的辽营,小心的承受着穆尔其的怒火和恨意。 脚腕上的锁链发出沉闷的声音,衣不遮体,盛怒的男人根本就不在乎他是否伤口未好,是否生病了,毫不怜惜的蹂躏,折磨。 男人只知道,所有的人都要背叛他,楚军,楚将,楚国的人! 讽刺的笑意从嘴边划出,“我这是做的什么、、、、呵呵、、、”昏暗的营帐中被束缚的漂亮人儿闭上眼睛,悔恨,亦或者是迷茫。 原本好好睡觉的纸儿突然哭闹起来,没有任何理由的哭起来,闭着眼睛,眼泪不停的往下掉,很小很小的声音,却流了满脸的眼泪。 洛涵抱着纸儿站在窗边,喃喃自语,“今年的秋可真短,转眼竟快到了冬了。 邵越一步一步走向躺在冰水之中的人儿。 “老道只能算出来,却是就不活他。” “师父,您别伤心了,命数天注定。” “邵将军,水中有冰棺,颜公子的身体才能保存完整,我们已经尽力了,请您别怪师父。” “这位姑娘已经神志不清,但她还活着,上天有好生之德,邵将军就把她带走吧,也不枉费颜公子救她一命,将她护在怀里,承受所有的创伤。” “颜公子是好人,是老天无眼!” “将军,你。。。” “道长。。。你救救颜公子啊,你能算出来他。。。为什么救不了” “侠士,命数天定” “道长,颜公子是好人,他是好人啊,求你救救他,不要走。。。” 所有的言语都消失殆尽,没有一丝残留在邵越耳边。他静静的附身,将似乎好久都没见到的人从冰寒的棺中抱起来。 冰凉的寒气刹那间就侵透了邵越的双手身体,严重的冻伤却比不过他此刻的绝望和不知所措。 “侠士,请讲这两份地图交给邵将军,这是颜公子拼死护着的东西” “道长!求求你” “徒儿,我们走吧” 离开他三十二日的人终于回到了他怀中。仅仅三十二日,为什么。 邵越从来没见过这般安静的颜修文,将他抱进怀里,脸贴着脸,他轻声说,回来了,颜修文,我终于找到你了。 时间流转,纷飞。 就像一年前,他从别人的手中就回羸弱的人儿。 “怎么这么晚”人儿不高兴的撇着嘴,“我好饿哦” 即便苍白,即便身子在痛,他都会笑着说,“将军,我好饿” 邵越的眼中掉出眼泪,他笑着,轻声问,“这次还饿吗。” “颜修文,你就会给我惹麻烦。” “你醒醒,我带你回家了,给你做你喜欢的粥好不好,纸儿还在等我们回家呢” “将军!!!” 邵越抱着颜修文刚刚起身,却在刹那间天地旋转双双跌入比冰还冷的水中。 毫无声息。 番外探亲(三) “是谁啊。。。?”年迈的声音从侧屋中传来,带着低沉的咳嗽和有条不紊的脚步声。屋中缓缓走出个华发老人,锐利的眼睛,皱起的眉峰间尽是不耐。 颜修文躲在邵越身后,让他的大半个身子都挡在自己身前。不是畏惧,而是陌生。及其的陌生感让他不知所措。 “老爷,是少爷回来了”奶娘笑着走过去扶住颜老爷。 颜铭一顿,坐在主位上,一声不发的看着站在院中的两个人,耳边,是年迈的心脏掩不住的跳动,眼中的水光流转,双唇颤动,想说什么终是没有说出来,最后消失不见。 “是小修少爷啊” 邵越一手搂着时不时往自己身后躲的人,朝厅堂走去。边走边侧过头低声说,“很少见你怕成这样。。。” 颜修文抬头看一眼颜铭,又赶紧低下头,“爹爹很少和我说话,我从小就怕。。。你笑我?” “站住!”颜铭冷喝一声。 邵越在跨进门栏前一步停下,颜修文吱溜一声躲进邵越身后。 “我颜家就只有一个长子,何来另一少爷!”颜铭冷冷的说出来,伸手拿起案几上的茶杯喝上一口,浑浊的眼里威严尽是。 邵越淡淡的看着他,双手轻轻将颜修文从自己身后拉出来,“他叫颜修文,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生下来的嫡子。”他说完不等颜铭开口,就带着颜修文呢走进厅堂,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坐在侧位上。 “老夫六年前说的很清楚,他既是离开我颜家,上都晋考,就永远不要回来,即便回来,颜家列祖也不会相认!况且,你又是何人!” 颜铭刚说完,就从屋中跑出来个小孩子,大约四五岁岁的模样跑向他,银铃般叫着爷爷。跟在孩子身后的是为少妇。 “爷爷,家里来客人了吗”小孩看着颜修文又看看邵越。 颜铭脸色一沉,“不是,你跟娘亲先出去。” “我不嘛,不嘛” “听话!”颜铭冷喝,那少妇赶忙抱起孩子低头匆匆出了厅堂。 邵越按住颜修文不让他动,低声在他耳边说“你先休息会儿,站了那么久了。” 颜铭故意别过头不去看他们,侧着伸长的耳朵一抖一抖却露出了主人的紧张。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既然毫无关系,还请二位出去吧。来人,送客。” 颜修文突然站起来,清润明朗的嗓子吐出略带悲伤的声调,“爹爹。。。” “我。。。路过此地,回来看看您。既然父亲身体康安,修文、便不多打扰了” “站住”颜铭看他想走,急忙喊住,却又不知说什么啊,支吾的想了想,“这、既然来者是客,来人,快去准备午食,说有客人” 颜修文眨了眨眼,去掉眼中的酸涩,抿唇一笑。 邵越握了握他手,沉静的看着他。 看着两人的互动,颜铭想开口却又找不到应说什么,沉着一张脸看着厅堂中的两人。 沈楚熙懒洋洋的靠着茶楼窗口往外看,边看边叹气,“景儿,你说邵越会不会被他老丈人砍?” “为何?”黎景走上前做到他面前靠在沈楚熙怀里问道。 “你想啊,原本就是不受待见的孩子,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还带来个男人,凭邵越的脾气,他定能让他老丈人气的要死,你信不” 黎景稍稍打了个哈片,“你想做什么” “不如我们去找他们吧?看场戏也不错嘛” 黎景闭着眼睛,吐出一个字,“累” 闲王连忙伸手给他腰揉揉,“本王已经很轻了啊,景儿,是不是你功力下。。。哎呀”他话没说完就被黎景一把扭在腰上,“哼,是轻了,次数却更多了!” 沈楚熙猜的没错,颜修文这边,的确很精彩。 颜铭一张老脸涨的通红,气的胡子都一颤一颤的几乎站不住,被人扶着还颤巍巍伸手指着站在他面前的两个人。 “孽子,你回来就是要气死我的吗” “爹爹,我不是”颜修文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这般为难伤心的表情了。 “你不是想把我气死还是想怎么样!我颜家在这镇上怎么说也算是个大户人家,你带回来个男人,你、你、我生的是个娃子,不是姑娘!” 原本好好的一顿饭,只因他多问了一句这是谁,得到的却是让他都觉得羞愧的话!就算是男人可以嫁,可以生子,但总归是女子的,男人做来,不丢人吗!不羞愧吗!不恶心吗! 邵越和颜修文这些年来,从相识到相爱,从来没有遇见因为男女差别而极力反对遏制怒骂的人! “你、你你想做什么”邵越一步一步朝被家仆围住的颜铭走去,随意一脚踢翻挡路的饭桌,咣当伶仃的洒了一地。 “越,别这样”颜修文站在原地朝邵越唤到。 邵越回头给他一个安心的笑意,转头的瞬间凝眉,“我们是夫夫,你认也好,不认也好,终归是你自己的事儿,我带他回来,不过是想让他安心,而不是让你们对他呵斥!” “你、放肆!”从门外匆匆赶回来的颜家长子,也就是所谓的颜修文的大哥颜平,长牙舞抓的就进来了。 他经过颜修文身边时,听见颜修文轻声唤了声大哥,扭头一脸鄙夷的看他,“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我告诉你,即便你回来,这颜府的主子仍旧是我不是你!” 隐藏在暗中,飞快赶来看戏的沈楚熙和黎景在刚到的时候恰好就听见了这句话。沈楚熙噗嗤一声笑出来,他爬在黎景耳边耳语,“你说,就这些人的模样,是怎么养出颜修文这般纯挚无暇,温润如玉,端方得体的人啊?” 黎景认真的想了想,道,“天之净,地之纯,水之清,书之灵,是这些造就的~~~” 沈楚熙瞪大了眼睛,泛着桃花,“哇。。。。我家景儿好有文化。。。哎呀,别打” “你在说什么。。。。”颜修文心里无语,眨了眨眼。被别人误会是来夺家产,真是让人无语好笑,别说颜修文从未想过,连这话也第一次听过。或许是在珮阳习惯了,或许是被邵越宠坏了,用一句不好说出来的话,他家,皇帝若是第一富有的,那他们四个人,就是民间最有钱的人。 颜平看颜修文一脸懵懂,再加上同是颜家子孙,他却张的如此清秀可人,所以一听见有人说颜修文回来了,他就立刻放下手里的生意赶来。 颜平又走上前一步,刚抬起的手,就被一颗飞来的石子打中了,“哎哟,疼,疼”手立刻变成了猪蹄。 “我只是带他来告诉你,以后他入的是我邵家祖祠,敬的是我邵家祖先,不用你多想。。。” 颜修文的脸上升起淡淡的红痕,从纸儿姓什么就知道邵越有多不重视这些了,但他现在说出来,明显是袒护自己。 “你到底是何人?”颜铭平息了下心头的火气,冷静下来。毕竟是经事的人,观察的确入微,立刻觉察出邵越的不同。 邵越扭头看颜修文却是对颜铭说,“颜修文与我的婚事是皇帝赐的,他以一品文官身份与我皆为连亲” “你、你”一年前,天下婚宴,从国都传到整个大楚,皇帝一次赐婚给予闲王,一次赐婚给予将军。婚宴次年,农税商税减半,粮税全免,庆普天同乐。 老百姓谁不喜欢皇家贵族多办几次喜事,反正他们也有好处。颜家世代从商,一家人为这事高兴了不久,结果竟然没想到竟然赐婚的另一人竟是自己家的。 颜铭睁着眼说不出话,颜平手也忘记疼了,一干仆人都该愣住的都愣住了,该怀疑的也忘了怀疑。 就只有颜修文的奶娘乐呵呵的走到邵越面前,也不怕他满脸冷寒和身份,从包着的手帕中掀开一层又一层,最后拿出个银镯子。 “老奴刚刚回屋拿的,这是小修少爷的娘亲托老奴交给少爷的白头人的,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了”奶娘擦了擦眼泪,“没想到他回来了。这东西虽然不值钱,却是夫人在怀着小修少爷的时候经常握在手里的,老奴真的开心,他能过的这般好” 邵越双手接住银镯子,朝他深深一弯腰,“谢谢您照顾他”说完大步走到颜修文面前。 “这、爹爹,您保重身体吧、修文这就走了”他看向奶娘,“奶娘,和修文一同走吧,让我照顾您” 奶娘两手忙活着在脸上擦了擦,“老奴在这里待惯了,少爷不用记挂,走吧” 邵越低头看颜修文,旁若无人的搂住他的腰,轻声问道,“还能走吗” 颜修文仔细的看着手里的镯子,“腿有点疼,站的久了吧。你别担心,已经好多了”他摩擦着手里的镯子,朝奶娘微微弯腰,浅笑着道,“奶娘,越的人有在这边就职,您有事便去寻他,他会帮助您” 他看了一眼颜铭,失落的低头,“若以后家中有事,修文可以帮到的一定会帮的,我们、这就走了” 颜平还想说什么,被邵越和颜铭一人瞪了一眼,蔫了。 午时都已经过了,他们都还没好好吃点东西。邵越把颜修文抱在怀里,出了门。 “还没看完?!”颜府外,邵越开口。 从高处翩然跳下来两个人,沈楚熙一脸激动,“你们要不要也来看看,他们知道你们的身份后的脸色和后悔?真是太精彩了” 邵越撇他一眼,“我们还没有吃饭” 黎景笑了笑,“我也没有,留下他,我们去吧”大家都一脸嫌弃的看着这比女人还爱看热闹的沈楚熙,亏他还批评沈楚秦拿他们当戏看,自己还不一样!估计是沈家人的遗传! 沈楚熙一脸可惜,边走还边说,“本王就知道,你们根本就不是去探亲的!你们是去炫耀恩爱的!别以为本王没猜出来,事儿赤裸裸的摆着呢!更可气的,你们去秀恩爱,也叫上本王啊,本王立刻叫人摆出王爷的御驾来,还有!你们也算是皇亲国戚吧,怎。。。。唉哟,景儿我不说啦,不说啦~~~~” 下卷惜缘第一百三十章 颜修文和许瑶其实很容易便逃离开追寻的人的眼睛了,包括他们的人。他二人打昏穆尔其从中掏出地图,假装是夫妇离开客栈。 他病的很重,却强忍着不适和煎熬寻在离开的路。好像所有的人都在找他们,北辽荒凉,动乱,总时不时见到强行闯入家中,客栈,医馆搜索的人。 山间的村庄比外面的集市好的太多了,他病的很厉害,假装夫人带丈夫去看病很轻易的隐瞒了过去。 很多人都以为他们会想尽办法逃离北辽,可其实,颜修文只是和许瑶躲在山里的村落了十几日,直到那日辽兵封山,禁出行,查人户。他们才不得不离开那个村落,只是没想到却在路上遇到了一批不属于辽的追兵,或者叫做杀手。 许瑶问他为什么选择死路,也许被抓住也好过就这么死去。 他摇摇头,他不能,成为邵越的致命伤,不能让他们用他来威胁楚军。 许瑶问,没有想过你的孩子吗。 许姑娘,我救你一命,倘若你还活着,请去见邵越。 颜修文也怕死,也很想活着。可是,我是男人,不能见死不救。 许姑娘,他也许会很生气,但是,你对他很重要,一定要回去。 颜修文,你会后悔救我吗? 我不是救你,而是给你一个机会,也许你会生会死,只是修文尽力了。 只是我,还没有对纸儿说声再见。他还那么小,我还没有听到他给他起的名字。 只是我,还没有等到邵越。 如果不是他将许瑶护在怀里,如果不是他承受了降落时的所有重击,也许,现在,躺着不醒的人不止是他。 颜修文没错,他不是至善,只是不能看一个女子就这般同他去死。天下何人不怕死呢,恐怕就只有毫无牵挂的吧。 可他不是,他有他深爱的孩子,有朋友,甚至,有他爱得人。 他不想死,不想离开他们。 他在他面前流过两次眼泪。 一次, 是他要放手,让他抱自己的时候。 一次, 是他终于决定要离开他的时候。 是什么,让他从宁愿放弃一切也要留在他身边,到即便失去所有也要离开呢? 所有的问题与回答,所有的留恋与不舍,在降落时,在急速的风声耳边呼啸时,彻骨 寒冷的黑暗中。 “邵越,这次,颜修文再也没有力气去拉住你了” 可惜,连再见都不能亲口说出口。 等回来的,是天地般的寂静与沉默。 邵越从抱着颜修文回来之后便一直守在床榻前不吃不喝不言不语。 徐伯缓缓收回手,对着等待的人摇了摇头,悲叹道,“骨脉尽碎,救不回来了” 邵越握着颜修文的手,按在心口,干哑着嗓子,“你胡说,我能感受到他的心脉还在跳动,很轻很轻的再跳” 徐伯叹口气,“将军,若不是有人将他冰封,延缓了心血的流动,他。。。。将军,救不活了,只剩心脉依稀,心肺早就停止了。” “不会的,怎么会呢”他涩哑着呢喃,“怎么会呢,每一次都是好好的,怎么会呢,颜修文,颜儿,你醒醒好不好,我带你回家了” 沈楚熙让所有的人都出去了,把空间留给他们,却有压制不住心头汹涌而起的恨意,他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邵越,落魄,悸恸。 水墨儿和洛涵抱着纸儿匆匆赶到,见到的,却是昏黄的日光下,颓废悲伤的众人。 “公子。。。”他轻声呢喃,颤抖着突然跪倒在地上。 虎子跑过去将水墨按在怀里,瘦弱的胸膛给他一个流眼泪的地方。 营帐中安静的让人窒息。 外面,天色昏暗,朦胧的月光被层云掩盖,透出的光晕偶尔从枯藤间流落下来,黯淡而寂静。 从热水把他的身体仔细擦拭一遍,从白皙的脚腕到清秀的脸颊。明明这么近,他就这么软软的躺在自己怀里,可却没有丝毫声息。微凉的肌理透出不正常的白皙和洁净,身上,是旧旧的伤痕和新增的刮痕。 一道一道,一口一口,连骨骼都那么软。 邵越的手指在颜修文脸上划过,触到双睫时却颤动了起来,你知道不知道,我有多想让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颜修文,明明错的人是我,为什么你却总是受伤” 他低头将唇贴在微凉的薄唇上,“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你让我如何相信,我都能感觉到你在我身边,为什么你不睁开眼睛。。。”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气我来的那么晚,气我总是伤害你。颜修文,我错了,你看看我好不好” 从相识到相熟,从相知到相爱,那么近又那么远的距离。 学不会兵临天下,看不懂世事无常,受不起生死相隔,盼不得红线结发,莞尔总会流泪,动情总会受伤。 从昏暗伫立的营帐中,传出的轻声的呢喃,压抑的哭泣,悲伤的叹气,薄薄的雾气笼罩在朦胧的月色之上。 一夜之间,任谁苍老。 下卷惜缘 第一百三十一章 谁在岁月里长长叹息,任白驹过隙,年华倾负。 纵是花落肩头,梦流年,人去、弦断。 苍老,在瞬间泯灭。 被宣纸染亮的天际边,清淡,凉薄。 白霜将枯藤,落叶,军中,人心,接上冰冷的白雾。 “这是公子让我交给你的”水墨儿将手里的琉璃石放在清淡色的床边,强忍着眼泪不去看床上寂静的人,用手捂着脸跑了出去。 琥珀,是树的眼泪,滴下来,把桃红留万千年。 当年离去,山谷小溪边赠他琉璃石,如今欲离去,还石为还情。 “颜修文,我错了。。。颜修文。。。” 从营帐中传来压抑的哽咽声,与骤然啼哭的婴儿声让整个军营陷入深深死寂之中。 “你们这么多人就不能哄哄娃娃啊,就这么哭很容易力竭的” 一声带着戏谑的声音打破了彼时的寂静。 老头穿着阑珊的长袍从空中几个空翻落在远处,然后笑嘻嘻的小跑着过来,直奔让在黎景怀里的纸儿。 “哟,乖乖,叫爷爷”小老头干瘦的脸上放着精光,“哈哈哈哈,老头算的没错,终于当爷爷啦” 沈楚熙,水墨,齐硫,齐意,张诚等一干人没有因他的笑意而放松心境,仍是散着压抑的气息,无声且带着怀疑和警惕的看着逗弄王妃手里娃娃的小老头。 微闪银白刚一亮出,黎景就开口了,“神医,这是纸儿,是邵将军的孩子。王爷手中的是。。。”他话没说完,小老头就跳到沈楚熙面前了。 “咦,这娃娃也长的白白嫩嫩,小老头还想你不可能生的是双胞胎啊,脉可没有把错。喂,你让我抱抱” 沈楚熙抱着孩子向后退一步,压抑沉重的心情让他没了任何心思,皱着眉,不悦的看着眼前的老头。 “喂,我治好了你的眼睛,你家王妃答应我让我做他爷爷的!你可不能反悔!”小老头平伸着手要抱抱。 黎景朝沈楚熙点点头,沈楚熙紧抿着唇将馒头小心的放在老头的手里。 “哇哇。。。。”纸儿刚刚因为小老头的逗弄而忘了哭,现在又放声哭了起来。 “哎哟哟,你那小娃娃怎么老哭?脸色红润,声音响亮,脉细稳健,没病没灾,怎么哭的这么厉害啊,让我看看,哎哟,小娃娃怎么了” 小老头走上前把馒头和纸儿交换一下,“都站在这儿干嘛?我。。。”老头说着感觉有人在拽自己的袖口,他低头一看。 水墨眼泪盈满眼眶,他跪在地上,轻轻拽了拽老头的袖子,哽咽着说,“我听见王妃叫你神医,你治好王爷的眼睛,求求你救救我家公子,求求你”他说着,眼泪流满了整张小脸。 老头皱着眉,干瘦精炼的脸上带着淡淡的不愿,“你家公子是谁啊,又有谁生病了?老头是来看孙孙的,不是来治病的”他要走,水墨突然扑上去抱住他的腿。 “哇哇。。。我、求求你、求求你、”强忍着一夜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水墨儿哭的声嘶力竭,“你救救他,水墨儿给你当牛做马,求求你。。。。我、我家公子是好人。。。他是好人。。。” 纸儿听见他熟悉的声音,也撇撇嘴,虽然没有大哭,眼睛却一直流眼泪,红彤彤的撇着嘴看着老头。 “好人也会死的,放开,你这小孩!”他低头,却看见小纸儿懵懂的脸上却露出伤心欲绝的表情,撇着嘴,“哎哟,小娃娃怎么也这么难过” 黎景将馒头替给沈楚熙,走上前,“神医,纸儿的爹爹就是他家公子。黎景在这里也恳求神医救救颜公子”他说着要行礼,却被小老头制止。 “属下恳请神医医治颜公子”看着的人全部拱手行礼,声音恳切。 小老头看了四周,又看看怀里的娃娃,“好吧好吧,你们总要让我见见人吧。。。。老头来的真是时候。。。。哎、、” 被层层厚厚的棉布包遮盖的营帐被藏在昏暗之中。 里面,几乎感觉不到动静和呼吸。 沈楚熙一把将帘子全部打开,金黄温暖的光芒立刻透过营帐将帐中照得温暖起来。 “公子!”水墨轻唤一声。 颓废的坐在地上靠着床榻,邵越缓缓抬起头,双眼血红,他怀里抱着颜修文,紧紧的抱在胸前,看见沈楚熙,生涩的开口。 “他从来都没有不理过我,我怎么叫他,他都不理我。楚熙,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沈楚熙快步走上前,扶住邵越的肩膀,“越,别这样,先起来。这是江湖上有名的大夫,让他看看修文好不好” “不要,不要,我要抱着他,他一醒来就能看见我了,我、都没有好好抱过他、楚熙” 老头走上前蹲下身子,按住垂下来的手,凝眉。 片刻后,他缓缓起身,想抱纸儿,却又收回了手,张了张口,摇摇头,“救不活了,骨脉尽碎,心脉依稀,身上有不少旧疾。。。怎么伤成这样呢、、、、可怜纸儿了” “你胡说!”邵越突然抬头,恶狠狠的盯着他们,身上青筋暴涨,戾气散发出来,一双血红的眼睛更是诡异,“你胡说什么!他还好好的在我怀里!你是谁,你在胡说,你信不信本将军现在就能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放手,沈楚熙,放手!!我。。。。” 沈楚熙一掌凌厉狠绝的砍在邵越后颈上,原本营帐中暴长的内力才稍稍减缓一点。他将颜修文和邵越放在床上,扭头红着眼睛,哑着嗓子低声问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你、不行,我们去找别人!” 小老头不说完,用干瘦后茧的手逗弄纸儿,“老头说救不活的,没有人能救活。”他看也不看沈楚熙,淡淡的说道,“就算有这样的人,两日,他的心脉顶多在运行两日。两日之内你根本就找不到。” “唔。。。”水墨死死咬住下唇,不让哭声流露出来。 老头缓缓说道,“生死离别,是上天注定” 言罢背着手渡步出了营帐。 沈楚熙一拳头打在案几上,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 黎景将纸儿按在怀里,偌大的军营,就只听见悲戚无助的哽咽声和愤恨。 皇宫之中,沈楚秦将从军营传来的密旨凑到盖着精美雕龙的烛火上,看信纸一点点烧点。他是派人隐匿在他们身边,并且时不时向他传所有人的讯息。 上一次,颜修文被齐弎绑架,军营出事,便是他的人给沈楚熙和邵越透露的消息。只是,在没有他的命令,除非万分紧急的情况下才准许出手。 只是这次,他也算错了。 原本以为这一次,自己束手不管就能让邵越看清自己,结果没想到。。。 “唉~~~”外面漆黑一片,华丽的皇宫中,一声叹息传了出来。 少年抿着嘴走到窗前,靠在窗栏便,“哎,怎么办呢。。。。” 此时,在静谧的军营之中,火焰将每个人的脸照应的通红,明明都是围在一起,却没有人说话,大多唯一的动作就是仰头喝酒了吧。 众人中唯独一个人。 嘻嘻笑着的老头逗着馒头,坐在黎景身边,时不时看两眼纸儿。 “哈哈,馒头,馒头,这名字真可爱” 黎景将纸儿抱在怀里对着老头,让他看得更方便。 沈楚熙低头坐着,却突然站起来,皱着眉看着土地上升起的火焰堆,“我回去了” 就这样无所事事的待着,就这样束手无策让他实在受不了,从未经历过这般无奈无助,丝毫没有办法的事,也从来没有这么害怕死忙,没有这般期待奇迹。 “楚熙。。。你去哪”黎景问道。 “出去走走”沈楚熙不耐的说道。 “咳咳”老头咳嗽一声,沈楚熙回头瞪他一眼,说道,“总比待在这儿心烦” 知道说的是他,老头面色每一点变化,仍是低头逗弄着馒头,在沈楚熙走的时候开口,“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眼里带上希冀,谁也不敢说话,看着他。 老头又咳了两声,“只是这般法,老头也没试过,成不成功还不一定。” “你先说!”沈楚熙迅速走了快来,站着附身看他。如果不是碍着他是老人,又救过自己,沈楚熙早就抓住他的衣领摇晃了。 一次一次给他们希望,又带来失望,这种患得患失,谁的心里都不好受。 “老头前些日子一直在柬国游走,在深山的村落,有一种人是用蛊虫来治病的”他老神在在的说道。 “老头向他们讨要了一些,原本是打算来这边喝我这干孙子的满月酒,然后便回去试验的。没想到,现在就要用上了。” “可以吗?”有人问。 老头看也不看他们一眼,仍是用手指戳着馒头的小脸,“不知道,不谁说了,老头只是看人家用过,自己还没试。” 沈楚熙沉思道,“柬国离这边不远,那个山谷在哪?”如果老头说这方法有用,既然他不会,也许请那些人的话。。。。 “两日之内你是赶不到的,即便你会飞”老头瞥他一眼,“老头不确定能不能救活,也不确定的救活后他能不能醒来,更不能确定他醒来后是否还能如同正常的人般活动自如。。。。喂喂,你们别瞪我啊,说句不好听的,一脚都已经踏入棺材的人,能还活着,就已经可以了,再者,他是从高处掉落下来,身体受了重击,即便他现在醒着,跟一个全身瘫了的人也无两样” 知道他说的有理,可是想反驳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下卷惜缘 第一百三十二章 “你们若是同意,老头就拿他试验,若不同意,就尽快让他入土而安吧”他站起身将馒头递给沈楚熙,“哎,人老了就是容易累,我先去睡了,你们想好了告诉我” 篝火的火焰将每个人的脸通凉,也稍稍将众人的希望点起来了些。 水墨儿拿着勺子试图将水喂入他家公子的口中。只是一碗水,半碗都洒了出来,紧抿的苍白双唇上因为沾染了水珠而好了些。 水墨看着躺在他家公子身边紧紧拉着他的手的男人,心里说不出的闷苦。想怨,怨不得,不恨,所有的事却又因他而起。 沈楚熙一把掀开帘子大步走了进来,“邵越醒了吗?” 虎子在一边摇了摇头,“刚给将军喂了昏睡的药,徐伯说大约能再坚持两个时辰。” “让他再睡会吧”沈楚熙走到水墨儿面前,想了想,轻声道,“老头说他有办法救你家公子” 水墨儿的眼睛倏地睁大,红红的,带着惊喜和不可置信。 沈楚熙拍了拍他肩膀,“只是这方法他也没试过,所以”他停了会,“你愿意让他试试吗?” “这、我”虎子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发,“有希望总比一点机会都没” 水墨抬头看看虎子,眼里充满了信任和依赖,他缓缓眨了眨眼睛,“我同意。可是,这,我”他转头看床上躺的两个人,“将军呢” 沈楚熙叹口气,“这方法老头没试过,我怕如果不成,他会。。。墨儿,你相信吗,他是爱你家公子的” 水墨眼泪唰的掉了下来,他抿着唇点了点头。 “去帮王妃照顾纸儿吧,你家公子也定不希望纸儿出事的,把他养的白白胖胖的,颜公子也会很开心吧” 水墨回头恋恋不舍的看床上的人。 白衫和黑袍交织在一起,墨发与青丝交缠。原本要离开承诺,在生死面前那么的薄如蝉翼,他在心里恳求,即便付出他的生命,请让他不再辛苦。 仿佛黑夜不再成为休息的时间,等待着到天亮成为每个人的习惯,是否天亮就意味着希望? 或许为这么个文雅的男子,或许为他们的将军,又或许是为那才刚刚满月的孩子,一向不信奉神仙的楚军却在私下烧香拜佛起来。 张诚和游名连夜从镇上买回来木材要在一天之内打出老头要的东西。 沈楚熙给连着给邵越喂下不少汤药,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颜修文安静的躺在温暖的营帐之中,几个火炉将营帐熏的热气腾腾。他全身赤裸,被一块白色的锦布盖着。 待着这里的人脸上的汗珠都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唯有他没有一丝反应。 “我先把药材熬好,我教你把他的骨脉续上,你。。。。”老头话没说完就被外面喧闹声打断了,随后营帐被狠狠掀开,一个踉跄的身影跌在地上。 “把。。。他。。还给我。。。”邵越全身无力,却仍是挣扎的要站起来。 虎子支吾的说,“将军突然醒了,发现颜公子不在,就要来找,我们控制不住。。。” “下去吧。”沈楚熙扶起邵越,给他一个支撑走到营帐的中间,“越,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邵越脸色发白,憔悴极了,他扶住床握住躺着的人,执着、颤动。 “越,时间不多了!” 邵越痴迷的看着床上的人一言不发。 沈楚熙朝老头点点头,“开始吧” 浴桶中散出浓郁的药苦味,滚烫的热气将帐中的一切都带上朦胧的湿气。 用刀子将身上的穴位划开,解封,再下针。 沈楚熙将源源不断的内力传入完全没有丝毫反应的人体内, 老头紧皱着眉将温凉的身子的伤口一处一处缝合包扎,原本用竹子做成的竹床上被鲜血浸透,散着冷冷寒光的针一寸一寸没入肌肤。 “你做什么。。。”邵越按住老头的手,老头没生气,也没看他,只是用巧劲将手抽出又一根手掌长的银针没入颜修文腰侧的肌肤。 “用这些银针将续好的筋脉固定,放心,他感觉不到疼痛的。” 邵越心里一疼,强忍着心痛看数枚银针没入他的身体,哑声问道,“什么时候能取出来” 老头擦了一下额头的汗,喘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好,什么时候取出来。” “你”沈楚熙拦住邵越,“听他的。越!我们就只能这样做了” 老头撇一眼沈楚熙,“看来就你明智” “别废话,快点” 邵越俯身在颜修文平静而苍白的脸颊印上一吻,“颜儿。。。” 十八只极细的银针将身体牢牢固定,寸长银针就这样扎进皮肤,邵越想,如果他问颜修文疼不疼,这个人会不会勉强朝他笑着,摇摇头,说没事。 用内力下进去的银针将续好的骨脉牢牢的扣在一起,邵越看着便觉得心里好疼好疼,他几乎多少次想抱住颜修文说不要了,不要了,他会疼的,我能感觉到他会疼。 老头的脸色越来越差,好像连满头白发都多了些。 他将修为化作内力束缚在每一次落刀前,薄如蝉翼的伤口在瞬间便被隔开然后迅速包扎起来。每一刀都如此重要,每一下都有可能将穴位封死,而让只有一丝希望的他们彻底失望。 等在外面的人也许更加煎熬 光景流逝,转眼又是黄昏。 “神医,怎么样了?”沈楚熙扶着老头走了出来,立刻就被黎景等人围了上来。他挥了挥手,脸色尽是疲惫,“不知道,越在里面。” 偌大的浴桶之中冒着滚烫的热气和苦味,邵越只穿着白色的亵衣坐在药汤之中,颜修文安静温顺的靠在他的胸前,被浓郁的苦味笼罩起来。 白皙的肌肤上面被热气染出淡淡的粉色,他低头靠着颜修文,相偎相依。 相贴的肌肤被热水带起薄薄的温暖让邵越好像稍稍放松了一些,这样的温暖才是这个人应该有的,不是吗。像暖阳温暖,像湖水般清澈。 “我从来都没想过会有你出现在我生命了,你知道吗。这般干净温暖的人怎么会爱上我呢,我总是不相信你,一点都不信。我见惯了生死,习惯冰冷,习惯血腥,可是,我不习惯站在太阳下,甚至,不习惯笑。” “颜修文,你究竟为什么爱我呢,我总是让你受伤,让你伤心,我是将军,却保护不了你,我是男人,却总让你受伤,甚至还想要离开我。” “我或许喜欢过她,或许沉迷于一时她带来的不同感受。所以我以为,这大概就是爱。可是颜修文,你为何要爱我呢,倘若早点放手,是不是就不用再受那些伤害了呢” 邵越抬手抚上隐匿在黑色药汁的肌肤上,“你怕冷,怕饿,怎么就不怕疼呢。” 他抬起他的脸,将唇印在单薄的唇上,“我自大,狂妄,自以为是,冷漠,颜修文,你为什么要爱我呢”他轻声说着,脸上绽开一丝笑意,“当我知道你竟然怀了我的孩子时,我真的真的很高兴,邵越年少离家,早就将亲人放在身后了,是你,带给我如此这般与自己血肉相连的人,我就常常想,娃娃一定要像你,有温润的眼睛,笑起来好看的唇”他一边说,一边珍爱般轻轻拂过。 “你醒醒好不好,看看我,看看纸儿,你说你要等我给孩子起名字。我真的很开心,你知道吗颜修文,你总是很善良,总是先想着别人”他眼里缓缓流出眼泪,“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了,颜修文,不要再让自己受一点伤害,什么都让我来做,都让我来帮你担着好不好,我真的。。。。真的不想再看你受伤了,颜修文。。。” 温热的泪水从刚毅削刻的脸上缓缓落入苦涩的药中,被朦胧的雾气染出一片哀伤。 “孩子的名字叫祈安好不好,颜祈安,祈君平安。。。” 下卷惜缘 第一百三十三章 “您不休息会儿吗”黎景按照他的要求将那些奇奇怪怪的草药磨碎。 老头闭了闭眼,“这些要一起完成才有效果,老头我累死了” 黎景给他倒了杯清茶,“麻烦您了。” 老头挥了挥手,“让我赶上,恐怕也是我命中注定。你过来,我胸前有个青瓷瓶子,你掏出来” 黎景拿出瓶子,“这是。。。你说的蛊虫?” 老头呵呵的笑,发出闷闷的笑声,“你这娃娃真聪明。”他干瘦的脸上露出疲惫而苍老的笑意,“你跟着你家王爷过的好吗” 黎景的脸微微红了,在昏黄的烛火下显得柔和而动人。 “他对我很好” 老头笑了笑,“是啊,怪不得我那丫头非要嫁给他呢” “?”黎景诧异的抬头,迟疑的开口,“对不起,我” 老头摇了摇头,“是那丫头痴心妄想啦,王妃,我可以叫你景儿吗?” 黎景点点头。“唉,年轻就是好啊。算了、算了。再说就来不及了。你把这蛊虫放入药草中,它会自己吸收药物的,小心些,别让它咬住了” “这样就可意?”黎景拿着青瓷小瓶问道。 老头笑,“没那么简单,只是现在先把蛊虫养好。你找来另一个碗将这东西盖进去就行了,你就走吧,回去看看你那王爷,他今天可是也出了不少的力,剩下的我来做就好了” 黎景郑重的朝老头一拜,“谢谢您。无论成功不成功,您都是馒头的爷爷” 老头沧桑的脸上浮现一丝柔和,他哈哈笑起来,牵动空气进入肺部,“咳咳。哈哈哈,老头我不光想当馒头的爷爷,还想当纸儿的爷爷啊,走吧,老头一定会尽力治好颜公子的。” 枯藤的荆棘将衣衫划破,枯黄的荒漠中只有一人在慌乱踉跄的奔跑。 任郁冼的手上、腿上,全是被鞭打和野草割破的痕迹,天边已经熹微,隐约间还能听见追赶的脚步声。 “咳咳、咳咳、我终于逃出来了。呵。。。” 他乖乖待在穆尔其身边,任何发泄怨恨和怒火。 当初的盟约已然不见,既是如此,离开,才是最好的结果。 大楚,他是叛徒,是内贼,是不可饶恕。 北辽,他是异族,是怒火,是不可反抗。 都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既是如此,就逃吧,天大地大,总会有他容身之地。 “穆尔其,为了你一声大楚之人,我也不能再做叛徒了,哈哈哈,没了火炮,我看你还如何能对付大楚!” 他踉跄的跪倒在荒漠的边缘,翻身对着朗朗晴空。 每一件杀器都能让万千人瞬间致命,可是,越强大的东西,他的致命点就暴露的越快。 任郁冼眯着眼,终于让他找到火炮的缺陷了。若不是为了毁掉火炮,也许他早就走了,早就不用再容忍那混蛋了! 他仰天大笑,大楚,我将功补过了,我无愧于心。 黎景一大早便端着早食进了老头的营帐。 只是空无一人的营帐让他心里一慌。 “神医?神医!你在哪?”黎景把盘子放在案几上,转眼就看见了压在相扣的白瓷小碗下的纸条。 上面鬼画符般写着, “老头太累去睡啦,桌上的药让他全部喝下去就可。倘若发生任何迹象都不要慌张,两日之内,醒了就是醒了,否则,还望景儿王妃转告邵将军,老头无能为力了” 不知该笑该哭,黎景叹口气,端着药碗忘邵越的营帐走去。 纸儿躺在颜修文身边小手抓着他的青丝在玩耍。邵越坐在床边一言不发的看着床上安静的人儿。 “老头给的”黎景将纸条塞给沈楚熙,走到邵越面前,轻声道“把这药给修文喂下” “这老头也太不负责任了吧!”沈楚熙一下子跳脚起来,“他说的蛊虫呢?又在哪?早知道我昨晚就应该派人死死看着他!、” 黎景皱着眉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看向邵越,“他尽力了。邵将军,你。。。把这药给修文喂下吧,老头说。。。命数天定,他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面容憔悴,仅几天的光景,邵越就好像苍老了十岁,眼中死水一片,面上毫无声息,看上去竟比床上的人更加苍白。 不知为何,这一次,他没有任何迟疑,只是安静的接过药碗饮下一口,小心的托起床上的人口对口喂下去。 “越,你说句话好不好”沈楚熙察觉到不寻常,没有迟疑,没有绝望,竟是这般沉寂。“你别这样,你看看纸儿,他还这么小,你。。。你就真的不心疼他吗” 邵越一口一口将浓黑的药汁哺喂到颜修文的口中,用锦帕给他擦了擦青白的唇。他弯腰抱起纸儿走到沈楚熙身边,递给他,几天没说话,一开口竟是这般嘶哑,“纸儿、、照顾他、、、、走吧、、、我想和他待一会” “你”“邵将军,我们会照顾好纸儿的”黎景拉过沈楚熙,他未说完的话就憋在喉咙里,眼里的担忧和着急被黎景看在眼里,黎景摇了摇头,拉着他走了出去。 “景儿,邵越不对劲!你为何不让我说完,他真的” 黎景叹口气,“就算你说了,又有什么用,可怜这纸儿了,走吧” 沈楚熙抿唇,紧紧蹙着眉头,迟疑的看了两眼营帐,最后泄气的跟着黎景走了。他知道,即便他说了也没有用,只是,他真的放不下心。 “倘若修文醒过来,也许他也会活过来,但。。。他的心也会跟着死了吧”黎景用手指逗弄着纸儿说道,软软的脸颊这几天明显瘦了。 到了自家的帐里,沈楚熙找出件披风裹在黎景身上,“这几天凉了,出去多穿些。”他蹲下身子仰头看坐在床榻上的人,“纸儿叫颜祈安”他转头看还在床上呼呼大睡的馒头,“祈君平安。咱家馒头叫祈宁可好,姓黎,叫、” “沈祈宁”黎景将纸儿放在床上,用被子将两个小家伙盖住,“姓沈吧,我的姓是皇上赐的,不用延传的。” 沈楚熙起身在他唇上落下一吻,“谢谢你,景儿。” “祈安、祈宁。楚熙,真希望他们能安宁的过一生” 下卷惜缘第一百三十四章 时间都仿佛被无限拉长,他希望时间快点过去,却又害怕逝去后带来的结果。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放轻脚步唯恐惊扰昏睡的人。连一向爱哭闹的纸儿这两日两夜都出奇的安静和乖巧。 只是时间总是公平的。在你认真看它时漫长,在你不经意间从指尖溜走。 从晨露的子时到朗明的晨时,从沉闷的午时到哀婉的戌时。 刚硬的将军不再是果断冷寒,而是从身体的最深处流露出无声的决绝与悲伤。 “越,别这样好不好,老头说的症状都没有发生,不是吗,你不要这样,你跟我说说话啊”带着焦急和干哑,原本风流潇洒,闲雅的王爷也不复往常,而是满身闹满心的焦急与担忧。 他蹲在地上,仰头看呆坐在床边的男人,“我真的不能看着你就这样,你听见我说话了没!你回答我啊!”沈楚熙一拳头砸在邵越的身上。 邵越只是晃了晃,没有任何反应。玄色的长袍几日未换,沾染着浓烈的药的苦味。散落的墨发垂在鬓间,满脸胡渣,双眼通红。 摆在案几上的水漏带着边境独有的沧桑,没有那么清澈,却一点一点,将沙黄的水珠流入石盘中。 隐约的哭声不知从哪里传来,越来越黑的夜幕却让人心疼不已。 两日的等待,终究要散去。该离开始终挽留不了。 黎景轻拍着在床上安睡的纸儿和馒头,细长的手指划过纸儿细嫩的脸颊,喃喃道,“颜修文,他真的很像你。” 寒风掠过边境,吹起安静的悲伤。满天繁星被薄薄的寒雾笼罩,但却更加明亮。 枯藤,冷酒。 齐硫仰头饮下一大口酒,然后高高的举起手,将冰凉的液体洒在黄土沙砾之上。 齐意坐在他身边,沉默的将他的悲伤与难过悉数收好。 也许,那时,他也是这般去迎接那个人的死亡。 只是,离别从来都不曾离去,它时时刻刻在你身边,然后,在不经意间带走你珍视的人。 最后一滴水漏滴下。 邵越缓缓拿起案桌边的象牙白玉梳,轻轻的,带着极淡的笑意,给床上安静,清秀,苍白的人梳好青丝。 “帮我接点水好吗”两天以来,邵越第一次开口。 沈楚熙眼神悸恸,紧握了一下拳头,又缓缓松开。 “好” 已经努力了,结果却还是这样。沈楚熙一拳砸在石井边,待眼底的情绪消失殆尽,他才端着清水往那顶帐篷走去。 “水好……邵越?!” 空无一人,毫无声息。 水盆咚的一声落地,水珠四溅。 邵越和床上躺着的颜修文全都不见,没有留下丝毫讯息! “邵越!” “将军!” “邵越!你给我出来!” 满山的火把像天上星亮的点。 水墨儿突然蹲到地上把头捂在膝盖中。 “墨儿,别哭,别哭了。”虎子在他身边蹲下。 “呜,怎么办,公子醒不过来了,要是他再出事怎么办。。。。公子一定不想那混蛋出什么事的,我要怎么办。。。。” 虎子放下火把,伸手摸摸水墨儿的头,“乖,不是你的错,别哭了,哭的我心疼” “都是我,没照顾好公子,现在邵将军又不知道带着公子去哪儿了,他要是 出事,我怎么。。。怎么有脸去见我家公子。。。” 墨儿一直不肯抬起头,闷闷的哭声让原本清脆的嗓音都变得嘶哑。 虎子伸手抱住他的身体,怀里像是揣了只兔子般柔软。水墨儿哭着抱住虎子的脖子,紧紧的,不放手,就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楚熙,别急,将军应该没走多远”黎景拉住已经快要暴走的沈楚熙,“楚熙!你听见我说话没!” “那混蛋要做什么我不知道吗!我就是担心他!!担心他做傻事!” 沈楚熙气急的一掌拍在身旁的枯木上,火把上的火星散了一地。 黎景不知该说些什么,一个已经出事,邵越会就这么丢下纸儿吗。 他不信。 从心底说,若不是邵越不珍惜颜修文,若是他早一点就把许瑶送走。。。。 如今,得到如此结局,邵越自己却也难辞其咎。黎景不信,他不信这冰块真的融化了,他不信邵越真的对颜修文如此深的感情。 深夜也一点点出现光晕,在大地上散开的火把一个一个熄灭,寻了一夜,却无人知晓两人的踪影。 “张诚”随着天亮起来,沈楚熙也逐渐恢复了平静,沉着脸,命令道“带人回去” “王爷!将军还未寻到!”张诚虎着脸不情愿道。 “回去!北辽若是现在来犯,你要陪上全部人的姓名吗!”沈楚熙冰冷的说着,他伸手指着远处,“他要走,便让他走!我不能不顾全军人的性命!”他刷的收回手,背在身后,挺直的脊背望向远处,“回去!!” 大楚的边境荒芜凶险,静无一人。 在如今楚营一千里防线的之前,是被北辽轰炸的曾经的营地。 黑焦的土地上散着淡淡的硫磺味,和散落满地的不知是什么的东西。 邵越记得颜修文就住在这里。 离主营很远,在营地的北侧面。 不是他不想见他,不是他想远离他,当初把他就在这里,是因为唯独这里,有一谭小小的湖泊。 只有这里有水,只有这里,也许能让他不那么想念佩阳。 他记得他来见他,他就这样爬在案几上安睡。 就像现在一样,轻阖眼眸,安静乖巧的睡觉。 他常见他坐在水潭边,见他仰望只有这里长出来的苍老绿书。 “天亮了。。。颜修文,还有一个时辰就到午时了”邵越抬手捋了捋他长长的青丝,落在手里,如同水一般丝滑。 墨发与青丝纠缠,火红的长袍轻衫与白皙的面容相合。 “颜儿,我们成亲啦。。。”邵越低头轻吻颜修文的额头。 “我一直说让你等我,却什么都给不了你。”他淡淡的笑,“我们终于成亲啦,今世不能和你相守白头,来生,就让我先爱上你吧” 牵起他的手,邵越将银白的匕首放在他手心,握着他的手。 “我是不是很笨,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我有多爱你。颜修文,邵越不易动情,因为只要心动,便是一辈子。” “我对得起全天下人,却对不起你” 邵越握着他的手,将锋利的匕首缓缓推进胸口,他轻笑出声,“你是不是也不相信?可是,我,现在却如同度日如年般煎熬。” 滚烫的鲜血从胸口挣先流出来,苍白的手腕上都被沾染上鲜红的血迹,一道一道,蜿蜒。 “若不是我,你应该比现在更快乐的。。。颜儿,我好想你,好想你,我错了,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跟我说句话。。。。”瘦削刚硬的脸上缓缓滑落的眼泪无声的落在那人柔顺的青丝上面,如露珠般晶莹。 鲜血落在大红的长袍上,几乎和那本应是喜庆的颜色融为一体,匕首没入柄口,邵越却只是温柔的看着怀中的人,然后,刹那间拨出匕首,鲜血四溅! 下卷惜缘第一百三十五章。 沈楚熙和黎景找到邵越的时候,正午的太阳被厚厚的云层遮挡,可两个人却仍是满脸汗水。 “混蛋!”沈楚熙怒气难掩,正准备冲上去。 “别过来。。。。咳。。”相拥的两个人,被红色掩盖的两人,邵越抬起头轻声说道。 沈楚熙站在原地,一把把怀中的将军玺扔在地上,冷淡的说道“你被革职了” 黎景默默的看着如此唯美的场景,却心疼不已。 水潭边,老树旁,红衫结姻。 邵越轻笑着低头,“他穿红衫是不是。。。很好看,咳。。。我早就该让他穿上了。。。”抬头看沈楚熙,“是我。。。咳。。。让他失望了” 沈楚熙张口想说什么,黎景却突然紧张的抓住他的手。 邵越抱着颜修文靠着老树坐在地上,他把颜修文紧紧抱在胸口,红杉,墨发纠缠。从空气中传来的血腥让气急败坏的沈楚熙没有发现,可黎景却觉察出了邵越的笑里的平静。 太平静了,甚至还带着释怀和向往。 邵越艰难的低头吻颜修文的脸颊,脸色竟和颜修文般苍白。 “邵将军,你、怎么了”黎景试图向前。 “咳。。呵。。。别、过来。”往日的风采再也不复,他浅浅皱着眉头,双唇颤抖,“王妃。。。看在他的面上。。。呼、咳咳、照顾纸儿,好不好。。。。” “你的孩子你自己照顾,与我们无关”沈楚熙冷漠的说道,故作镇定。 黎景勉强笑一下,“纸儿在家等你呢,他不能再失去一个爹爹了,邵将军、我们回去吧。。。修文、他。。。也不想看你这样的” “将军,将军!!”远处传来急切的喊声,游名、张诚和齐硫,齐意,齐绮全部赶到,在看见邵越的瞬间就齐抱手低头,“请将军回去!!” 邵越闭一下眼,再睁开,“都到了。。。咳咳、咳” 脚下阴湿的地方越来越大,连长袍红衫的下摆都遮掩不住的鲜血快速的渗透在衣摆下面的土地上。 一时间,早已看厌习惯的颜色深深的刺痛了每个人的眼睛,每个人的心。 原来,用血染就的红衫,却最是伤人的利器! “越!” “邵将军!” “将军!” “主子!” 邵越抬起手抚向靠在胸口安睡的人,“我。。。从来。。没让你。。开心的笑过、咳、咳,我、颜儿、我爱你。。。” 虽誓言而出的,是喷薄的血液。 “越!“沈楚熙飞奔上去拉住邵越,邵越无力的回击,另一只手却死死抱住颜修文。 直到现在,他们才看清了那长长的青丝早已被鲜血浸透,白皙的脸颊上,靠着胸口的一侧也全部被鲜血浸染!红的下人,红的绝望! “颜公子!你醒醒!你睁眼看看将军成什么样子了,你真的忍心这样吗!你真忍心看他跟你而去吗!”张诚仰头问天,绝望的跪在地上,“颜公子,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 在他身旁,是无数跪着恳求奢望的人! 七尺男儿,以跪相求! 沈楚熙快速点上邵越身上的穴道,却怎么都把他从地上拉不起来,“起来啊,你就要死了!i你知不知道!你什么都不要了吗!孩子!百姓!国家!邵越,你都不要了吗!” 挣扎、纠缠、怀里的人终于从他怀中落下下来。邵越绝望般的死死盯着清秀的脸颊,却怎么都从沈楚熙的手中挣扎不开。 黎景上去想扶起颜修文。 被鲜血染红的手指轻微的动了一下。 黎景屏住呼吸,轻轻将手指放在他鼻下。 他笑了出来,微弱的鼻息却让他几乎想要哭出来。黎景颤抖着手抚上颜修文的脸颊,将血痕抹去,缓缓颤动的睫羽在跳动了几下后终于睁开了。 “颜儿!”邵越狠命挣脱开沈楚熙,几乎是爬着爬到了颜修文身边。 沈楚熙站的稍远,却也是屏住呼吸,认真、小心的等待着。 “颜儿?颜儿、颜儿、”邵越急切的叫他,双手颤抖,身体像落叶一半战栗,是他做梦吗?不。。。胸口的伤还在狰狞的疼痛着。 不是做梦,不是,不是! 颜修文薄唇微动,邵越爬下去,才听到让他几乎流泪的声音。 “越。。。。抱、抱我。。。” 邵越紧紧的将颜修文抱在怀里,眼里掉下眼泪,“你回来了,回来了。。。谢谢,谢谢你,终于回来了。。。。。” 下卷惜缘第一百三十六章 黑暗、鲜血、红袍、墨发、匕首、眼泪、诺言。 脑海里所有的一切飞快略过,最终,只留下一句在脑中,耳边,心口徘徊永不上散去。 “越。。。抱抱我。。。” 邵越从梦中猛的坐起身来,他赤裸着上身,缠着白色纱布的胸口立刻出现红色的血痕。 “他呢,他醒了对不对,他回来了对不对!”邵越抓住沈楚熙的肩膀摇晃。 “好啦好啦,你都要气死本王啦。颜公子醒了,活了,在隔壁帐中,你。。。。哎,伤!你的伤!” 黎景将颜修文梳洗好,换下衣衫。而颜修文也早在说完一句话后就沉沉的睡了过去。这次,真是是睡了! “颜儿,颜儿。。。”邵越踉跄而来,被黎景先扶住手臂,扶到了床边,“他睡了,神医说要是醒了,就没什么事了,将军,你陪着修文吧” 邵越几乎是扑到了床边,他颤抖着想摸上去,却又不敢,害怕在碰到冰凉的身体。忍不住的傻笑起来,“咳咳、、、”牵动伤口,邵越赶忙紧紧捂住自己的嘴。 黎景在走出营帐时回头看了一眼,这人,怕是深深陷入情中了吧。 他们昏睡了一天,如今,又是一日的清晨。 砂砾被风吹起来的味道有种说不出的好闻,他伸了伸胳膊,又扭了扭头,忙了一夜,几乎没休息,大概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吧,身体舒展的活动了几下。。。。 “嘿,美人~~~要不要投入本王的怀抱啊~~~~” 沈楚熙在朝阳的对面朝他伸开双手。 黎景瞪他一眼,左右看了看,刚好都没人,眯起眼睛,浅笑着扑进沈楚熙怀里。 小纸儿和馒头正踢着手脚和个满头白发的人玩着。 “哎呀,小乖乖,这下开心了吧。。。” “神医?你。。。”黎景欢喜的唤他一声,却在看见他比前几日全白的的银发时轻了声调。 老头笑眯眯的看着他俩,捏着自己的一缕白发道,“没事,老头觉得自己好像更加仙风道骨了” 沈楚熙叩手,“有劳神医了” 老头干瘦的脸上笑得皱起来,摆了摆手,接住黎景送上来的茶水,“唉,老头我也吓了一跳。 “你是何意?” 老头摸了摸自己的脉搏,“功力全没了,都是为了养那小家伙” “您说的是蛊虫?”黎景抱起纸儿摸了摸他肚子,看他饿不饿。 “老夫其实什么都没做。颜公子身上的伤,旧疾,老夫都没治好。让他活过来的是蛊虫啊。” “您是说给修文喝的药?”黎景问。 “其实,是有两只,这蛊虫估计你们都也听过,叫子母虫。” 沈楚熙睁大眼睛,“就是那种,两个人分别服下,同死同生?!” “恩,老头其实就只有子虫是成虫,母虫还未练好。为了你们,我可是废了一身的内力,在两天内把母虫逼迫养成,才让他发挥功效。”老头捏着自己的银发眼睛溜溜的转,“只是,没想到这颜公子的身体太差了,竟然拖了那么久才醒来。” 沈楚熙给黎景递上馒头让他喂东西吃,“您说的他骨脉。。。。。还能站起来不?” 老头一指头敲在他额头,“你腿断了给我站起来试试!废话,当然。。。。也不是不可能啦”老头看见黎景的眼里星光淡了一下,赶紧说道,“也不是不可能,只要好好养着,过个百八十年,总有可能在站起来跟常人一般的。。。。”他又低头喃喃自语,“好像胳膊也是不能用的吧。。。。” 看望的人来了一批又一批,走了一群又一群。 邵越不准任何人碰触颜修文,自己亲力亲为,日夜守在他身边照顾。 颜修文的确是伤的很厉害,新伤旧伤,满身满心都是。近乎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可邵越却觉得这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 每一次醒来,他都能看见那个人在自己身边。 颜修文不知道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让他几乎都要永远睡下去了。 可是,有人在唤他,不是梦中的人。 他的梦中,没有人。 可他记得,他有孩子,有爱人,有朋友。即便梦境安稳和宁静,可是没有他们,他一点都笑不出来。 “喝点水,再喝药,好吗”邵越蹲在床边,拿着小碗,小心翼翼的轻声说道。 颜修文只能微微动动脖子,把邵越递上来的水喝掉,从那日起,他就没再说一句话。 不是不想说,而是,他现在的身体,说话更加消耗体力,他更想睁开眼看看他,看看这个瘦了,憔悴了的男人。 水墨儿从帐帘中隐约看着他家公子,小脸上似哭似消。 “不进去吗?”虎子悄悄走到他身边。 水墨儿将头埋进少年硬堂结实的胸前,“公子是他的人”撇撇嘴,“就让他们多待一会儿吧” 虎子搂住清瘦的小腰,“那、你是我的?” “胡说!”水墨儿立刻抬起头打他一下,小脸却是粉扑扑的。 老头开的药的确很有效,只是,邵越和颜修文两个人每天都在不间断的喝药,喂药,原本墨香很快就被浓浓的苦药香味替代了。 老头老神在在的说,“多闻闻这药味儿对身体也有好处啊~~~~” 下卷惜缘第一百三十七章 颜修文有一段时间一看见邵越就不说话,脸颊通红,原本就怕他发热,所以每每他脸一红,就有人立刻去叫神医。 颜修文就会立刻吓得脸色发白,说什么也不让人去找。直到好久,他才彻底适应了这件事。。。。 事情发生在颜修文醒来后没没过多长时间。 这日,吃过午食,邵越坐在床边帮颜修文活动腿脚,以便让他的身体不至于僵硬和萎缩。因为常年使用兵器,邵越的手上长的厚厚的茧,隔着衣衫透过来的力度却十分适合和舒服。 “够。。了”颜修文靠着软软的垫子轻声说。 邵越抬头看他一眼,温柔的笑,“时间还不够。” 颜修文脸颊通红,给病态的脸上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你。。。出去” 他话音刚落,邵越的手立刻停了下来,沉默的抬起头,盯着颜修文的脸,发觉他不与自己对视,邵越的手失落的离开他的身体。 敛眸,沉声道,“你。。。不想看见我?” 颜修文诧异的瞪大眼睛,与邵越黝黑的眼眸对视。 他穿着竹色的青衫,与邵越的墨色黑袍相交映,两个人默默相望,无声。 “咳、将军,我” “叫我越” 两人大眼瞪小眼,颜修文的脸激起淡淡的粉色,张了张口,“哦。。。越,我”他闭下眼睛,要是他现在能动的话! 颜修文在心里无语,天啊,说不出口、、、清秀的脸颊越来越红,眼睛看着他飞快的眨动。 “脸怎么这么红”皱着眉,邵越担忧的伸手摸上他额头,用手背去量温度,“还好没有发烧。” 最后,颜修文一狠心,闭上眼睛,眼睫剧烈的颤动,清润的声音诺诺的说道,“我、喝了好多水。。。。” 丢人。。。。原本应该是热泪相映,互诉衷肠的。。。。是生死离别的。。。。颜修文苍白的脸上几乎被红晕全部染透,他闭着眼睛,要是他能动的话,早就应该卷缩在一起没脸见人了。。。况且那人还是。。。邵越! 邵越像是被钉在原地般的呆愣了片刻后回过神来。脸上刚硬的线条柔和起来,他无声的微笑起来,看着床上不能动却极力想把自己埋住的人,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 弯腰俯下身将他横抱起来抱到净身处时,颜修文都不敢睁开眼睛,好丢脸。。。 然后,他就知道不睁开眼睛是明智的。 邵越放他下来,让他靠着自己,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将他的长衫拉开。 “。。。。。” “你要这样闭着眼吗?” “。。。。。” “那,也可以。你开始吧” “。。。。。” “。。。。。” “。。。。。” “。。。。。” 完了。。。。还怎么见人啊。。。。还能不能愉快的相处了!! 邵越用清水给两个人洗了手,又把他抱回床上。 颜修文使劲想蜷缩起来,如果他可以的话,他真想把自己给埋了。诗书呢、墨香呢、文人的高傲呢、清雅呢、先辈古人的教导呢?! 他在心里快速的将这些年所背的诗书全部翻了一遍,结果。。。。可怜的发现,古人根本就没有讲这些。。。。而他,也不过是个凡人罢了。。。 邵越唇边的笑意越来越大,他从来都没有这么笑过,发自内心的,温柔的,将爱意全部流露在眼中唇边。 俯身将他的青丝整理好,柔顺在铺在床上,吻上颜修文的唇。 很轻的吻,像羽毛略过心头,软软的,柔柔的,带着期待和温柔,倾身将所有的爱融化在这轻轻一吻之上。 他低声在他耳边轻语,“睡都睡了,早就看过了。。。呵,你没有醒来的时候,都是我在照顾你呢” 颜修文一张清雅秀气的脸都委屈的要皱在一起了,紧紧的闭着眼睛不肯睁开。 邵越伸手将锦被给他盖好,把他的头垫的高一些。温柔的望着床上的人,轻声而认真的道。 “颜修文,我爱你” 他倏地睁大了眼睛,眼里盈盈水光颤动,不可置信的一眨不眨看着他。 邵越抚上他脸颊,“我爱你,颜修文。” 老头突然觉得悲伤的军营也挺好的,起码不用现在一对一对,只剩他孤家寡人。 连纸儿都有馒头陪着,他却没什么事。 揪着自己的银发,神医老头在军营中溜达,治好了不少人的旧疾。 “快、快去!终于找到您了、”虎子好不容易找到了满军营乱跑的老头。 “又怎么了啊。。。。只有出事你们才会想起我吗。。。!”老头拍了两下虎子的额头。 虎子气都没喘匀,“颜公子、病了” 老头点点头,瞪着无辜的小眼睛,“他一直病着” “快去看看”虎子着急的想说清楚,却又不知要说些什么。 老头双手背到后面,看似慢悠悠,实则脚步生风,“走吧。老头就说了,从鬼门关拉回来,却要忍受病痛,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颜儿,忍忍,大夫马上就来了,乖,疼就叫出来,没事的、、”邵越抱着满头冷汗的人,原本好好安睡的人却不知为何突然冷汗直流,若不是他不能动,早就疼的翻滚了。 “呼。。。呼。。。嘶。。。恩。。。。”颜修文大口喘气,身上如同千万只虫子在啃食般,从骨头的深处开始疼痛,动不了,让疼痛更加明显。 老头大步走进去,迅速在颜修文头上下了银针。 “怎么样了?!”黎景和沈楚熙随后赶到。 “昏过去了”邵越将颜修文小心的放在床上,心疼的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他怎么样?”黎景与小老头最熟,所以为了不惹恼神医,黎景常常会先开口,这小老头似乎对黎景特别好。 “没事”老头收了银针,看着邵越担忧的脸色,“他死不了的。因为子母虫是同生同死” 沈楚熙咦了声,“子虫在修文身上,那母虫在。。。。”他将目光对向老头。 老头哼了一声,“不再我身上啦。”他用嘴努了努床边沉默的邵越,“老头一大年纪了,活不久,当然不能害颜公子啊。母虫在他身上” 邵越看他一眼,又将目光投向紧闭着眼睛的人。 沈楚熙好奇的凑到老头面前,“你是怎么下的?“他侧头,“越,你知道这事吗?” 邵越默默的摇了摇头。 老头一拍额头,“我没说吗?哦,年纪大了没记住,邵将军不是也有伤么,我直接把母虫丢到他伤药里了” 他说完幸灾乐祸的看向邵越。邵越却伸手握住颜修文的手,脸上只有温柔的和心疼,没有一丝畏惧和恶心,能和他同生共死,这就够了。。。 老头满意的点点头,心里默默说,用情够深。然后转过头意味深长的打量着看好戏的沈楚熙。不知道他怎样,改天试试。 沈楚熙突然发觉一阵冷意。 老头笑着在纸上写了一堆的药材,“他身体里的药针开始发挥作用了。子虫看来已经适应了,小东西要自己修复,拒绝药针的帮忙。其实,这些也只是帮助颜公子续上筋脉,是时候了,你们准备准备,十日后,我帮他把药针取出来。” 下卷惜缘第一百三十八章 任郁冼恍惚中感觉到身下是软软的稻草,空气中带着淡淡的药香。 “爹爹,爹爹,你看,他醒啦!”耳边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远逝,伴随着童稚声。 他艰难的睁开眼睛,头顶,是陈旧的木头做成的屋顶,缓缓的眨眼睛,身子僵硬的厉害,虚软无力。 “土儿慢点跑。饭做好了,你自己先吃啊,我去看看他” “好,那爹爹快一点哦,要不然土儿就把饭吃完啦~~~~” 任郁冼默默的轻阖着眼睛,等脚步声靠近。 “公子?”大汉托起任郁冼的上身,把旁边放的水稍稍喂给任郁冼一口。他身上土火粮草喂传到任郁冼的鼻中,是那种饭菜的味道。 大汉不算轻柔的把他放倒,自己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刚刚做饭时沾上的灰尘,顺手摸了摸任郁冼的额头。 “公子,我先去吃饭了,你、有什么需要叫我就中”好不经意的声音,没有任何特别,高大的身躯在任郁冼眼中也朦朦胧胧。 他闭上眼,嗅到泥土的苦味和温暖,干净、朴实。身下的稻草泛着淡淡的潮湿,耳边隐约听见大人和小孩的说话声,欢乐的笑声和犬的吠叫在任郁冼耳边。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这才是生活。 冬天在不知不觉间悄然而至。 羊绒和麻木围城的营帐里暖和,让人踏实。 没有极大的寒风呼号,只有每日清晨枯藤、野草上面一日比一日厚的白霜宣告着寒冷将至。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长出岁月静好的枝桠。 一夜之间,尽是银华。 白衫,是风华;青衫,是淡雅;红袍渲染相守,黑甲征战天下。 用棉布简单而不失细腻的勾勒出的披风,沈楚熙走到哪里都是一道冰洁贵雅,站在他身边的黎景,披着深红色的披风,头上带着发帽,让人温暖而平静。 “如今什么事都让本王干!真想尥蹶子!”沈楚熙一手拍了拍肩膀落的雪花,手指通红的将手里的账本画上勾。 一夜之间落白,军中将军几乎都没来得急分发棉衣,因为绵绸有限,所以每一个人所领取的都要经过细细核对和检查。 沈楚熙抱着账本站在雪地里,一边看着几百套棉衣亲自到士兵的手中,一边划勾数目,因为突然落雪,为了保证在最短时间内让每个人手里都有棉衣,沈楚熙命令所有将士都来帮忙,而他自己也同样陪着他们站在雪地。 “呵呵,你尥一个我看看,让我也长长见识“,黎景笑着将酒囊递给他,“喝一口吧,是热酒” “恩,分给下面了吗” “分下去了,酒不多,暖暖身子就行” 沈楚熙拉住黎景的手放在怀里,“回去吧,别站着儿了” “我也是练武之人,没那么娇弱的” 沈楚熙将他深红色的披风紧紧系住,“其他好说,只是你腹部不能受凉气,老了会染一身病” 黎景睁大眼睛开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想的真多。快到晚饭了,天马上就黑了,你注意点” 沈楚熙甩了甩红彤彤的指尖,在嘴里哈口气,“行,快了,不多了,你先吃饭,别等我” 被雪映得通亮的营帐内,颜修文睡了一天一夜,总算是醒了。 外面传来热闹的交谈声,声音不大,远远地,又好像是在眼前。 他还就都没有出去了。 努力的动了动手,却只有指尖的微弱颤动。 颜修文侧过头,抿起薄唇。他身边,邵越和衣靠在床边,低着头。 为了照顾他也累了吧。颜修文安静的看着邵越的侧脸,纸儿不知会像谁多一点呢,不知道现在局势如何了,邵越什么都不告诉他,只让他好好休息。 隐约间记得那日红袍在身,滚烫的鲜血湿了青丝,他愿意同他去死,那他还有什么不可原谅的呢。 “想什么呢”邵越睁开眼就急忙去看他,看见他盯着自己没什么反应,邵越才开口。“身子还疼吗?” 颜修文回过神,“不疼了,你。。。。”他眨了眨眼,还没从刚刚的思绪回神,说话说了一半,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呆呆的看着邵越。 “将军,药水好了”邵越刚想开口,下人就送来了大浴桶,里面是滚烫的热水和浓浓的药味,满满的黑色药水。 颜修文闻到药味,看着邵越,邵越将一种一种琉璃瓶拿出来滴在水中,又伸手摸了摸水的温度,没有回头看他。 待下人走了,邵越把长袍退掉,露出还裹着薄薄白色棉纱的胸膛 “咦,你要洗澡?”颜修文柔柔的问道,停了几秒后,他脸红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眨眨眼,“那可不可以让墨儿进来喂我吃饭?” 邵越解开自己长裤的手一顿,然后低头继续脱了下去,只留下一件亵裤,朝颜修文走去。 颜修文躺在床榻上,双手交握放在胸前,压着雪白的被子,看着他。 邵越意料之中看那人红晕的脸颊,无奈的转身查看帐中的火炉,确定足够温暖后,他弯腰扶起颜修文,在他身后将长长的青丝束好,来到胸前。 沉声道,“饿了?” 颜修文点点头。 他伸手将颜修文领口拉开,逐渐露出雪白的肩膀,胸膛。 “将、将军!”颜修文不能动,只好惊呼一声。 邵越看他一眼,对着他道,“半柱香后将米粥送进来。” 营帐外,低声回答一句,“是” 邵越弯腰将颜修文抱起来,将他身上的衣衫全部褪下,一边动一边低声说,“都说颜大人很聪明,我却觉得你笨的可以。”邵越笑着看没看他。 “哦。。。。。”颜修文长长轻声哦了声。 “呵呵”邵越笑出声,“真的,有时候真的很傻。不担心你的病,却总是顾着要吃,不傻吗” “呀。。。”颜修文惊呼一声,他就和邵越已经双双落入了浴桶中,温度刚好,热而不烫。 他寸缕未着,和邵越贴在一起,肌肤相处下的清瘦与坚硬,细滑与紧致,白皙的肩膀在漆黑的药桶中若隐若现。 “饭食马上送来了,傻瓜” 颜修文被热气熏染,淡淡的雾气与帐外的白雪及其不合,却让人感觉到的暖暖。 “饿了、很不舒服”他侧头靠在邵越的肩膀上,让药水将身体都泡的暖暖的、轻轻地,很是舒服。 邵越低头把水撩在他身上,“怀纸儿的时候没见你吃多少呐” 颜修文撇撇嘴,“那时。。。。吃不下” 邵越的手一停,药水从麦色的指缝中流走。 “对不起。。。” 颜修文伸出小舌头碰了碰他坚硬宽阔的肩膀,唇边的淡淡的苦笑逐渐散去, “值得了。” 下卷惜缘第一百三十九章。 邵越沉默的用内力保持浴桶的温度。等饭食送进来后,他就着浴桶直接把饭给喂颜修文吃了。 “你的伤这样泡会不会疼”吃饱了,没事的颜修文想起来这件事了。 邵越将按住他的头放在自己肩头,“不会。睡吧。外面下雪了,明日醒来我带你去看雪。” 颜修文点点头,他未寸缕的身子和邵越在浴桶中紧紧相贴,颜修文下意识的感受了一下,然后红了脸,无声的爬在邵越肩膀上睡着了。 直到将他擦净身子抱了出来,颜修文都未醒来。 邵越却因为他的话一夜未眠,昏暗的帐中,如同雕塑般凝滞。 雪下了一夜,第二日却突然放的大晴。 寒气进不来营帐,雪却将外面的天地照得透亮和稀薄。 帐外窸窸窣窣传来喧闹声,夹杂着张诚气呼呼的声音,和士兵的低声议论声。 邵越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转头望了一眼安睡的颜修文,帮他把被角窝好,抚平自己的长袍,便走了出去。 责骂声逐渐传入耳中。 “你们竟然做出这种事!你。。。” “张副。。。求求你别告诉将军。。。” 张诚一脚揣在跪在地上的男子身上,“你他.妈,的有脸说让我饶了你!” “她是什么人你们也敢碰!不要命了!我真他,妈.的想弄,死你们,在这给我丢人现眼!” “副将,我错了,小的也只是只是。。。” “是她先诱惑我们的!真的真的,我们真的还没干什么。。。。就被您拉出来了” 张诚又是一脚揣在瘦一点的身上,一脚将他的脸踩到雪地上,“要是你们干了什么,现在早他妈,的去见阎王了!给我起来!去见将军!” “将、将军”围着看热闹的士兵终于有人发现了邵越,他站在离人群不远处皱眉看着衣衫不整跪在雪地上的人。 大家看见邵越,喧闹,争吵声全都停了。 邵越一步一个脚印走过去。 沉声道,“像什么样子!看热闹的是没事干了?军中就这么闲吗!” “对不起将军” “是。。。” 士兵恋恋不舍一步一回头的走了,留下邵越和两个人衣衫不整的人,张诚。游名从远处也匆忙赶来。 “怎么了?”邵越看向张诚。 张诚黝黑的大脸被气得发红,他扭头看一眼走到他身边的游名。 “我臊得慌,说不出来!” 游名走到跪着的人问,“报上名字” “后勤、王树” “后勤、孔九” 游名让他俩把衣服穿好,看了一眼邵越,得到认可后继续问道,“下雪了,脱了棉衣不冷吗“ 王树,孔九哆嗦着穿好棉衣,害怕的看着张诚,不敢说话。 “算了算了,格老子的,我来说”张诚不耐烦两个人的磨叽,敢做不敢说。“将军,这两个人是给牢营送饭的,我今日去灶火食想找些东西吃,一大早就看见两个人鬼鬼祟祟的从提着篮子去了牢营。两个人还一起进了。。。。进了。。。。”张诚一张大脸憋得通红,“进了许姑娘的牢营,我从后帐看去,才看见两个人把、、、把衣服脱了要行那苟且之事!”那后面一句说的极快,感觉好像说出来就很丢人。 游名抿嘴站了起来,向后退了一步与他俩保持距离。 “憋的厉害?”邵越淡淡的问,看不出好像要大怒的样子。 王树哆嗦的都快要把自己浑身的肉给抖掉了。 “敢做你还不敢当了!”张诚走过去又要踢,邵越抬眼看了他一眼。 “回答我”冷漠毫无起伏的声调。 王树冷寒从额头滴下来,“不、不是” “原因!”邵越厉声道。 王树身体一震都要趴在地上了,“是她,送、饭时、说可以、、、我俩一时起了色心、、、才、才、、、将军、、、、真的是第一次啊,饶了我们吧,饶了我们吧” “将军。。。”孔九咽一口涂抹,“您、您和王爷有家室、、、您、、不知道、、、哎呀”张诚已经一脚踹到他背上了。 邵越蹲下身子,“每十五日便会请镇上的女子和小倌到军营,你还有什么不满?” “你还不知道你错哪了吗”邵越拍了拍手起身,对张诚说道,“召集士兵到空地,立刻!” “是!” 邵越为了照顾颜修文已经有半个多月都未出营帐附近,大家也好久都没见过他们的将军了。多数人之中知道是为何将军会突然召集大家,脸色各异。 冬日才刚挂在枝头,冰雪从枯藤的尖稍一点点滴着雪水。 训练营中,所以有脸上带着薄薄的寒气,冻的通红的脸和紧紧缩在棉衣中的身体不时的打个冷颤。 邵越陪他站着,直到额头开始渗出水来,他才冷冷淡淡的开口。 “邵越愧对军中将士,早应卸掉着将军职衔的。只是如今大辽未出,我放弃了,将带来的更多伤亡更是邵越以死都不能弥补的。 只是现在,我还留在军中,还是你们的将军,就有权说这句话! 这个人,你们当中的的不少人都认识!因为托她的救命之恩,邵越才能活到现在。” 邵越一挥手,游名压上来的竟然是憔悴不堪的许瑶! “我在军中多日未现,是因为我在照顾颜公子颜修文。邵越一半为了私情,一半为了感谢他深明大义! 若不是他宁愿带着我大楚军营和皇宫的地图去死,也没让任何人的手! 在北辽,直到现在都还有人再打听他的消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他手里的两张地图!!! 大楚有什么?!不就是宜草宜木的土地吗,还能有什么!这么多年来,谁不是奔着这块土地给我大楚拼的你死我活?! 邵越遇人不慎,没想到当年的救命之人竟做出伤我大楚之事!悔恨晚矣!! 我直到现在都留着她不过是为了承她爹爹的救命之恩允他一诺!这场仗结束后,我就不是你们的将军了,我也不配再带着你们去战场上!” 邵越转身看跪在高台之上的两个人。 “我气的,不是你们违反军规,而是你们去碰她!你们知道不知道,若不是她泄露的地图,我们能退兵千里!能流血漂橹吗!她跟邵越一样,都沾染着不计千数的血!你们的兄弟们的血!!! 邵越在这里一日,就不能让敌人沾染我大楚的人,我大楚的土地!!” 许瑶狼狈的被人挟持着,她哈哈笑起来,散发如鬼,声音化作凄厉的哭声喊声,沉沉的在这个清冷的雪日久久回荡。 苍凉、可悲、可恨! 人,原来都会变。 只是有的人,坚持了他自己所认为的,走对了路。 邵越转身跃下高台。 在训练营的不远处,被竹色披风紧紧裹着的颜修文被齐硫抱着,静静的看着他们,听着他的声音飘荡在军营稀薄的空气中。 邵越走上前接过颜修文,将他稳稳的横抱在怀中,给他的发帽拉了拉几乎遮住一张小脸。 “冷吗?怎么不等我,吃饭了吗” 邵越抱着他往回走。 颜修文轻声开口,“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你。。。” 邵越没看他,眼神却笃定幽深,“我总在想为什么伤的人不是她,倘若当年知道有这么一天你会因她受伤,我宁愿当初就手刃了结了她,也定不要你再受一点伤害” 颜修文嘟着嘴,想了想,嘟嘟囔囔说了一句。 邵越没听清楚,走进帐中将他放在床上,快速取下披风把他捂到被子里。 “你说什么?” “肿莫她一千结实怒的银” 邵越凑近他,“说什么呢” 颜修文想上去咬她一口了,放弃的说道,“怎么说她以前也是你的人!” 邵越凑上去吻颜修文的唇,还轻咬了几下。 “唔木碰国嗒” “。。。。。”颜修文眨眼。 “我没碰过她,一次都没。 --------------------------------------------------------------------------------------------------- 公子有言:邵越从不说谎。。。 下卷惜缘第一百四十章 老头这些日子忙着为了给颜修文取药针做着充分的准备——睡觉。 这就变成了他的正事了。 只有景儿来问需要他帮忙吗,老头扔给他个药方,抓药去吧。 药方上写着:多喝点醋。 。。。。。。 两个宝宝都被养在闲王的营帐,虽然他已经养了好多天了。 “景儿,你都不陪陪本王!”沈楚熙趁黎景夜里起身给包子热奶的时候赶紧搂住他的腰。天啊,他每次忙完回来,就看见自家夫人陪着包子睡觉,连以前等都不等了,各种郁闷加伤心。 黎景睡的迷糊,要干的事被沈楚熙一打断直接就他的搂抱躺在他怀里就睡着了。 “看把你累的,等颜公子好了,本王一定要邵越加倍还回来!”沈楚熙亲一口在他脸上,自己任命下床给包子热奶了。 下了雪,才知道冬天终于来了。冰寒的冷气在冒着白白的浓雾,这时的边境好像已经好了太多。 没有黄沙,没有枯藤,没有死亡。 干净而洁白。 小镇上,仿佛已经忘却了战争的存在,大人小孩都穿着厚厚的棉衣,流着鼻涕吃着糖葫芦和滚烫的肉汤。 “我真的不想喝了”老头明日要给他去药针,颜修文已经连着喝了好长时间的果醋,喝的都好像手软脚软,胃里冒酸水。 “公子,您也想快点抱纸儿吧”水墨笑着把纸儿放在他面前,给颜修文想死了。 “墨儿,你欺负你家公子”颜修文抱怨道,双眼却丝毫舍不得离开纸儿的小脸蛋。 纸儿都快三个月了吧,满百天的孩子就能看见人了呢,颜修文唇边笑意不减。 “所以啊,公子,您就多喝点果醋吧,那老。。神医说有利于软化骨头便与他取出药针呢”墨儿将至纸儿递给虎子,自己端着要坐在床边要喂颜修文。 颜修文哦了一声,低头,唇刚碰住药碗,又马上抬头,疑惑的问,“墨儿,这段日子你住在哪里?” 水墨的脸刷一下红了,“公子、、、、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了” 颜修文只是随口一问,结果竟还真有内情啊。 “墨儿,你住在那里了?你给公子说说,如果不习惯,就搬来跟我住吧”颜修文眨眨眼,抱打不平的说,“不会有人亏待你的!” 水墨低着头,脚踢踢地上的毛毯,不吭声。 虎子看向颜修文,“公子,水墨儿跟我住在一起” “哦~~~~?你们。。。。很熟吗?我记得墨儿好像不喜欢你啊”他若有所思的说道。 “公子,不理你了,赶快把果醋喝了,不然将军回来就要亲自喂你”墨儿把碗一凑。 “好吧”颜修文乖乖的低头小口小口皱着眉把它全部艰难的咽了下去。 议事营中。 邵越将信纸放在案桌上,“就按皇上的意思吧,也该结束了” “他怎么想到要扶持南辽了?那小子不是不喜欢辽国的人嘛”沈楚熙靠着案桌,一手捏着下巴道。 “他是皇上,要处理的毕竟还有国家长期的利益”邵越和沈楚熙并肩靠在一起,“终于长大了,十多年了” 沈楚熙转头看他,“累了?” 邵越回望,“早就累了。我们做的已经够了,该退的时候退了吧,他也该自己收拢大权了。” 沈楚熙伸出手拍了拍邵越,“你那日说的话本王都听见了” “你的意思?” “本王支持你。哎,别忘了,位高权重,煞气也重,不能再伤了他们了” 邵越一拳锤在沈楚熙肩膀,沉稳、知足、默契的笑意。 沈楚熙拉过邵越直接抱了上去,眼泪汪汪,“越,你以后可要补偿我” “补偿什么?” 沈楚熙放开邵越,双手还在他肩膀捏了捏,鼻子吸了一口气,“以后说啊、咳。记住补偿就行了。来来来,我们看看洛涵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哦,对了,颜修文的伤势你给他说了没?问了好多次了,宸齐王都开口询问了” 邵越点点头,“稍后给他回信。你这段时间再忙些吧,他要去药针了,我再陪他一会” “好,尽快安排,我先将这些事都处理好”他原本风流俊雅的脸色突然一变,狠戾的说,“老子还要带孩子回家过年呢!” 邵越那披风披在身上,沈楚熙走过来亲昵的给他系好领口的带子,温声道,“我等你哦,快一些,我会着急的” 邵越一抖身子推开两步,皱眉厌恶的说道,“其实。。。你才是被压的吧。。。”话还没说完就一阵冷风消失了。 留下沈楚熙在原地咬牙切齿,“本王帮的是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你才是被压的,你全家都是!哼” 邵越回去的时候,颜修文刚吃了午食,正撇着嘴喝果醋。 看着他喝得如此艰难,若不是没有办法,他也不想勉强他。喝了,怕他胃受不了,不喝,又怕他疼。 “公子,我们带着纸儿先走了” 颜修文苦着脸,嘴里还有一股浓浓的酸喂。 邵越凑上去,仰起他的脸,亲吻。颜修文咬紧牙齿不让他进去,邵越无可奈何的分开一点距离,“那你来吻我吧。” 颜修文蹙着秀眉瞪他,不说话。 “你没有主动吻过我呢”邵越褪下披风搭在黄木衣架上,走过来重新坐下,“颜儿,吻我” 颜修文迟疑的看着邵越,缓缓眨了眨眼睛,被他笃定的黝黑眼瞳深深吸引,不自觉的仰头吻.了上去,他刚张开嘴伸.出舌头。 “。。。。。。!” 邵越快速的擒住他的舌.头钻进颜修文口里了,浓浓的酸味被融化在了甜甜的亲.吻里。 一阵喘.息后,邵越自知理亏,乖乖和颜修文一同躺在床上,把他按在自己胸前。 “皇上发来密旨,要我们在二十日之内打败穆尔其,要死不要活。处理好边境此事,把大辽交给南辽处理,表明支持桑华公主。” “唔、、、咳,你们有把握吗”颜修文听着他心跳,扑通扑通,一声一声,不仅满足之意在心里流淌,如今这样的相处,是当初连做梦都想不到的奢望。 “恩,洛涵和都宸陌已经布置好了兵马接应我们。” “那。。。。你何时出发?” 邵越拾起一缕他的青丝放在手里,“颜儿,好好在家等我。这次,绝对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了。我很快就会回来,很快。我们还要一起回去过年呢” 颜修文点点头,“祈安和我会在这儿等你的,我相信你呢” 邵越胸口发出闷闷的笑声,“喜欢这个名字吗” 颜修文刚想点头,又迟疑的开口,“姓我的姓吗?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呢。孩子是你生的,你最有权力了呢。邵越早就没家了,这姓也就不重要了。恩,我希望他能和你一样” 颜修文稍稍羞涩一下,仰头,“真的啊,我觉的也应该像我,你太冷啦,不好相处。”然后又低头喃喃自语,“要不然以后找不到情儿了,恩,还是像我吧,最好性子像我,模样像你” 邵越看着颜修文,在心里好笑,我的情儿算盘打得真好。。。。 下卷惜缘第一百四十一章 “下去吧”都宸陌将送来的军信叠起来收好。 洛涵端着汤蛊缓缓走进来,他毛绒绒的深紫色披风上落了一肩的白雪。 “怎么这么乖”都宸陌连忙走过去接住他的盘子,给他取下披风,笑吟吟的看着他。 洛涵伸了伸老腰,刚从被窝爬起来,“来看看你解决的怎么样了。” “不想留在这里了?”他打开汤蛊,下人在看见洛涵后自动隐退留下他们二人,都宸陌舀好汤匙先给洛涵喂了一口。 他们此时正在宸齐边境的小镇一家茶楼中。被包下来了好多日了,里外的人也都换成了皇宫中的守卫。 不要以为是穆尔其这些日子的自动消失,若不是宸齐明着派了使者,暗里下了埋伏在北辽,穆尔其也不会乖乖呆着国内处理军政大事。 邵越认为当前北辽还未稳定,穆尔其定不会轻易放弃国中事务,只进行军事侵略。颜修文让他多年培养的内贼暴露,任务又失败了,定不会轻易绕过大楚。 而在此时,宸齐王却突然派人造访北辽,欲拒还迎,国中局势未定,他定是信不过很多人的,很多事都是由自己经手。 邵越等人所料果然,大楚得到数日的休息不就是吗。 不过,穆尔其许瑶时间在一点点完善军中和朝廷,重新组建自己的大权,但邵越等人是不会陪着他这般浪费时间呢。 毕竟,往大的说,打仗是很耗费国家的人力物力还财力的。 往小的说,这几个人出了穆尔其,谁不是拖家带口的,有好日子不过,在这跟他废话呢。而远在珮阳国都的沈楚熙心里想的也揍是这么一回事。 “姜汤暖身,我给你端来的,你多喝点”洛涵按住他的手,转了个方向喂进穆尔其的嘴里。 “呵呵。。。”都宸陌低声闷闷的笑起来。 洛涵按了按他眼角细细的皱纹,“我们都老了呀” 都宸陌搂住他的腰,“没想到,竟然真的就这么过了快二十年。你记不记得,朕以前每次冬日的时候都会被先王责罚,你总是偷偷的给朕送姜汤” 洛涵捏一缕微微泛白的鬓发,“你看你的头发白的都比我快” 他扭了扭身子找个舒服的位置,“是啊,谁跟你那么傻,一到冬季,就把小花小草还有各种各样的稀奇古怪的动物摆在自己寝殿。” “咳。。。”都宸陌俊脸微红,虽然已有年纪,却让他越发沉稳和成熟,魅力丝毫不减当年。“。。。。我是怕他们冻死。。。。” 洛涵呶呶嘴巴,“先皇就是不喜欢你这样的孩子,太善良了,成不了大器”他语重心长的感概道。 都宸陌脸色稍变,搂住洛涵的手紧了几分,“因为我的懦弱让你受的伤害是我一生都无法弥补的遗憾” “呵。。。没事啦,我都不计较了,你还放不下什么呢。别想了,赶快处理和邵越那小子的事吧,赶快解决完我去见见修文,就回去找轩儿啦” “。。。。颜公子排在轩儿前面啊。。。?” 洛涵咬着下唇,咬紧忽闪忽闪的眨着,“感觉他被欺负的时候可像年轻时候的你了,委屈的小模样让本后真是甚是喜欢~~~~” “。。。。。” 此时,在楚营,他们的心情却没有洛涵和都宸陌的好心情。 老头答应帮颜修文取药针,可就是不同意任何人进来,包括邵越。 犟老头直接抱着自己的家伙盘腿坐在营帐前,“你要是还要他活蹦乱跳,就别违抗老头的意思” “我担心他”邵越淡淡的说,双眼却直直的盯着那隔着薄薄帘子的帐门。 老头点点头,“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还是那句话,不行” “神医,您有几分把握取出这针呢”黎景开口问道。 老头看着他,笑了笑,“五分” “越!你别急呀”老头刚伸出五个指头邵越抬步就创,被沈楚熙连忙拉住。 “老头,你好好说话好不好” 小老头拍了拍膝盖,黎景眼尖的过去给他搀扶起来,老头满意的望着这他,“我说了,你再耽误一刻,就少一分把握” 邵越的拳头握得紧紧的,沈楚熙双手桎梏着他的肩膀,“那还废话什么,赶紧进去,老头,你先进去,我拦着他” 老头朝邵越做个鬼脸,干瘦泛黄的脸皱起来慢慢的得意,转身自己进了医营。 “给,抱着纸儿”黎景接过下人手里的纸儿替给邵越,“修文已经说了会没事,你要相信他。他会好好的出来见你的” “就是,景儿说的有道理,老头脾气怪,你、、景儿?”黎景将馒头塞到沈楚熙手里,“都别担心了,有时间哄孩子去”他脸色疲惫,眼底泛着淡淡的青晕,不是他不担心,而是这几日沈楚熙忙军中的事,就算有下人帮忙他都忙不过来。毕竟娃娃夜里还是要跟自己睡的,自己照顾的还是多些。 这两白娃娃已过了百日,能清楚的看见人,就特别的认人,他离开一会就不行,哭闹的不停,黎景已经好几日没好好休息了。 照顾孩子,对于他一个男人还是太勉强了,就算这宝宝是自己生的,但女子与生俱来的母性,他还是比不上。 邵越也很少抱纸儿,他总是忙着照顾颜修文。 “呀、、咦?”纸儿发出莫名的声音,吐着泡泡看邵越。 “哎,真好玩”沈楚熙看见纸儿粉嫩嫩的嘴角吐出晶莹的大泡泡觉得好玩极了,他伸手上去就给纸儿的泡泡戳破了。 邵越,“。。。。。” 纸儿,“。。。。。哇哇哇,呜呜,呜呜,哇,补补,补补,呜呜呜呜呜” 邵越原本的笑意被纸儿的哭声给收了起来,他抬头瞪一眼沈楚熙,转手走到一边清净的地方哄纸儿去了。 沈楚熙,“。。。。。一点都不可爱、、、馒头,你吐一个让阿爹玩” 馒头撇撇嘴,闭上眼睛,老佛入定般睡着了。 黎景,“。。。。” 医营帐中,其实颜修文几乎没有什么反应,紧闭着眼睛,脸上流出颗颗汗珠,却纹丝不动。 老头早就在熏香中下了麻药,又亲自给他下了麻针,封住他的痛感,但颜修文骤然苍白的脸色却显示这即便在昏迷中都能感受到的疼痛。 下在骨缝之间的药针深深连着骨头之间的筋脉,用内功硬生生的逼出来,老头和颜修文谁都不好受。 前些日子让他喝下的果醋只能为了让他的骨头变的轻软一些,只是却仍是抵不住刻骨的疼痛,比生生刮下他的肉还疼,疼到深深的骨髓里。 “哎,老头为了你可真是下了不少功夫”冬季的日落已经缓缓从下,从晨时到现在才取出了十二根药针。 还剩下六根封在双臂的腕部,腰部的骨盆,双腿的弯曲处,整整六根,连着最重要的行动区处。 老头擦了擦汗,忍不住的嘟囔,“治好了纸儿的爹爹,老头不知少活了多少年。哎,都是缘、让老头遇见你,救你,都是命中注定啊~~~~” 他哆嗦的喝下几口药酒暖暖身子,又把送到帐外的饭食端进来,自己就着案桌就开吃了起来。 床上的颜修文,清秀的脸上汗珠从出现又颗颗滑落进脖颈下,紧蹙的眉头昭示着主人的不适,但他的双唇却安详的轻轻抿着。 其实,老头真的用了最大的能力来让减少他的疼痛了。 相遇是缘,有情缘,有友缘,有滴水之恩的缘分,也有恨不得生死的孽缘。我们的一生之中,遇见的每个人,都是前世种下的种种因果修来的缘分。 留情缘,惜君缘,谁又能预料人生的种种奇遇不是一种三生有幸的缘分呢。 哀怨百分百: “洛涵按住他的手,转了个方向喂进穆尔其得嘴里。”……吓死姐了好吗? 落樱沾墨: 回复 哀怨百分百 :……打错字了??哭,人家不是故意的T_T 下卷惜缘第一百四十二章 边境吹起熊烈寒冷的东风,在遥远的荒漠上带起一阵阵低沉悠扬古朴的歌声。明亮的月光下,热闹的人声能将冷寒全部驱逐出去。 “不知是谁的歌声散入冷空之中,我记得歌声如清月般动听。 那一年,年少懵懂,总听得说书人声声震鸣。 家中儿郎抱负于胸,战歌常在口中,豪迈的曲调至今相记。 如今,我将再唱起歌声,遥想那过去的曾经立下的誓盟。” 军营中,焰火正热烈的燃烧。 不知道围了多少的士兵,大家都拿着热酒,一团一团的喝酒吃肉聊天。 火光将营帐外照得灯火通明,有个小兵突然唱起了自己家乡从军的歌谣,原本热闹的人立刻停了下来,大家都拿着烈酒微笑倾耳听着。 黎景和沈楚熙肩并着肩坐在一起,笑着也跟着起哄,“接着唱啊,很好听” 张诚啃得满嘴是油,大手一挥,“唱!老子还没听过呢” 游名安静的笑着给张诚递上纸擦擦手。 小兵的脸涨得通红,被火光映的热腾腾的。 他站起来,抱着个造型奇特的东西,木头做的,上面有简单的四根弦和孔。 “我、我当年从军的时候,娘亲就是唱着这首歌送我离开的。我也不太懂,只是现在突然想起来了,既然大家还想听、我、就再唱一段,不是很好,是很普通的小调,希望兄弟们、别介意。。 “好“沈楚熙率先鼓掌,然后是热烈的鼓掌赞许声。 小兵的脸更是通红,黝黑的脸颊上带着少年的青涩和流年的沧桑。 木弦发出的声音带着是那种低沉而古朴的声音,没有华丽的音色,却更配此时众人的心境。 “又离别那日,好儿郎终要报国,我一步回头,叩拜养儿的二老。 当春风吹起柳绿,我背着行囊走在路上。 家中一日贫寒,我答应燕子要在春末送去音讯。 抚柳绿一年,别一人。信回誓约,‘未报国仇莫还家’ 年少时总听人讲战场的悲壮。 如今的满目疮痍,却让我更加悲伤。 还留在家乡的姑娘,离别那日,归迎曲唱了一晌。” 小兵缓缓的走在火焰的周围,他的声音还带着一丝青涩越十分好听。 简单的歌词却说出了这些人这么多年里埋在心底的柔软。 明天,他们将要发起攻击,联合宸齐,一举拿下北辽。 如果知道明日就要离去,现在,谁还会压抑心里的笑意和畅快呢。 “我从懂事起就知道自己只能是皇宫守卫,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竟然能在军营,竟然能真的亲眼看着这些人为了大楚而付出生命”黎景低声说道。 沈楚熙双眼紧紧盯着火焰中的小兵,他嘴角带着温暖而动人的微笑。 “景儿,不是不怕死。”他转头看他,“如果死亡能换家乡的爹娘安逸,大楚的百姓安乐,我们,即便就是死也是会笑着的” 黎景藏在长袍下的手与沈楚熙交握,“我知道。” “秋叶落的荒凉,边境总是沧桑。 将军佩剑争鸣,将士誓不归还。 我记得答应爹娘,要在十月回乡, 如今敌寇来袭,腰间大刀不放。 那一年,我还年少,总听说书人声声震鸣。 没见过血流成河,在梦里也会泪落。 我在家乡的爹娘,如今白发湿了两旁,念亲总不归还, 谁人知落日的沧桑。” 离众人不远处的荒丘上,一个身影缓缓靠近坐在地上的人,在离他一尺前停下。 “为什么要这样”齐硫皱眉质问道。 齐意喝一口酒,仰起头,“因为如果我不先这样做,你就会这般” 他主动向邵越申请要率领暗哨先攻进辽营。 齐意痴痴的笑笑,抬起头,“当年他不就是这样死的吗” “咣当!” 他手里的酒坛被人一刀卡掉。 齐硫等了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给爱人报仇,却没有想到,这个人却先自己一步! “你到底想做什么!” 齐意站起身,“叫我一声,好吗” “就是因为我用了他的身份,他的名字,所以你总是不愿意叫我。叫我一声好吗”他朝齐硫走进一步。 完全不同的模样,完全不同的气息。 那个人总会是温柔的看着自己。那个人自己一直深爱。 “在我心中,齐意就只有他一个人”齐硫冷漠的回望。 齐意嘴角带着冷冷的笑意,“当年将军的确告诉过我,齐意将永不再用。为的,就是纪念那个人” 齐硫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他以为,将军根本就没有理会他的请求。他当初伤心欲绝,求邵越不要让任何人替代齐意的身份。 只是在一年以后训练挑选出来的暗卫明卫,眼前这个人却打破了他藏在心底的伤痛。他不想让别人忘记那个温柔的人。 那么多的兄弟,同样的名字,最后谁又能记得谁呢。 他们,姓齐。齐国,齐家。 可是,谁又真正的齐家了呢,这么些年,江湖,异国,宫廷,战场,他们十几个跟着邵越和沈楚熙哪里没去过,什么没遇见过。 他就只想让那个人永远留在兄弟们的心里,却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人,还是冷漠,新奇,完全的替代了他。 “我告诉将军,非齐意不可。” 齐硫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拼命的压抑着自己。 齐意淡淡一笑,“他已经死了,齐硫” “你过分!我。。。。唔”齐硫伸手就要打在齐意的身上,齐意借势朝后一退,按住愤怒的人,将他压在身后的荒丘上,吻了上去。 只是浅浅的一贴,齐意便被齐硫一掌拍在后心。 “咳、咳咳”他仍旧淡淡的笑,“这样,算不算你背叛了他呢” “你太过分了!我从来没想过你是这样的人。齐意,你不配叫这个名字!”齐硫一脚才在齐意胸口,脚下用力,原本风流俊雅的面容变得狰狞起来,“你简直玷污了他!” 齐硫转身离去。 “咳咳、咳”齐意躺在地上,望着漆黑的夜空轻笑,“我做了什么让你这般厌恶。大概是一开始就错了吧” 公子有言:一整首是这样的 “不知是谁的歌声散入冷空之中,我记得歌声如清月般动听。 那一年,年少懵懂,总听得说书人声声震鸣。 家中儿郎抱负于胸,战歌常在口中,豪迈的曲调至今相记。 如今,我将再唱起歌声,遥想那过去的曾经立下的誓盟。 又离别那日,好儿郎终要报国,我一步回头,叩拜养儿的二老。 当春风吹起柳绿,我背着行囊走在路上。 家中一日贫寒,却等霜燕归来。 抚柳绿一年,别一人。 信回誓约,‘未报国仇莫还家’ 年少时总听人讲战场的悲壮。 如今的满目疮痍,却让我更加悲伤。 还留在家乡的姑娘,离别那日,归迎曲唱了一晌。 秋叶落的荒凉,边境总是沧桑。 将军佩剑争鸣,将士誓不归还。 我记得答应爹娘,要在十月回乡, 如今敌寇来袭,腰间大刀不放。 那一年,我还年少,总听说书人声声震鸣。 没见过血流成河,在梦里也会泪落。 我在家乡的爹娘,如今白发湿了两旁,念亲总不归还, 谁人知落日的沧桑。 少年的战场,终会留在暮年的石碑旁。 下卷惜缘第一百四十三章 最后一仗,大楚联合宸齐,以暗卫为首烧北辽营,从正面攻击侧面辅助。 北辽其军火异常,杀器顿出,大楚正面抗敌,预计死伤无数。 从东西侧面包抄而去的少部分骑兵暗卫在泥沼荒漠中行三个时辰不停歇,于北辽边境向内包围。 说书人正津津道出一场豪气破釜沉舟之战: 其将邵越带骑兵正面迎敌,阵型变化竟有百数之多,无一不变幻莫测,躲避炮火攻击。从军中撤出的辽兵抵抗不济,唯有唏嘘几家炮火支撑。 王爷沈楚熙带弓箭手埋下铺天盖地箭网,无人能逃。 北辽王穆尔其从国中飞奔而至,在路上被数次拦截,其中有宸齐士兵,大楚暗卫和大楚士兵。穆尔其知军中被袭,怒不可遏,连日撒下数百将士与大楚宸齐当场开战。 此战,双方,北辽死伤人数几万,大楚伤亡比前数年多了数倍。大楚皇帝沈楚熙封此战名为,国殇之战。 交战双方抵抗一年,大小战役数次,纵大楚赢得此战,却多数男儿没与战场,故而名为国殇。 楚俘虏北辽千人,其王穆尔其被邵越与北辽追至国都,杀其人,割其头。 交战六日,流血漂橹,天下缟素。 归迎次日,楚皇怒卸邵越之职,以此警示大楚百姓,为守国土,莫让男儿未归家。并扶持南辽公主桑华,以示友好盟约。 宸齐王与楚皇签订十年休战,联手护卫大陆数国多年安稳。 而此时,据战争已过去一月之久后,邵越正陪着颜修文在将军府中赏雪。 “将军啊,我的将军,朕都来了,你就回来吧”还未见人,沈楚秦的声音就从回廊外传了过来。 其实,史书上讲,楚皇怒卸邵越之职,而现在,却是真真的模样。 “邵将军,朕已经让你休息了这么多天,你就上朝吧” 沈楚熙一屁股坐在颜修文的躺椅边,前几日沈楚熙每每这么坐的时候吓的颜修文几乎都要跳起来请罪了——若是他可以的话。 颜修文抱着纸儿靠在躺椅上,身上裹着厚厚的披风,午食刚过,外面却又下起了大雪。沈楚秦几乎隔三差五就要来一次,要邵越官复原职,奈何邵越决心已定,苦的沈楚秦一趟一趟往将军府偷跑。 “皇上,您回去吧。臣有罪,该受罚的”邵越望着眼巴巴盯着纸儿的沈楚秦开口道,丝毫没有顾忌到他是皇帝。 “哎,你休了休够了,还想怎么样呢。将军啊,朕的将军啊,要不然朕给你加俸禄?给你生官职,哦不,你已经是最高的了,再高就是朕了。邵卿!你到底想朕怎么办才愿意回去?”沈楚秦鼓着腮帮子伸手戳了戳小纸儿的小脸。 颜修文心疼的看着纸儿的脸上出现的红印,想说又不敢说,想抱怨又不敢抱怨。 “越,我来了,你看我带给你。。。。。额,祈宁饿了,我们先走了!”沈楚熙大摇大摆的掂着东西就进来了。 他一眼看见沈楚秦,二话不说,立刻转了话口,拉着黎景就往回走,小声嘟囔“今日不宜出行,今日不宜出行。。。” “皇叔。。。。”沈楚秦哀怨的声音传进沈楚熙耳朵,沈楚熙假笑一下,回头,“哎哟,皇上您在啊,臣就不打扰您和将军了,这就走,这就走”沈楚熙拉着黎景的袖子就走。 “黎侍卫!皇嫂~~~~~”沈楚熙苦笑,而身旁的黎景已经站住了脚步,认命般走向三人。 沈楚秦连忙跳过来接住黎景怀中的馒头,“哎呀小馒头,他们都欺负朕~~~” 邵越一手扶着颜修文起身,让他坐在躺椅上,不至于太失礼。邵越隐藏在黑色披风下的右手上,从肩膀到手腕缠着厚厚的白纱,有些不便。 沈楚熙主动进屋端出来点心和汤茶放在一旁的小几上,笑盈盈的看着沈楚秦,“怎么?那个人玩够了?” 沈楚秦撇撇嘴,与颜修文并肩坐在一起抱着馒头,“他什么也不肯说。一点都不好玩。而且,根本就看不出是他制造的那些杀器啊” 沈楚熙搂着景儿站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人不可貌相啊,皇上” “那会不会是被掉包了?” 邵越无语的瞥他一眼,“穆尔其死了。”穆尔其都死了,谁还会顾着藏他呢。 不过说实话,季落才是真正的以一人能抵万军啊。 “你们都不管朕了。。。呜呜,真不想自己呆在皇宫呀” 沈楚熙惊讶的看他一眼,“臣以为皇上乐在其中呢” 还有十日就要过年了。 大雪纷飞的珮阳城中,大人小孩满街的玩耍,逛庙会,重新整理家当准备过年。 一年又要过去了,人们总是向往着新的一年。过去的伤痛和遗憾随着大雪的飘飞,被深深埋在心里,当做永远的纪念。 穷人,富人,新的一年却是同样的平等对待。谁不笑脸相迎着瑞雪纷飞的一季呢。 红色的灯笼,纯白的雪花,宁静和热闹却十分融洽。热的如火,清的如冰,谁还会畏惧这尘世间最洁净的存在呢。 那些过去的不言不语,拒绝与伤害,在如今的满足和舍得之后更加令人珍惜。 疼痛是为了让你真实的存在的证据,伤痕纪念着我们都不曾忘却的回忆与经历。 佛语,舍得。有舍才有得。 生命降临在世间,那般渺小,却那般真实。即便不能昭告天下,在安宁的相守之中,平静让人更加唏嘘和感叹。 白雪将黑暗映的十分明亮,清冷的月光下,那些能提及的回忆付诸莞尔一笑,在欢闹和笑语中安睡过去。 举起流光的陶瓷酒杯,向着明月,深深一敬。 被青色长傻笼罩的床榻上,清秀的人缓缓睁开眼睛。 邵越在他唇上深深一吻,轻声问道,“睡好了吗” 颜修文半天眨了眨眼,突然猛地坐起来,惊慌的说“你压住纸儿了!” “。。。。”邵越按住他,“纸儿在我身侧,你看看” 颜修文瞅了两眼,恩,还在睡觉,扑腾扑腾跳的心缓缓停了下来。然后反应过来,他伸手搂住邵越的脖颈,自己贴上去,吻在邵越唇上,“晨好哦~~~~” 邵越一手在他身后梳理颜修文的长长的青丝,一手按住他的腿用内力搓热,“好点吗?” “好了好了,除了不灵活,什么都好了”颜修文赶紧说道,好像就怕他担心似得,拼命证明自己好了。 “能走路,我已经很满足啦,越”颜修文靠在邵越的胸前,“真的,已经好太多了。。。” 邵越思付开口,抬起他的头,“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颜修文连忙摇头,“没有。我只是想说我好了。” 邵越哦了一声,缓缓凑近颜修文。 颜修文紧张的屏住气息,脸颊却突然之间变红了,邵越在凑近颜修文寸尺之间停下。他手伸进还盖着两个人腰间的棉被下。 “越!”颜修文瞪大眼睛惊呼一声。 邵越了然的笑笑,在他耳边轻喃,“你这是。。。想我了?” 颜修文抬手轻轻锤在他肩侧,“咳,从我病好后,你就没有。。。了” “你病还没好呢。”邵越给他整了整白色的亵衣,“等你能跑能跳了再说”他起身开始穿自己玄色长袍。 颜修文郁闷的躺回到棉被中,侧过身子搂住酣睡的纸儿,小声嘟囔,还不是怕你憋不住。。。。 “。。。。。”好吧,虽然他的确夜里睡觉时要抱着他好久才能入睡,早上还没亮时就先起身出去,然后再褪下衣裳进来。 在另一边,精致的闲王府中,两个人却与他们正好相反。 沈楚熙趁着黎景还没醒来时就在他身上努力的耕耘。 亵衣大大敞开着,优雅的脖颈上处处的红痕点点,在往下,白皙劲瘦的胸膛上的果子被人给小心翼翼的含在嘴里,用舌头玩弄舔舐着。 沈楚熙努力的埋头努力,耳边,是景儿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砰!” “哎呀!” 沈楚熙揉着胸膛爬起来,“景儿。。。。你好暴力” 黎景红着脸匆忙的拉好自己的衣裳,“沈楚熙,你越来越流氓了” “景儿~~~~~~”沈楚熙幽怨的望着起身穿衣的人。 黎景撇他一眼,“我去给馒头拿奶,咳、馒头还在睡觉,你、别再孩子面前。。。。”话说了一半就脸红快走了出去。 沈楚熙沮丧的躺回到床上,伸手戳了戳馒头的脸蛋,“他什么时候不在啊。。。。。” 终章 我们都不曾改变,只是你和我的尘世开始这般交集。 生活中最大的乐趣变成了守着孩子守着爱人守着知己。 邵越和沈楚熙从未离开朝堂,在历史的背后帮助沈楚秦,也为了天下和自己的妻儿维护着大楚的安乐。 十八齐侍卫,散了近半。 齐硫开起了珮阳最精致清润的茶楼,负责邵越和沈楚熙一大家子的花销。齐意应邵越之令入了朝堂帮助沈楚秦。 柳意终于等来了颜修文的回来,也终于放下了对他的爱,成了知己。 沈楚秦小皇帝做的有滋有味,撒撒娇,生生气,逗逗包子,看看美人。 桑华受大楚的支持苦心经营着自己得之不易的国家,放下了恩仇,她是最美的女子。 没有人知道许瑶的下落,不过当然除了邵越,伤我人者必以万倍之对。 在珮阳郊外的老人,望着空荡的小屋,终是落了清泪。 走错的人,大概永远都回不了头。 馒头和纸儿经常被放在一起,有他们四个各家养着,偶尔换换时间换换地点,至于原因。。。。咳咳,你懂得吧。 尘世间,最美不过安宁,最真不过知己。 在最美好的时候遇见你,我的生命才这般完全。 你仿佛是我的另一半,用爱情和友情将我的尘世涂上色彩。我的心曾经像一颗石头,有红色血液和石头的冰冷,我也不知道你与我之间的情缘是深是浅,我能做的,就是在安宁的生活中,与你和他相守白头,互相原谅和相爱。 当繁华落尽,经流年,才能看见溶在血液里的白头与相守。 我们的缘,来之不易,留着,守着,珍惜着。 世间的人,又怎么忍心看与自己经受磨难的爱人伤心受委屈呢,又怎么忍心空守白头呢。 还好,感谢你一直坚持下来,才让我在寒冷和寂寞中看见温暖和幸福。 说书人的故事总是在不停流转,遇见悲伤,遇见死亡,遇见安宁,遇见苍老。浑浊的眼泪从满是皱纹的眼角缓缓滴下,为相爱的相守,为错过的知己,为苍老的爹娘,为苦等的姑娘,也为孩子的新生和曾经的少年壮志雄心。 从此,我的世界,只有你的故事。 全书完。 番外 府上有个公子夫人之惑攻 司继五年,这一年,才刚刚开始。冬雪还未消失殆尽,梅树开来一个冬的幽香 早早吃了晚食,趁着天还大亮,邵越抱着纸儿去街上溜达了,留了个清秀俊雅的公子在将军府中休息,而此时,小公子却蹲在地上不知忙活什么。 面前的书柜被一层一层打开,玄色的书桌上满是一本本编订好的书册,摊开了一桌子。 “公子,您找什么啊?”小丫头平儿站在一边扭着手不知道要怎么帮忙。她是新来的丫头,原本将军府全是清一色男仆,管家担心小斯没有姑娘细心才招了一些进来。 “恩,没事”颜修文头也不回的说道,蹲在地上半个身子都要扎进最底下的书柜了。他头发齐腰,蹲在地上发丝几乎和地面相接,不过还好,就算您光着脚在这地上走,走不回脏了锦袜呢。 “夫人,我、我还是帮帮您吧”平儿也要蹲下来,颜修文连忙止住了,还没说话脸就先晕红起来,小声道,“平儿你下去吧,我来就好。不是不要你帮忙,而是我也不知道要找什么呀” “哦。。。”平儿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点点头。 在哪呢? “你找什么呢”一声低沉悦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颜修文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猛地站起来,还没痊愈的双腿立刻从骨头中发出痛疼,向一边倒去。 “小心呀!”邵越一手扶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抱着纸儿。 “抱下去喂奶”邵越唤道,平儿刚从颜修文要摔倒了之中回神过来,赶紧接住纸儿匆匆退下了。 “咿呀~~”纸儿嘟着嘴,靠在平儿的肩膀朝颜修文和邵越挥了挥手小胖手,那小模样好像在说再见一样,可爱极了。 将颜修文放在床上,他半蹲下去按住他的腿,“不是不让你过度劳累吗,腿还没好呢。蹲了多长时间?疼了吧”他一边说一边给他揉着。 邵越低头给他揉着,露出麦色的脖颈,颜修文眨了眨眼,伸出手偷偷摸去。 “你在干嘛?”邵越在他接近自己的时候就已经察觉,猛地抬头问他。 “额。。。。。没有没有”颜修文连忙将伸出去的手背到身后,“嗯。。。。这个。。。纸儿闹人了没?” “没有,很乖” “哦。。。。皇上明日让你进宫了吗?” “我已经不是官员了”邵越换另一只腿揉,“你想说什么?颜儿,你怎么了?很奇怪。” 颜修文一顿,脸不自然红了起来,他拉住邵越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凑过去,小小纠结一下,声音微不可闻,“你。。。。什么时候要抱我啊。。。” 一把把他抱在怀里,“你怎么还在想这个事” “那是你一直不理我!”颜修文从他怀里挣扎起来,“越。。。。我好想你。。。我只是觉得、觉得我们不应该吗?” 邵越搂住他的肩膀,轻笑一下,低头吻在他唇上。 温热的舌头在嘴里纠缠,灵活的划过每一处软软的热热的地方。舌尖相互嬉闹,唇齿间更是紧密相贴,收紧搂在他怀里的手,将他更拉近自己,邵越温柔却不失力度的给他了一个深吻。 察觉到怀里的瘫软,啧的一声分开来,两人之间牵出一道透明的丝线。颜修文得了空连忙小口小口呼吸,一句话还没开口,邵越又将他拉向自己低头深深在他唇上一印。 哑声道,“够了吗” 颜修文低垂着眼,脸色酡红,薄唇上水光一片,青丝散在鬓间。他靠在邵越怀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伸手按住自己因狂乱跳动而窒息般疼痛的心脏。 邵越眼神黝黑,玄色的漩涡越来越深,只是望着便控制不住的眼眸中有看不见的火光正一跃一跃的跳动,“颜儿” 没有答话。 “颜儿?”邵越拉开些距离去看颜修文,“还好吗?哪里疼?颜儿,说说话” 颜修文摇了摇头,整个人都窝在邵越怀里,不让他看出自己的异常。 “咳。。。没、没事。要抱抱,你别动” 邵越低头吻在他头顶,无声的笑,“好。你跟纸儿一样,喜欢让人抱着” “不是,是让你抱着”颜修文小声纠正道,“才不和纸儿一样” 邵越眼瞳一缩,身体因为他的话猛地一紧,轻咳一声,“颜儿,不早了,你睡吧。军中来人了,我去安排一下,过几日带你见见他们” 颜修文闭眼小憩,点点头,亲亲什么的果然好累。“恩,快点回来。别太晚了。”邵越给他褪下外衫,把他放在床上盖好锦被,颜修文睁开眼睛,“回来的时候把纸儿抱过来睡” “恩,好。乖,睡吧”他在床边又坐了一会才走了出去,只是他没直接出府,而是先进了净身房。 第二日,天刚大亮,邵越就先行出门了,留下温暖的被窝里安睡的两个人。 颜修文在邵越离开后迷迷糊糊睡了半个时辰后猛地坐起来,又赶紧去看纸儿怕惊扰了他。不过还好,纸儿睡着的时候就是谁都叫不醒呢。 “走了啊”他自己嘟囔。 扣扣。“公子,您是起来了吗?”平儿小心的问道。 “没。。。。不,起来了。平儿,你进来照看一下纸儿”颜修文连忙穿好青色的厚厚的长衫,把青丝用青色锦缎随意一系垂在胸前就跑出去了。 “夫人!夫人呀。。。。”平儿回头看了一眼纸儿,在转过身就看见颜修文已经衣衫不整的跑了出去了。 颜修文跑出去没区别的地方,只是直接奔到了邵越的书房。 “怎么找不到呢。。。。不会没有的啊。。。”颜修文清秀白皙的指尖一次次划过整齐的书册,没找到自己想要的,忍不住嘟囔。 “他应该会有的啊。。。”背着身体蹲在偌大的书柜前,仔细的查看最下面的书册。 冬阳缓缓的升了起来,照亮书房,安静祥和。沐浴在光影中的身影穿着竹色的长衫,青丝都被染上晶莹的光点,在耀眼的闪烁。 时间都好像停了下来,安静美好。 扣扣。轻微的敲门声。 管家怕吓住他,先轻轻敲了敲门,才走到颜修文身后,将温暖的竹色披风给他披在身上。“您在找什么呢” “邵伯,谢谢您”颜修文回头笑道。 “您在找什么?老奴待得时间长,帮您找找看” 颜修文连忙摆手,“不用啦,我。。就是随意看看” 管家久负经验又怎么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呢,笑着皱巴巴的慈祥的笑容。 “夫人,您就说吧。老奴会帮您的呀” 颜修文话还没说,先脸红。 “我、这” 管家一步一步小心问他,“是什么书吗?” “不是!”颜修文立刻坚决否认。 管家笑得更是温和,苍老的脸上尽是和蔼,“老奴待在府中的时间比将军可还多呀,夫人,您说吧,老奴一定能帮您的” 颜修文揪着披风的下摆,想了想,艰难的勾了勾手让管家过去在他耳边轻言几句。 邵越这边晨午刚安排好张成等人 ,就接到沈楚秦急令让他速速回宫。 结果,忙了一晌午,匆匆赶回去又赶来,竟然是为了。。。。 “邵卿,听说你的副将 都来珮阳的。将士们在外也辛苦了,朕给你一百两黄金你拿去犒劳犒劳他们。。。。恩,今日就去,哦对了,要记得说是朕的意思”沈楚秦瞪着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说道。 “。。。。。只有此事?” 沈楚秦想了想,令夫人要不要去?” “。。。。。草民接旨。”话音冷到极致。 邵越面无表情的留下一句话又赶忙赶了回去,气势大的很,严重的体现了主人的内心。 刚过晌午,吃过午食。 颜修文留下句话好好照顾纸儿,就赶忙跑回自己屋中了。 平儿正在喂纸儿喝奶,抬起头天真的问,“管家,夫人这是怎么了?这几日好像一直很忙” “咿呀”纸儿喝着的时候也抬头答应一声,表示同意。 老管家用手指逗逗纸儿的下巴,意味深长道,大概是春日要来了吧” 邵越下午回来的时候,颜修文正趴在床榻上背对着他低头看的津津有味。 “看什么。。。。。。”他刚开口就看见颜修文立刻爬在一本书上,死死地捂住书册,结结巴巴扭头,“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不想我回来?” “是、啊不。。。。。越,不是” “你在看什么?” “不行,不别看,你不能看!”颜修文坚决的爬在床上,用身子把书册压得紧紧的。 邵越皱皱眉,“真的不想我看?” “嗯嗯”颜修文连连点头。 “好” “咦。。。。恩,好,不能反悔偷看哦”颜修文脸颊红扑扑的,认真道。 “好,我答应你,我不看,一直等到你让我看为止。我们出去吃晚食吧,皇上让我好好犒劳一下兄弟们,你也很久没见他们了,要见见吗?” 颜修文紧紧按住书,“现在就去?” 邵越点点头,“我们先去等他们,让他们现在珮阳好好玩玩” “好。那你先转过去” 邵越无奈的点头,颜修文迅速把书收进枕头下,“走吧。哎,越,不能看哦” 邵越点点他的额头,“好。去换件衣裳。” 颜修文奇怪的举动一直到又一日天亮,他才终于明白了,他家夫人为了这个煞费了多少苦心。 原本都安排的好好的。 张诚,游名和李骥才以及七八个营长到的时候,颜修文正爬在邵越身上睡觉。 关于这一点,他可以保证,这个不是他故意的,是真的好累哦。 邵越怕颜修文冻着,就用披风将他紧紧的从头裹在自己怀里。 “夫人?”游名惊讶的小声问。 邵越点点头,“不碍事” 张诚是个粗性子,一看邵越都说没事了,大手一挥,大大咧咧的就坐下了,一开口,声音那个洪亮啊。 “将军,我今儿在街上。。。。你推我干嘛?”张诚说了一半看见游名一直看自己,眼睛还一撇一撇的,他不搭理。 邵越笑笑,低头看看没反应的人,“没事,他睡的很熟” 张诚虎着脸又裂开,“将军啊,皇上要犒劳咱,能不能多让咱在这儿多待一会儿?” “怎么了?不想回去?” “不是呐将军,你看我也年纪不小了,也该找个媳妇了。您和王爷都是在这儿待一会就带回去个美眷,我们也想试试啊” “是啊将军” “恩恩” 游名温和的笑着,“他丫的想媳妇想很久了” “用不用我给你们安排几个?”邵越也不怀好意的笑着。 “额。。。不用,俺也不赖呀” 李骥才点点头,“就是嗓门大,容易吓走姑娘们” “我、!”邵越刚开口正要说话,众人都兴奋的听着,他顿了一下,“咳,我去给皇上说说” “好好,咱都谢谢将军” 大家又开始叽叽喳喳聊起来自己见到的新奇事,而这次邵越却只是听着,没再说话。 颜修文醒来的时候就发觉自己的处地了,他窝在邵越怀里,身上从头到尾又蒙着披风,隐藏在暗中的嘴角露出小小的作弄的笑意。 他趁着邵越开口的时候一口咬住邵越的胸膛。没错,正是那胸前隐藏在衣衫下面的果子上。 想了想今日看的管家给的书上,他脸庞又是一阵发烫,嘴下的动作却丝毫没有松开。小心翼翼的挪上去,咬住小小的凸起。 听见邵越的失言,他唇角一笑,更是用下巴将邵越的领口拱开,隔着白色的亵衣含住那颗果子。 邵越整个人都僵硬了,真是让他活多少年都不会想到怀里的人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隔着亵衣,感觉更加明显, 温热的舌尖在自己胸前痒痒的打转,颜修文知道邵越对自己这样做时带来的触动,不轻不重的咬上去,含在口中。盖在披风下的手紧紧拽住邵越腰间的衣衫。 邵越面上与往常无异,心里却气的压根发痒。 这是那个知书达理的公子,是那个文雅内向满腹诗书深的皇帝喜爱大臣敬仰的那个颜大人了吗!他怎么觉得不像呢!他怎么觉得他诱惑起来比外面的小倌还要让人情不自禁呢! “将军,颜大人好像醒了啊”李骥才说。 颜修文伸手在邵越的腰上扭一下,张口就又咬上那已经红肿濡湿的果子上了。 “咳,没。” 游名看了眼裹着蠕动的颜修文,又看看邵越黑着的脸冷冰冰的脸以及僵硬着不时滑动的喉结,他了然的笑笑,“将军把颜公子放到隔壁吧,那边有床榻,这样睡颜大人和将军都不舒服吧” 邵越侧头看游名,游名朝他点点头。 “恩”轻哼一声,邵越将颜修文抱起来,用偌大的披风将自己的胸前和他都紧紧裹住,跟众人说了一声,起身抱着他大步就走了。 “颜公子怎么了,到现在都没醒不会有什么事吧,咱去看看” “坐下吧,夫人没事”游名赶紧按住起身的张诚,“吃你的” 客栈的屋子精致却带着淡淡的疏离,桌上还摆着娇艳的花朵,散着清香。 邵越直接将颜修文压在床上,身上的披风掉落,露出敞开大半的麦色胸膛,双眼都染上了浓浓的欲.火,黝黑的眸子燃烧着火焰。 颜修文伸手搂住邵越的脖颈将他拉下来,送上自己。 原本就寥寥可数的亲密接触在碰上的瞬间变得不可理喻,在身上燃火的游走,从颈项到胸膛,伸手捏住白皙胸膛上的红果,轻轻用力。 “嗯”甜腻的轻哼从水光的唇间溜走。 邵越的吻从唇边到耳朵,再到小巧的喉结,含住,吐出来。“颜儿”他哑声低唤,“我该走了,他们还在。。。。哼” 颜修文的手一把抓住邵越腰腹间的要命处。因为没什么经验,下手没轻没重,但他却感觉到那什更大了几分。 “唔。。。哈、改天亲自道歉嘛。。。。”颜修文因为邵越低头吻上自己的腰腹不自觉呻吟出声。 邵越解开他身上的束缚,让他帮自己褪下衣袍,肌肤相贴的瞬间让两个人不由得心神一晃,温热有力的肌肤在摩擦中带起一阵阵快意。 “你、、、学的是儒经吗”他抬起来伸出舌头快速略过小修文。颜修文因他的动作全身都紧绷起来,手指在邵越后背一勒。 “哈、、、嗯、、是、、、不过我也看、、嗯、别的书册”他喘着气拼命不去想身上的人做了什么。 邵越了然一笑,低头含住小修文。 “呼呼、、、别、、、啊、停啊、、、”自己的致命处被包裹在温热的口腔中,他活这么大都不曾有的感觉,就好像全身都飘在云中,漂浮不定,眩晕,却又舍不得离开。 颜修文只要一想到含住他的人是谁,那种奇异的感觉就会成倍成倍的朝他袭来,如同大浪般袭上全身,然后,全身瘫软。 邵越吐出口中的东西在手心,分开他的腿,摸向身下。 “呜。。。哈、疼、、、越”邵越显得有些急躁,颜修文的手按在他手背,有些抗拒。 邵越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的缓缓进去扩张,脸上的汗水顺着刚硬的棱角滑落在颜修文身上。仿佛已经忍到了极限,也的确是忍到了极限。日日待在身边的爱人,谁不想水乳交融般享受最亲密的结合呢。 他抬起身抱住颜修文。“颜儿。我爱你”在颜修文还没回神的时候挺身进去。 “呜呜、、、疼、、好疼啊、、不要了不要了、、、、呜呜,咳咳、、哈、、”颜修文双手推着他肩膀眼泪从水汪汪可怜的眼中流出来。 邵越轻吻他眼角,唇边,等待他缓过气。果然他是怕疼的,可是从第一次到现在,只有这一回,他才真正说出来自己感觉。 邵越心疼的抱着他,在身后给他顺气。“颜儿乖,不哭了,不哭了,下次不做了,乖” 颜修文刷的一下眼泪全流出来了,“哈、、、嗯、、、不行、、不、、好、好了,你动吧” “傻不傻呀” 颜修文红着眼睛轻晃了了下身子,邵越身体一紧,“颜儿!” “好、、了,你动、、吧”颜修文闭一下眼,感受了一下。其实比前几次已经好太多了。第一次疼的他想哭都哭不出来,后来那次邵越又是用强,自己出了痛什么都不记得了,前几次他连喊疼都不敢。 邵越抱住他低头吻上去,抬头,“我爱你,很爱很爱,谢谢你,颜修文”一句情,话落下,随之而来的是比爱语还浓烈的证明。 “哎。。。。嘘。。。。我们走吧,别打扰将军” 门口的脚步声想起来,随之又快速的消失。 邵越伏在他身上,用让他最省力的姿势在他身上抽.动,占有颜修文的身,心,灵魂。将浓烈而沉默的爱,意悉数留在他身上。 “呜呜呜。。。。不要了、、不、、、别、停、、、哈、、、快、快点、、、、、呜呜呜呜呜,咳,不要了不要了”颜修文早已语无伦次,被邵越卷在欢.爱的浪潮中,旋转、旋转,沉浮。 “颜修文,有幸爱你” 【番外二番外 府上有个公子夫人之诱受】 冬阳让人暖,冬人让人懒。 天早已经大亮,沈楚熙还闭着眼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俊朗的脸庞微醺的泛着淡淡的红意。 黎景抱着馒头进来,坐在一边喂了娃娃喝奶。 “楚熙,你还不起来” “咿呀、、” “宁儿都和我吃过早食了,一会去看望修文吧,宁儿也想纸儿吧。” “咿呀咿呀、、”馒头睁着水汪汪的大眼,懵懂的看着黎景。 黎景伸手点了点他肉肉的额头,“宁儿就是你呀。你就认识馒头纸儿,不认识祈宁祈安?小笨蛋” “楚熙?你起来吗”他又唤了一声,发觉沈楚熙一声没回,抱着馒头走到床边,这一看,吓了他一跳。 “楚熙”弯腰连忙把馒头放在床侧,用手背贴在沈楚熙额头。滚烫滚烫的温度从手背传进身体,床上的男子俊朗的脸庞红扑扑的,身上如火烧般。 黎景赶忙倒杯水走到床边坐下,扶起沈楚熙,“喝点水,楚熙,我去唤大夫” 沈楚熙艰难的睁开眼睛拉住他的手,“咳、、、没、事、、、有点发热、、” “我去唤大夫,楚熙你再睡一下,很快就好的”黎景弯腰抱起馒头要走,袖子却被人拉住。 沈楚熙委屈的嘟着嘴,眼神朦胧,他一把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唔、、、你帮我、、咳、泻泻火。。。就好了” 黎景一脸为难和脸红的看着他,小声的说,“馒头。。。。。” “齐绮!”一看见黎景稍稍松懈,沈楚熙仰头一喊。 “王爷”眨眼间低沉的声音回答。 沈楚熙一脸期盼的看着黎景,还时不时捂住胸口咳嗽几声,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更是通红起来。 黎景无奈,只得用小被子将馒头裹好红着脸快速的打开门将馒头递了出去,低声吩咐,“带去将军府” ---------------------- 颜修文正坐在食厅喂纸儿喝用小米粥熬好的米油,只要上面薄薄的一层,最适合小孩子喝的了。 纸儿坐在固定的高高的小椅子里,四周是围栏让他不会掉下去。小白娃娃吃的满脸都是米花,还动不动拍两下手。 “颜儿”邵越怀里揣着馒头就进来了。 颜修文一边喂纸儿喝,一边趁着功夫咬一口馅饼。虽然吃了早食,可是他一看见纸儿吃东西,自己就必须也要拿点零嘴吃,忍不住啊。。。 邵越坐他身边将馒头举高给颜修文看,“真胖” “呵呵。。。。”馒头小脚乱踢,上面还穿着厚厚的可爱小靴子。 颜修文舀一勺米粥顺手给馒头喂了一口,“怎么了,只有馒头来了,景呢?” “。。。。楚熙生病了?黎公子在照顾他,谁知道是真是假。颜儿饿了?” “唔”颜修文将金黄黄的馅饼塞到邵越嘴里咬一口,“味道不错吧” 邵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是一看见纸儿吃东西就馋吧,他腾出一只手拉住颜修文的手腕,“怎么吃也不胖,你和纸儿真像” 颜修文将碗放在他手里,揪着胸前的发带,“你喜欢胖的啊。。。。?” 邵越一手搂着馒头一手放着碗,唇角淡淡的笑,“我喜欢你” --------------------- 而那边,黎景站在床边半天没动静。 沈楚熙软绵绵的可怜兮兮的盯着他,红扑扑的俊脸与溜溜乱转的眼神及其不符。 “景儿。。。咳咳咳咳咳咳咳。。。。” 黎景为难的看着他,走上去帮他顺顺气,清冷的脸上也染上一层薄薄红意,“你。。。真的没力气?” 沈楚熙连忙艰难的双手攀住他,“人家没力气,可是好想做呀。。。。景儿~~~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黎景沉默点点头,把他放平躺在床上,自己站起来,一咬牙,就把所有的衣衫都褪了下去。 还好屋中每日都放着四五个暖炉。。。。。沈楚熙眼神直直的盯着眼前一丝不.挂削瘦有力的身体,一边脑子里冒出这句话。 “我不会。。。。。”“我教你!。。。。额,咳咳咳咳咳咳咳” 黎景缓缓踏入床侧,跪坐在内侧,“好。” 沈楚熙强忍着心里的激动,面上平静的道,“吻我” 这个很简单,黎景爬上去亲他。 一吻过后,两人都有些气喘,沈楚熙拼命忍着自己给他压下去的冲动,道,“枕头下有软膏。。。。”他看见黎景有些迟疑的看着他,赶忙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你知道的吧。。。。。咳咳咳,自己弄。。。。我。。唔。。。看着。。。咳咳咳咳咳” 黎景难堪的望着手里的东西没动静。 “景儿。。。。你不弄会受伤的。。。” 黎景闭上眼点点头,缓缓打开。药膏是很淡的浅绿色,有很好闻的药香,对他而言,熟悉却又陌生。 青绿的药膏在指尖,“楚熙。。。。我做不到。。。”黎景艰难开口。 沈楚熙一脸你很棒的表情,“景儿,我们是夫夫,孩子都生了。。。。别怕,取.悦相公、、、你行的” 黎景不高兴的瞪他一眼,“那你给我上呀。。。我真的。。。。。咦,你是不是真的没力气?我。。。唔!”他一句话还没说完沈楚熙一看苗头不对,为了保住自己相公的地位,还装什么,直接扑到。 “沈楚熙,你装、、、!嗯。。。”黎景这副模样在他面前晃悠,沈楚熙早就忍不住了,更别提原本打算的调教了。 “嘶。。。。别咬。。。” “我好想你” “楚熙。。。唔。。。吻我。。。呵。。。” 沈楚熙三个指头早就钻.进他身体了了,听见黎景的话,他笑嘻嘻的抽出来,抬起身吻上黎景,然后,身下用力! “嘶。。。轻点。。。哈。。别动。。。” 沈楚熙扣住黎景的腰,唇角坏坏的笑,“别动?那是不可能的” 黎景被他拦腰抱起,坐在他身上,腰间用力律动,“景儿、景儿” “别这样、、、唔、、啊、、、熙、、、快点”黎景抱住沈楚熙的脖颈,身体于他紧紧的契合,这样的方式,进.的太深了,绷紧的手指狠狠扣在沈楚熙后背。 沈楚熙突然加快速度,浅浅深深,然后,猛地一停。 滚滚热流涌进身体。黎景心里松口气,随着他的动作也出来了,失力的躺在床上,无力的道,“。。。。出去” 沈楚熙趴在他身上,不说话,黎景却突然瞪大眼睛。 “开胃菜。。。。下来才是正餐。。。。”沈楚熙那枕头垫在他腰下,把黎景翻转过去爬在床上,“还有甜食。。。夜宵。。。。景儿,本王饿死啦” 沈楚熙趁黎景破口大骂挣扎的时候迅速侵占领土,将怀里的人儿带进更深的深渊,让他的眼里,心里,身体,全部都属于自己。 一生一世,不,永生永世。 番外府上有个公子夫人之清明 珮阳城中,位于天子脚下,繁华的街道中有一处转红镂空,青色纱帐挂在二楼闲适的廊檐上,朦胧的垂下,偶尔有清淡的曲调从中飘出,将宁静与繁华一纱隔开,安宁不失寂静。 楼里清淡,典雅,朱青色的桌椅上纹理清明,触手温润。二楼中,只有极少的人能上,有人见过高官上去,有人见过王侯被请,还有人见过路边拾荒的老人小孩从上面下来,只是,无论谁上,都必须得到茶楼的老板认同。 否则,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你有万金富贵,也踏不上去一步。 清明时节,落雨纷纷,笛声都染上了安静和清润。 而此时茶楼的二楼,秀气的公子正蹲在地上手里扶着个娃娃一步一步在学走路。 “纸儿乖,来爹爹这儿,小心些,别怕”颜修文温声细语的说道。 “呀呀呀呀。。。。”小娃娃穿着青色的小衣裳,咋着两只小胳膊瞪颜修文,看见爹爹离自己好像有万丈之远,“嗒、” “过来呀,纸儿,爹爹这里有好吃的哦,快过来”颜修文蹲在地上,长长的青丝垂在胸前和鬓边。 “嗒、嗒?。。”纸儿撇着小嘴。 “你在说什么啊,快些过来,再不过来爹爹就走啦” 纸儿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自家爹爹对自己没反应,小嘴更是嘟的高高的,委委屈屈的朝他张嘴,“嗒嗒、、、嗒、、、耶、、噎、、、叠、、、、爹爹。。。。。哇哇哇哇哇哇~~~~~” 颜修文一心扑在教纸儿学走路上,他也固执的站在原地,跟才刚刚学会站立的纸儿大眼瞪小眼,“你已经八个月啦,不可以再闹人啦,快些过来~~” “耶耶、、、、嗒、、叠、、、爹爹、、、、、哇哇哇哇哇哇”纸儿委屈的哭的更是厉害,小身子摇摇晃晃,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下来。 “呵,公子”颜修文抬头。 齐意端着温热的奶茶和点心走上来,“公子,小纸儿怎么哭啦” “滴滴、、、耶耶、、、爹爹、、、哇哇哇哇”“好笨呀、、、、我教他走路呢、、、就会闹人” 齐意俊朗的脸上带着羡慕和温雅,看着两个人同时告状般争先开口浅笑。 “公子,纸儿会叫爹爹啦” 纸儿听见自己的名字,立刻睁大眼睛委屈的看向齐意。 颜修文眨眨眼睛,低头瞅瞅站不稳的娃娃,“。。。。。。” “叠叠。。。。。。。耶耶。。。。。。哇哇哇、耶。。。叠。。爹”纸儿看爹爹看自己,他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终于大哭了起来。哭声里隐约还带着控诉,人家还小,人家才八个月,人家都会叫爹爹了,都不给人家吃吃,爹爹是坏蛋,爹爹笨! 颜修文赶忙心疼的弯腰抱起纸儿,“你刚刚叫爹爹了?来乖乖,再叫一声” “呜啦。。。”不啦 “乖嘛,爹爹笨没有听出来嘛” “呜啦呜啦”纸儿哭的满脸眼泪,一抽一抽的。 颜修文撇撇嘴,眼睛一红“你说话不清。。。。还怪爹爹。。。呜呜,爹爹又不知道。。。呜呜,呜呜呜” 邵越刚到楼下,听见哭声立刻跑了上来,就看见自家夫人抱着纸儿比赛看谁哭的快呢,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嘟着嘴,眼睛红红,谁比谁都委屈。 齐意将手里的东西放好,看邵越已经走了上去,他回头看一眼,浅浅的笑,安静的下了楼。 --------------------- 今日清明,街上的柳枝都冒出嫩黄嫩黄的小丫,清香的风柔柔的垂在脸颊,风中带着细小的雨珠。 从茶楼出来,齐意走在街上,少许的雨丝柔柔的吹在脸上,墨黑的发丝迎风浅浅飘动,俊朗,疏离。 脚步被无声的停下,片刻间又缓缓有了动作。 齐硫一身深蓝的儒衫,眼神冰冷,连原本唇角的笑意都凝结成冰。 微微侧过头,将眼神放空放远。 擦身的瞬间却仿佛如同过了一生一世般寂寞。 最后,也是剩错身而过的安静与漠然。 齐意勾起苦笑,被风佛起淡淡黑发噙在唇角,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 “楚熙,快点,我们要去楼里见修文呢” “景儿。。。。。你来一下”沈楚熙的声音从屋中阴森森的传出来。 府外,马车已经等候很久了,黎景好不容易将馒头打理好让沈楚熙抱着,自己去准备给修文的东西整理好。 “你、、”黎景皱着眉看一身水蓝色长衫的英俊男子怀里抱着穿着浅黄色衣裳的娃娃,他顺着视线往下。。。。。沈楚熙衣衫下摆从腰际到脚边,一溜长长的水痕。 “哈哈哈,楚熙你防了那么长时间这次被馒头暗算了吧”黎景突然朗声笑了出来。“沈楚熙,你也有今日啊” 沈楚熙似笑非笑的抱着毫不在乎的小馒头,“很好笑?” 黎景点点头,扶着门栏笑得如同门外四月刚开的小花,明朗而快乐。 沈楚熙眼神一暗,直接把馒头往桌子上一扔,自己飞身朝黎景扑了过去。 “呀”黎景措手不及被沈楚熙一把仆到地上,两个人抱成团在地上你挣我往,打滚起来。 “好笑?让你笑,让你笑本王”沈楚熙将黎景按在地上,自己翻身起来跨坐在他身上,双手在他身上挠起痒来,“这么坏啊,本王今天让你笑个够” “哈哈哈哈,楚熙、、楚熙。。哈哈哈哈,我错了、、、好痒啊” “知道错了?宝贝,晚了” 黎景笑得脸都红了,“哈哈哈,修文在等、、、、哈哈哈,不要闹了、、、放手。。。哈哈哈哈哈哈” 沈楚熙把他腰带一扯,双手在贴着身子的亵衣上游走挠痒,“不行,晚了就让他们等着,本王今日要振夫纲!” 黎景衣衫凌乱的躺在地上,沈楚熙骑在他身上,仆人刚走到门口就吓得赶快跑走了,就怕耽误了王爷王妃的事。 “呀、哈哈,松手啊、、、哈哈哈,你、楚熙!”黎景正笑着求饶,突然看见一直好奇爹爹们在做什么的馒头终于挪到了桌边,看见爹爹们都在地上,馒头一个翻滚!! “楚熙、馒头!!” “宝贝儿!!” 黎景踉跄仆了上去,沈楚熙转身将他二人抱在怀里就地滚了一圈。 三人在床边的地上停了下来,黎景急忙抱着馒头看他有没有伤着,沈楚熙懒洋洋的躺在地上呈大字型,丫的,刚刚一闹,累死了。 黎景抱着馒头枕着沈楚熙胸前,一边喘息一边回味刚刚两个人的幼稚。 “都怪你,馒头差点掉下来” 沈楚熙胸前发出闷闷的笑声,“脏成一块了。” 黎景侧躺在他身边,将馒头放在两个人中间爬着,“以后不用人打扫了,王爷你躺地上滚一圈就好” 沈楚熙抬手摸摸黎景乱乱的头发,“那也需要王妃你陪着呀。传信给他们,清明今日是过不成了” “你说。我不说” “本王不干,太丢人了” 扣扣扣。 敞开的屋门却没有人出现,只能看见安静空荡的小院中杨柳被风吹起轻轻的浮动,空气中满是淡淡的清香和雨丝的轻润。 从空中传来声音,“王爷,将军传信,如果不来的话,就别来了。” 沈楚熙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搂着黎景,“他做什么了?” “小公子被齐硫带着,将军不知与颜公子去哪了。” 沈楚熙裂开嘴笑,“本王也正有此意。”他转头看黎景,“怎么样,本王有先见之明吧” 黎景笑着伸手扭他腰。 沈楚熙脸色一变,“齐绮,把馒头带下去洗洗,本王要跟王妃探讨一下夫纲” “是”隐约的笑意让黎景迅速浅红了俊颜。 ---------------- -------- 司继五年,清明,完。   番外 尘世不寂寞。     他从离开之后,就再没有回来过。   原本简单的路途因为猜疑、嫉妒、背叛而让这一条路从此再也不能回头。   他就像是金丝笼里骄傲的鸟雀,随着经历、逃亡、寂寞,现实中,年轻的人终于随着一次次的伤害而看得透彻。   原来,自己也不过也普通不过。   “爹,小叔今日要跟你一起去吗?”土儿看见大汉背着篓筐赶忙放下手里的藤条跑上去,“爹爹要好好照顾小叔呀”   男人摸摸小孩的头发,“你这么喜欢他呀?”   土儿连忙点头,“恩恩,小叔很好,虽然他不常说话,但是土儿觉得他是个好人。小叔看起来总是很伤心,爹要好好照顾他”机灵的小孩朝男人挤眉弄眼的笑。   “要走吗?”穿着粗布衣衫,黑发也如同农家人一般高高挽起,露出疤痕的脸颊,淡淡的问道。   男人不知道这个人从哪里来,是什么人,不知他要到哪里去,但是他知道这个人的伤心和隐藏在一双哀伤死寂的眼中的孤单与迷茫。   “阿郁,东西准备好了吗?”   任郁冼将手里的牛皮津袋举起来,“恩,大概和你说的一样。”   “小叔要小心,地里有许多虫子,我给你和爹爹做好饭等你们回来。”土儿站在门前朝他们开心的挥手。   远离北辽,远离大楚,在这不知名的地界,过着平淡的生活。   任郁冼深深吸一口气,即便是苍茫无人的黄土,高原宽阔的苍穹却蓝的透亮干净。家与国,在这土地农家之间变得不再重要,安稳的过日子,才是如今该有人生。   原来,繁华稍纵即逝,孤独,是最后的凄凉。   他跟在男人的身后,蹲下来抓起一把土,然后再随风散落。   “阿郁,怎么了?走不动了?”   任郁冼拍了拍手,“路大哥,我没事,到了吗?”   路海朴实的笑了笑,“没呢,还早,芦栗我种了一大片,一眼就看到了,先坐下歇会,阿郁。”   任郁冼在他身边低头。   “阿郁,你有什么打算吗?”路海问道   任郁冼抬起头看他,轻轻摇了摇头,“路大哥是想要赶我走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问问你,你不想说,就算了,阿郁,你可以一直同我们住在一起的。土儿也很喜欢你”陆海连忙解释。   任郁冼淡笑着看他,“很谢谢你们救了我。不过,我会离开的,只是还需要一段时间。”   陆海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他懊恼的拍拍头,蹲在任郁冼面前,“我不是这个意思,阿郁,你伤还没好全,我、并没有想要赶你走。”   任郁冼站起身来,望着远处大片黄土和绵延起伏的丘陵,“路大哥,我知道。我没有怪你,只是我毕竟不是这儿的人,终是要离开的。呵,先不说了,我们走吧,否则回来就要晚了”他边说着边向前走。   路海慌忙的追上,伸手抓住他。   “放手!”任郁冼却害怕的慌乱的想要甩开他。   路海放开在,跨一步在他面前,“阿郁不要离开好吗。土儿很喜欢你,我、我也不想让你这么离开,你留下来我们便是一家人了!”   任郁冼握住自己刚刚被抓住的手腕,低头凝望自己的双手无语,半晌后,却痴痴笑出来。   “你知道吗,这世间的路,人最怕走错。”他脚下的黄土被一滴水滴突然溅起,“因为一旦一步走错,就再也不能回头了,永远就都回不去了,即便想改都改不掉了,你知道吗。我是谁你了解吗,我是从哪里来你又知道吗,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就这样把我留下来呢,倘若倘若,我是坏蛋呢,是杀人凶手,是罪犯呢”   “阿郁……”   “从离开那里,我再也没有回去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呢,为什么爹爹死了,家毁了,再也没有在乎我了呢,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任郁冼抬起头,脸上大颗大颗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我们莫不相识又怎么是家人呢,我留在他身边那么久,他没在乎过,我是罪人,永远都改不了的,你知道吗。”   “你又怎么能就这样轻易说出来是家人呢”他因为久病脸上带着浓浓的虚弱,眼泪流了下来,就好像被压抑了好久终于释放了出来般,委屈,难过,迷茫,不知所措。   路海一直知道这个狼狈逃窜的少年心里一定装了满满的过往,他从没有问过,却心疼这个瘦弱的男子迷茫的一天天活着   这黄土大漠,万里长沙,即便狂风怒号,即便沙尘满天,可是,在崖边,在土丘旁,在昏暗阴凉的窑洞,这里,却是最好的庇护。   路海上前想要把他抱进怀里,却不料惊扰了伤心欲绝的人。   “别碰我!”任郁冼退后一步,摇摇欲坠的喃喃道“我,会走的……我要去哪里呢,哪里能容得下我……我错了什么……”   “阿郁,人都会错,现在已经结束了,不要想了,留下来吧,我们可以一起生活,你要是走的话,土儿也会很难过”   路海上前一步抱住他,让他挣扎不出来,“既然我救了你就是与你有缘,留下来吧,我喜欢你,不想让你再一个人了,阿郁!”   任郁冼闭上眼睛,脸上泪痕依旧,轻声说道,“我只是别人的男宠……做了他生气的事才会被追杀,你……还喜欢吗”   路海轻抚他柔柔的青丝,“喜欢。既然你已经离开他,来到我身边,就证明我们是有缘的。阿郁,人都会走错,放下过去,还要再活着。我不在意你从前是什么,我看到的只是越来越消瘦,不知道如何活着的你,让我来照顾你吧”   任郁冼抬头任他将自己脸上的眼泪抹去,“你会后悔吗”   “不会。”汉子低头吻吻他额头,“永远不会”   任郁冼无声的点头。   “那你能告诉我你今年多大吗?”   任郁冼退开他的怀抱低头将所有的东西都拿起来,路海将草筐背在身上,拉着他的手问道。   任郁冼朝他浅浅的笑,“二十有一”   “恩,还很小呢,以后会有很长的路要走,我和土儿会一直陪着你的”   任郁冼摇了摇头,“我是不相信的……路大哥,人心真的很脆弱。”   路海握紧他的手,“十年,二十年,阿郁,你会相信我说的呢。”   一年不行,五年,五年不够,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一辈子。我不再对你说什么永远,因为永远只能我亲自陪你走到。   在很久很久以后,在我们都白发苍苍以后,在土儿都娶亲了以后,阿郁,你相信了吗。   我们在年少都曾犯过错。   因为嫉妒,因为得不到,因为渴望,因为梦想,因为情爱。上天有时候真的很残忍,即便很小的错误,都不会原谅你。   曾经没有如果,我们都回不去的,所以只能流着眼泪,忍着心痛去接受上天所给的一切安排,人生就是这样,小人物的日子平淡是真。   番外 我们的故事。   宸齐皇宫里,青灰色的城墙在少年的眼中仿佛那么高,那么远。   “喂,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漂亮的小孩张扬拨扈的问道,“要去皇宫找你们的王子,爹爹让我来当侍读”   比他高了一头的少年怀里抱着一只脏兮兮的小白猫,温和的朝着他笑,“朝左边走,宫殿的尽头转弯就可以看到了”   “你抱着只脏猫干嘛?”   “他受伤了。”   “我只见过小姑娘家才喜欢这些小东西的”   少年摇摇头,“他受伤了,我帮他包扎,小猫也有生命。”   小孩拦住他的去路,“我找不到的话又会丢的,你带我去吧”   “好……可,我要先找伤药给它包扎。”   “真麻烦,走吧,就先去吧,不过你要带我去找王子哦”——   “爹爹,王子并没有您要的才华”   “你懂什么,宸齐王早已任命他为储君了,函儿不要插手。”   “陌的能力比他强太多了!他只是善良!不是你们说的懦弱!爹,你不要执迷不悟好不好”   “痴迷不悟的人是你!王都已经许可了大王子,就没有他的可能的。函儿,爹知道你与陌王子关系好,可是他的性子不适合当一国之王的,否则死的迟早是他!”   “就算他不争不抢,你们这些人也迟早不会放过他的!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洛涵,你给我站住!”——   十年之前,宸齐动乱,内战前夕,四王争皇。   “陌,快逃,给我走呀!”   “函儿,父王被他们挟持了,我要去救他”   “都宸陌,他根本不在乎你的,不要管他了好不好”   “你快走呀,函儿,你不是宸齐的人,快走,不要再介入朝堂内政了。   “我与你同去!”——   “函儿,你醒醒,不要啊,不要”   空荡荒芜的大殿之中,殿外狼烟四起,烽火遍地。   “哈哈哈哈,王位是我的,你这个废物……你咳……”   从地上突然爬起来满身是血的少年拔掉胸前的匕首,银光闪烁,眨眼间音落人没。   “函儿,洛涵,你醒醒,不要死不要离开我,不要。”   “傻瓜……你在我眼里、、、咳咳、、、不是废物、、、你很好,很好,对所有人都很好、、、、、咳咳,陌,有些人……嗯……不值得你……”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用是我没用,函儿,我爱你,我爱你,你不要离开我,不要,我知道了,你说的我都记住了,洛涵,别离开我,不要”   原来,离别,会让人成熟,会让人变得强大,心里的防线坚固——   “皇上,皇后的权势……”   “来人,将他带下去”   “皇上皇上,臣错了,不要杀我,不要,皇上!哈哈哈……你放任他,终究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都宸陌,洛涵,你们不会……额!”   “陌,你不用为了我这样做的”   “函儿,朕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你照顾好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就可以。”   “我知道。他们说的也没有错,我的存在的确会让你有威胁,你没有想过吗,都宸陌”   “如果你要皇位,我现在就传令给你”   “你傻不傻呀,这么相信我”   “我的皇后,你知道吗,我有多想带你离开这烦乱的朝堂。”   “陌,对不起,如果不是我要……”   “如果坐到这个位置才能保护好你和孩子,我宁愿死守到底。”   我们都有一天会长大,因为失去,因为错过,因为要留下自己所珍爱的人和事,宁愿付出鲜血,也在所不惜。   无论是谁,都有别人所不能碰触的界限。   我会保护你,就像小时候一样,与你一起守住这偌大之国。因为我爱你,都宸陌。从遇见起,到白头老去,我都不会离开你。   不是相信,而是我爱你,我的所有都是你给的,我只怕给你的爱和保护不够。   洛涵,很爱很爱你呢。 番外之管好小受很重要。 在夏日的午后,坐在满是绿荫的老树下乘凉,吃着从井水中拿出来的冰凉清甜的瓜果,阖眼小憩,耳边听着从远山传来的混着青草味的清风,怀里抱着爱人,岁月静好,再美不过的了。 只是。。。。。邵越抱着颜修文靠着躺椅正在幽静的山谷中乘凉,还没等他俩好不容易享受平静的时候,小院中的屋子里突然碰碰叮叮响了起来。 脚步声从一个屋子传到另一个屋子,一个追一个,其中还夹杂着微怒的呵斥声。 “沈楚熙,你骗我!” “哎呀,景儿你别生气,听我解释,听我解释呀!” 沈楚熙跐溜一声跑了出来,钻到邵越身后,“景儿,真的是你答应的。。。。” “我睡着了,怎么答应!” 黎景拿着剑指着他,沈楚熙和躺他中间隔了个躺椅,两个人绕着躺椅转圈。邵越面无表情,颜修文瞪大眼睛,一点都没睡意了,眼里都是好玩。 “你过来!” “不要” 黎景一手叉腰,一手拿着剑,“过来,过来我既往不咎” “景儿,真的是你答应了我才碰你的” 闻言,邵越一挑眉,低头附耳在颜修文耳边轻言,颜修文清秀的脸上染上一层粉雾。 黎景知道他俩听出来了,脸上也带起不好意思。而沈楚熙则是死皮赖脸的藏在邵越身后,就是不过来,仰着脸自己问心无愧。 “楚熙,你。。。。。嘶。。。”黎景将间举起来指着沈楚熙,刚一开口却脸色一白,拿剑的手也立刻支撑住地。 “景”,颜修文慌忙要从邵越身上下来,却被邵越按住了。 “景儿,你怎么了?”沈楚熙着急的问,隔着躺椅上的两人。 黎景一手按住自己的肚子,低着头,看不清了脸上的表情,只听见略显虚弱的声音,“疼。。。。” “景儿!“沈楚熙大跨过去,心疼的立刻将他啊抱住,低头查看是哪里疼。 刹那间,黎景迅雷不及掩耳的出手,啪啪两下点住他胸前的穴道。 “反思!我走了”他朝沈楚熙开心一笑,对着颜修文钩钩手,颜修文立刻跳了下来,笑着跟黎景回了屋子。 邵越缓缓起身,伸手将衣衫抚平。 “啧啧。。。。”他抱胸看着一动不动的沈楚熙,双手都还维持着拥抱的姿势。 沈楚熙朝邵越拼命眨眼,兄弟!兄弟!救我。 邵越缓缓眨眼睛,伸手在他下巴声一调,“调戏的感觉。。。不错。” “。。。。。。。”沈楚熙瞪他。 邵越笑了笑,“反思呢,我走了,打扰了我的清静。”他转身晃晃悠悠的走进屋子,却在最后转身关门的时候将一颗小石子咚的一声砸在沈楚熙身上。 颜修文正待在黎景的房中。 桌上摆了许多晒好的香草野花。 他们采摘来准备带回去让人给小安和宁宁做个小枕头,有助于娃娃睡的安稳,还能驱赶小飞虫。 “王爷要是不过来怎么办?” 黎景笑了笑,“不会的,他一定会过来的。他宁愿相信十次假的,也不会任我真的疼一次的。邵越也是这样的。修文可以试一试。” 颜修文眨眼,有点郁闷,“越几乎都不和我生气。。。。” 黎景笑出来,“那不好吗” “可是,从我们在一起后,他从来都不和我生气,一次都没有。不管我做什么,他都会答应。” “那是因为修文很懂事,不会做出来让他值得生气的事,将军也很疼爱你,舍不得让你不开心的。” 颜修文脸一红,低头将一大把粉色的花瓣塞进布袋中。 ---------------------------------------------------------------------------------------------------------------- 四人为了躲清静,将两个小宝贝儿丢给沈楚熙的舅舅楚南王了,老人一看,乐坏了,以前的事都不再提了,天天抱着两个娃娃不松手。 一个是亲侄孙孙,另一个是孙媳妇(沈家人自定的),两个老人一人抱一个,乐得什么都不管了,一心一意要给他们带孩子。 邵越的厨艺很好,起码比沈楚熙有天分的许多。所以四个人的伙食都落在他身上了。邵越为了满足他家小颜对吃的喜爱,也毫无怨言的研究天下美食,不过当然是以素为主啦。 山谷中的空气在早上特别的清新,薄薄的雾气在山际间缠绕。 在小院中摆好桌椅,对面就是青绿的幽山赏心悦目。 “颜儿,去叫一下楚熙”邵越围着深蓝色的围裙从食房说道。 颜修文穿着清浅的纱衣,长长的青丝简单的在身后松松的束着,将碗筷摆好,就去唤沈楚熙。 小院说是小院,却仍是很大,两栋独立的屋子在院中一前一后,两家人住着很是方便,起码是在夜里。 因为比较熟悉,颜修文走到寝房门口,边说,边伸手就推开了房门,“景,王爷,早食做好。。。。。” 沈楚熙一脸怒气的迅速拉过床边的薄衾将两个人的身子盖好。 颜修文一脸莫名,可爱的眨眨眼睛,两只眼里还星辰闪烁,瞪着大眼瞅着屋子里一上一下上身光溜溜,下面盖着被子,面上一青一白的两个人。 “呀。。。。。看。。见。。了。。”缓缓的出声。 黎景整个人都埋在沈楚熙胸前,没脸见修文了。。。。 于是,吃饭的时候就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颜修文是时不时看看闲王夫夫,自己再低头浅笑着吃邵越给夹的菜。 沈楚熙一脸郁闷不说话,黎景是臊的不好意思出声,邵越是本来就沉默,颜修文是只顾得沉浸在自己的欢乐中。 于是,好好的一顿饭,莫名的安静和诡异。 “呵呵。。。。”颜修文看沈楚熙伸手给黎景抚一下头发轻笑出声,黎景就离开避开他的手。他刚搂住自家王妃,只要黎景发现颜修文在看就立刻躲的远远的。 终于。。。。“邵越!管好你家的人!”沈楚熙啪的一声放下筷子,硬是拉着脸红像熟了一样的黎景走开回了房间。 “你做什么了?”邵越问。 颜修文摇了摇头,“只是看见了。” 邵越给他又盛了一勺粥,“看见什么了?” “嗯。。。。。光溜溜的。。。。都看清了。。。。”颜修文低头喝粥,若有所思的道,“。。。。白日能看的很清呢。。。。白日呀。。。。” 邵越脸色一黑,无语的看着明显已经沉浸在自己想法里的人了。 他将碗筷放下,拉起正在边想边吃粥的人。 “咦。。。。。?”颜修文看他。 邵越弯腰给他横抱起来,“这么想的话。。。。。我们去试试!” “嗯??。。。。恩!。。。。唔。。。越。。。。那要记得锁门哦~~~~~” “呵。。。。。好。” 番外全部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